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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关于才能

春秋名君 宮城谷昌光 2084 2023-02-05
大学刚毕业,我就与人合办了一本同人杂志,在参加办杂志的学友当中,有一个既可以画画又可以写诗的才子,他的画曾经连续被全国著名的画刊所采用,同时他的诗歌的确也会给人一种三好达治再世的感觉。还在高中时代,他就曾读过邓南柴奥(也译为邓南遮,义大利诗人,一八六三一九三八年)的《死者的胜利》一书,比起原本就不爱读书的我来说,无论是在读书的量、还是知识方面,我都无法与他相比。 在我们同人杂志的创刊号上,我最早创作的一篇小说被登了上去,也正由于这篇小说的发行,才使我与立原正秋取得了联系,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不过虽然我凭借这篇小说引起了立原正秋的注意,但我的那位才子学友却对此嗤之以鼻,虽然他并不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

应该承认他的存在对我而言既是一个刺激,又是个威胁。 每次走进他的房间,迎面扑来的总是各种绘画工具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怪味,虽然是昨天画的画,但直到今天他的画具仍然没有清洗。乍看,你好像进入了一间名画廊,因为房间内既有雷诺瓦(与下文的夏卡尔、波纳尔一样都是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法国画家,一八四一一九一九年)的画,也有夏卡尔的作品,甚至还会发现一两幅波纳尔的杰作,当然这些都不是真迹,乃是出自天才学友之手。有时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些天赋,他可以模仿世界上很多画家的手笔,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这也成了他致命的缺点,永远没有自己的风格。另外在文学创作方面,他也注重去模仿别人。 据我所知,他曾经模仿的作家很多,其中甚至有如堀辰雄、中原中也、小林秀雄、永井荷风、川端康成等著名的作家。

也许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模仿的世界里了。 但这种情形带来的后果将会是一事无成,进入模仿的世界容易,但要想脱离出来就很难了。我所说的进入模仿的世界,并不是那种适可而止的模仿,而是那种已经达到真正陷进去,已经能够模仿出其他作家文体文风精髓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脱离出来是非常难的。只要你真的达到了这种模仿程度,你的苦恼便会随之而来,就会感受到摆脱这种模仿的难处了。 我不知道我的这位画家学友的模仿程度是不是达到了这么深,因为之前我跟他的关系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些疏远,所以后来离别后就失去了联系。也许他现在早已抛弃画笔、告别诗歌创作了吧?因为在当今的画坛上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画集,同样书店中也没有他创作出版的诗集。但话又说回来,这也可能是他超人才能的证明,因为他有可能成为了世外高人,无须画笔便可以在空中随心所欲的作画,不使用钢笔,便可以在心中吟诗百句,也就是说他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根本不需要苦苦努力了。

这种境界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早在年轻的时候,我就会经常因为不能及时领会老师的意思,或者由于自己过于笨拙而遭到老师的责骂,而且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社会中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当然自认为才能卑劣的人必须要下更大的工夫,但即便比别人付出多一倍的努力,还是不能与别人平起平坐,很不幸的是我也算是这种人中的一个,为此我经历了长时间的痛苦生活,虽然我也曾暗暗发誓要在某个领域内出人头地、有所作为,但最终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根本无法出人头地。 当然人生还是美丽的,世界不会抛弃每一个努力奋斗的人,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我终于大彻大悟了。 由于自己不能够与别人平起平坐,所以就拼命地努力缩小这些差距,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但即使努力了还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你难道会说自己的努力还不够吗?我本人认为知道与别人之间有差距而努力是不错的,但我们没有必要一定要与别人争一家之长短,只要努力了即使没有获得成功也是值得的,你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会感到人类存在的重大意义,才会懂得如何享受人生。包括我在内,周围大部分的人都是默默无名之辈,但是每个人都有着沉重的过去,重要的现在和似锦的未来,虽然历史上没有任何的记录,但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模式、一种集成。说不定平时走在你身边默默无闻的人就是将来的信长、秀吉、家康呢!想到这里我突然灵光一闪:为何我不能以此为线索来写历史小说呢?

如今我已不去考虑才能问题,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随便你怎么想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同时还会让自己痛苦不已。当然我并不是在劝阻那些自认为愚笨的人,不要去崇拜才华横溢的能人,相反我还认为只要你喜欢,而且是真正的喜欢,你就应该大胆地去爱,不要怕落后于人。 在开始创作中国历史小说时,我经常用没有办法来进行自我安慰,我自认为对中国历史的了解程度也很难与一些专家相提并论,而且我也没有在这一方面一定要超人一等的奢望,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何必去打肿脸充胖子呢? 我敢说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我写的小说,也许在他们看来,这种小说充其量只是一些文字的简单组合而已,也是作者(我)才疏学浅的最好证据。我不想为此争辩什么,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些自认为什么都懂的人来说,愚笨自有愚笨的快乐。不过,说老实话,如果到哪一天人们之间相互攻击谩骂的情况减少到一定程度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充满宽容与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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