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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悠然此心 嚴沁 11338 2023-02-04
蕙心的心情是矛盾的。 当斯年刚刚到纽约,她实在是开心的,感动的,这么远远的追来纽约,足以表示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女性的优越感也得到满足。 可是,一刹那间就被繁重的实习工作,被受训的各种课程所淹盖,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现在该搏尽全力为工作,为事业打好基础,斯年 她必须对斯年冷淡一点。 她自己内心的一刹那激动也必须冷静下来,斯年若真爱她,他始终都会在那儿,是不是?他始终都会在那儿! 于是,她上午参加一间大学的人事管理的课程,下午到总公司人事部实习,晚间自修,把所有的时间填得满满的,甚至和斯年通电话也排在午夜十二点钟之后。 她是冷落了斯年。 这冷落有点故意的成分,或者也可以说成一种轻度的考验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斯年竟然就此回香港了!

她做错了吗?她不该这么冷待斯年吗?她她是有点后悔的,这么好条件,好背景,对她这么真诚的男孩子毕竟不多,她做错了吧? 她心里不舒服,却强忍着,她还有工作,还有沉重的课程,这不舒服很快会过去,她这么告诉自己。可是几天过去了,心里的不舒服并没有消散,并没有过去,反而更加重,加浓了,变成了悔意 工作或忙碌填不满感情的失落,是吧? 几经犹豫,几经考虑,几经矛盾,她终于打了电话,当她听见斯年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心中一下踏实了。 然后,对他说一些话,他答应她三天后再来,她是真的开心,真的快乐,真的满足,她不能再不承认,她是爱上了斯年。 爱,绝不是生命的全部,至少,它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缺少它,生命就显得不完整,像一幅没有完成的画,总是若有所憾。

那么,爱情能和事业并存吗? 她思索着,考虑着。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她是做一件事就全心投入的人,爱情和事业,她恐怕难以顾得周全,结果爱情不汤不水,事业不上不下,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情形。 现在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斯年今天就要来了,她不能再出尔反尔的冷淡他,让他再一次失意回港,她相信以他的骄傲,他不能,不肯,也不会忍受她两次的冷待。 她该怎么办呢?她是爱斯年的,可是她更爱事业,别的女人能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甚至男人能做的事她也要做到,她的目标是公司的老总她有希望的,是不是?这次受训令总公司的人对她赞不绝口,印象深刻,她是有机会的! 斯年就快到了,见了他的面再说吧!这次他的不辞而别,她真的在想念他呢!

房门轻响,当然是侍者,或者她有香港的信吧!随口应了一声,门开处,竟是竟是不该到得这么早的斯年,他微笑地站在门边,那笑容充满了阳光,引人极了! 斯年她奔过去,却停在他面前两步之处。怎么到得这么早?我以为起码在十一点钟之后! 为什么不锁门?斯年望着她,目不转睛。纽约的治安可以和香港媲美! 忘了!她暗暗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行李呢?你就这么来的? 已放在房间了,和妳同一层楼!他上前一步,拥着她轻吻她面颊。蕙心,看見妳真好! 我也是!她笑得顽皮。香港好吗? 香港无恙!他看一看她堆在桌上的文件,书本。妳不要累坏了! 现在是搏杀期,要拼尽全力!她坐下来。 我不劝妳,因为妳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温柔地望住她。

是的!她低下了头,忽然之间,心虚了,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是的! 斯年不能了解她微妙、矛盾的心情,他以为自己的来到打扰了她的工作。 妳还要看书,是吗?他问。 不,不她立刻摇头。或者我陪你去吃点东西,你的飞机餐一定吃怕了! 我不饿,不过我倒想去喝杯酒!他说。 走吧!她洒脱地拍拍牛仔裤。 他们下到酒店附设的酒吧,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美国人习惯以水当酒,这儿的人真多。 回香港碰到文珠吗?她问。 碰到费烈!他笑。他们自己组团去欧洲旅行,和我同时动身! 真舒服!她随口说,也不是真的羡慕。 当你有时间又想去时,告诉我,我们组二人团去!他半开玩笑。 我会记住了你的话!她不认真的。 在纽约,有美国男人追妳吗?他问。

我不是大受男人欢迎型的女孩子,而且你知道我不容易动心、动情!她望着酒杯。 我该放心些,是吗?他笑。 斯年,她考虑着慢慢说:你这么放开公司业务跑来纽约陪我,我心不能安! 如果我真正的陪了妳,那是值得的!他说得奇怪。 她看他一眼,把手放在他手上。 抱歉,我知道我太忙,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在一起!她真诚地说。对斯年,她真是越来越矛盾了。可是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你,我心里不舒服! 我明白,他反手握住她,我明白,蕙心,我真的明白你的心情,不必对我抱歉! 然而,来了纽约,你会感到寂寞!她说。眼中柔情荡漾,令斯年看得呆了。 是异国的寂寥吗?蕙心第一次流露了感情。 我会安排自己,忘了我有许多朋友吗?我在这儿念了六年书!他说。

他重视的是她的感情,至于能否时时在一起,那绝不重要,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是不?一辈子! 那我就放心了!她透一口气。斯年,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在美国念那一科?什么学校? 一定要讲?他不想炫耀。 哈佛商业管理的MBA,真是落地有声呢! 不是花钱买一个学位吧?她开玩笑,她知道斯年绝不会是,她知道他有料。 差不多呢!还是不说,免我不好意思!他笑。 我想知道,在受训的课程上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她说了真话。 哦好吧!他呆怔一下,蕙心会要求帮助?她那么坚强,独立又骄傲的女孩子,她是有些改变了。我在史丹佛念商科,后来又在哈佛念商业管理! 哈佛商业管理?她睁大了惊喜的眼睛。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辛苦多时!

怎么?他不懂。 我目前的讲师是你的同学,也许比你高班些,却也是哈佛商业管理的,他讲得很好,可是那副骄傲、不可一世状,我很反感!她说。 只要能学到东西,何必理会他态度?他说。 我不服气,所以两人之间的沟通不好,有一点事倍功半,她耸耸肩。你来了正好,你晚上教我! 真的?真的那么谦虚求教?妳知不知道,可能我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他笑。 你是斯年,我情愿受你的气!她说。 好极了,我们明天开始,今晚把妳的课程资料给我看看,我得预备一下!他说。 他心中也愉快,被重视的愉快。 以后那家伙不能气焰嚣张了!她孩子气的。我的进步神速会使他大吃一惊! 妳原来是个斗气学生!他摇了摇头。 不,以前从没试过和教授斗气,每一位教授都非常有风度、教养,只是这一位或者是哈佛吧!她说。

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哈佛的人也有谦虚的!他笑。 她没有接着这题目再说下去,喝一口酒,思索半晌,犹豫半晌。 斯年,如果我不回香港呢?她突然说。 什么?他好意外。不回香港? 是总公司的人暗示过我,如果我愿意,可以留在纽约做,职位也很好!她只望着酒。 妳愿意吗?妳答应了他们吗?他一把抓紧她的手。妳为什么有留在这儿的打算呢? 没有,我只说考虑!她摇摇头,眼中柔情消失,代之一片清澈。我并不喜欢纽约,非常寂寞,很不踏实,也很没有安全感,只是如果我留下,可利用晚上工余的时间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 就是这原因?斯年几乎叫起来。哥大虽也是青藤名校,但这几年已不人十大,它不再是以前的哥大了,不值得妳为它留下!

我会考虑!她吸一口气。我看得很清楚,在我们公司若要和男人竞争,一个MBA学位是重要的! 妳可能会轻易拿到哥大的MBA,可是妳可想过,妳将付出怎样的代价?他正色说。 她点点头,再点点头。 所以我犹豫!她说。 不要犹豫,回香港,妳一样能出人头地,他认真地说:而且香港有我! 她抬头,香港有他?是理由吗? 斯年已留在纽约二十天了。 白天蕙心进修和实习的时候,他就去看看老同学,也接洽一点生意,否则他一个人闷在酒店岂不太寂寞了。 晚上,他和蕙心一起进餐,然后替她温习白天所学,他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又是哈佛的,他做得非常好,对她帮助很大。 日子却过得并非想像中的快乐和多姿多彩,平淡得若有所缺。

他安慰着自己,蕙心是在非常时期,回到香港,他们一切都会正常,特别是爱情。 好在她说过,总公司已通知她,三个月之后她可以结束受训,不必再延长到半年了。 三个月倒也快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一直闷在心里,蕙心一直没有戴他送给她那枚钻戒。 他想问,又觉得不好,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不戴自然有她的理由,追问反而显得太小气了,是不? 好在她没再提留在美国念书的事。 今天晚餐是在唐人街吃的,那家湖南园的菜颇不错当然是纽约的水准。比起香港、台湾来,不能说太差劲,只是那儿的湘菜已经西化了。 蕙心吃得很开心,她已吃厌了酒店里的食物,平日为争取时间,也不讲究了,今天换一个口味,真是大不相同,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你为什么特别选湖南园?唐人街有许多其他的广东粤菜餐厅啊!她说。 妳不懂,此地粤菜不够香港人的水准,为免失望,吃平日少吃的湘菜好些!他说。 你是个很心细的男人,这一点也想到?她笑。 平日我不想的,我的脑筋不用在这一方面,他看她。现在等于是在度假,又带妳去,这不同? 不要对我太好,否则我被宠坏了!她说。 那么妳来宠我,可好?他笑着问。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不会宠人,甚至不会宠自己,她说:我的各方面要求高,所以很苛刻! 苛刻的女人。他故意叹一口气。 打退堂鼓?她望着他。 在妳面前,永不言退!他吻一吻她面颊。 这么肯定?这么有把握?她微笑。 她是爱他的,当他吻她,她心中平静快乐,只是她不是不要表达感情,她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表达。 当然,除非头破血流,死而后已!他半开玩笑。 什么话?死而后已!她皱眉。 心死!他作状的指指胸口。 她凝视他,好久,好久。 斯年,我觉得你变了,和以前刚认识你时完全不同,真的!她说。 是妳折磨的!他笑。 那个时候你强横霸道,蛮不讲理,记得你那时对我做过什么?她说。 带妳去香港仔吃海鲜!他笑。 事先不征求同意,还,还, 还强吻你,是不是?他握住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情不自禁吧? 你以为,你只是骄傲,不想败在我手下?她说。 天地良心!只要妳肯接受我,我情愿五体投地的拜倒!他作发誓状。 不要肉麻。她大笑。 在纽约那么多天,她第一次表现得那么开怀。 蕙心,一个问题他犹豫一下,为什么不戴那枚钻戒? 他终于问了。 你想我被打劫?她斜着看他。 没有那么严重,我一直没見妳戴,甚至晚上在酒店里!他问。 我不习惯,她想一想,而且这是贵重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我怕不见了! 我送给妳的,不见了也不会怪妳!他说。 这是伯母的东西!她摇摇头说。 蕙心,不要那么固执,好吗?他叹息。 她再想一想,终于微笑着抽出领口里的一条白金链子,链子的一端不正是那枚钻戒? 蕙心他又惊讶又高兴又感动,她不是不戴,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戴了。 我不是那么固执,那么冷酷的人,她轻轻说:更不是铁石心肠,斯年,不戴在手指上,当然是怕掉,而且你不以为这么戴更接近心灵? 蕙心他拥住她。 他何必疑神疑鬼,多心又猜疑呢?蕙心不是普通受孩子,她早已用另一种方式接受了他,是吗? 他不该这么没有信心,对不对? 回到酒店,他们一直上楼到蕙心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很令人怀疑的样子,这样的酒店,难道也有鼠摸之辈混进来? 正想找侍者来问,却听见房里的人声。 这么晚了,你以为他们去了那里?女孩子,是文珠,啊,文珠来了。 文珠费烈,推开房门,蕙心开心的叫。 这叫作他乡遇故知吧? 哇,你们终于回来了,到那儿去拍拖了?文珠坐在床上,像是主人一样。 吃晚饭,那儿有拖可拍?斯年说:蕙心在这儿好像打仗一样! 费烈微笑望着他们,一言不发。 费烈,怎么不出声,欧洲好玩吗?蕙心问。 很好,尤其都是好朋友在一起!费烈永远温文有礼。本来没预备来纽约,是文珠临时决定的! 他是在解释什么吧? 我们该代表纽约欢迎,是不是?斯年看文珠一眼。你们其他的朋友呢? 回香港了,他们对纽约不感兴趣!文珠说。 吃晚餐了吗?蕙心坐在床上的另一边。 飞机餐!文珠摊开双手。 要不要下楼吃一点东西?斯年问。 他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互相关心是有的! 免了,我想减肥!文珠摇手。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纽约吗? 为什么?斯年问,下意识的看蕙心一眼。 他站在离文珠很远的地方。 当然主要是看看你们,我们四个人能在纽约相聚真是件开心的事,文珠说得很好。另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我接了一笔生意! 生意?是什么生意?斯年不明白。 我们的三人公司啊!文珠叫。看见蕙心就什么都忘了吗?你这家伙! 哦什么生意?斯年又看蕙心一眼。 我拿到一个法国名牌衣服的代理权!她说。颇为骄傲自得。 衣服?妳想开时装店?斯年意外的。 可以转给别人!她笑。 衣服不及手袋、皮鞋好,到底是不必需品!斯年说。 不要淋我冷水,斯年!文珠跳起来。 好好!斯年微笑不语。 哦!你们住在那里?蕙心很自然地转开话题。 这啊,二十三楼!文珠拍拍手。华尔道夫酒店没有房,没办法啦! 文珠对华尔道夫情有独钟!费烈说。 文珠白他一眼,又转向斯年。 白天你有空,是不是?可以陪我们一起玩!她说。似乎忘记了蕙心的存在。 好!斯年很爽快。反正白天我多半在酒店,蕙心要下午五点半才回来! 晚上的时间我们不打扰!文珠对蕙心扮个鬼脸。 有时候实在摸不透文珠的真正意图。 你们预备住多久?斯年忍不住问。 你呢?文珠不答反问。 没有一定!斯年皱眉。 文珠难道是打算要和他在纽约耗上了? 放心,斯年,还是费烈最敦厚,永不令人为难。我们只预备逗留一星期!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斯年有些窘迫的笑,纽约又不是我的,对不对? 看!斯年被我吓坏了!文珠对蕙心眨眨眼。 文珠,良心话,我是会被吓坏的人吗?斯年不服。 文珠眼珠儿一转,笑了。 以前不会,以前你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我可不知道了!她笑。 文珠专会捉弄人,费烈打圆场:我的那班朋友被她捉弄惨了! 不是本姑娘对手!文珠拍了拍手。 那么,文珠并没有从他们中间找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吧?文珠唉!她也固执。 文珠人生不是打桥牌,不要把男孩子当对手,妳该找的是伴侣!斯年很诚恳地说。 文珠呆怔一下,然后大笑。 是!我不该找对手,要找伴侣!她说,重复着。我该找伴侣! 斯年在纽约住了四十天,终于要回香港。 他本来不打算独自先回去,蕙心比他的生意、比赚钱更重要,何况文珠、费烈回香港前答应替他管理公司,他根本放心得很。 只是早晨文珠来长途电话文珠真讲信用,居然每天抽半天时间坐在他的公司里。她说中东一个大客户来港,非他亲自接待不可,而那大客户是有王子身份的,轻慢不得,于是几经考虑,再加上蕙心劝解,他决定明天一早回香港。 临走前夕,似乎离情一下子就浓了。 本来蕙心打算在唐人街的粤菜馆同乐替他饯行,他不赞成,他说中国餐馆太吵,没有情调,他情愿找一家小小的西餐厅坐一个晚上。 去格林威治村吃墨西哥餐?我听人说那儿很有情调,有年轻歌手,还没红的未来之星演唱,好不好?蕙心兴致勃勃的。 去了妳会失望,斯年淡淡的摇头,今非昔比,完全失去以往的味道了! 你怎么知道?她问。 上次和文珠一起来纽约时也去过,非常失望!他说:我们就在酒店的餐厅吃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来往的路程上! 你是客人,依你!她笑。 六点半,他们走进餐厅,这餐厅并不附设夜总会,所以,他们都穿得很随便。 点了菜,叫了酒,两人之间都一阵子沉默。 面对妳,蕙心,我真怕明天上不了飞机!他说。 她闭一闭眼睛,非常妩媚,非常有女人味,只是这一刻,平时她太理智,太冷静。 我喜欢重视事业的男人! 所以我必须硬着心肠离开!他笑一笑。 快了,我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可以回香港,何况我的受训成绩火箭般进步,已令那目中无人的讲师改变态度!她故作轻松的。 他不会爱上你了吧?他开玩笑说。 这方面我很传统,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她笑着说。 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留在纽约工作!他严肃一点。任何情形下都要回香港! 她考虑一秒钟,点点头。 好!我会回香港。她说。 在一个月之后!他加重语气。 斯年,你真孩子气,担心什么呢?她笑了。我人在那里都一样,我的心和意志是坚定的,不会改变! 但是,我不能每天见到妳!他说。 你记得一首诗吗?两情 不要跟我说诗,我不要听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我的感情是实在的,诗帮不了我!他有些恼怒。 她只是淡淡的笑,有点不以为意的。 我会回香港,真的,她说:我说过,纽约这个地方令我没有归属感,整个人是浮的! 妳答应过了,记住!他抓住她的手,重重的握一下,妳要记住! 我会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说。 他向她举一举杯,她浅浅的啜了一口。 这次虽然住了四十天,还是很遗憾!他说。 遗憾什么?她问。 本来打算在妳受训结束之后,再带妳到处去玩一玩,至少去看看我以前念书的地方,我住的房子,他耸耸肩,现在只好等下次了! 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她开坑芙。 真黑心肠,居然不等我一起?他瞪住她。 办完事不许再回纽约!她说。 她实在是了解他的,知道他送走中东客户必然会再来。 为什么?我留在香港又没事做,文珠和费烈答应替我管公司!他抗议说。 公司是你的,不是他们的!她摇头。而且,欠了人家的情,怎么还? 他皱皱眉,却是不出声。 而且一个月时间实在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她又说。 他思索半晌,点点头。 我可以不来,妳戴上我送的戒指!他说。 交换条件?她不置可否的笑。 妳一直都没有戴过,是吗?他说。 那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她说。 我在意,真的!他凝视着她。 蕙心不出声,看着侍者送上菜来。 妳听见我的话吗?蕙心,我在意!斯年再说。 她看他一眼,淡淡的,显得有些神秘的笑。 你实在和我初认识的傅斯年完全不同了!她说。 不要岔开话题!他说。 她摇了摇头,还是那种令人难懂的笑。 我不怎么注重形式,我在意的是心!她说。 但是我看不见也摸不透妳的心!他说。 不需要我保证吧?她斜脱他。 妳肯保证吗?他问。 她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吃吧!我肚子饿了!她说。 妳不是想告诉我,今天晚上也要温习、进修吧?他似乎有点负气。 不,今夜我放自己假!她说。 她原是很有分寸的人。 这是沉蕙心式的人情味?他终于也笑了。 不,你做了我一个月的补习老师,我给你报酬。她开玩笑。 这报酬重得我几乎负担不起呢!他也笑。 气氛又轻松了,他也不再去提那钻戒,他知道,勉强是没有用的,只要她心中有他,她终有一天会戴上的,是不是? 吃完了晚餐,想去那儿?蕙心问。 夜总会?他笑得促狭。 不了,虽然今夜不必用功,但是我的精力不必花在累死人的DISCO上!她说。 当然也不能散步,不安全!他说。 每一区都不安全?她问。 当然有的地方治安还不错,我们也不必去冒险,他说:散步留待返香港后! 香港的晚上我更加不散步!她说。 好!下次我们在香港自置一个散步地方!他笑。 自置?好像自置一幢楼宇这么简单?她摇头。 他笑一笑,然后说: 我父亲在赤柱有一幢大屋,很多年了,花园很好,足可以散步! 赤柱?她恶作剧的。 我倒真想把妳关在我家大屋里呢!他说。 说说你的家,你自己,好不好?她忽然说。 说什么?父亲是谁?家中几人?好吗?他开玩笑。 随便,我都一样的听。她说。 好吧!他想一想,正经一点。父亲也是个商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总有点名誉地位,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另外我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 很矛盾不通哦,母亲只生了你,你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她笑。 应该还有另一个女人,是不是?他说。 哦!家变的情节嘛!那个十岁的小妹妹长大了,会是另一个洛琳!她笑。 什么家变我不知道,洛琳又是谁?他问。 一个肥皂剧,很轰动一时的!她说。 妳看肥皂剧的?他很意外。 为什么不?有空闲的晚上,心情也好,我也会坐在电视机前,不论节目的乱看一通! 很有道理似的。他笑。 再说你的家人吧!她又接上前题。 没什么好说,我们人口简单,不会有家变,因为妹妹和我母亲、父亲住在一起!他说。 那个女人呢?她好奇地追问。 早嫁了人!他说。 那倒简单,妹妹知道一切吗?她是关心吗? 怎能知道呢?她才十岁!他笑。不过小丫头长得很漂亮,长大后又是个害人精! 害人精?怎么说?她小声叫。他大笑:像我一样,不是被人所害吗? 你这家伙!她白他一眼,若认为我害了你,还不赶快走远些! 我是甘心被害!他还是笑。 就像娱乐场所一些冤大头,一些孝子贤孙,甘心被斩一颈血一样?她是牙尖嘴利的。 哎说不過妳,我投降!他服输了。 斯年,问你一个问题,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把头伸过来,一本正经的。当年你在美国念书时,有没有找到个金发情妇? 斯年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他竟也脸红,他叫:妳說什么? 文珠当然并不在,是不是?她笑得暧昧。 他思索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好,等会儿我带妳去见她! 见她?谁?那里?轮到她惊奇了,难道真有这么 一个金发情妇? 在新泽西州,他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些内疚似的,我在那儿西田区有一幢房子,现在住在那儿,等会我带妳见她! 斯年她意外得说不出话。 从这儿开车一小时就可以到,西田区的治安非常好,附近住的都是高尚人家,没有黑人,他避开她的视线,真是内疚,我带妳去! 斯年她怪不好意思,她原是无意揭开他以前的秘密,她只是说笑很抱歉,我无意令你难堪,我只是开玩笑的随便说说,我不要去看! 但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有这么一个人!他垂下头,一副认罪的模样。 那也是以前,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她急了。斯年,我不是斤斤计较,小气人! 但是我愿意向妳坦白,真的!他抓住她的手。非常诚恳,真挚的。我爱妳! 不,不。不必这样,我她说。然后,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大笑出声。 天我们都有这么好的演技呢!她说。 简直一流,好莱坞的导演该找到我们,下一届金像奖也该给我们!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真没想到,我们竟是好搭档?她问。 附近的客人诧异的看看这一对笑得流泪的中国年轻人,他怪不好意思的收拾了笑声。 等会儿我们真的开车去新泽西逛逛!她说,又问:真有一个西田区? 我们的确有一幢房子在那儿,现在租给一位台湾来美的留学生,现在做了教授!他说。 很羡慕别人能当教授,尤其是美国人的大学。她轻叹一声,似有点遗憾。 那又怎样?以后妳不是商界女强人吗?他说。 还是教授好,听起来也觉得高人一等!她说:真恨不得留下来念书。 蕙心,妳答应过我回香港的!他叫。 是我也没说现在念书!她吸一口气,神态恢复了正常!我们走吧!还是老节目,去跳慢舞的夜总会! 他想说什么,看见她在签单,忍住了。签好单,她站起来。 我们各自回房换衣服,半点钟后你来接我如何?她望着他。 一言为定!他终于什么也没说的点点头。现在不念书,那么以后呢?他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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