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言情小说 悠然此心

第5章 第五章

悠然此心 嚴沁 15103 2023-02-04
斯年在七点整的时候按响了蕙心家的门铃。 蕙心既是个原则性强的事业女性,她必定喜欢男孩子准时,所以斯年算得分秒不差。 过了一阵,木门慢慢打开,隔着铁闸,他看见一个中年妇人。 请问找谁?中年妇人问。看样子她是蕙心母亲,母女俩十分相像。 蕙心在吗?我是傅斯年,伯母。斯年微笑。我们约好了七点钟来接她的! 约好七点钟接她?母亲意外的。但是她不在家。 不在家!斯年的满腔热情被淋了一盆冷水。她去了那里?她哎!怎么可能? 蕙心母亲打开铁闸,让斯年进去。 我不知道,她一直没有回家,母亲的风度很好。只匆忙的打个电话回来,说有事! 有事?斯年失望已极的站在那儿。我们上午就约好的,她有事怎么不通知我?

你坐一下,真抱歉,母亲摇摇头。她没说是什么事,想来是临时发生的,相当重要的! 那斯年不知道留下等她好?或是离开?显得十分尴尬。她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她在电话中好匆忙!母亲摇头。 她也没说升级做人事经理的事?斯年问。我们就是为这件事庆祝的! 哦?她升级做人事经理?母亲睁大眼睛摇头。这孩子什么也没说,她的个性就是这样! 斯年摇摇手,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那么我回家去,她若回来,请她立刻给我电话!斯年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有家中电话号码。整个晚上我都会在家等她! 好!她回来我立刻让她打电话!母亲说。她对斯年印象很好,他原是好条件的男人。 谢谢伯母!斯年走出大门。 不必客气,有空来坐!母亲说:你们是同事吗?傅先生?

叫我斯年好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同事,他微笑。她没提过我? 蕙心的毛病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母亲风趣的。无论如何,我已经认识你了,斯年! 斯年挥手,落到楼下。失望整个占据了他的心灵,蕙心居然有事不回家,又不通知他,白白辜负了他整个精心设计的节目。蕙心临时有什么事呢? 他驾车返回家去,坐在沙发上喝啤酒,他眼睛定定的,呆望住那寂然的电话。 蕙心该有电话来了吧?她该来电话了吧? 从七点半一直等到十点,整幢屋子静得只闻他自己呼吸声,电话没响,蕙心没消息。 他的耐性几乎完全消失,她去了那里? 然后十一点,十二点他整个人等僵了,硬了,连饥饿也忘了,她居然还没回家! 她不是一直坚持早睡早起,生活有规律吗?她不是一直绝少有夜生活吗?她不是总是在拒绝约会吗?她去了那里?和谁?

一个男人?怎样的男人? 再也无法控制的恶意充满了心胸,他抓起了车钥匙,也不顾时间太晚,整个人冲出大门。 汽车如箭般前驶,十分钟就到了蕙心家。 他把汽车停在大厦前,他相信她还没有回家,否则她母亲一定会让她打电话的! 但是十二点多了,她可能去那里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斯年在车中如坐针毡,他又开始怀疑,是否她已回家,故意不给他电话? 正想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大厦门前。 不是蕙心是谁?她回来了,这个时候,而且一个人! 她没有看见斯年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在这儿,她的神色平静而愉快,一点也不疲倦。 她看来完全忘了斯年的约会,完全忘了! 在她正待进入大厦门时,他叫住了她。

蕙心 她呆怔一下,看见他和他的宾士四五○。 斯年?她意外不能置信地叫,然后走过来。这么晚了,你等在这儿做什么? 妳到那里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他气愤的。 他是气愤又失望,她竟是一副若无其事,她真可恶! 有事,公事!她淡淡。你还没说为什么在这儿? 妳妳不知道吗?他吸一口气。 你在生气?为什么?你然后她突然想起七点钟的庆祝约会,嘴巴张大,用手拍在额头! 老天我们约好了七点的,是不是?我哎!我怎么会忘了?忘得连一丝影子也没有! 也许妳有忘记的理由!他冷冷地说。 不要这样吧,好吗?她歉然的。我真是忘了,绝对不是故意的,今天一整天都糊里糊涂的忙,这个人来,那个人往,我居然忘了!我道歉,好吗?

他不响,静静地望住她。 她的神色是真诚而可爱的,坦白直率的可爱,只是他心里实在不好受,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斯年,讲句话,好不好?她坐上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总公司有人来香港,老总要我作陪,我的职责所在,推辞不了,真的! 妳有理由这么做!他还是负气的。 他在她心中一无地位,全无份量。 斯年,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她拍拍他的手。笑一笑,嗯? 我不是小气,只是失望!他冷淡的。我的约会,我安排的节目妳根本不重视,我很失望! 她皱皱眉,她是歉然的,但是她道过歉了,还要她怎么样?她说过是身不由主的公事。 你从七点一直等到现在?她吸一口气。 可以去问妳母亲!他望着黑暗的前面。他和她的前途也这样茫然不可预知,是吗?

真抱歉你还没吃晚餐?她叫。 他淡淡地摇头,再摇头。 我回去了!他说。 斯年她抓住他的手,没有下车。不要这样,好吗?明天我请你,算作补偿! 斯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承认是我错,你一定要生气我也没法子,我只能说我真心致歉! 说完,转身推开车门下去。 从车边一直走到大厦门口,她其实希望斯年叫住她,接受她的歉意,她实在相当喜欢斯年这样的朋友。他不出声,任她这么走回家,她心中的失望一圈圈扩大,扩大,她将失去他这朋友? 刚迈进大厦,她已不再存任何希望了,原是她不对,至少她该给他一个电话,他是个骄傲的男孩子,她伤了他的骄傲! 蕙心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她竟然有着无法抑制的喜悦,她开心地停步,转身,奔向他的汽车。

你原谅我了?嗯?她站在车门边。他望着她,深深地望着她好久,好久,然后伸手把她接进汽车,紧紧地拥住她。 我爱妳,不要再假装不知道,不要再冷待我!他吻她,有些激动地吻她。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没有挣扎,却也没有热烈的反应。 好一阵子,他才放开她。 妳是个残忍的女孩子!他凝视她。 她摇了摇头,微笑一下,不表示意见。 妳的心里不能为我留出一小块地方?他问。 我我陪你吃点东西!她说。 很明显的在逃避这问题。 他轻叹一声,发动汽车。 妳不怕时间太晚?他问。 已经晚了!她说! 为公事,妳可以在外面直到午夜,妳就不肯陪我久一点!他说。 这怎么一样呢?她笑。你越来越孩子气了! 妳实在太不公平!他摇头。没有任何其他女孩子这么轻视爱情!

不是轻视,是爱情对我来说,太早了!她说。 但是它已经来了,怎么办呢?他望着她。 若是真爱,它始终会在那,该是永恒的!她说得很好。我并不担心! 只苦了爱妳的人!他叹息。 不要斤斤计较,去爱人也是一种快乐,是不是?她笑。现在或者我对你比较冷淡,说不定 她停下来,他却急了! 说不定什么?他追问。 说不定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半开玩笑。 会吗?会吗?一辈子的时间?他握住她的手。妳不是骗我吧? 你会是我的第一个考虑的人选?她说。 第一个?不是唯一的一个?他叫。 不要贪心!她笑。至少,这是希望! 除了希望,我还得要信心!他说。 信心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到的,是不是?她说。 这些日子妳还不相信我的真诚?他说。

相信,而且我承认喜欢你!她说。 他呆怔一下,蕙心第一次这么坦白的表示,是吗? 她说喜欢! 这是妳给我的信心?他抓住她的手摇一下。 不知道!她摇头。不过斯年,这并不代表允诺,你我都有另交朋友的权力! 他看她一眼,不能在这个时候要求太多,他不笨。 当然,就算妳是我太太,也有交朋友的自由!他说。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斯年!她笑。今天的事我抱歉,明天由我安排一次晚餐! 一言为定,不能再黄牛了!他变得好开心。 绝对不会,她肯定的。七点钟我在家等你! 还把我正式介绍给妳父母!他说。 当然。她心情出奇得好。 似乎前途充满了希望呢! 这该是斯年和蕙心的第一个正式约会吧? 可能因为昨天对斯年的歉意,蕙心今晚有着平日难见的温柔,斯年想,这是不是一个好的转变呢?

坐在灯光柔和的夜总会里,他长长久久地凝视她,她也不闪避,只是微笑,含蓄的微笑。 很意外,你一直没有请我跳舞!她说。 我们现在是第三类接触,心灵接触!他半开玩笑。 哦!有沟通吗?我可感觉不到!她说。 不要残忍地破坏气氛!他摇摇头。 不能说是残忍,只是理智!她笑。 现在不是理智的时候!他举起面前的酒杯。祝妳升官! 升官!语气不真诚!她拿起杯子喝一口。 厉害!他笑。妳升官,我的希望就减少一分,如果有一天妳代替老总,我可以说绝望! 你真这么想?她问。 这是事实!他说。那个时候妳可能全心全意都在事业上,心中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 又或者我目的已达,功成身退呢?她说。 会吗?妳?他盯着她看。 或者!她笑。我只是在证明一件事,我的存在价值不会比任何成功男士低,他们做得到的我都行,但我并没有无穷的野心,真的! 我知道妳是在考验我的恒心,毅力。蕙心,我们可以说是耗上了吧?他说。 不要误会,我绝对无意考验你,你可以随时转头走,我绝不怪你!她说。 到有一天我心灰意冷时,说不定哦!他笑。 她轻轻地慢动手里的酒杯,微笑不语。 蕙心,费烈找過妳吗?他突然问。 她很意外,为什么提费烈? 他是君子,你比我清楚!她说。 没有电话?他再问。 我以为他不在香港!她肯定的。你呢? 见不到他,所以怀疑!他说:以往我们即使碰不了面也通个电话! 或者在拍拖?她问。 难了,他不像我,他挑剔得很,看不上眼的女孩子,绝对不会约!他说。 很正确,何必浪费时间呢!她说。 有时候我发觉,妳和费烈的许多观点不谋而合,所以我相当紧张!他说。 所以我也是个不想浪费时间的人!她含蓄的。 他明白了,很鼓励似的。 我们跳舞!他站起来,带她进舞池。 这一次,她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很温柔地依着他,很有情侣味道。 当然,目前来说他们还不是! 他很满意,这些进展啊! 昨天见到妳母亲,和妳很像!他在她耳边说。 相像的只是外表而已,妈妈是个主妇,她甚至不想出来工作!她摇着头。 那么,她怎么生了妳这个女儿?像父亲?他问。他喜欢她的头发弄痒他脖子的感觉。 都不像,主要的还是时代,社会的改变,她淡淡的。女权理应高张! 女权也来了,我真的担心!他笑。 担心在未来的日子里,男人是否越来越没地位?她会意的。那要看男人的表现了! 男人的表现!他还是摇头。会有一天沦为二等公民吗? 不要说得这么可怕,二等公民!她盯他一眼。难道以前女人是二等公民? 我不敢讲!他笑。说不定有这么一天哦!男人是二等公民,女人主宰一切! 不要用这个字眼,主宰,很不好!她说。 妳說什么,我只有听的份儿,是吗?他笑。 别这样,还是个男人吗?她摇摇头,自动把脸儿靠在他的下颚。 他很满意,真的。两个人似乎在一个漩涡里转呀转的,感觉上,他们是接近多了。 蕙心,等会儿到我家去坐坐?他问。 你家?她抬起头。 妳从来没有去过,不是吗?他说。 我从不去任何男人、男士、男孩子的家!她说。 不能为我例外一次?他问。 为什么?在你家也有个庆祝会?她不置可否。 没有庆祝会,我是诚心邀请!他说。 我不习惯和长辈相处,我不是个善于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她说。 没有老人家,我自己一个人住!他笑。很早我就搬出来独立了! 哦她笑一笑。方便追女孩子? 别把我看成这种人,是侮辱呢!他抗议。以往除了文珠,很少女孩子去过! 还不肯承认和文珠的感情?她笑。 妳不是在嫉妒吧?蕙心。他小声叫。 是啊!我嫉妒了。她忍不住笑。嫉妒得要死! 他盯着她,紧紧盯着她。 妳若真嫉妒,我现在死而无憾!他正色说。 不许说这样的话!她皱眉。 那么去我家!他目不转睛地凝视。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去是不去?回答我。他紧盯着不放松。 好!她回答得爽快。 妳答应去了?他惊喜得反而不相信了。 是!只是去你家,有什么这么严重的?她说。 许多女孩子会以为这是心怀不轨!他笑。 那些女孩子对自己没有信心。她说。 他凝视她一阵,轻轻叹息。 妳知道吧?妳的自信实在太吸引人!他说。 不觉得!我很冷。她说。 妳是指性?他问。 各方面!她神色自若,没有被那个性字吓倒。 妳不介意谈谈这问题吗?他问。 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她笑了。 音乐停了,她们回到座位上。 妳对婚姻的看法怎样?他问。 看情形而定,可能很保守,可能很开放!她说: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若有那一种把我烧熔了的感情,我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否则我要一切正正式式!她说。 我们之间呢?他凝望她。 那叫我怎么回答?她笑。我们才刚刚开始,是不是?先要培养感情! 我们才开始?他轻叹。我们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妳看不见吗? 斯年,你应该放松心情,是你自己紧张!她笑。 不紧张行吗?恐怕连开始也不可能!他苦笑。 可是斯年,你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她谈得很认真。 又给我鼓励和信心?他叫。 这是真话!她微微闭一闭眼睛,十分妩媚。我喜欢你,斯年。 她不是第一次讲这样的话,他却依然激动。 蕙心他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我并没有第二个男朋友,不是吗?她再说。 她实在是真喜欢他的,她的内心早已被他感动,而且他真是个出色的男孩子,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只是野心吧!事业上的野心使她不表示。 她想,只要是真感情,他始终都是在这儿的,是不是?如果他变了,那么也不算真情了。 我很蠢,很傻,是不是?他笑了。我以前从不是这样的,真话! 你很可爱,斯年!她笑。 音乐再响,他们却没有跳舞。 什么时候妳想走?他问。 如果去你家,现在走吧!她站起来。她是洒脱出众的,即使在灯红酒绿之中。 走出夜总会,找到他的车,直驶他家。 我很高兴妳肯跟我回家!他由衷的。 她没有出声,似乎在想另一件事。 我马上会离开香港一段日子!她忽然说。 哦!什么时候?去那里?多久?他一连串的问。这消息显然震动了他。怎么陈家瑞没有说呢? 昨夜总公司的人才说起的,她摇摇头。下星期就得走,去三个月或半年,纽约! 我的天他怪叫起来。去纽约三个月或半年?妳被充军了? 去受训!她说。眼中有异彩。升了级,必须有人事方面的专业训练! 香港不能训练吗?纽约那个鬼地方!他叫。 总公司在那儿,有什么法子!她说。我倒很开心能出国看看! 他不出声,一直回到家里。 蕙心,别去,好不好?他正色说。 别去!你开玩笑!她小声叫。 打开大门,他让她进去。 真的!干脆辞掉那份工作,以妳的能力去那儿都行!他一本正经的。 你孩子气!她笑了。我喜欢这份工作,而且在公司里我机会极好,为什么要辞职? 为我!他扶住她的肩,定定地凝视他。 她微微皱眉,这么不可成立的理由。 斯年,别孩子气,她婉转地说:纽约又不是天边,你可以去,我或者也能回来,而且三个月到半年,又不是很长时间! 妳不在香港,我便没有信心!他沮丧的。 事情已经决定了,斯年!她歉然说:而且这机会对我十分重要! 我在妳心目中全无份量?他盯着她。 不能这么说,她好困难。这么久了,你该明白我,我并不是只想做个主妇! 蕙心他似乎想讲什么,忍住了。 放心,你在我心目中的一切不会改变,她柔声说:我再说,你是我唯一的选择! 真话?他拥她入怀。 你要怎么才信我?她仰起头,轻轻吻他。 她也不是全无表示,是吗? 一连几天,蕙心都十分忙碌。 去签证,预备自己衣物,纽约的冬天是极冷的,香港穿的冬装绝对不够,还要预备一些受训的文件、资料。 忙碌中,她忘了许多人,许多事,包括斯年。 她说过,她是个事业至上的女孩子,何况这是她事业上一个里程碑,她万分重视。 奇怪的是,斯年和他那一伙人文珠、费烈他们也好像突然失踪,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起程的前一天,她向公司里的人辞行,然后步出办公室,这是下班的时候了! 明天要长途飞行,今夜一定得好好地休息,此去三个月到半年,她会很想念香港和香港的一切。 受训难不倒她,因为她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念书的习惯还在,只是,她会很寂寞。 一定的,她会寂寞。 纽约也许有几个同学在念硕士,到了那边或者可以联络一下,她不是需要人照顾,而是同学能解寂寞。 走出大厦,立刻就看见斯年和他的车。 啊!斯年!这几天来第一次记起他的名字,她实在是忙坏了。 斯年!看见他,她是真开心的。 他微笑地望着她,也不说什么。 她上车,拍拍他的手,有些歉意。 这几天我忙坏了!她说。她不能告诉他,她凡乎没有时间想起他。 我知道!他缓缓驾着车。妳去签证,妳去买皮革,买厚衣服,买雪靴! 哦你怎么会知道?她好意外。 斯年不是一直跟在她后面吧! 我怎么知道?他耸耸肩,还是微笑。我有千里眼! 她不追究,女孩子最忌就是查根问底,惹人反感,她深知这道理。 我明天就走!她说。 泛美一号班机!他真是了如指掌。 我的天,陈家瑞还告诉了你些什么?我一天喝了几杯水?上了几次洗手间?她抗议。 别冤枉好人,不关陈家瑞的事!他笑。 哎好吧!她看看马路,不是回家的方向。现在我们预备去那里? 这些天我一直没有打扰妳,临别前夕,妳总得给我一个机会!他说。 我们不是要私定终身吧?她打趣。 正有此意!他似笑非笑。 那也不必到你家去!她望望车外。 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色狼,在哄骗未成年的无知少女!他笑。 我是空手道三段呢!她也笑。 是啊!临行前夕虽需要早些休息,但和斯年聚一聚是应该的,无论如何,他是她身边唯一的男孩子! 我是挨打三段!他说。 她也笑了,和他在一起实在是轻松愉快。 文珠和费烈也来吗?她问。 我是白痴,请他们?他笑。 她摇摇头,有的时候斯年也很小心眼的,这一点他比不上她,真的! 请他们事实上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快乐!她说。 妳想再受一次文珠的脾气?他问。 她已和以前不同了! 妳别上她当,她在用计谋!他说。 我们好像在开始间谍战呢!她说。 到了他家大厦,泊好车,他们一起上楼。 进屋子第一件事,蕙心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她不回家晚餐。她实在是个好女儿。 放下电话,一转头,看他从厨房推出一个餐车。 亲自下厨呢!她过去帮忙。 没有这本事,是买回来的,不过放在热箱里!他说:热箱比焗炉能令食物更保持原味! 你家里有热箱倒是很意外!她说。 我总会在家里吃饭的!他说。 一进门就吃晚餐?她问。 难道你不饿?他反问。 体贴我明天的长途飞行?她笑笑。 你六十岁吗?长途飞行!他让她坐下来。下了飞机还能去DISCO呢! 我没有这本事!她放好餐巾。我几点钟能回家?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他笑。 他们进餐,很融洽,气氛很好,他还开了柔柔的音乐,很增加食欲。 他们也说很多话,那情形怎么说?像一对夫妇在闲话家常? 他们还喝了少少的酒。 晚餐后,蕙心帮忙把盘碟放回厨房,非常的分工合作,亲切自然。 好了,他拍拍手。现在我们可以言归正传! 她皱皱眉,她发觉他今夜讲话,一直都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与平日绝对不同。 我们有事要讲吗?她坐在沙发上。 当然有!他坐在她旁边,定定地凝视她。我们的感情才开始略有进展,就要分手,天南地北的,我很不放心,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没什么道理!她不以为然。几个月时间,而且航机才十七小时! 平日我从公司步行到妳的公司也不需要十七分钟!他固执地摇摇头。 那又怎样呢?我是一定得去的!她笑。 我当然知道妳一定得去,他悦:就算我现在请妳做我公司的总裁,妳也是一定不肯,是不是? 她微笑不语。 他是了解她的,真的。 所以我需要更多一点信心!他目不转睛的。 信心是很虚幻的字眼,你自己认为有信心,信心就在了,不必别人给的!她聪明地说。 自己不可能有信心,若妳没有表示,没有反应!他摇摇头。 你想我表示什么?她笑。要表示的,我以前已完全表示过了,不是吗? 他犹豫一下,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我知道,这是很古老、保守又老土的事,他的脸居然也红了,这斯年。但我希望妳接受! 是一只一克拉半左右的钻石戒指,不大,但光泽非常好,绝非凡品。 有这必要吗?她淡淡的笑,不接戒指。实在一只指环并不能保证什么? 蕙心他的脸更红了,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也会脸红?太难令人想像了。 她皱眉。她感觉得到他的极度难堪,她知道他是骄傲、自负的男孩子。 这样吧!她是善体人意的,善良的,何况,她也喜欢斯年。 我暂时替你保管这戒指,回来时再还给你,怎么样? 她不想接受,又不想斯年难堪,下不了台,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他沉默一下,慢慢套在她手指上。 真会有这么一天吗?他说。他是指替她戴戒指吗? 未来的事,谁也没有十足把握,是不?她轻描淡写地说,又收回了右手。他想一想,摇摇头。 一只戒指,实在不能保证什么!他叹息。 不要这样,我不是戴上了吗?她说。 回来之后,妳要还给我的!他说:人生的事真奇怪,想找个合适的人把这戒指送出去还不容易! 你买的?她看一眼戒指。 老妈的!他说。 什么?你怎能把伯母的东西乱送人?她叫。 她不知道多想見妳,他笑。但是,我知道时候没到,还是不见的好! 什么叫时候未到?她笑了。 合适的时候!他用她说过的话。如果勉强你们见面,我准是灰头土脸! 我似乎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她笑。 不是可怕,妳太理智,太原则,我不想冒一拍两散的险!他也笑。 她再看一眼戒指似乎越看越顺眼似的。事实上,我对任何朋友都不会一拍两散!她说:我理智、原则,却不是没有感情! 这是我喜欢听见的话!他握住她的手。蕙心,我认定了妳!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笑。 没有!他肯定地加强语气。没有! 不要这样霸道,好不好?她摇摇头。 我从来不是霸道的人,除了这件事!他盯着她。 好,不讨论这件事,她说。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来。是谁? 他皱眉,握住她的手不动。 不论是谁,我们不理!他说。 那怎么行?万一有重要事情呢?她笑。 不会!不会有重要事情!他肯定地摇头。是他们,文珠和费烈!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她不信。 别把他们俩想得那么天真!善良!他压低了声音。他们一定知道妳在这儿! 那有这样的事?我又没告诉他们明天走!她说。 人家会问的啊!小姐!他不许她动。别理他们! 她放弃地耸耸肩。门铃又响一阵,沉寂了。 居然相信你不在家!她笑了起来。 妳以为啦!我的车在下面!他摇头。 果然,两分钟之后电话响起来。 你料事如神嘛!她笑。我们在里面不应他们的门,又不听电话很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他说。 电话铃响不停,真烦人!她说。 忍耐一下!他轻轻吻她面颊。 她看他一眼,突然说:万一他们不死心,等在外面不离开呢? 他神秘地笑一笑,半开玩笑的。 那样就不走,今夜住在这儿!他说。 你她的脸红了。 我有客房,保证舒服!他立刻说。 他是真心诚意的,从他的紧张在意看得出,真的! 蕙心静悄悄地离开了。 送机的只有她的父母和斯年,像许许多多机场送行的场面一样,一点也不特别。 斯年却注意到,蕙心并没有戴他送的钻戒。 他有点失望,她为什么不戴呢?明知他会送行,就算假装的也戴一下,是不是? 她不戴,他真的失望。 回到办公室,他情绪十分低落,三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牵肠挂肚,蕙心是他生命中的魔星,他第一次尝到这种牵挂的滋味。 这滋味非常不好受,他几乎几乎忍不住想要搭下一班机追去。 当然他现在不能去,他不能置公司的生意不理,而且蕙心一定不高兴他这么做,他去纽约,肯定的是会打扰她,他只能暂时忍耐。 刚听完一个客户的电话,可能做成一笔大生意,不知怎么的,他一点也不兴奋。 这时候才发觉,蕙心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比任何其他事、其他人重,换句话说,他是绝对无法自拔了。 想喝一杯酒,正待唤女秘书,看见费烈和文珠进来,他们倒会选时候。 知道我这个时候情绪低落?他故意说。 是啊,我们来陪你,令你开心些?文珠笑。 斯年实在想说没有人能令他开心些,除非蕙心回来,可是他知道这样太伤文珠,他没有出声。 出去喝杯酒吧,好不好?费烈说。 费烈也是男人吧,他比较了解,说的话也比较得体。 好!斯年站起来。 今天一切不同,这么爽快?文珠说。 讽刺我吗?斯年也不在意。 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情景,蕙心没出现之前的情景,他们三个又在一起了。 他们仍去文华酒店。 文华又近又熟,去那儿根本是极自然的,不必考虑,不必征求同意。 开心些,斯年,纽约又不是天边?文珠拍拍他。 我并没有不开心,只是略有离愁!斯年开玩笑,过两天就好了! 你可以去?费烈说。 斯年正想说话,发觉文珠亮晶晶的眼睛看住他脸上,他笑起来。 当然我会去,不过要迟一阵!他说。 其实可以送她去,为她安顿好一切再回来!文珠说,那语气大方得令人不能置信。 她是独立的女孩子,为她安顿,送她去,似乎侵犯了她的独立,是不是?斯年说。 很能为别人着想啊?文珠举起杯。 我一直是这样的为别人着想的!斯年说。 文珠喝一口酒,皱皱眉。 蕙心运气真好,进了那间公司才几个月,就升级,还是人事经理!她说。 她能力强,又努力,又醒目!费烈说。 是目前最流行的女性样板,是不是?一部分像男人,一部分妇解,只剩下小部分的传统!文珠说。 这是时代和潮流的影响?费烈很帮蕙心。要在社会立足,女人就必须改变自己去适应! 我不想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文珠扬一扬头,她对蕙心的恶意不知不觉的露出来。 妳怎么一样呢?天之骄女,千万富翁唯一继承人,社会该改变来适应妳!斯年笑。 很会讽刺人啊?文珠并没有不高兴。 真话。若妳說讽刺也没法子!斯年也喝酒。 文珠,想不想做点事?费烈在旁边把话岔开。每天这么空闲也无聊啊! 想做,但做什么?文珠耸了耸肩。 去妳爸爸公司帮忙。斯年说。 不去,我讨厌他的公司里的气氛,俗气太重!文珠说得孩子气。 那么费烈看斯年一眼。我们公司怎样?正好有公关的空缺,来不来? 做公关,免了,抛头露面的,还得受公司的气!文珠大摇其头。 斯年在一边笑,笑得可恶。 笑什么?难道不是这样?文珠瞪他一眼。 谁敢给妳气受呢?大小姐!斯年还是笑笑。妳不去气人,人家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啊!在你心中我是这么可恶的?文珠怪叫。 不是可恶,妳是大小姐嘛。斯年说:做任何职位,妳的大小姐脾气不会变! 费烈,你们公司有没有别的缺?文珠问。 譬如人事经理!斯年笑。 傅斯年,你少气我,信不信我整杯酒淋到你头上?文珠提出警告。 人事经理就不行,费烈也被惹笑。其他的我明天回公司看看! 去妳爸爸那儿做总经理吧!斯年又说。 傅斯年,今天你跟我有仇?文珠瞪眼:蕙心走了又不关我的事,何必拿我出气? 我是关心你,你的脾气最好做总经理,真的!斯年一个劲儿的笑。 好!我做总经理,到你的公司做!文珠盯着斯年。 我的公司太小,容纳不下妳!斯年立刻说:何况妳做总经理,我呢?做后生? 是啊,斯年,你公司有没有文珠适合的工作,免得她一天到晚这么闲,这么闷?费烈说。 斯年作状的想一想,说:有!有一个位置适合文珠做。 什么职位?文珠好感兴趣。 能到斯年公司做,她该是近水楼台,对吗? 包收烂账?斯年大笑。 文珠呆怔一下,也大笑起来,明知是斯年开玩笑,她当然也不会介意。 三个人笑了一轮,费烈忽然提议:这样好不好?我们三个人合股组一间公司,反正我和斯年都不大有空,新公司就由文珠来管,说不定能赚大钱呢?他说。 好啊!我第一个赞成!文珠开心。我们三个人的公司可以叫三剑客! 可惜妳是女的!斯年笑。 女的又怎样?若是蕙心,你敢讲这样的话?文珠可不含糊。 我对任何人敢讲任何话! 怎么样?合组公司,好不好?费烈热心地再问。 我没问题,若只要我出钱的话,斯年淡淡的。出人出力就不行! 好,我们现在一言为定,至于每人出多少钱,怎么做法,以后再讨论!费烈说。 真想不到,费烈也想做生意?斯年说。 我想赚钱!斯文的费烈笑了。 说起赚钱,我得早点回公司,我约了人!斯年看看表。一单大生意! 不行!才来就走,没有诚意!文珠不以为然。 真的有事,斯年再看表。我们合组公司的事可以在晚上再谈。 哦!我忘了现在斯年晚上又有空了!文珠笑。 晚上我在家长驻候教!斯年站起来,开玩笑的。 候什么教?文珠白他一眼。费烈明天到芝加哥去,我们那有时间去找你? 费烈明天去美国?斯年呆怔一下,自动地慢慢坐下来。 芝加哥离纽约很近,费烈可是故意去的? 是,谈一点公事!费烈淡淡的。公事谈完也会去纽约,有没有事要我替你办? 没有,啊,没有!斯年心中满不是味儿。 费烈也要去纽约?这分明有阴谋。 也不要他替你去看看沉蕙心?文珠故意的。 不必!斯年的语气好生硬。蕙心在纽约有他们公司的人照顾! 小心眼儿,怕费烈到纽约去做工夫?文珠不以为然的。费烈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怎会是这个意思呢?斯年有些不大好意思,而且我也会去! 哦!你也会去?文珠眼珠儿一转,明天? 当然不是明天,不过很快!斯年的脸有些微红。做成这笔大生意之后! 标准重利轻别离的商人!文珠骂。 斯年不知听见文珠的话没有,他看着费烈,眼中的敌意又渐渐凝聚。 只因费烈要去美国! 有一件事蕙心临去之前,她她接受了我的戒指!斯年似乎是故意讲的。 哦订婚?文珠意外地又呆住。 订婚?费烈也不能置信。不是蕙心说过二十八岁之前不考虑爱情的事吗? 可以算订婚!斯年透出一口长气。 啊,恭喜你,恭喜你们!费烈立刻说。 文珠怔怔地望住斯年,脸色又怪又难看。 我不信,我不信!她喃喃说。 真的!文珠。斯年说。 不文珠突然惊醒似的。啊!是的,是的,恭喜你们! 她没有不妥吗?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