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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文装武备与西原借款

日本史话 汪公紀 4347 2023-02-05
这时中国政府内,充满了官僚、毫无近代知识的糊涂虫,很容易受骗。虽然也有少数留洋学生见过世面,但不免钩心斗角,另怀私心,所以对日方实行的文装武备策略,认为日本真有援我的诚意,颟顸无能的段祺瑞哪里知道这是陷阱。日本既然有意贷款,便饥不择食地接受了万劫不复的西原借款。西原借款总共包括八种,总值为一亿四千五百万日圆。在那时是个天文数字。单是武器一项的贷款,就已经是三千万圆了。很多还饱了双方要人私囊。零碎用途不知其数,一半以上是用在战争上。在中国军阀互相争权夺利的时代,日本不知发了多少财,而中国则不知死了多少人。 总而言之,西原借款在中国政坛上掀起过无数次争议,在金融界不知引起了多少纠纷,是一个恶瘤,祸害了我们几十年。这就是日本给我们的恩惠。

【西伯利亚出兵】 大战经过四年苦斗,总算打完了。俄国沙皇退位,成立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苏维埃政权。全世界都用好奇的眼光来看它。新思潮改变了很多旧想法,不过老帝国主义国家看它不顺眼,尤其英、法两国想要武力干涉。于是邀请日本共同往西伯利亚出兵。对用武最感兴趣的日本,早就有此打算。参谋本部早想在贝加尔湖以东东部西伯利亚、再加上北满洲和内蒙古,建立一个大傀儡国家,置于日本支配之下。现在既然有英、法两国邀请,当然欣然同意。虽然当时有好几位老政治家如山县有朋、寺内和原敬都持稳重意见,但是军部还是一意孤行,坚持出兵。和联盟会商的结果,限定由日本出兵一万二千,美国七千,英、法总共五千八百人,全军指挥由日本负责。

于是一九一八年即民国七年,日军以保护居留民为堂堂的借口,乘船开进了海参崴港,先和效忠沙皇的残余俄军联络,供给他们武器弹药,让他们随同出发,并选出一位名赛妙诺夫的将军领头。但是他们军纪很坏,奸淫虏掠,无所不为。美国士兵和日本士兵起先很不以为然,到后来反而学起他们来,成为一股土匪式的军队了。本来约定的出兵数字,日本不能超过一万二千人,但是三个月后,因为地方实在辽阔,不能不增兵员。日军占领了贝加尔湖东面的土地,所到之地,赛妙诺夫一定跟随前往。土著人看他们来,就一定逃开,或者躲进森林深处,再伺机袭击。为了保持安全,日军不能不暗中增加到七万三千之众。 反之,美、英、法军羞与赛妙诺夫为伍,自动撤离了。日军变成单独作战。一九一九年正月日军有一个中队、二月有两个大队及一个炮兵中队被俄军游击队全灭,铁道桥梁、电话也全被他们破坏。日军司令官大怒,认为是过激派干的。所以他就传令把看到的村庄全部烧毁。这反而激起俄国人民普遍的愤怒。日军到处被游击,变成挨打的局面。更糟的事是日军不耐严寒,十个人中有两个被冻伤,并且师老无功,士兵都想家,而况这时正是过激思想当令的时候,宣传共产主义,万一一传百百传万地传染下去,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日本军部开始有了这样的顾虑。

【日军初尝败绩】 一九一九年的春天,苏维埃的红军开始反攻了。本来只剩十六分之一的土地的苏维埃政府,粮食武器都不足,又被外来干涉的百万军队所包围,好像已处窘境。但红军忽然非常英勇起来,为保卫他们的工农祖国,发挥了英雄式的牺牲精神,连战皆捷,将反叛者的首领葛鲁加夫捉住枪毙。三月里终于和日军遭遇,两方激战三日,日军差不多全灭,被苏俄军俘虏了一百人左右。后来红军知道日本方面将有大军来援,就将俘来的日军和反革命军全部杀死后撤走,把城镇也烧了。日本把这件事大宣传而特宣传,说共产党红军有多残暴,后来还制作了电影和戏剧,向全世界宣传。 日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知道红军不可轻侮,只好节节后退。它原来培植出一个缓冲国家,名极东共和国,此时也因为受不到反革命军及日军的保护而自然解消了。做了四年多的梦,死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钱,日本军阀总算尝到了一次败仗的味道。

正当日军还在西伯利亚与俄国游击队作殊死战时,中国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但北洋军阀政府不知珍惜这宝贵时间,以图自强,反而演出了张勋复辟的闹剧。段祺瑞与徐树铮两人霸据内阁,不理黎元洪总统。上下其手,向日本借款购武器,名义上对德宣战,事实上要想借武力使南方屈服,实行对外宣而不战、对内战而不宣政策。不过段祺瑞没有能得到国会的支持,而不能不去职。 【十四项原则】 这时欧洲经过四年的血战获得了和平。各国在和会席上发表宏论。其中以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演辞十四项最得一般人的共鸣,是充满了新思想的一篇大演说,替被压迫的人吐了一口怨气。于是与会的人一致决议,要根据这十四项来建立战后未来的世界。刚开会的时候,日方首席代表西园寺公望还未到,对会场的气氛不十分了解。几天后讨论到劳工问题,大家主张设置国际劳工机构,规定最低工资制度,八小时工作制度,劳工状态之改善等九原则。大家同意,唯独日本反对,大家只好决议日本例外。日本还认为是外交上一大胜利。对自己国内保持差别待遇,而对国外则主张人类平等,岂不矛盾。日本这种态度在国际间引起了批评。

【山东问题】 日本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山东问题。日本在会前早就同英、法、义等国协商好,支持日本在和会上取得山东省的权益和领有南洋群岛。不过美国一向非常反对日本在中国的行为。开会时,日本代表正式提出要求,原来由德国占有的胶州湾租借地和山东省德国所有的各种权利,以及赤道以北德国领有的南洋群岛,应该无条件交给日本。此案提出之后,中国代表顾维钧马上发言道:山东省德国所领有的权益应该直接还给中国。此话一出,使得日本代表大吃一惊。他辩称:根据二十一条,日本和德国之间,已经全都决定好了的。顾答道:那个条约是受最后通牒强迫要胁签订的,怎么能算,完全无效。顾否定二十一条,正当大会上弥漫着民族主义精神和领土保全原则,因此他的直接返还的要求,获得了喝采。

但是威尔逊总统深怕日本反对国际联盟的成立破坏了和谐,所以对日本多方让步。日本怕会犯众怒,得不到同情,所以也不再坚持原议。结果讨论到国际联盟的规约时,日本和其他国家一样,也同意了。第二天讨论山东返还问题时,因为只有强国才能出席,中国没有发言的机会。日本总还算客气,口头约定将来山东及由德国让出的权利里,除了有经济价值的以外都不保有。会议决定中国政府要求的事项不再讨论。 巴黎和会对于中国方面的要求完全没有采纳。中国民众为此燃起怒火,群情愤慨,舆论沸腾,掀起了史无前例的爱国运动。五月四日,北平学生举行示威,高喊青岛去、山东亡。山东去、中国亡。并派代表到各国使馆,抗议巴黎和会的决定不公平,认为我们也是协约国的一员,人家都得到利益,为什么唯独我们受到战败国一样的待遇?把抗议文留下之后,热血沸腾的学生由使馆区的东交民巷直赴赵家楼曹汝霖家,预备将代表袁世凯签订二十一条的曹汝霖痛打一顿。但曹事先得到报告,已逃匿无踪。学生们只捉到当时的驻日公使章宗祥,章于是挨了一次痛殴。这就是我们今天纪念的五四运动日。

【韩国要求独立】 山东问题还未解决时,日本倒又发生了新麻烦。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巴黎和会上发表的十四项主张,在上海和在美国的韩国人听见之后,非常兴奋,兴起了要求独立的愿望。而事有凑巧,这年的正月里,被日本强迫退位关进德寿宫休养的李太王忽然逝世了。谣传是被日本医生所毒死的。不久之后,早就和日本皇族的女儿订了婚的李王世子,也因为不愿意和日本女子结婚而自杀了。他举行国葬的前两天,刚好是三月初一。各界的名士都来签名要求恢复独立,在京城、在平壤高声朗读独立宣言。独立万岁的呼号,全韩境内到处都听得到。三一运动成了韩国要求独立的神圣纪念日。 自从明治四十三年,日本正式宣布和韩国合并以来,就开始实行一种武断政治。朝鲜总督非陆、海军大将不能做。军人以外的官吏,甚至连学校里的老师,都不能不在腰间佩带军刀。韩国人当然没有参政权,也没有言论集会的自由。

大正七年以后,朝鲜人连土地的私有权都被剥夺,耕地和山林都丧失了。农民无以为生,只有流亡。 大战后俄国革命,被压迫的民众有了新希望。流亡在西伯利亚和中国的韩国人纷纷起来,要求独立。巴黎和会时,他们派了代表向和会诉愿,请求主持公道。虽然没有结果,但日本的凶蛮已为世人交相指摘了。 三一运动的志士们受到美国大总统威尔逊的演说中十四项主张的鼓励,益发有了信心,居然在东京神田区的青年会开朝鲜独立大会。差不多所有在东京的韩国学生都来参加。虽然受到弹压,但是会还是开成功了。不过嗜杀的日本人哪里肯罢休,免不了要用暴力来镇压。那时三一运动已经蔓延到韩国农村。日本警宪毫不客气地使用近代武器,来对付粗笨的锹镰。不过乡民十分英勇,反而宪兵死了三人,警察死了两人,群众却没有死的,只伤了十八人。日本当局大怒,后来只要听见有暴动,日本军队就马上调动荷枪实弹的正规队伍。但是韩国老百姓的反抗只有愈来愈厉害。日本军有一次在提岩里检查暴民,发现一所基督教堂里好像有反动分子。于是集合这些教徒,一起将他们射杀,并且放火把教堂也烧了。不料延烧了十八户民房。老百姓恨透,就将两名巡警用乱棍打死。这下当局检举了八百人,杀了十个人,烧了十七个村落,总共有二百七十六户人家无家可归。

日本总督府里的文书,记载着三、四两个月当中,韩国人举行了示威游行八百四十八次,参加人数约五十万,死伤者计警宪方面一百六十六人,老百姓二十九人,闹事的一千九百六十二人,被拘捕和加以审问的一万九千五百二十五人。实际上韩国人死伤的和被捕的比以上数字要多几倍。 到了四月,很多韩国人齐集上海,成立了大韩民国,推举在美国的李承晚为主席,不过日本始终没有承认。 到了八月,原内阁任命前海相斋藤实做朝鲜总督,改变了统治朝鲜的方法。斋藤一上任,就公布文化政治,废止了宪兵,整顿治安警察机构,任命前内相水野链太郎做总监。并想讨好韩国人,进用一批年轻小伙子,来代替以前的老官僚。他这样改革,以为可以收拾人心,却想不到他赴任的当天,礼炮响过,由京城(即今日的汉城)南大门乘马车出发,走到中途时,一枚炸弹飞来,贯穿了马车,粉碎了车身,却没有将斋藤炸死,只打到他大礼服上皮带的金属扣绊。谁扔的炸弹呢?是一位姓姜的六十六岁老者。他响应三一运动,特地从西伯利亚拿炸弹夹在大腿间,经过元山到京城。他扔过炸弹后,从容地由混乱的人群中悠悠然逸去。但八天以后还是被日方捉到处死。斋藤的文化政治没有发生多大用处。虽然学校的老师不用跨刀了,但是警察的人数比以前加多了十倍,并且以后还要年年增加。日本人虽凶,但是韩国人更狠,是个不屈服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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