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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晨星 嚴沁 29025 2023-02-04
可宜从梦中醒来,屋里有一种真空似的寂静。她翻转身,灯柜上的闹钟指着六点,一夜都睡不稳,仿佛心中悬着些什么似的。 有些口渴,她披着一件灯心绒晨袄轻轻走出客厅,费立一定还没醒,别惊吵了他。客厅里静得出奇,费立寝室的门开着,可宜呆了一下,下意识的,她觉得整座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莫非昨夜费立赌气离家? 她慢慢的走进他的寝室,连人影都不见,床上被褥整整齐齐,他真的不在家,他去了那里?为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见他出去的声音? 她为自己倒了杯水,昨夜她是有些过份,她毫不留情的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他正在烦躁、彷徨中,她却给他火上加油,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这么做,她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人是双重性格,她似乎有三重、四重,她随时在变,变得连自己都捉摸不到。

喝完水,她到浴室去梳洗,今天得去公司看看新排班的时间表,要去问问魏彼得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得了什么好处而出卖同事?还有,也得跟费立解释一下,他们之间弄僵也不好,这儿至少是他的家! 八点半,她叫了部计程车到中山北路公司总办公室。同事都刚刚到,还没开始一天的工作,显得有点懒散。她先到费立办公室看看,他还没来,只有一个男同事正在喝牛奶。她退出来,去看看排班表。 魏彼得也不在,她拿起他桌上排好的名单,她已由花莲航线调去台澎航线。每次飞去澎湖,不说满飞机鱼腥味,从台中、台南这么蜻蜓点水似的频频落地,已是一件头痛的事,她不明白这么突然调动了她,是否另有原因,正在沉思时,魏彼得来了! 他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住她,放肆而轻佻,那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使她心中的怒火一起涌上来。

早啊,舒小姐!他点上烟斗,仍然那样望住她。其实,他长得很好,很体面,三十四、五岁,一绺小胡子,配上上等质料的西装,他该是个绅士,可是他的眼睛生得真糟,给人一种贼兮兮、奸诈、狡猾又色迷迷的样子,公司里一些女孩子背地里叫他色狼! 可宜冷冷的哼一声;若她有心应付一个人,她有最圆滑的手段,若她讨厌一个人,所有的厌恶都浮在脸上,她是那种坦白、直爽、不爱动心机的人! 为什么调我去台澎线?她沉着脸问。 别不高兴,道是公司的规矩,每个空中小姐都得飞台澎线,我只是奉命行事!他推得一干二净。 史蒂拉为什么可以从花莲线直转国外航线?她可以不按规矩?她不客气的说。 史蒂拉?他暧眛地笑一笑。妳知道她跟总经理的关系?她高兴的话,花莲线也可以不飞!

可宜一窒,人人都说史蒂拉是总经理的情妇,这话大概不假了,只是这么大的一间公司,看起来光明、堂皇的,也会有这种事?人与人之间真有这么复杂? 舒小姐,昨晚他涎着脸靠近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好玩吗? 可宜脸色一变,这可是他自找的,本来她还不好意思启齿,他竟还有脸提起,怎样卑郾的家伙? 魏彼得,姓施的用多少钱收买了你?她冷笑着不屑的迎着他的眼光,她不怕他,她不怕他,她进公司不凭任何关系,虽然没后台,却也用不着怕他。你出卖过多少女同事? 魏彼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可宜是这么个女孩子,她不是跟费立同居吗?能跟费立为什么不能跟姓施的?姓施的有的是钱! 那有这么严重,大家交个朋友嘛!他见风转舵,毕竟是老狐狸。怎么说到出卖呢?多难听!

难听吗?你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可宜一点不含糊,公司让你替我们排班,可不是让你拉皮条的! 舒可宜,说话尊重一点!他老脸挂不住了。 你不尊重自己谁来尊重你?她冷笑。 别装得一脸假正经,他恼羞成怒了,她完全不买账。谁不知道妳和费立的事?赚大老板的钱总比倒贴小白脸好! 你可宜脸色大变,多么难听的话?倒贴小白脸?这话从何说起?她和费立天知道,难道别人真是这么想?倒贴小白脸?你真卑鄙,你怎能这么讲? 事实如此,谁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讲?魏彼得奸诈的冷笑着,他似乎占了上风。费立近来输了二十多万,妳不贴他难道他还有钱贴妳? 这可宜硬生生的压住心中的激动,她不能输给这只老狐狸。我们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是吗?

没有人会管妳,舒小姐,他又恢复那可恶的、放肆的笑容。出来捞的人不能傻,反正都是这么回事了,贴个小白脸再找个大老阅来贴妳,不是更好些? 你可宜又被激起怒火,既然扯破了脸,也不必再留什么余地。就算我贴小白脸,是我的自由,你再钱多,我不卖!你做的卑鄙、肮脏的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报应!凭什么?魏彼得真无耻极了,他笑得那么从容,她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我又没强迫妳去跟大老板开房间,吃一次饭,有什么报应? 魏彼得,你欺人太甚,总有一天她说不下去,她脸都气白了。 别自以为了不起,妳也不过仗着长得漂亮,又不真是什么大闺女 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盛怒的费立站在门边,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换了西装,修了面,仍掩不住眼中的疲乏。

魏彼得,你是要我动手?费立沉着声音说。显然,他已在门外听见了一切。 魏彼得邪焰低了,打架,他不是费立对手,何况是他理亏,他这种下流胚,只会欺负女孩子。 别动手,费立,老朋友了,说着玩玩他强装笑脸,色厉内荏的。 把你老婆拿出来说着玩玩!费立压低声音,到底是在公司,总有些顾忌。他走进来,一把抓住可宜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拖她出来。我警告你,你再敢打可宜什么鬼主意,我不放过你! 砰的一声,又关上房门,魏彼得可厌的嘴脸不见了。他们面对着面站在走廊上,像阔别了一世纪似的,互相凝望着,他显得那么激动,他几乎要拥住她,但是她呢?反而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可宜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可宜为他受了委屈,他觉得都是他的错。

昨夜你去了那里?她完全不提_才的事。 我在街上走了一夜,我想了许多事,他垂下头,歉然的说:我会想办法还那笔赌债,我会好好再从头来过,可宜,妳要帮助我 没有人能帮助你,除了你自己!她打断他的话。 妳能,可宜,只有妳能!他认真的,严肃的。只要妳肯出声,妳叫我别再去赌,我会听妳的话,可宜︱ 你忘了我们为这件事的争吵?她再打断他。 那不是以后绝不会,可宜,这次妳一定要帮助我,他充满希望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别人的话难听,情形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宜我们该结婚! 一些来往经过的同事开始注意他们,他的声音又那么大,她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下午我要跟飞机去澎湖,中午一起吃饭再谈!她说。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掉头就走!走出公司,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心情去整理心中纷扰紊乱的思绪。走在行人道上,她觉得十分沮丧,离开学校后的这一段日子,简直像一个迷迷糊糊的梦,三个多月的时间得过且过的,散漫而毫无目的,像日子拖着她在走。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想好好的干一下,能闯出点名堂固然好,否则也要改善家庭环境,后者她是做到了,但是,日子反而变得毫无生趣。她似乎是变了些,又似乎只是隐藏着的另一性格显出来,她不了解自己,她是懒得去了解,更懒得去了解任何人,难道她生就与众不同?她似乎觉得身体里是缺少些什么!

经过魏彼得事件之后,她对公司也失去兴趣,那个卑鄙的家伙必然利用职权百般刁难,虽然不怕他,却受不了那份窝囊。费立如果不能爱一个男孩子,从开头就该拒绝他,她不爱他,却没拒绝,弄得这么糟,要怎么收拾呢?她从来不想跟他结婚,那么中午还有什么好谈的?不是徒惹烦恼? 她甩一甩头,一个突来的意念已决定,在感情上,她冷酷得令自己惊讶,她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她不会和费立谈了,永远不会,摆脱了他或者能找到一条新路,她不喜欢别人说她倒贴小白脸,舒可宜会做这样的事吗? 决定了,她轻松一些,她仍然慢慢走着。怎样形成目前这种尴尬的局面?她无法确切的指出,似乎是和刘恺那夜,似乎是那个舞会,似乎是费立的大胆和热情,也似乎是她身体内奇异的渴望和需要这一切并不迟,一点都不迟,只要她冷静的、理智的摇摇头,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费立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会放开她,他说过,所有的女人在床上都一样!

只是,她真能找到一条新路吗? 她叫一辆车,匆匆赶回家费立的家,她必须在中午以前把所有的事办妥。她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整整两箱的衣服和皮鞋。她当初就是这么搬进来,现在也就这么搬出去,在某些方面,她洒脱得出奇,她和费立只是互相利用了一段日子,不是吗?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在台北只有妹妹守璇,她决定先把东西存在守璇的宿舍。要离开这幢颇为精致的屋子,她竟没有一丝留恋,为什么要留恋?如果她喜欢,以后可以照样买一幢。 她叫了计程车直驶台大,她觉得有点奇怪,离开费立,她总是想着自己的感觉,她一点也没想过他会怎样,或者她自私些吧! 在女生宿舍门口,她和一个冒冒失失冲出来的男孩子撞个满怀,她正在想,怎样粗心大意的男孩?看不见前面有人吗?那男孩抬起头,一叠声的说对不起,他们面对面的呆住了半分钟,他惊异于她夸张、尖锐的美貌,她呢?简直为他半眯着带笑的眼睛弄得说不出话!

他们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撞一下,不值得大惊小怪,道完歉,他急急忙忙的走了,像有天大的急事等着他。可宜摇摇头,世界上漂亮男孩真多,是吧! 守璇去上课了,寝室里一个甜甜、媚媚的女孩子接待着她。看女孩那模样和神情,像刚刚才回来,脸上还有未敛尽的甜蜜,莫非那男孩一定是了,两人的外表是相配的,只是女孩显得太嫩! 我两口箱子放在守璇这儿,过两天来拿,可宜说:我是守璇的姐姐! 我认得出,女孩子笑得好迷人,又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妳和舒守璇好像,箱子就放在这儿,我会告诉她! 谢谢妳,可宜笑一笑,漂亮的女孩总惹人爱,她对那女孩有好感。刚才在门口我碰见一个男孩,是妳的男朋友? 女孩脸红了,真嫩!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脸红? 是朋友,她期艾的,却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女孩子第一次恋爱都是又害羞又喜欢别人提起。我叫黄燕,和舒守璇同班,我从台南来的! 守璇上课妳不去?可宜看着她。 我请假!她脸又红了。下节课要赶去! 我走了,有事吗?下午我会去台南!可宜顺口说。 妳去台南?黄燕问。 我在航空公司做事,下午跟飞机去澎湖,经过台南,而且今晚住在台南!她淡淡的。 哦黄燕想一想,犹豫一下,终于摇摇头。没有事,谢谢妳! 可宜别了黄燕,拎着公司发的化妆箱匆匆离开。她叫了车直接去机场,先报到,然后去二楼餐厅吃午餐。才两个钟头,她已忘却了所有的事,一点烦恼都没有了,让烦恼围住自己的人是傻子,可宜不傻,不是吗? 飞机停在台南机场上,已是暮色重重的黄昏了。 从台北经台中、台南、高雄到澎湖再转回台南,可宜已经觉得相当疲倦,第一次飞这条航线,她觉得好辛苦,最吃不消的不是时间长,而是起落、起落,虽然她是经过训练的空中小姐,也觉得昏昏沉沉的。 她坐在休息室里等公司的交通车送她们到招待所去,零零星星的旅客在查看他们的随身行李。这是军用机场,航空公司借用的,许多穿着蓝制服和桂红色飞行衣的人员来来往往,年轻的小空军是比较活泼,对于漂亮的小姐从不放过,口哨声、夸张的惊叹声,不时在四周响起,她也不在意,目前她急需要的只是休息! 公司的交通车到了,她第一个站起来,虽然她疲倦,她的职责还得照顾些旅客上车。她向门口走去,一个高大的,穿红色飞行衣的男孩子匆匆进来,经过她身边,猛然一个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开玩笑不能太过份,何况互相根本不认识。 你可宜的声音顿住了。 一对带笑的,半眯着的眼睛,一股生龙活虎的精神,一脸漂亮的笑容,还有那狂放、毫不掩饰的热情。他粗犷而潇洒的用剩下的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夸张漂亮的脸抬起来。是妳,果然是妳,他喃喃的,神经质般兴奋的说:妳追着我回来台南的吗? 她甩甩头,摆脱他的手掌,这个男孩子真大胆,他们根本不认识,他却敢像对老朋友般的对待她。她心中有一股奇异的兴奋,疲倦消失了,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早晨他们在台大女生宿舍门口相撞,晚上他们在台南竟再相遇,这是缘份?他是那个黄燕的男朋友! 你真不懂礼貌,早晨冒失的过错还没得到原谅,现在又这么莽撞!她笑着,冷冷的心忽然热起来了。 不莽撞怎能认识妳?他笑得好潇洒,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他眼下。我下班了,妳呢? 我回招待所,预备大睡一觉!她扬扬头,有接受挑战的模样! 浪费青春的光阴!他夸张的抚着额头,亮得出奇的光芒从半眯的眼缝中透出来。一个钟头后我去接妳! 那么有把握?她望着他,移不开视线。 我是台南第一美男子!他似笑非笑的。他不很正经,有点玩世不恭,有点狂妄,有点骄傲,但很惹人喜欢。我尽地主之谊招待台湾第一美女! 俗不可耐!她笑着向外走去,旅客都上车了。 记住,一个钟头后,他潇洒的挥挥手。别让我等得不耐烦! 她跳上车,下意识的看看表。一个钟头后,怎样一个奇妙的约会? 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她打扮好自己。她知道自己适合那些浅浅的、淡淡的颜色,她也知道自己适合短短的、宽松合度的衣服。她穿一套浅黄色的短裙,领口和袖口缀着同色的亮亮珠子,十分漂亮,一双银皮鞋,一只小小的银手袋那是在她化妆箱里的,她似乎预感有这样的约会呢!门响了,她跳起来拉开它,那个漂亮的男孩哦!还不知他的名字呢!潇潇洒洒的站在那儿。 他吹一声口哨,夸张的走进来。 是妳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站在她面前,亮亮的眼光在长密的睫毛下闪动男孩子少有的漂亮眼睛。妳知道我想做什么? 做什么?看你那付调皮相!她心情好极了。 吻妳!他说。 他真的做了,那样迅速,出其不意的吻她面颊。她胀红了脸,她无法责备一个他那样的男孩。 走吧!再顽皮小心我改变主意!她不认真的。 台南的夜像个安静、早眠的孩子,八点钟,大多数的街道都归于寂静。长长的灯柱映着淡淡的灯光,宽阔平坦的街道两旁多是古旧的房屋,茂密、巨大的树木轻轻摇曳,它敛尽了可宜心灵中的城市烟尘! 台南是个可爱的地方!她真心的说。 住久了会厌,尤其我这种耐不住寂寞的人!他说。 我没想到你是空军!她轻轻的把手伸进他臂弯这是她的习惯,也算不得什么! 以为我是什么?学生?公务员?他豪爽的笑。我天生是个飞行员,我的性格受不了一丝束缚! 她沉思着,她也有她的性格,她也不喜欢束缚,她总是独断独行,以前她以为她和费立相像,现在又觉得像他他到底是谁? 除了你是黄燕的男朋友,你是谁?她望着他,她眼睛清澈见底,里面闪动着他的影子。 妳认识黄燕?他并不特别惊奇。今天早晨我还以为妳是台大的学生哩! 三个月前我是台大的学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爱娇的笑。以她的外表、风度、谈吐,她该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孩,但她不是! 我是王民皓,XX小组的!他颇为自傲的。 XX的?她的眼中光芒闪闪,亮过天上所有的星星。是个英雄呢! 什么英雄?他自嘲的。我只是在追寻刺激,我喜欢做那些惊险的特技哦!妳是谁? 舒可宜!她轻轻的说。 可宜,可宜,他喃喃的念着。多雅致的名字! 他们走到一条路的尽头,转一个弯,就是热闹的大街了,她驻住脚,仰着脸问: 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妳喜欢去什么地方?他反问。妳们空中小姐去惯了高级场合,我带妳去吃小摊子! 好呀!可宜欣然同意。和一个有吸引力的男孩在一起,吃什么,去什么地方一点也不重要。然后呢? 跳舞?他自问,又立刻摇头否定了。不,不,还是找个地方坐坐,聊聊! 没有空军不爱跳舞的!她好奇的。 妳把空军定了型?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妳怎么一概而论?他凝视着她,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又美又媚的女孩。 好吧!无论如何找个地方让我先坐下,她摇摇头。你可知道从中午开始我没坐过?他并没有带她去什么小路边摊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家情调很好,地方不大,咖啡很香的西餐厅。他们面对面的坐在最里面一张卡位上,他自作主张的替她点了菜,他那带着四川口音的国语使她很感兴趣。 四川人吗?她问。 不,是在四川生的,抗战的中期。他说:我们这么大的人都是战乱中出生,战乱中长大,我是杭州人,我对故乡没有一点印象! 我也是四川生的! 有没有男朋友?他突然转了话题。他看来有二十三、四岁,却显得孩子气很重。 你猜?她反问。 不可能没有,是吗?他洒脱的扬扬眉。我不在乎,我肯定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自大狂!她也摇摇头。我可不能抢黄燕的男朋友! 荒谬!丈夫都可以抢,何况男朋友?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学学伊莉莎白泰勒,学学米亚法萝! 别教坏了我!她抽回桌上的手。她喜欢这男孩,这男孩能给她一种类似心脏跳动的活力,她的心不再冰冷。他不同于费立,费立总掩饰真我,他却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像一本书般的打开。 告诉妳,除了黄燕之外,我还有许多女朋友!他说。 是吗?难得黄燕这么大度量!她笑一笑。 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台北。他得意的说:爱情是一回事,每天对着相同的面孔却是真乏味! 标准的花花公子!她故意叹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抓牢你呢? 老实说,目前还没有,他傲然的。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子,认真不得! 真心话?她眼中射出异采,如果他真是一匹野马,她有驯服的信心。 目前是真的,他点点头。黄燕太嫩,她什么都不懂,可宜,我们倒是一对,觉得吗? 有人说过,我不是结婚型的,你懂吗?她反问。 男朋友说的?他是懦夫,蠢材!他嗤之以鼻。像妳这种光芒四射,使男孩子眼花撩乱的女孩,要一个强有力的真正男子汉来征服,对不? 是吗?她看着他。他心中一阵猛跳,怎样的女孩? 汤送上来,他们暂时不说话,各人低头吃着。洋葱汤煮得好香,好浓,可宜胃口很好的喝完了它。抬起头,遇着一对似笑非笑,深深,定定,令人心颤的光芒。 怎样的男孩才能配得上妳?有我这么漂亮?有我这么潇洒?有我这么出众?他喃喃的说:否则扔开他,可宜! 王民皓,你太过份了!她笑起来。 别连名带姓的叫,叫民皓或者干脆叫皓,不是很好?他捉住她的手。 别肉麻当有趣,她挣脱他,不知怎的,下意识里她在躲避他,他似乎有一种比她还强的征服力量。让黄燕叫! 别提她,我不会再去找她了!他认真的。今早碰到妳,我有个预感就是妳!若不是为了赶飞机回来,那时我就不会放過妳的! 没有比你更花心的人,黄燕还在一边呢?她说。 菜式一道道送上来,自然,此地的西餐比不上台北的水准,但气氛很好,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可宜,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自在。 走吧!他堆开咖啡。我们去跳舞! 跳舞?她眉梢一扬。才说不跳的? 拥住妳跳舞,会使我觉得妳属于我,他不像开玩笑。我破例! 都是你的理由!她摇头。 那是一间小小的舞厅,有舞女,也有高雄来的水兵,不是高级的夜总会,但是,会使人觉得自由自在,没有拘束。位置不好,又硬又狭窄,这也无所谓,可宜已被那淡淡的紫色所迷惑。 靠在王民皓的肩头,她有种模糊、摸不清的满足与喜悦。他高高的,瘦瘦的,有一股空军独有的帅味,对女孩子他一点也不专一,感情随时都在变,五分钟前的一百度,五分钟后会降到零度,可宜说不出,或许就是他这份多变、浮游不定的感情,才使她生出一种强烈的、要抓牢他的欲望。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紫色的灯光使她看来倍增神采,她迎着他的视线,那张漂亮的脸变得严肃,没有那玩世不恭,没有那狂妄,没有那骄傲,似乎有些情,有些爱,可宜看不清,那紫色灯光使一切都模糊 祝我们有一个好的开始!他轻声说。然后,重重的吻下去。 那是使人昏迷的、窒息的热吻,狂热得使她无法分辨,比较他和费立,和刘恺比较什么呢?人与人之间岂是可以比较的?如果她爱不,她不知道这是否爱,她根本还不懂得爱。至少,她知道,她喜欢他,那么,也要喜欢他的缺点和短处,是吗? 他放开她,那昏迷、窒息的感觉过去了世界上难寻永恒的事物,连那星,那月,那阳光,甚至地球,都没有人能保证它们永恒。似乎,只是他接近她时,她才有那昏迷,那窒息已经够好了,王民皓,至少是第一个使她有这种感觉的人! 她用手绕着他的脖子,发烫的脸轻缓的贴近他的面颊,音乐在周围缓缓的流过,他的手环着她的腰这是恋爱,是吗?一见钟情式的恋爱?就算是吧!没有欲念的感情,该算恋爱,对吗? 音乐一个接一个,他们旋转着,拥抱着,紫色的灯光使那种似恋爱的感觉越来越深。她努力忘却其他的事,她终于恋爱了,她要使这感觉更真实,她要全力抓住这份真实,有了恋爱是爱,那么,她身体里不再缺少任何东西,她也像每一个人一样 旋转,旋转,旋转,他们跳完最后一支曲子,舞厅里的灯光大亮,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紫色的灯光消失了,可宜有点茫然,恋爱吗?她爱上眼前这漂亮、洒脱的年轻人? 走出舞应,已是很深、很深的夜了。相聚的时间这么短促,明天一早她就要回台北,离情加浓了他们的依恋,他挽着她的腰,她靠在他的胸前,漫无目的向前走。闪烁的霓虹灯已熄,台南市唯一的闹区也沉沉睡去。 什么时候会再来!他侧转脸,吻她发鬓。 两天或三天!她的声音懒佣,弄乱了的头发,带着睡意惺忪的眼睛,使她更妩媚。 我会在每一班飞机下期待妳!他深情的。 每一班飞机有不同的女孩,你可以面对许多不同的脸庞!她说。她竟有些在乎他了。 我只要对住妳,可宜,只是妳!他拥紧她一些。 你还有许多其他的女朋友呢?她问。 断了她们,我只要妳!他十分认真的。 我该怎么对黄燕讲?她再问。 什么都别讲,爱情不需要解释!他说。 我们是爱情?她有些茫然。 妳在怀疑什么?跟妳在一起时,与其他任何女孩子的感觉不同,这就是爱情,妳不知道吗?他说。 她闭一闭眼,模糊,茫然,她真的不知道,紫色灯光下的事有些不真实好吧,他说是爱情,就算是爱情吧! 我知道!她吸一口气。挥去那模糊,那茫然和那不真实的感觉! 回台北去扔开那男孩,别让我嫉妒,知道吗?他说。 扔开谁?费立?她中午就已决定,不是因为他而扔开的,不能继续的男女间友谊,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知道!她说。 妳的电话,妳的地址全给我!他说话有点霸道。 我她一窒,回台北后她住那里?她那来电话和地址呢?我还没找好房子,下次来再告诉你! 他看看天,拦了一部迎面而来的计程车,送她回航空公司的招待所。 皓,你真爱我?她望着他,她不知道该怎样了解和相信这个字,他刚才还说对女孩子认真不得。 可宜,妳心里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妳看不出我爱妳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不语,把头埋在他胸前,她累极了! 半扶着送她回房间,他不敢再耽误,夜游已占据了他睡眠的时间,明天一早他要飞行,他不能不休息。依依的吻过她之后,匆匆的赶回宿舍。 可宜躺在床上,只几分钟就睡着了,或者是因为她太累,或者因为她心情轻松,她从来没睡得这么好,这么沉过。 电话铃声一串又一串的响起来,响得又急又紧,她从迷糊中醒来,一把抓住电话,是迟了吗? 那一位?我是舒可宜!她紧张的说。 可宜,我是王民皓,电话里传来阵阵飞机声。还没起来吗?我就要上飞机了! 你去那里?她急急追问,她弄错了他是公司同事,他是职业空军。几时回来? 别傻,我只是练习飞行,王民皓的声音几乎被飞机声淹没。看窗外,两分钟后的第一架飞机是我,我低飞向妳道别!三天后我在机场等妳! 好,再见!她说。奇怪的,她的鼻子隐有酸意。 电话挂断,她再也不能睡,他说两分钟她跳起来,赤着脚跑去窗前,两分钟只是个极短的时间,可能就是现在哗的一声,震耳欲聋,一架F一〇〇军刀机俯冲而来,她吃了一惊,眼看着要撞来了,哗啦的一声,一秒钟之内它又升到碧蓝的天空,是他,是他,只有他才有这么好的技术,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狂的举动。他是个坦白,狂放,毫无心机,敢爱,敢恨的男孩,他说爱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如果说凡事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么,他俩的相识,相爱她觉得该是爱了!也必是命运,没有突然的改换航线,没有突然决定和费立分手,怎会有今天的情形呢?人是强不过命运的! 她兴奋的梳洗,在这一刹那间,她的心胸被王民皓充得满满的,他说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孩来征服,那么,他就是那个男孩,他就是!原来被征服,原来恋爱是这么美的一件事,她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她像一个沉睡的老妇突然醒来,发觉自己又年轻了,世界充满了生机,生命又回到身上,最重要的,她的心又热起来! 机场中,依然有穿红色飞行衣的年轻人,依然有许多口哨和怪叫声,但王民皓不会在,他正在天空遨翔。那个三天后的约会支持了可宜全部精神,她愉快的工作,和蔼的笑着,同机人员都不明白她的突然改变,昨晚来时,她不是还在一脸冰冷吗? 飞回台北时,她仍掩不住那份从心底发出的喜悦,她是真的在恋爱了,爱情的来到,只是一刹那,不是吗? 照顾完所有旅客离开,她挽着化妆箱愉快的走下飞机楼梯,面前站着一个人,使她的心一下子冻结起来。 费立不该再来,他不是婆婆妈妈型的男孩,可宜所做的那么明显,她搬走了所有东西,他难道还不明白?他难道还以为能挽回什么? 迅速的,可宜预备好她的心,她必须理智和冷静。她装出若无其事,平静而有几分生疏的模样,走到他面前。 等我吗?她淡淡的招呼。 一眼看见可宜,他简直抑止不住心中那份激动。他是爱她的,真心的爱她,但是,她的神情使他心脏收缩,她那冷漠、那平静刺伤了他,为了骄傲,为了自尊,为了掩饰那份软弱,他把自我隐藏起来,明明受了伤,明明浑身鲜血怎能给人看笑话呢? 妳忘了一些东西在我那里,我送来给妳!他勉强展开一个笑脸,已失去往日的洒脱。 谢谢你!她不热烈的。 他递给她一个小旅行袋,她顺手打开看看,那只是一些小东西,她遗忘在浴室里的牙刷、毛巾,两双还没干透的丝袜,一条用过的手帕,还有一条她常用的长丝巾,一双拖鞋。她吸一口气,她几乎想像得出昨天的时间费立是怎么度过的。他发现她毅然离开后,一定像困兽般在整间屋子里打转,他在每一个角落,隐闭着寻寻觅觅,他试图发现每一丝她留下的影子、踪迹费立并不是坏人,只是他们不适合,她不能勉强自己留在他身边,那将是双方的痛苦。让他难过一阵吧!过了这一阵,他又会恢复以往的活跃,何况,女孩子不是他的全部,他还有嗜好,他还有赌,有酒 我只担心一件事,搬出去后,妳住在那里?他问。 我在找房子,不会有困难的!她开始往前走,他慢慢地跟上来。他们似乎有默契,都不提分手的事。找到后会通知你的 如果妳愿意,妳可以搬回去,他说。很诚恳。我搬出来,可以在朋友那儿挤两天! 不用了,太麻烦!她摇摇头。搬回去?藕断丝连的事她不做,没有任何一丝理由使她回头。我总要找房子的,我想接守璇来一起住! 守璇?他觉得是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我妹妹,刚考上台大,住在宿舍里!她解释。 他点点头,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讲了。他不知道别的男女是否如此,即使真无一丝感情,他们也在一起住了三个月,可宜,怎样一个女孩?火热和冰冷的两极同在她体内,她本身就是个矛盾! 需要我帮忙什么吗?他再问。要完全掩饰心中的感情不是件简单事,他无法使自己不关心她。 如果有我会找你!她站在候机室的门口。我很高兴你能这么理智,这么做对我们都好,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我似乎没有说不是的余地!他苦笑一下。 费立,我记得你以前潇洒得很,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她对他笑一笑。你以后会遇到很好的女孩子! 希望如此!他耸耸肩。这样的结束未免太简单了一点,该怎样呢?哭哭啼啼?他做不出。妳知道吗?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以前同情过刘恺,但我不同情自己,因为我错得多些! 你的意思是我也有错?她扬一扬眉。 我不能說妳有错,只是不全是我错,他沉思一阵,似乎忍住了许多话。可宜,我不知道以后能否做妳的朋友,我只想提醒妳别玩弄感情,不论别人的或自己的,我希望妳幸福! 说完,他径自走了,他甚至没有回头望一下。他知道,表现得有骨气些,还会给可宜留个好印象,当他第一眼接触到她的视线时,他已知道完了。可宜原是个感情冷酷的女孩! 她放弃了公司的交通车,叫了一部计程车直奔台大。在这一刻,她十分软弱,她必须找一个可依靠的人,她觉得无法独立站起来,费立说她玩弄感情,她不承认,她并不有心这么做,她只是情势逼着她这么走,而她自己也不明白做了些什么,她玩弄感情吗? 守璇正预备去饭厅吃饭,看着可宜,她显得好高兴,可宜送二口皮箱来她这儿,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及时回头,总比沉迷一世好。只是,她不知道,有人回头却未必是好事。 姐,刚回来吗?从花莲?守璇看着可宜身上的制服。 从台南!可宜下意识的看看一边带笑的黄燕,这个天真、稚嫩的女孩子还满脸羡慕的,不知道可怕的阴影已悄悄向她围拢。 妳预备守璇犹豫着不愿说得太快。 找房子,妳有空陪我吗?可宜心情好一点,是守璇的态度鼓励了她。我想让妳搬去跟我住在一起! 我! ?守璇指着心口,她无法说出费立的名字。方便吗? 为什么不方便?只有我们姐妹俩,或者我想接爸妈来住!可宜认真的。 是吗?是吗?守璇雀跃着。可宜毕竟是她的姐姐,姐妹的感情与生俱来,根深柢固,以往只是费立的阻碍。那简直太好了,爸妈都来爸要上班,怎能来呢? 爸也该退休了,可宜笑一笑,心情大为开朗。我能供养他们得丰丰足足! 那么快去,找房子,吃饭,然后我回来写信!守璇天真的嚷着。姐姐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可宜拥着守璇向外走,猛然记起一边的黄燕,她转回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 我在台南机场碰到王民皓,他原来是个空军!她说。 黄燕张一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宜不给她机会,拥着守璇大踏步的离开。 谁是王民皓,姐!守璇疑惑的问。 黄燕的男朋友!可宜言不由衷的。 那妳怎么认识?守璇更疑惑了。 可宜呆怔一下,怎么回答呢?王民皓已不再是黄燕的男朋友了,她怎能再给守璇一个错觉? 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支吾着。 是吗?姐守璇开始担心起来,一个是同学,一个是姐姐,若可宜有心和黄燕争,黄燕绝不是对手。可宜的成熟,老练,风度,气质,黄燕远比不上,虽然她们都漂亮,但男孩子往往迷惑于女孩成熟的风韵。 担心什么呢?守璇,可宜看出妹妹的心事。若王民皓爱黄燕,我抢不走,也不会抢,懂吗? 他爱黄燕吗?守璇天真的。 下次见到他,妳自己问吧!可宜笑得美极了,想着王民皓,她的心一阵阵的波动起来,那粗犷、大胆、直率的男孩,竟深深的嵌在她心上了。 守璇沉默的伴着可宜直走到校门口,她不停的在偷偷打量有着沉迷的姐姐,她有个感觉,不必下次问王民皓了,姐姐的神情不说明了一切? 姐,妳真是个危险人物,守璇叹一口气。没有男孩子能逃得過妳,只是我希望妳别太让黄燕伤心,妳能有一百个男朋友,她只有一个! 可宜望着妹妹,她不要那一百个,只要这一个,但她怎么告诉妹妹呢? 可宜的新家在罗斯福路,离台大不远的一幢精致小洋房里。房东是一对老年夫妇,因为在美国成家立业的儿子接他们到太平洋彼岸小住一年,所以这幢房屋连家具一起,很便宜就租给可宜了。老夫妇不在乎房租那点钱,他们只想找可靠的人替他们看家,可宜有高尚的职业,守璇又是最高学府的学生,两姐妹又讨人喜欢,老夫妇一眼就看中了她们,便宜租了房子还千谢万谢的!可宜在新家里安顿下来,她几乎什么都不用买,老夫妇的屋子里样样设备齐全,只要她们搬来就行了。可宜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地方,她心里有奇妙的满足与喜悦,除了当班以外,她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她也第一次发现了家庭之乐。 守璇也好满意,这里离学校近,住得又舒服,温习功课又不受宿舍里种种限制,她小小的脸儿整天带着欢欣。石宗哲偶尔也来,总是挑可宜不在家的时候,还有黄燕和宿舍里的女同学,守璇总邀她们来度周末,姐妹俩自己动手烧菜、煮饭守璇是内行,她在家做惯了,倒也有声有色。整幢小洋房里,时时充满了青春的欢笑,几乎变成她们的乐园了! 可宜和王民皓的感情,随着她跟飞机去台南的次数而直线上升,那个坦率的男孩,毫不保留的把所有的热情和爱全部给了她。她始终觉得她在恋爱了,幸福的笑容,总甜甜蜜蜜绽开在她嘴角。她时常碰见黄燕,但她什么都不再说,那个稚嫩的女孩,甚至连一丝儿怀疑都没有呢! 可宜从公司回来,她的神情有些异样,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守璇看出来了,守璇了解她,她从不肯隐瞒什么。 姐,有什么事吗?守璇小心的问。一个月幸福的日子,她时时担心会被任何外力破坏,这个自小在穷困长大的女孩,总觉得幸福不真实,怕好景不常! 没有!可宜振作一下。下个月我就可以飞国外航线,我工作成绩好,特别提早调过去! 是吗?守璇高兴起来。那妳为什么好像有心事呢? 心事?不,飞越洋长途可以赚多点钱,我可以给妳买些外国货的东西,可宜停下来,她怎么说起这些呢?她根本不是要说这些的。守璇,费立辞职了! 哦!守璇坐直一些,听刘恺说,费立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他不会在乎女孩子,他辞职不会是为可宜吧?妳碰到他吗? 没有,可宜摇摇头。费立这么做使她有个感觉,她是玩弄了他的感情,他是在乎她的。他卖了那幢房子还赌债,然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妳还没有忘记他?守璇问。 不是忘不忘记的问题,没有人能把往事一笔勾消的。可宜感慨的。我只觉得世事变化太大,明天的事不是我能料得到的! 别想得那么悲观,虽然明天的事料不到,但至少可以尽力去争取,去创造,对吗?守璇望着她。 妳說得对,最主要的是先要把稳方向,可宜坐在守璇旁边。我也努力去争取、创造过,总是走错路,我这个人有点糟,是不? 也不能说糟,只是很怪,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守璇耸耸肩。明天又去台南? 啊!她懒懒的,才飞了四个多月,她已厌倦了空中小姐的生活。我想我这种人还是该结婚的好! 结婚?守璇惊讶了,以她这么不羁的女孩,怎么肯早早的以婚姻缚住自己?妳真的想结婚? 啊,她还是不起劲的。妳知道吗?我在恋爱了,这次是真的,我恋爱了! 恋爱了?谁?守璇简直不能相信,她们姐妹住在一起之后,她从来没见过男孩子来找可宜。 妳不会认识,可宜倒在沙发上,像做梦一样。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他大胆、粗犷,他坦白、狂傲,他有成打以上的女朋友,他对爱情一点也不专,他说他耐不住每天对着相同女孩的面孔,他可能五分钟前爱妳,五分钟后掉头而去,没有女孩子能抓牢他,可是我爱他! 天!姐姐,妳在玩火!守璇怪叫起来,除了报纸上渲染的那个国际情场浪子华伦比提之外,她不相信真有这样的男孩子。 火焰多美,多迷人,即使玩火我也情愿,可宜毫不在乎的。这是我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别替我担心,小守璇,我本身就是火! 姐,妳在说笑话吧!守璇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开始怀疑可宜话里的真实性。刚刚摆脱了费立的事,妳不会傻得自寻烦恼! 妳以为吗?可宜笑一笑,认真一点。事实上一个月前我就认识他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来这里?守璇说。然后她停下来,怔怔的盯着可宜,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能吗?可宜毫不畏缩的迎着她的视线,姐妹俩互相凝视对峙着,过了好一阵子,守璇先松懈起来。是他,对吗?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她完全明白了。 就是他!可宜知道守璇指谁,姐妹俩之间似乎有先天性的默契。 妳怎么对她交代?守璇不说名字,她小小的脸孔变得好严肃,好严肃。我知道她全心全意爱他,她只有他一个,姐,妳怎么忍心? 守璇,别怪我。可宜坐起来。我没有办法,这种事要发生就发生了,而且是他找我,妳该明白,没有我的话,他也不会专心爱她! 那不同,完全不同,守璇好固执。我不能让别人说我姐姐抢了我同学的男朋友,黄燕那样一个女孩子,我知道她会受不了,姐,妳要放手 守璇,妳多残忍,可宜叹息。我从来没有爱过,妳为什么不替我想?我不想伤害黄燕,我同情她,只是爱 不是爱,妳不是爱,守璇激动起来。一个刘恺,一个费立,再加上他王民皓,根本不是爱,我知道,我了解,我完全明白,妳只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妳能抓住每一个男孩子,妳根本不是爱,妳好自私,妳怎能破坏别人来满足妳可恶的虚荣心? 妳不了解,守璇,这次绝对不是虚荣,我爱王民皓,真的,妳相信我,可宜说,她不能让守璇误会一次。黄燕跟他不适合,只有我才能抓牢他,握紧他,没有我黄燕也会痛苦,也会失望,别责备我,妳该明白我没有办法! 守璇目不转睛的望住可宜,可宜是认真的,严肃的,那张会令所有男孩子着迷的脸庞是紧张和求谅解,守璇觉得也或许她说得对,她是真的! 我真想使自己恨妳,讨厌妳,守璇叹一口气。可是妳仍是姐姐,妳又那么美,美得连妳的卑鄙,妳的缺点都变得可爱了! 妳了解了,是吗?可宜用力摇晃着她。妳了解了! 我了解没有用,守璇无奈的摇摇头,有这样美,这样出色的姐姐是幸或不幸?在可宜身上,她几乎能看见十个女孩的遭遇。妳看怎么对黄燕说吧,她就要来! 我不对她说,可宜聪明的。让她自己发现吧! 到时候她会恨妳一辈子,守璇忧心的。妳不是向来勇于面对现实的吗? 那要看什么事情!可宜站起来,从壁橱里拿出一罐果汁。要吗? 守璇摇摇头,她真佩服可宜的开朗,也恨可宜的自私,可宜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似乎把所有的精神担子全加在她身上,可宜真是个可恶的姐姐。 门铃响起来,急骤的两声又两声。守璇从沙发上跳起来,神经质的叫: 糟了,怎么办?黄燕来了! 看妳,可宜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妳紧张什么?开门让她进来,我会像对待可爱的小妹妹般对她! 妳无可救药!守璇叹息一声,匆匆走出去。 半天,也不见守璇进来,怎么回事?莫非她在门边把这件事说给黄燕听?这个蠢丫头,她总是感情用事! 守璇,是谁?黄燕吗?可宜慢慢走到门口。 守璇堵在门边,来人似乎不是黄燕,她像审犯人似的,谁呢?可宜伸出半个脑袋 可宜门外的人欢呼一声,一掌推开拦住去路的守璇,旋风般的冲进来,一把抱住可宜,孩子气的在屋中转,那对带笑的眸子神采飞扬,他竟是天外飞来的王民皓。可宜,总算见到妳了! 皓,可宜惊喜的叫,也不顾呆在一边的守璇,重重的、深深的吻他一下。你怎么会来台北的?昨天还没听你说起,怎么回事? 王民皓放下可宜,两人兴冲冲的坐在沙发上,他们全忘了仍在门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守璇。看他们那种甜蜜,那种沉醉的模样,真是恋爱吧! 今天一起床就想妳,知道妳休假,王民皓握住可宜的手,凝视着她迷人的脸。留了一张条子给队长,管他准不准假,跳上飞机就来了! 你真是无法无天,她笑着责备他,语气里满足多于其他一切。总有一天得到惩罚! 惩罚?谁敢?他傲然的哼一声。我天不服地不服,除了舒可宜瞪眼生气,告诉我,怎么欢迎我来? 我可宜突然觉醒,看见倚门而立,面带无奈的守璇。守璇,进来,我替妳介绍! 守璇摇摇头,长长的吐一口气,用力关上大门。 妳是谁?凶霸霸的小丫头?王民皓夸张的对守璇。问了半天都不准我进来,以为我是小偷。 她是我妹妹,守璇,他就是王民皓!可宜笑得像春天的朝阳。 守璇笑一笑,怎样坦率、粗犷的漂亮男孩?难怪姐姐会沉迷,她耸耸肩,算了,原谅他那一掌之仇! 谁凶霸霸了?守璇不示弱的笑起来。你一掌推开我倒退三步,总有一天我会报仇! 天!是小姨子!他天一句地一句。我还以为是下女,守璇,怎能对姐夫这么无礼? 姐夫?守璇看看可宜,他们的确是理想的一对,她喜欢王民皓做姐夫,只是黄燕 听他胡扯!可宜不认真的打他一下。守璇是老学究,你别吓坏了她! 是!是!他坐正了,装出一副正经却仍然顽皮的样子。小人不敢再胡言乱语! 守璇又再一次笑起来。这么漂亮又这么活的男孩,黄燕是驾驭不了,可宜说得对,看他那半眯的桃花眼,怎样的女孩子才会不坠入他的网? 门铃又在响,这次响得好斯文,好轻,好短促,守璇的脸一下子变了,站在那儿她不知如何是好。 黄燕来了!她说。 她王民皓的脸也变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原状。让她进来,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他若无其事的。 守璇几时遇过这种场面?她吓得心惊胆战,她希望能有个后门让她溜走。 门开处,甜蜜的黄燕和斯文的林文华站在那儿。黄燕笑得好甜,迈上一步眼光一转,笑容上加了一抹惊异,王民皓怎会在这儿? 小燕,王民皓站起来,态度自然而亲切,没什么不对呀?守璇真佩服他的镇静。知道妳会来,专程在这儿等妳,我刚到十分钟! 黄燕的惊疑消失了,甜笑蒙上一层羞涩,她反而显得忸怩不安了。 一定是可宜姐告诉你的,她半垂着头,眼光不敢直视他。我们和守璇约好在这儿开夜车,明天要考试! 考试?真糟!王民皓装得好真,或者,他早已习惯这种白板对煞的尴尬场面。我只有一天假期,明天就要回去,妳今晚不能陪我玩了? 是吗?黄燕好抱歉的样子,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啊!那怎么办?明天考有机化学,非开夜车不可! 王民皓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失望的看看一直沉默的可宜她脸上有一抹淡得难觉察的捉弄笑容。 至少总有时间大家一起吃餐晚饭吧!他说。 那当然,黄燕说:可宜姐也一起去,好吗?或者请可宜姐陪你在台北逛逛,免得你白跑一趟! 守璇几乎要大声叹息和抗议了,可怜的黄燕,她知道在这出戏里,她扮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吗?丑角!一个眼泪往肚里流的丑角! 妳放心把他交给我?可宜似笑非笑的。守璇一点也不明白,姐姐没有一丝同情心?还忍心这样捉弄黄燕? 什么话,可宜姐,黄燕红着脸说。妳是我们几个的大姐姐嘛! 可宜笑一笑,不再看王民皓也不再说话,她并不情愿有黄燕这种低能的对手呢! 有男孩子在,气氛活泼不起来,王民皓居然也收敛了刚才的夸张和狂妄。也许可宜说得对,王民皓和黄燕的确不适合,像黄燕这么娇嫩的小美人,该有个斯文的男朋友。世界上的事偏偏那么奇怪,她竟会爱上粗犷的王民皓。 走吧!他先受不了那沉闷。找一家饭店或街上走一走总比闷在家里好,是吗? 去XX酒楼吃湖南菜,我请客!可宜第一个站起来。 当然该我请,我是唯一的男士!王民皓说。 我请,别忘了我是地主!可宜说。 让民皓请吧!黄燕说:总该男孩子付账的! 可宜看看王民皓,忽然笑起来,她是笑这虚伪的客套,她和王民皓黄燕怎能了解的关系? 守璇有点阴沉,这好心的姑娘替三个当事者担心,可宜和王民皓虽然装得如此逼真,但纸永远包不住火,若她是黄燕,她觉得她会自杀! XX酒楼也在罗斯福路上靠南门市场那边,地方不大,装饰也不是一流,架势却很好。四个女孩一个男孩分两部计程车去,可宜故意让黄燕和王民皓坐一部,守璇不懂,这也算大方? 因为明天有考试,三个小女孩都没有什么心绪吃,她们一心填满肚皮算数,王民皓对黄燕很殷勤,很周到,连守璇都在怀疑真假了! 黄燕,妳要我带妳的王民皓去那里玩?可宜问。 随便妳,妳比我懂得多!黄燕老老实实的。 妳真不怕我拐跑了他?可宜笑着。 姐姐守璇警告着,她开始不能忍受,明明抢了别人男朋友,为什么还惺惺作态。妳太过份了! 守璇,可宜姐是开玩笑的!黄燕解围,这个女孩简直白得像一张纸。 守璇冷冷的哼一声,她心里不停的骂,黄燕真蠢得可怜! 那么我带他去夜总会坐坐,不反对吧!可宜说。 当然不反对,只是一定要民皓付钱!黄燕一味替可宜着想,她认为可宜肯陪王民皓,完全是看她的面子,她理该感谢! 守璇实在再也忍不住,黄燕真窝囊,换了她的话换了她又如何?谁能是可宜的对手?可宜似乎生下来就是男孩子的克星,何况,变了心的男孩子会比变心的女孩子更可怕,更冷酷,更无情。 我们走吧!要不然开夜车都来不及了!她说。 我送妳们王民皓站起来。 用不着,我们三个人正好一部车!守璇冷冷的。 那么王民皓看着黄燕,他是看她的反应。 别送了,明天也别来找我,免得我考不好,黄燕犹豫一下。圣诞节左右我会回台南看你! 好!王民皓点点头。 守璇已拉着林文华先走出去,黄燕不得不跟着走。 祝你们玩得好!她依依不舍的挥手。 守璇肚子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声没出息,天下还有谁比黄燕更蠢,更傻,把深爱的男朋友拱手让人?坐车回到家里,她赌气不出声。 守璇,妳跟谁在生气?一直不曾开口的林文华说。她是唯一的旁观者,她看得最清楚。 没有,我没有生气!守璇振作一点。 我知道,是民皓来了,打扰我们看书,是吗?黄燕似乎懂得好多。考完了我请客! 谁要妳请客了,我守璇想一想,可宜和王民皓的事不是她能分得开的,她只能帮助黄燕。妳怎么会有这样的男朋友?你们一点也不配! 是吗?别人也这么说过,黄燕并不在意。他太活泼,太popular,许多人担心我会吃亏,但是一他对我很好,他的心并不坏! 没有人说他心坏,他看起来很风流,是那种到处留情的人!守璇故意说。 也许吧!可是我不在乎!黄燕固执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甚至有的还追他,他都在敷衍,他只对我好,妳知道我们从小是邻居! 妳怎么知道他是敷衍别人而不是敷衍妳呢?守璇说。 当然知道,黄燕脸上有一抹动人的光彩。妳能爱一个妳不了解的男孩吗? 守璇咬咬牙,沉默了。除了开导她,暗示她,还能做什么?何况那横刀夺爱的人是自己的姐姐! 好吧!算我多嘴,妳可别介意!守璇说:只是我绝不会爱一个受女孩子包围的男孩子! 黄燕低头笑一笑,拿出那本有机化学。林文华却用手支住下颚,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望着守璇,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但还不能确定。 妳想告诉黄燕什么,是吗?林文华轻声问。 守璇一惊,她已经做得太明显了,她并不想插手管这件事的,不是吗?她怎忍心看黄燕那可怜又痛苦的模样?她傻得无可救药,她在做什么? 不,没有什么,她硬生生咽下了所有话。我今天第一次看见王民皓,我只是想说出我的感觉而已! 林文华看她一眼,低下头去看书了,从那一眼里,守璇已清楚的知道,林文华已了解一切,只有黄燕是傻子! 寂静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书的气氛一直不好,她们三个开过许多次为应付考试的夜车,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晚这么差过,尤其是黄燕,心神不定的直看表,她每看一次表,看书的两人也被惊动了。 对不起,我只是这么迟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黄燕可怜兮兮的说。 夜总会两点钟才打烊,现在才十二点!守璇说。 民皓真是,他怎能拖着可宜姐玩得这么晚?黄燕埋怨着。可宜姐明天要当班的。 别替我姐姐担心,她是夜游神!守璇没好气的。 话不是这样说,跟飞机很辛苦的,可宜姐 别说了,我告诉妳,下次别那么鬼大方,把男朋友借出去陪别的女孩,守璇大声说:出了事啊 嘶的一声,计程车停在门口的声音,她们三人都跳起来是下意识的。守璇奔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微带醉意、脸泛桃红的可宜,王民皓却不在。 他呢?守璇压低了声音。 回新生社招待所了,可宜要进来,守璇挡住她。怎么?不许我回家? 妳检点一些,黄燕什么都不知道,她对妳只是满心感谢!守璇小声说。 没有用,告诉妳,小妹,快恭喜我,可宜眼放异彩,她只有在心情最好的时候才叫守璇小妹。我们订婚了! 妳守璇心一沉,黄燕完了。 可宜推开她像王民皓一样的推开她,毫不在乎的走进去,她对黄燕依然笑得那么亲切。 可宜第一次飞海外航线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她从台北经大坂到东京住一夜,在圣诞节的当天又赶回台北。她和王民皓的订婚派对也定在这一天。 在东京,她为自己买了一套名贵又别致的礼服,纯白的薄开司米装,领上和袖口都镶着白色羽毛,配上新款红色的大衣,她将是最漂亮的女主人。 一回到台北,她立刻打电话去空军新生社找王民皓,但是,他竟没有来,离晚上的宴会只有八个钟头了,他在开玩笑?或者有什么意外?有什么急事耽误了他? 握着电话,她怔怔的呆在机场办公室里,为订婚而泛起的兴奋一下子冷下来,怎么回事呢?王民皓该不是个不负责的人,何况订婚是那么一件大事! 无论如何,先回家吧!不能因为王民皓的迟到而使所有的事都停顿下来,她还要洗头,还要去照红外线,还得到中山北路第五街去拿那一双金皮鞋,唉!要做的事那么多,王民皓不来帮忙算了! 她无精打采的慢慢走出去,她盼望了许久的大日子,她不能心情不好,振作起来,笑一笑嗯!心情好一点,别担心得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或者王民皓已经在家里等她是了,他一定在家里,她真是的,担心什么呢?她真的振作起来,他在家里等待的新希望照亮了她的眼眸,使男孩子着迷的微笑又漾在唇边,迈出的步伐又大又精神,今夜,她的人生路途将走上另一段! 经过了公司柜台,几个地勤同事正忙着为旅客登记座位,是一班飞香港的飞机,她随便的、不在意的望一眼没有错吗?是他吗?怎么可能?他 他也看见她不,早就看见她,他在考虑是否该招呼她。他看来漂亮依旧,却显得很失意,很苍老,他在对她微笑,那勉强的笑容是苦涩的! 费立!她无法置信,又惊又喜的叫。是你吗? 他向她走来,走得好快,好急促,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让他们相遇,似乎是天意。他手上有旅行袋,有护照和机票,他去旅行吗? 我曾希望再见到妳,一分钟前我却以为永远见不到妳了!他牢牢的看住她。 永远?什么意思?她呆一下。 我辞了职,卖了房子,妳叫我去那里呢?他故作潇洒的。幸好还够钱买去南美的飞机票! 哦!你去找父母!她点点头。不知怎的,阔别一个多月,她发现竟能当他朋友般的好好相处了。不会再回来了吗? 回来做什么?在台北已走投无路,他自嘲的。他当然不是走投无路。只好出国流浪了。可宜不知说什么,这种情形她实在得负资任,本来是那样一个洒脱不羁的男孩,竟变得有些可怜兮兮! 你还在恨我,是吗?她勇敢的望着他。 我说过,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恨妳,一点都不,他说得很认真。我该恨自己,一开始我态度太坏,而且我对妳的估计错误! 她笑一笑,笑得好淡,好飘忽,费立此去,将永不会见面,她还有什么话说呢? 你不是个坏男孩,你为什么一直要把自己装成那样坏呢?她忽然说。 他呆一呆,毕竟她是了解他的。 我不想让人看见我内心的软弱,我情愿别人以为我是个坏男孩!他说:不过以后不用装了,如果我不用真去对人,别人怎会以真对我? 扩音机开始报告请赴香港的旅客入闸,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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