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吉祥纹莲花楼卷三:青龙

第4章 第三章饕餮衔首金簪

静夜啼鸦,月照西厢。 一只飞蛾在月光下飞舞,飞进了彩华楼的走廊,那地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它,很快地便扑了下来。 走廊上反射月光的是一枚金簪,金簪上花纹繁复,簪子虽不过一寸有余,却雕为饕餮之形,饕饕口中尚叼有一颗极小的明珠。 飞蛾在金簪上停了一下,扑打着翅膀又要飞起,却飞不起来了,它不住扑打翅膀,最终渐渐无力,静了下来,只偶尔触角一动,过了良久,再微微一动。 它被黏在了地面上。 黏住它的,是金簪下的一滩半凝的血。 金簪旁有一具被挖了眼睛、砍去双手的,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一、镜中女子之手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本公子和别人出门吃饭,总是能遇见美女,而跟你出门吃饭,却总是遇到死人?

青天白日之下,彩华楼中,一位骨瘦如柴,衣裳华丽的白衣公子瞪眼看着另一位衣裳朴素,袖角打着补丁的灰衣书生。 你身上是带着瘟神吗?还是在拜观音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来;拜如来的时候心里想着关公;拜关公的时候心里想着土地公 那灰衣书生叹了口气,喃喃的道:我只不过是拜菩萨的时候想着你而已白衣公子呛了口气,只听他继续慢慢的道:何况我们也没有出门吃饭,这里明明是你家的家业。 这位骨瘦如柴的白衣公子,自然是方氏的大少爷多愁公子方多病,而这灰衣书生,自然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神医,号称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了。 昨夜方多病约李莲花比赛喝酒,谁输了谁就在百里之内寻个美人来陪酒,结果酒还未喝,还未有人醉,彩华楼便凭空生出个死人出来。

大少爷,这人真的不是本楼的手下,你看我彩华楼上上下下百来号人,人人都在掌柜手里的名单之中,你看这人人都在,绝对没有缺了哪个,所以走廊里那玩意儿,绝对不是楼里的人,肯定是不知这是谁从外面弄来,扔咱们楼里的,定是想败坏彩华楼的名声! 彩华楼的掌柜胡有槐苦着脸对着方多病点头哈腰道:这万万不是楼里的错,这是意外,还请大少爷在老爷那里多说说 我怎么知这是不是你楼里的人将哪位客倌谋财害命,杀死在彩华楼走廊之中?方多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最好不是,否则本公子告诉老爹,说你管理无方,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胡有槐心中叫苦连天,脸上强装笑容,连连称是。 出去吧,这里有我。方多病挥了挥衣袖,胡有槐如蒙大赦,连忙退下,方大少忖道就连这等狗屁,十几年前都能在江湖上混出个什么狂雷手的名号出来,真是奇怪也哉李莲花看着脚下死状奇惨的尸体呆呆出神,方多病不耐的道,看看看,看了半天,看出个什么门道来了吗?

这是一个女人李莲花喃喃的道,不过我真的没见过死得这么惨的女人方多病长长叹了口气:这女人一定被折磨很久了,双目失明,双手被断,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她原来被藏匿的地方,很可能就在彩华楼内受了这样的折磨,跑不远的。伏在地上的女子穿着一条裙子,除了染血之外,裙子很干净,上身却未着衣,半身赤棵,身材颇高,她双手齐腕而断,双目被挖,后脑流血,此外胸前双乳也被人切去,手臂之上伤痕累累,不知受了多少伤。但双手、双乳和眼睛的伤势早已愈合,可见此女惨受折磨绝非一天两天,恐怕至少有经年的时间。李莲花折断一节树枝,伸入女子口中微微一撬,只见她的舌头也被剪去,牙齿却仍雪白,若非双目被挖,这女子容颜清秀,并不难看,但究竟是谁将一位妙龄女子折磨到如此地步?下手之人心肠狠毒,实是令人发指!

一定有人妥善的处理过她的伤李莲花喃喃的道,但如果给她治伤的是个好人,为何她还要逃出来?可见 可见说不定给她治伤的不是菩萨,却是要命的阎罗。方多病道,这下手的人不管是谁,真是恶毒残忍至极!死莲花你定要把这恶魔揪出来,然后把这些零零碎碎统统移到他身上去让他试试滋味! 李莲花道:胡有槐已将彩华楼里里外外都查过一遍了,若非他是恶魔的同谋,就是这女人藏身的地方非常隐蔽,闲杂人等难以发现我看那胡有槐相貌堂堂,年方五十,前途无量,不像是什么喜欢割人肉挖人眼睛的人 方多病翻了个大白眼:谁知道?你和他很熟? 李莲花连连摇头:不熟、不熟,只是凭面相而言 方多病嗤之以鼻:既然是你看的相,那定是错得不能再错了。

两人一边闲扯,一边细看尸体,李莲花以手帕轻轻拾起血泊中的那只飞蛾,方多病则是拾起了那枚小小的金簪,看了看后,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饕餮? 李莲花将蛾子轻轻放入草丛,回过身来,一起细看那金簪:这个饕餮,真的是很罕见的图案,只有青铜器具喜欢用这种恶兽的纹样,用在金簪上,寓意必定奇怪至极还有这粒珠子,你兄过饕餮口里含珍珠吗? 方多病凉凉地瞟了李莲花一眼,道:不幸本公子小时候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也知道饕餮口中含的是人头话说了一半,他突地微微一震,难道这珠子是代替了一颗人头? 我想大概是吧。李莲花皱眉看着方多病手中的金簪,这东西古怪得很,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把它收好了,万一其中有什么杀人割肉挖眼睛的鬼晚上爬了出来,岂非恐怖至极?

方多病将金簪高高提起:这东西虽然稀奇古怪,却是价值不菲,绝对不是彩华楼之物,我看要嘛是凶手的,不然就是这个死人的。他笑得很开心,像是丝毫不怕鬼,我想这种古怪的东西,在金器行里想必很有名,一定是既有故事,又容易找的。 李莲花钦佩的看着他,赞道:你真是聪明至极,那个我对金器不熟 方多病笑得更加狂妄:哈哈哈,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方大少对什么不熟,就是对金器最熟,哈哈哈 李莲花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但当要你请客的时候,你却未必肯说和它很熟。 之后彩华楼封楼歇业,方多病和李莲花被安排在彩华楼最好的房间里休息,方多病不久后便已和城中各家金器铺掌柜、老板约好明日午时翠莹居会面。 夜里,明月当空,皎亮异常。

方多病刚吃过晚饭,吃下了他平生最满意的一只大虾,那虾全身透明,比寻常所见几乎大了五倍,彩华楼的厨子将它剥壳挑去背线,冰镇之后,佐以小葱、蒜茸、辣椒末、橙肉和少许不知名的酱汁下酒,生吃。那滋味真是令他满意至极,若不是凭空出了件命案,他定会对彩华楼印象极好。 李莲花正在洗澡,水声不住响着,方多病有时候想不通,同样是男人,为什么李莲花洗个澡就要洗这么久?记得几年前他还闯进过他澡房一次,想看清楚李莲花是不是女扮男装?可惜李莲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非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那种浑身上下有许多伤疤的那种很男人的男人。 春风拂柳小桃园,谁家红妆在花中间方多病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李莲花的房间本安排在隔壁,不过死莲花怕鬼成性,定要和他同住,幸好彩华楼的厢房既宽敞又华丽,加摆一张小床不成问题,否则哼哼!

嗒的一声轻响,方多病蓦然坐起,看向左边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左边并没有什么异常,梳妆台一个,墙上挂有铜镜一个,梳妆台下黄铜脸盆一个,椅子一张,没有什么会发出嗒声响的东西。方多病诧异地看着那梳妆台,台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东西,今夜住的不是女客,女子梳妆的器具掌柜的都收了起来,更没有什么好看的。他看了半天,不得什解,躺下身去继续哼那小调,那个红菱唇啊手织纤突然,嗒的又一声轻响,方多病整个人跳了起来,这不是什么风吹草动天然的声音,更不是什么机簧暗器转动的声音,这声音两次发出的地点不变,但强弱有别,就像是一个人一个人用手轻轻摸了摸梳妆台上的什么东西一样。 方多病瞪着那梳妆柜依旧什么也没有,连鬼影都没一个!正在他打算冲进澡房把李莲花揪出来一起查看的时候,目光突然一抬,刹时他目瞪口呆,脸色青紫,一口气吊在咽喉中几乎没昏死过去。

鬼啊 那面挂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之中,有一只手,正在镜中轻轻摸索,仿佛那手的主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这世上任何声音,却正在努力要穿过那面薄薄的铜镜,自镜中穿到人间来一般。 当啷方多病惨叫一声,澡房中一声震响,好像摔碎了什么东西,李莲花微略打开了澡房的门,迷惑的探出半个头来,那个鬼在哪里啊他猛然看见那只镜中的手,瞠目结舌,呆了半晌,那真不是你的手在动? 方多病僵硬的站在镜前,浑身冷汗淋淋而下,竟然还能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脸:你几时看见我的手有这么小?这是只女人的手。他抬起手来对镜子挥了挥,那镜中也有影像晃动,但看得最清晰的,还是镜中那只白生生、织美柔软的鬼手,在不断摸索、移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那只手便渐渐隐去。

铜镜清晰照映出房中的一切,那诡异绝伦的一幕就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烟一般轻轻消败。 第二天。 饕餮衔首金簪恶名鼎鼎的珠宝之一。啸云庄的何老板拈起那枚金簪,各位请看,这是真品,饕餮的两只角有一只缺了一角,口中珍珠乃是光泽明亮的夜明宝珠,不过时日久远,这颗珍珠已经泛黄。 望海楼的毕老板道:听说每次这枚金簪出现时,都会出现离奇恐怖的惨案,次次都事关人命,最多死伤的一次听说有三十三人同时毙命,因此行内人很少有人敢收藏此物。 他身边玩月台和数星堂的费老板和花老板不住点头。 方多病干笑一声:不知道这饕餮金簪出现时,死的可都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何老板奇道:不穿衣服的女人?当然不是,听说第一个因这枚金簪而死的是打造这枚金簪的金匠,传说这金簪本是九龙之形,采意龙生九子,结果簪子造成后,金匠过于劳累猝死,簪子落入熔炉,熔去八龙,只余一只饕餮。 过于劳累而死,也不算什么惨案。方多病道,猝死乃是世上最美妙的死法,不过各位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可曾听说因为是金簪而死的,有什么不穿衣服、被挖去眼睛舌头的年轻女人? 众人骇然相视,何老板当先脸色惨白:原原来此次金簪出现,竟是要挖人眼睛、割人舌头方公子,在下这就告辞,在下从未见过这枚金簪,金簪之事还请方公子另请高明、另请高明 当下几位老板纷纷告辞,离去之势若逃狐之兔,又如避猫之鼠,甚至和那离弦之箭也有那么三两分相似。 方多病用筷子将那金簪远远夹起,嫌恶地将它放回八卦镇邪木匣之内,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过了片刻,他瞪眼看着那金簪,又叹了口气。 待他回到彩华楼的时候,李莲花却不见了,方多病在满楼上下到处找了一遍,又差遣胡有槐派人上下再找了一遍,也没看见李莲花的影子,方多病心中大奇,要说被鬼抓了去,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何况那见鬼的金簪在自己身上,为何鬼会找上他?要说不是被鬼抓了去,那死莲花究竟哪里去了?一直等到吃饭时间,方多病吩咐彩华楼的厨子做了一桌山珍海味,再开了一坛美酒,点着炉子在旁边温酒,自己拿着扇子扇啊扇的,果然未过一炷香时间,就见李莲花一身灰衣,慢吞吞的从走廊那边出现走进房内,又满脸喜悦的在酒桌边坐下。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方多病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在醉星楼煮过一碗素面,你那狗鼻子也闻得到追来了;我在闻天阁吃百蛇大宴,发了请帖请你,你却不来,后来等我请客请完了蛇都吃光了醉也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你非要我请喝茶;另一次我在牛头镇吃臭豆腐 李莲花连忙道,吃饭时间只宜吃饭,不谈俗事。 方多病瞪眼道,我有说要请客吗?你到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李莲花持筷,文质彬彬的夹了一块鸡脖子:我去到处看看,彩华楼内这许多花花草草,的确是美丽至极。 方多病呸了一声:我去见了各家金铺的老板,听说那枚簪子上附着许许多多恶鬼,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 李莲花吓了一跳:有这么多 方多病悻悻的道:就是这么多,如何?你在楼里看那具死人,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名堂名堂就是彩华楼里没有人认得她,她却死在厨房外面李莲花喃喃的道,挖去眼睛、割掉舌头,显然都是困住她的一种方法,如这世上真的有鬼,为何鬼非要困住这个人? 方多病抓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她明明是死在走廊,怎么会是死在厨房外面? 李莲花道:那条走廊是从厨房出来,通向花园的,我猜她是从厨房跑出来,沿着走廊往外跑,不知为何伤了后脑,就此死了。 方多病道:杀她的人多半不会武功,那后脑一击差劲之极,若不是她倒在地上流血不止,半夜三更没人救她,十有八九也不会死。 李莲花叹了口气:嗯但你又怎知不是她看不见,摔了一跤把自己跌死的? 方多病为之语塞,呆了一呆:说的也是,不过厨房里怎会凭空多了一个活人出来? 厨房我方才已经看过。李莲花一本正经的道,厨房里只有两个灶台,架子不少,橱子太小,水缸太潮,米袋太脏,菜篮太矮 方多病忍不住道:什么水缸太潮菜篮太矮? 李莲花眯起眼睛:你那具死人既高又白,裙子如此干净,那些碗柜水红米袋菜篮什么的怎么装得下他突然一怔,喃喃的顺口接着道,你那具死人 我那具死人?方多病勃然大怒,本公子除了和你吃饭之外,从来没撞过什么死人!分明是你命里带衰,瘟神罩顶,那是你那具死人还差不多! 李莲花却抬起头来,呆呆的看了方多病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个羞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重要的东西昨晚你那具死人哦不,那位凄凉可怜小娘子的贵体,你差遣胡有槐藏到哪去了? 方多病被他那羞涩的衣情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叫一声:你想干什么?那个那个万万不可!我断不会让胡有槐告诉你那死人在哪里! 莫非死莲花不爱他貌美如花的小姨子,是因为他那个癖好特殊喜好女尸?我的妈呀!我若让你找到那死人,我就不姓方!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万万不是你想的那般,总而言之,我要尽快找到那个小娘子的尸体,确认一件事。 方多病浑身起鸡皮还没消退,一口咬定那具女尸早已被胡有槐送进了棺材铺,如今已是板上钉钉,埋入了地下,墓碑都已植了,请李莲花不必妄想。 李莲花无奈,只得做罢,改口道:呃厨房我刚才已经看过,绝无可能藏下那贵体,那贵体又那个不穿衣服,四周又不见衣服的踪影,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厨房东边的那条小路过来的,穿过厨房,跑进走廊然后跌倒,流血而死。他朝厨房东边指了指,悄声的道,那里。 方多病顺着那方向一看,顿时汗毛直立李莲花指的方向,正是彩华楼最好的客房,天字第一至第九号客房,而他和李莲花昨晚正是入住天字第五号房,位居正中。 昨昨夜镜子里的那只女人的手莫非正是那具女尸的冤魂,正在招人为她伸冤? 定了定神,方多病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胃口全无,满脑思索今夜要到何处去睡方才安全,李莲花说完了关于那具贵体之事后,倒似心神甚爽,举起筷子就欣然开始吃饭,吃了两口嫩鸡,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温酒,先对嫩鸡大加赞赏,从鸡头的两三根短毛到鸡爪的鳞片无一不美,又对酒水不吝辞色,从酒缸到酒缸上封的那块泥皮都是妙不可言。 二、天字四号房 那夜酒宴的结果自然是方多病大怒而去,李莲花醉倒酒席,总而言之,两人谁也没去住那彩华楼天字第五号房。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头昏脑胀的爬起来,居然还回房洗了把脸,洗漱洗漱,换了身衣裳才出来,所以他面对着一夜未归的方多病,姿态分外怡然,只恨身上不能生出二两仙气,以彰显他与方多病层次之高下、胆量之大小。 不过方多病上上下下打量着李莲花穿的衣裳,越看脸色越是奇异,接着便万分古怪起来:死莲花,你这是这是你的衣服? 李莲花连连点头,这是他刚从房里换穿的衣裳,童叟无欺,绝对不假。 方多病满脸古怪,指着他的衣角:你你什么时候穿起这种衣服来了? 李莲花低头一看,只见身上一袭灰衣,衣上绣着几条金丝银线,也不知是什么花纹,顿时一呆。 方多病得意洋洋的道:你向谁借了套衣服?穿在身上,冒充昨晚回到了见鬼的客房?可惜本公子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嘿嘿嘿嘿他拆穿了李莲花的西洋镜,等着看他尴尬。却见李莲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住拉扯身上的衣裳,顿时奇了,你做什么? 天地良心,这衣裳真是我从屋里换的李莲花浑身不自在,酒醉醒来昏昏沉沉,他匆匆换了件外衫,也没看仔细,但这万万不是他的衣服。 方多病吓了一跳,失声道:你从我们屋里换了一件别人的衣服出来?若是如此,昨夜那屋里岂非要有第三个人在? 李莲花急忙把那外衣脱了,也不在乎穿着白色中衣站在厅堂里,舒了口气,拍着脑袋想来想去,轻咳一声,慢吞吞地道:我可能是误入了天字四号房。 天字四号房在天字五号的隔壁,门面一模一样,只是昨夜天字四号房内似乎并无住客,又怎会凭空生出一件灰色镶金银丝的长袍出来?莫不是之前的客人遗下的?若是遗下的,彩华楼又怎会不加收拾,就让它搁作哪里? 方多病感到十分奇怪,摸了摸下巴:天字四号房?去瞧瞧。 彩华楼的天字四号房和天字五号房的确是一模一样,而且楼里并不挂门牌,极易认错。两人回到天字楼,光天化日之下,胆量也大了不少,方多病推开四号房房门,只见那房里的桌椅板凳,方位布置果然和五号房一模一样。床上被褥并不整齐,桌上一枝蜡烛已经燃到尽头,蜡油凝了一桌,两边的衣柜半开着,里头空空如也,可见原先只挂了一件衣裳,和隔壁倒是一模一样。 但看这屋里的形势,原先想必是有住人的,只是这房客一时不归,竟连门也不锁,才让李莲花糊里糊涂的闯了进去。李莲花小心翼翼的把他刚脱下来的灰色长袍挂回了橱内,只见衣橱内有包袱一个,那包袱做长条之形,看起来就像一柄短剑,外头用红线密密绑住,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方多病咦了一声,把那包袱拿了起来:传说西北阎王吕阳琴所用短剑名为缚恶,剑鞘外惯用红线网绕,传闻缚恶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披荆斩棘吹毛断发。连他的贴身婢女都死在那柄剑下。那吕阳琴不但以短剑闻名,他最最有名的是得了一份前往九琼仙境的藏宝图呃 他正兴致盎然口沫横飞的讲述关于吕阳琴的种种传说时,突然噎住,而李莲花也惋惜地看着他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乌溜光亮,上薄下厚,左右平衡,是一个乌木牌位。 只见那牌位上刻着爱妻刘景四个大字以及生卒年月,刻得银钩铁划,灵俊飞动,但笔划深处却依稀有一层浓郁的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方多病拿着别人的牌位,毛骨悚然,连忙把那东西放了回去,老老实实缠上红线,合十拜了几拜,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各念了几十遍,唯恐念之不足,佛祖菩萨与他这凡夫俗子计较,便不予保佑了。 等一下。李莲花看过那牌位,往旁一指,这位客倌若是爱妻如此,随身带着她的牌位,怎会和其他女子同住?而而那那位夫人倒也心胸广大,竟能和这牌位共处一室 方多病一怔,往旁一看,只见一件绣花对襟落在床下,粉紫缎子,银线绣花,那显然是一件女子衣裳。 只是这房里,除了这一件对襟,再不见任何女子衣物,既没有头梳,也没有绣鞋,更不必说胭脂花粉,唯见衣橱中灰色长袍一件,牌位一座,门口灰色男鞋一双,以及桌上一对点尽的红烛。 天字四号房中,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扑面而来。李莲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觑,两人的视线一起集中在了那绣花对襟上,抬起头来,两人不约而同道,难道李莲花顿了一顿,方多病已失声道:难道那具女尸的衣服就在这里?难道她竟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想起昨夜镜中的那只女手,方多病已不仅是害怕,而是阵阵发寒,冷汗都顺着背脊流下。他本来不真信有鬼,但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那惨死的女子就住在天字四号房中,天字四号房中昨夜并无人出入,那镜中的女手若不是鬼,又会是什么呢? 李莲花在屋中四下一望,敲了敲桌上已然干硬的烛泪:这蜡烛已凝固很久,绝不是昨夜点的,至少也是前夜便已燃尽。他在屋里踱了几步,转了两圈,绕过桌子,慢慢走到一幅画前。 那幅画在天字五号房中也有,四号房中挂的乃是梅花,五号房中挂的却是兰花,在这幅图悬挂的位置,对过去便是五号房的铜镜。 在那幅画旁边,墙上有一道极细的破口,深入墙内。李莲花对着那细缝看了好一阵子,轻轻卷起了梅图,梅图后露出的竟不是墙壁,而是一面半透明的琉璃镜。方多病大为惊奇,凑过去对着琉璃镜一看那镜中正对隔壁的大床,虽然不甚清晰,却仍旧依稀可辨,若是隔壁住了对小夫妻,做了点什么赶乐子的事,墙这边的客人可就大饱眼福了。 这分明是个专用于偷窥的设计,在墙中镶嵌一面琉璃镜,再盖上一幅画,因为镜后光线幽暗,对墙的人看不到镜后的东西,对墙屋内窗户正对床铺,即使灭了烛火,也会有月光投映,墙这边的人却可以通过琉璃镜偷窥隔壁的大床。这面琉璃质地算不上好,嵌在铜镜框内不留心也难以发觉铜镜框中之物并非铜质,而是杂色琉璃。 方多病大怒:胡有槐这老色鬼!平日冠冕堂皇,彩华楼是什么地方!竟用这等卑鄙手段招揽生意! 李莲花敲了敲琉璃镜,摸了摸那质地,啧啧称命:真是奇思妙想,天纵奇才 方多病怒道:这也算奇才? 李莲花正色道:等你讨了老婆也就懂了。 方多病一呆,脸都绿了:老子怎么不懂? 李莲花正色道:我知道你并非不懂,不过害羞而已。 方多病的脸色由绿转黑,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话来骂他,却见李莲花施施然转过身去,用手在琉璃镜上敲了几下。 那琉璃镜十分结实,的确是死死嵌在墙内,并无其他花枪。李莲花沉吟了一会儿:昨晚你我看到那只手时,这镜子后面是亮的。正是因为镜子后面太亮,才会让你清楚的看到镜子里有一只手。 李莲花继续道:若住进来的是胡有槐的知己,对于这镜子的妙处想必是烂熟于心,万万不会举着灯火来看的。 方多病松了口气接下去:所以昨天晚上镜子里那只手不是女鬼,而是有个人发现了墙上奇怪的镜子,举灯过来查看了一下,从我们那边模糊的看过来,就只看到了一只手。 只要不是女鬼,方大少便顿时来了精神:但住在这屋里的女人前天晚上就死了,酒楼里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昨天晚上还有人住在道屋里,他怎么还有心情看墙上的洞? 他一字一字的道:除非将那女子挖眼断手的恶魔,就是昨晚住在这里的人!他根本不在乎那女人的死活,只怕暴露自己,所以即使那女人逃了出去死在外面,他也漠不关心。 李莲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放下那卷图画,方多病仍在咬牙切齿:这恶魔必定是一早借机逃了,否则我定要亲手将他擒获!对女人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莲花又转过去敲了敲那块流了一桌的烛泪,突然咦。一我:这里面有东西。 方多病低头一看,那块红色烛泪中间隐约凝着一块黑色的小东西,他伸手在烛泪上轻轻一拍,只听咯的一声微响,烛泪应手裂开,露出其中的黑色小物。 那是一枚不长的黑色发簪,方多病将它轻轻地拿了起来细细看过,这发簪依稀是犀角所制,款式简单,并无花巧。 这东西落下之时,烛泪还未凝固,所以才会深陷其中,可见这东西很可能就是前天夜里出现在屋里的。 李莲花也皱着眉头看那犀角簪。方多病将它拿出后,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洞发簪并非跌落在桌上的,而是斜斜射入桌面,钉在里面的。显而易见,那位被砍了双手的女子绝不可能自行将发簪射入桌面,这样一来,将这犀角簪子射入桌面的人是谁? 是已经逃走的凶手吗? 方多病和李莲花相视一眼,举灯查看琉璃镜的手、惨受凌虐的女子、不见踪影的天字四号房主人、衣橱中爱妾的牌位、以及这枚射入桌面的犀角发簪前天深夜,在天字四号房中,必然有过一场神秘的变故。 至少天字四号房的主人带着一名惨受凌虐的女子,又随身带着爱妻的牌位,本身就充满了神秘感,但此时此人究竟身在何处? 死莲花。方多病看了这屋里种种诡异之处之后皱眉,虽然那女子的外衣掉在这里,但她当真是住在这里吗?这屋里除了这件衣服,根本没有其他女用之物。会不会会不会呃他悄声道,这件衣服是那女鬼来此显灵的时候,落下的? 那个那个其实李莲花看着那枚犀角发簪,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沿着犀角发簪射入的角度望去,那发簪射去的方向,除了木桌,就只有一张大床,也别无他物。床上空空如也,一床红色锦被盖在床褥上,就在红色锦被之上一点点的地方,有一条极为细碎的小小血线,洒在灰白色墙壁之上。 李莲花睁大眼睛细看,床上锦被虽为红色,但再无其他血迹,床下没有鞋子,窗户打开,床侧的垂幔却是一团混乱,转过身来,身前除了桌子衣橱,再无他物。 突地咚咚咚脚步声响,少爷少爷门外有人惊慌失措的呼唤,一人连滚带爬冲入天字五号房,凄厉地道:少爷,在在外面井里,又又发现一个死人!又又有一个死死死死人啊! 方多病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死死死,这里住了个瘟神是不是?哪来那么多死人? 一面说,他一面如旋风般冲了下去,直扑院外古井。李莲花却拉住那吓得七魂散了六魄的店小二,温言问道:小二莫怕,敢问住在这间房里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指了指身边一扇房门。 店小二瞟了一眼,惊慌失措地道:就就是古井里的那个死人 李莲花耐心地扯着店小二,温和地指着他方才所指的那扇门,正色道:你看错了,我问的是这一间。 店小二一呆,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看错了房门,李莲花指的是天字三号房,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依稀想起:这间房里住的是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小的就不知道了。 彩华楼天字号房里住的多半都是熟客,但偶尔也有几个不是冲着那琉璃镜而来的客倌,偏偏三号房四号房都正好不是熟客。 李莲花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指了指天字三号房,正色道:你家少爷夜观天象,心有所感,算得三号房的姑娘已逃了房钱而去,你若有空,不如莫去看那死人,去看看这房里姑娘可还会付钱否? 店小二看了他半晌,呆呆的去开三号房房门的锁。 打开房门,店小二尖叫一声,两眼翻白,竟直接在大门口昏死过去! 李莲花吓了一跳,赶到门口一看,只见一具女尸横倒在地,头发披败,两眼瞪得滚圆,脖子向上仰起,似乎是被人活生生捏断了颈骨,但见她全身扭得像条麻花,五指狰狞,双手俱作虎爪之形,身上穿的白色中衣凌乱不堪,胸口有一片白布碎裂,可见临死之时,她曾拼死反抗,奈何不敌凶手巨力,被勒身亡。 又是一具尸体! 如今在彩华楼中,已出现了三具尸体。李莲花走到栏杆边,看了一眼底下院子,方多病站在水井旁指手划脚,不由得叹了口气,召唤道:这里还有一具女尸。 方多病愕然抬头,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在你隔壁的隔壁,地上躺着一具女尸,我看那那贵体的模样,还很新鲜。 方多病顿时全身一震鸡皮疙瘩,失声道,什什么? 李莲花十分同情的看着他,这几天,你家酒楼里出的不是一条人命,是三条人命。 三、金簪 方多病犹如一阵狂风,从院后水井旁又杀上了天字三号房,见了那被勒死的女尸,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彩华楼里莫非出了杀人狂不成?怎会有人无缘无故连杀这么多人?到底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莲花将他拉住,悄声道:之前你去请教关于饕餮衔首金簪的来历时,可有问清楚上一次这金簪闹出人命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多病又惊又气,余怒未消,不耐烦地道:问了,忘了。你别尽问那些不相干的,反正金簪总是突然出现 李莲花连连摇头:非也非也,即使是说故事,也断不可能没说清楚坏人的下场,这金簪的去处故事里一定是有的。 方多病对着他怒目而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听说给被它克死的那个王爷还是皇帝做了陪葬。怎么了? 李莲花上下看了他一阵,突然露齿一笑:你可知道,有个地方,叫做九琼仙境? 当然知道。方多病理所当然的道:江湖传说,极南蛮荒之地,有深山小国,名为大希。大希国矿脉丰富,盛产黄金珠宝,国君富甲一方。他们历代君王的墓地都修建在一个神秘的地方,据说那地方聚天地之灵气,盛产稀世药材,皇陵就修建在高山之上,富丽堂皇,内藏随葬珍宝无数,远远望之宝光闪耀,金碧辉煌,称为九琼仙境。但传说归传说,到现在也没人见过大希国的皇陵重地。说起江湖轶事,武林传说,方多病自是如数家珍。 大希国和我朝可有通婚?李莲花微微一笑,看着方多病不假思索随口而谈,他的神色颇为愉悦。 有。方多病大笑起来,一掌拍在李莲花肩上,这种问题要考你方少爷,真是大错特错。大希国和我朝三十年前曾经互通婚姻,由大希国向我朝进贡黄金,我朝则指派一名公主下嫁大希国国君,那个时候,我爷爷已经生出我爹来了。 他对李莲花眨眨眼,非常得意。 李莲花遗憾地道:若非公主下嫁之时,你爷爷已经生出你爹来了,说不定那位公主便要嫁给你爷爷,而日后生出来的既然不是你爹,自然也不会有你了。 方多病怒道:死莲花!你说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我没说。 方多病大怒:你明明说了! 李莲花表情更加认真的道:那是你听错了。 随即微微一顿,接下去说道:你可知道,当年公主下嫁时,有些什么嫁妆? 方多病一怔,想了半日,恍然道:是了,我想起来了,最后被那金簪克死的就是大希国国君和他的八个老婆,这枚饕饔衔首金簪是大成公主下嫁大希国的嫁妆之一。 所以李莲花期待地看着方多病,眨了眨眼睛。 方多病瞪眼回去:所以什么? 李莲花顿时噎住,十分失望的叹了口气:所以金簪是大希国国君的陪葬之物,且大希国的皇陵所在名为九琼仙境,是人间宝库,而现在饕餮衔首金簪在这里。 他指了指那第一具贵体倒下的地方:这说明,有人找到了九琼仙境,并从那里得到了东西。 方多病听着,渐渐又变了脸色:九琼仙境?他失声道,若是得了那里的财宝,岂非富可敌国? 李莲花道:若是当真得到了,自然是富可敌国。 方多病的目光在地上那具贵体与天字四号房房门之间扫来扫去,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人都是因那九琼仙境而死?有人得到了那里的财宝,所以引来其他人的追猎? 可能也许大概是这样。李莲花一本正经的道,至少戴着金簪的人,一定和九琼仙境脱不了关系。 方多病茫然道:但那前往九琼仙境的藏宝图不是在吕阳琴手上吗?吕阳琴握有藏宝图那么多年,没听说他找到了宝藏,可也没听说他丢了藏宝图,怎么突然就有人找到了? 李莲花慢吞吞地道:吕阳琴是找到了宝藏或是丢了藏宝图,为何要告诉你?莫非你和他很熟?况且听说那九琼仙境就在大希山峦之上,五颜六色,瑞气千条,日出有紫气东来,夜里有月华灌顶,非常显眼,若有人喜欢爬山,大希国域天既不冷,山又不高,爬个十年八年说不定也就找到了。 方多病瞠目结舌,心里只觉九琼仙境若是如此轻易就让人找到,未免也太令人失望了,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新道理反驳。 可是这些人都死了,那宝藏呢?他东张西望,宝藏在哪里? 总而言之,必定是有个凶手的,既然这些人都死了,显然宝藏便是被凶手给拿走了。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仿佛自己讲的是什么真言妙理一般。 方多病一张黑脸:那凶手呢? 李莲花摇了摇头,突然又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看了看方多病后道:我要见前夜那位悲惨可怜的小娘子。 方多病一张脸黑上加黑:不准! 李莲花正色道:你再让我见一次那位小娘子的贵体,我便告诉你宝藏在哪里。 方多病眼睛一亮:你知道宝藏在哪里? 李莲花连连点头:当然,显而易见 方多病招了人过来,问了几句,转头对李莲花道:那具尸体还在后常,等着义庄的人来收。他的精神来了,神采奕奕地看着李莲花,尸体你可以过会儿再看,先告诉我宝藏在哪? 李莲花正色道:在凶手那里。 方多病勃然大怒,李莲花摸摸鼻子,转了个身:我去看看井里那具贵体 方多病只来得及咆哮两声:死莲花!连老子你也敢骗 李莲花早已逃下楼去,去看那具塞在水井中的贵体。 显而易见,这具贵体是个男人,还是个体格魁梧,四肢修长的伟岸汉子,胡有槐在巡查时之所以会发现他,便是因为他骨骼粗大,皮肉红肿,卡在了水井口,头顶距离井口不到二尺。这人穿着一身极简单朴素的褐色衣裳,全身湿淋淋的,肩头有一个血洞,似乎曾被利器刺穿。但致命之处在于咽喉被人捏碎,倒与那利器无关。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连铜钱都没有。 李莲花抬头望向天字楼所有的人都在抬头看天字楼这人塞在水井之中,莫非是从天字楼上摔了下来?否则怎会如此? 从天字楼上掉下来,正好跌进井口,然后卡在里面。 真有如此刚好? 李莲花眨了眨眼,东张西望了一番,只见这处后院是天字楼的小花园,院内只有水井一个以供打扫之用,地上铺的是一层鹅卵石,四下并无异样。 他拉了拉身边小二的衣裳,道:后堂在哪里? 店小二道:后堂在酒窖旁边,那院子里只有柴房和酒窖,偏僻得很。 李莲花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 方多病在二楼大发了一顿雷霆,胡有槐显是掐指算过时辰,恰好有事不在,方大少身边尽是一些垂头丧气的店小二们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是好,方多病越看越是不耐:胡有槐呢? 掌柜的去报官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阵喧哗,胡有槐引着一位官服圆腰的胖子走了进来。那胖子两眼翻天,左右各有一位粉衣女子为他打扇,一进来就生闷气地问:这是哪里啊? 禀知县大人,这里是彩华楼,您早上才刚在这里用过酒菜的,不记得了?胡有槐小声提醒。 方多病从二楼下来,狐疑的上下打置这位知县大人,这就是本地知县?他奶奶的真是腰较水缸宽一尺,油比母猪胜三斤。他心里骂完,又喜孜孜觉得自己文采风流,读书有术,竟做出如此佳句。 哦,是你这儿啊。知县站着喘得慌,胡有槐招呼人给他抬来一块椅子,肥如母猪的知县颤巍巍的坐了下去,那椅子咯吱一声,所有人的心为之一悬,幸而彩华楼内的桌椅皆是坚固非常,倒也未四分五裂。 我听说你这里死了人,尸体呢?知县又抬高两眼,望着天说话。 尸体就在此处。胡有槐指了指水井,昨夜小民还曾发现一具断手目盲的女尸,但不知和那水井中的有何关联,一切待大人明察。 一男一女,死于此地,那就是与情有关了。知县掐着嗓子说,本县看来,定是痴情男女相约殉情,选中了你这享乐之地,唉,还真是可怜啊。 这胡有槐点头哈腰,是是是 本县忝为民之青天,这对殉情男女真是可怜,明儿便将他们厚葬吧。还有什么事吗?知县大人扶着椅子扶手,便要起身,若是无事,本县就 他还没说出回衙门三个字,身边有人冷笑一声:真是青天,一男一女死于此地便是殉情,那楼上还有另一位女子的尸首,难道她也是殉情不成?冷笑的自然是方多病。 二楼还有?知县又坐了下来,又是何人啊? 还待大人明察。方多病凉凉的道,草民也不知是何人。 她是如此死的?知县又问。 被人捏碎了颈骨死的。方多病冷冷的道,就如水井里殉情的那位,要捏碎自己咽喉,等死透了再把自己塞进井里,这般殉情,倒是不易。 知县两眼半睁半闭:如你这般说来,那就不是殉情了。既然二楼的女子和水井中的男子都死于咽喉之伤,那便是他们互相斗殴,失手将对方杀死。这般意外,本县也是十分惋惜。 方多病为之气结,这两人难道会是互相掐着脖子,互把对方掐死之后,一个跑去跳井,一个回自己房里躺着,这种死法吗?他和这胖子知县语言不通,东张西望一番,却不见李莲花的影子,不免大怒。 既然这三人乃是互相斗殴,意外而死,本县就知县大人回衙门三字还是没来的及说出口,又有人微笑道:知县大人,请留步。 知县一双细眼一直翻眼望天,这下好不容易往下瞄了一眼,只见那拖着一个偌大布包,施施然从后院走来的灰衣人容色文雅,倒也不是很生气,掐声掐气地问:什么事啊? 大人,彩华楼内有宝物。李莲花用力将身后拖着的那袋东西扯到院内众人面前。 哦?什么宝物?知县听到有宝物,一双细眼微略睁了睁,酒似乎也醒了,从实招来。 李莲花正在努力把那袋东西摆正,一边道:大人可曾听说过九琼仙境? 听说过。知县又眯起了眼睛,那是传说中的藏宝之地,与彩华楼的宝物何干? 因为九琼仙境藏宝图的答案,如今就在彩华楼内。李莲花施施然回答。 可有证据?知县不动声色,那双细眼眯得更细了。 有。李莲花慢慢撕开他辛苦拖来的这团东西这团东西人人都知这是什么,方多病看得整个人都变了脸,不知为何李莲花要把这东西拖过来这就是大前天发现的那具被断手挖眼的女尸! 尸体暴露在外,知县倒也冷静,并不惊慌失措:这具女尸,如何能证明九琼仙境之所在? 李莲花微笑道,这具尸体,就是证明彩华楼有宝物的最佳证据。 众人皱眉,方多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见李莲花伸手向他,一个字:刀。 刀?方多病手边无刀,顺手从陪同知县大人来查案的衙役腰上拔了一柄,挥手掷了过去。白晃晃的刀光掠过半空,那衙役大吃一惊,吓得脸色惨白。李莲花伸手接刀却是浑若无事,一刀向那女尸的裙子划去。 唰的一声,裙子被从中割开,方多病吓了一跳,暗忖死莲花果然恋尸成癖,连死女人的裙子都要剥下来却见李莲花将手中刀一抛,身边人一片惊呼,方多病定睛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 地上那具穿着裙子挽着发髻、被断去双手、挖了眼睛又挖了双乳的女子居然不是女子。 他是个男人。 四、吕阳琴 这并不是什么和情人相约殉情的小娘子贵体。李莲花施施然道,他只不过是刮了胡子、涂了胭脂、又被人挖了眼睛割了胸口断了手,我等不住关切他的伤口,却忘了细看他的喉结。他是个男人,还是个生前容貌俊俏、扮起女人来也挺像的男人。 他是谁?方多病忍不住问,他竟没看出来那是个男人,真是奇耻大辱。 李莲花对他露齿一笑:你想知道? 当然。方多病皱眉,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我当然知道。李莲花正色道,他就是吕阳琴。 方多病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什么? 李莲花指着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说,他便是吕阳琴。 听说那九琼仙境的藏宝图的确是在一个叫吕阳琴的人手里,但你又怎知,地上这具尸首就是吕阳琴呢?知县大人尖声细气地问。 因为这枚金簪。李莲花指了指地上吕阳琴头上戴的饕餮衔首金簪,这枚金簪出自于九琼仙境,这世上除了吕阳琴,还有谁更能合情合理地拿到九琼仙境里的东西呢? 但世上并非只有一种合情合理。知县居然也能说出一句略有道理的话。 不错。李莲花微微一笑,如果还有一件和九琼仙境相关,又与吕阳琴相关的证物,就更能证明地上这具尸体便是吕阳琴了。 他的目光流动,在周围所有的人脸上都看了一遍,方多病瞪眼问道:有那样的东西?他和李莲花是同时看到这几具尸体的,怎么就从来没发现有这样的东西? 有。李莲花道,那样东西大大的有名,叫做缚恶剑。 缚恶剑?方多病大为诧异,你在哪里看到缚恶剑的?老本公子怎么没有看到? 李莲花歪头想了想,欣然道:我猜那东西现在正藏在胡有槐房里,你和他比较熟,要不你去他房里找找?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连一直稳如泰山的肥猪知县也微微一震,胡有槐更是变了脸色,但脸色变得最多的还是方多病,只见他双目圆睁的喊道:什么? 李莲花对着胡有槐招了招手,胡有槐面色铁青,哼了一声:枉费胡某奉公子为上宾,没想到公子竟是冤枉好人、信口开河之辈 李莲花也不生气,上下看了胡有槐几眼,突然道:你可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东西,叫做人彘? 胡有槐脸色抽搐了一下,众店小二两眼茫然,方多病忍不住道:西汉吕后因刘邦宠信戚夫人,将戚夫人剁去四肢、挖出眼睛、灌铜入耳、割去舌头,扔在厕所之中,称作人彘。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恍然大悟,这 这也是一种人彘,只不过比起戚夫人,他还有脚。李莲花道,很显然的,若非恨之入骨,一般人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众人听说这等惨事,都是噤若寒蝉,遍体生凉。 只见李莲花又看了胡有槐一眼,突然又道:你可知道吕阳琴几年前杀了他贴身婢女? 胡有槐张口结舌,莫名其妙,一口气活活忍住,差点没把他自己给憋死:胡某退出江湖多年 李莲花欣然打断他:没错,因为你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所以不知道吕阳琴用缚恶剑亲手杀了他的婢女景儿。那是因为景儿既是他的婢女,又是他的禁脔,可这景儿突然移情别恋,爱上了泸州大侠刘恒。黑道中人拐带白道女侠,那便是作奸犯科,白道大侠拐带黑道妖女,那便是弃暗投明,总而言之,景儿弃暗投明那日被吕阳琴发现,然后给一剑杀了。 他突然说起江湖轶事,没听过的听得倒还津津有味,早听过的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提起此事? 胡有槐倒是没听过,一直到故事听完方才醒悟,冷笑道:这和胡某有何关系?为何你要栽赃说缚恶剑在我房里? 大大的有关。李莲花正色道,你若知道这段故事,便不会把那灵位留在屋里,你若不把灵位留在那屋里,我如何猜得出天字四号房内住的是谁?他拍了拍身边一位店小二,吩咐他去把四号房里的牌位拿出来。 那店小二像是怕被冤魂索命般,来去如风。李莲花解开红线,露出里面的牌位爱妻刘景,道:景儿若是嫁给了刘恒,自然也是要姓刘的。这是景儿的牌位,而那位惨死在水井之中的大侠,便是刘恒了。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可想而知,吕阳琴杀了景儿,刘恒恨他入骨。于是刘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抓到了吕阳琴,废了吕阳琴的武功,夺了他的剑,又用他裹剑的红线来包裹刘景的牌位,再将他弄成人彘,绑到此处。李莲花想了想,此地是西北往南的必经之地,或许刘恒留下吕阳琴的脚,就是要吕阳琴带他找到九琼仙境。 这倒是有道理,前提是,地上这具尸体当真是吕阳琴的话。 大前天夜里。李莲花道,刘恒将吕阳琴男扮女装,绑到此处,住进了天字四号房。本是天衣无缝,没有人发现吕阳琴变成了这副模样,西北阎王的追兵也没有找到这里,但即使是大侠,下手过于毒辣,也是会遭天谴的。 他指了指楼上:彩华楼的天字房内有机关,装着专供窥视之用的琉璃镜。那天夜里住在天字三号房内的女客偶然发现了画轴后的琉璃镜,她看见了隔壁的刘恒和吕阳琴,或许她以为吕阳琴是个可怜的女子,或许她以为刘恒是个手段残酷的魔头,总而言之,她破门而入,向刘恒发出了暗器。 方多病想起天字四号房桌上那枚犀角发簪,点了点头,那若是作为暗器,便可以解释它为何插在桌上。 只听李莲花又道:于是她和刘恒动起手来。而刘恒擒住了吕阳琴之后,吕阳琴的缚恶剑便落到了刘恒手上,若缚恶剑在刘恒手上,那女客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又指了指楼上,但天字四号房中,墙壁上有一道细如毫发的破口,表示曾有东西贯墙而入,插得很深,而三号房的女客身上没有剑伤,只有掌伤,我猜在女客和刘恒动手的时候,吕阳琴将缚恶剑踢到了墙上,导致刘恒无剑在手,和那女客硬拼掌力。 然后?方多病摸了摸鼻子,他很想说李莲花根本就是在胡扯,但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心下甚是恼怒。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然后我们便活见了鬼。 啊?方多病又摸了摸鼻子:你是说那个镜子里的手?他蓦地想起,不对啊!我们在镜子里看到女鬼是前天夜里,你说刘恒和隔壁的女客动手,那是大前天夜里,时间不对!况且昨日你我都没有听到任何人出入,刘恒分明前天夜里就已经死了,刘恒若是没死,怎能容许吕阳琴就这样逃了出来? 刘恒和隔壁女客动手之后。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那女客中了一掌,晕倒房内,刘恒被震出窗口,摔进了水井之中。方多病猛抓自己的头发,越听越糊涂,按照这种说法,这事情和胡有槐确实没什么关系,为何李莲花要说缚恶剑在胡有槐手中?这倒是越听越像肥猪齐天知县断的互殴、意外而死。 众人质疑的目光纷纷而来,李莲花不以为忤,继续道:然而刘恒和那女客两败俱伤,却都没有死。 方多病失声道:但刘恒死在了水井之中。他若是摔下去后没死,现在又怎会在水井之中? 李莲花施施然站着,又悠悠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目光落在知县身上,一本正经地问:敢问知县大人出门住店,喝酒吃饭,看镜子摸姑娘,可都是带荷包付银子的? 知县尖声道:那是当然。 李莲花转过身来:连知县大人吃饭都是要付银子的,这住在天字四号房里的两个大活人,不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连他们的房间之内都没有一个包裹一两银子,敢问他们是如何住店、如何吃饭的? 所以?知县居然接腔了。 李莲花很是捧场,微笑道:所以刘恒身上的东西,必定是被人拿走了,刘恒的尸身还在井内,大家可以过去看看,他全身红肿,皮肤鼓胀,所以卡在井口,可是他的头发、衣服却是湿的,那是什么道理? 可见他皮肤受伤之时,人还活着,还活了不短的时间,伤处遇水红肿,他才整个人肿了起来。知县若无其事的道, 李莲花微笑道: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他很愉快地看着其他人既释然、又疑惑的脸,继续道,从刘恒的尸身可以看出,他曾一度坠入了井中。他全身的擦伤都是因为与井口摩擦而来,全身湿透,是因为他掉进了井底的水中。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所以刘恒当时并没有死,也就是说,杀死刘恒的另有其人。 而三号房的女客也是如此,她与刘恒对掌,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之时已是夜晚。她爬了起来,去找墙上的那柄剑,于是点了火折子去看。李莲花微笑道,然后顺便翻了翻画轴,看了一下画轴后面的琉璃镜。这个时候,便是我和方大少在房间里见鬼的时候了。 方多病松了口气:所以那真的不是女鬼 李莲花点头,喃喃地道:然而她醒的不是时候,她晚醒了一天 方多病道:什么叫做晚醒一天? 李莲花瞪眼道:我说得很清楚,她是在晚上晕倒的,又是在晚上醒来的,自然是昏了一十二个时辰,那便是一天了。 方多病怒道:胡说八道,以你这般口齿不清,能有几个听懂你说的等她醒来之时已是夜晚就是说她晕了一十二个时辰?你又怎知她不是晕了半个时辰? 她若只晕了半个时辰,我俩就是活见鬼了。李莲花正色道,她若只晕八个时辰,只怕也不会变成二楼的一具贵体,所以她非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 方多病怒道:什么叫做非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 李莲花不再理他,欣然看着知县,仿若只有知县是他知音:我和方公子住在天字五号房那夜,虽然在琉璃镜中看到人手的影子,却没听到有人出入,所以她若不是女鬼可以出入无声,便是在我等入住之前便已在房中,而在我等离开之后方才出来,只有这样,才听不到她出入之声。 方多病这才听懂为何那女客非要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她若没有晕这么久,便不会一直留在天字四号房中,早就自行离开了。 所以刘恒和三号房的女客在对掌之后,各有受伤,却并没有死。李莲花道,但他们为何最后却都死了呢?这便要从那天夜里说起。那夜刘恒和人动手,然后一起没了动静,吕阳琴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也许他还能听,但是显然没有自保之力,所以他从天字四号房逃了出来,沿着小路,穿过厨房,跑到了花园里,然后摔了一跤,后脑着地,因为是深夜无人发现,所以他便把自己跌死了。他微微一笑,而这便成了一切的起点。 起点?吕阳琴把自己跌死了,这才是起点?方多病奇道,那难道不是个意外? 吕阳琴把自己跌死那当然是个意外,反正就算他不跌死自己,变成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李莲花道,但你莫忘了,他死的时候,头上戴着饕餮衔首金簪。 方多病慢慢地皱起眉头:你是说有人从这一点发现了 发现了他和九琼仙境的秘宝有关。李莲花道,我们发现了吕阳琴的尸体后,方大少差遣胡有槐去确认死者可是彩华楼的人,于是胡有槐见到了死人,奉命前去搜查。他微笑道,你还记得胡有槐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大少爷,这人真的不是本楼的手下,你看我彩华楼上上下下百来号人,人人都在掌柜手里的名单之中,你看这人人都在,绝对没有缺了哪个,所以走廊里那玩意儿,绝不是楼里的人,肯定是不知道谁从外面弄来,扔咱们楼里的,定是想破坏彩华楼的名声!可见,他那时候已经去查过了,他说不是楼里的人。 他又笑笑:可是,他那天又亲自准备了天字五号房给我们住,一个已经检查过全楼的掌柜,一个在天字五号房整理东西的掌柜,就算他没有发现四号房里多了一个女人,至少也会发现水井里有一个伤者。他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刘恒还没死,只要没撞傻,他就会呼救。 所以其实在我们发现吕阳琴的那天早上,胡有槐就发现了刘恒,然后从他那里听说了九琼仙境的线索。方多病听到此处,已经恍然大悟,然后呢? 然后一切就很清楚了,刘恒为了求救,告诉了胡有槐关于吕阳琴的真相,而胡有槐将他从井里捞了上来,捏碎了他的颈骨,再将他塞回井里。不料刘恒受伤后伤处肿胀,最终却卡在井口。李莲花道,胡有槐杀了刘恒之后,赶到天字四号房,匆忙将缚恶剑带走,为了尽早赶回,他没能在四号房里彻底搜查,我猜他那时并没有找到刘恒所说的有关九琼仙境的线索。 那他为什么不等有空的时候再去?方多病瞪眼。 李莲花喃喃的叹了口气:但等他有空的时候,我们俩已经住进去了,你说胡有槐有天大的胆子,敢在你方大少的卧榻旁抄家劫财吗? 方多病不禁听得有些受用,咳嗽两声,这就是为什么闹鬼的那天晚上他没有来? 李莲花想了想:我猜他那天晚上没来,一是怕被我们发现,二是他以为晕倒在地上的那位女客已经死了。 方多病道:结果那女人半夜诈尸,又爬了起来。 对,那女人清醒过来,也在屋里翻找,这可能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即刻离开四号房的原因。李莲花道,她在屋里找了一夜,找到了一个东西。他比划了一下,能抓在手里的一个东西。 方多病看着他的手势,突地想起二楼女尸那佝偻成虎爪的手指,她临死之时一定是正死死地抓着什么东西不放。 难道九琼仙境所谓的宝藏,就是一个一、二尺大小的盒子? 那装得下多少金银珠宝?方多病不禁觉得大为扫兴,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装在盒子里也能装个十几二十盒的,九琼仙境这也太小气了点。 然后第二天,因为我俩撞鬼,不敢再回天字五号房,胡有槐就进四号房去找东西。李莲花道,然后他发现了女客没有死,不但没死,还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又捏碎了女客的咽喉,夺走了那个东西,然后把女尸匆匆藏进三号房,想等着日后处理。 他悠然看着知县:胡有槐以为知县大人昏庸,必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而千方百计邀请大人来此断案,却不知大人明察秋毫,岂能看不穿这其中的奥妙?只消派人在胡有槐房中一搜,看有没有搜出缚恶剑或是其他来历不明的金银珠宝,便知草民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肥猪知县牢牢盯着李莲花,李莲花如沐春风,含笑以对。 知县狠狠地多盯了李莲花几眼:来人啊!给我搜! 不过片刻,便从胡有槐房中寻到缚恶剑与一些金银细软,胡有槐竟连碎银和铜板都不放过,不愧是生意人。此外,还有一个光可照人的木头盒子,饶是胡有槐使尽各种方法,却还是无法打开这个木头盒子。 或许九琼仙境的秘密,就是不许世上俗人伸手染指,所以数百年来,从没有人找到过它所在的地方。 五、掠梦 你说胡有槐自己又不使剑,花那么多力气冒那么大风险,偷一把剑回来干什么?方多病在把胡有槐捆起来,吩咐人快马送回方家给他亲爹伺候以后,感慨的说道。 李莲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他又不如你这般懒 方多病瞪眼道:你说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胡有槐去夺剑,是因为他勤劳。 方多病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只听李莲花悠悠的道:他会为了这把宝剑,改行去练剑;换作是你,就算给你一百把宝刀,杀了你的头你也不会去练刀。 方多病突然严肃起来:这倒未必,听说在九琼仙境,有一把刀名为掠梦,听说刀影如虹,刀身如冰,施展起来光影缭绕,美妙至极 李莲花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曾有一刀名为掠梦,刀出飞虹贯日,影落百里千秋,一动山河千秋梦,漫江春色一吻红。 那把刀后来断了,被加上一块冰晶,淬成了另一把剑。 叫做吻颈。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