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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人间有情 嚴沁 7226 2023-02-04
丹薇在上班,是个并不忙碌而显得轻松愉快的早晨。 丹薇不喜欢忙碌。 她觉得忙碌是女人的大敌,一忙就乱,就失去工作美。她坚持女人即使工作世必须保持美态。 秘书敲门进来。 一位陌生人送来的信。她说。 丹薇久历商场,一点也不意外。 秘书出去,她打开来看。 信封上写着私人函件,故秘书没有替她拆开。她慢慢用拆信刀开着。 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贴着张好旧、已经泛黄的剪报。上面写着一段新闻,那是:市郊车祸,失事者的夫妇名李邵与陈少芬,汽车全毁,车上坐客也双双当场死亡。 她震惊的抬起头,脸色变了。 不能置信的神情满布在她脸上,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不可能的 好一阵子,她才能冷静下来。 立刻拿起电话打给英健。

健,我收到一封信,很奇怪 别急,别担心,我马上来。英健连想也不想。妳怎么声音都变了? 是一张旧剪报 我马上来,妳别担心。英健仿佛已经在电话另一端站起来,要发力开跑似的。那么多事都经历了,妳别担心。 我等你。她先收线。 到底不是寻常男女,他们不会先乱了自己阵脚。 英健不到十分钟就赶到。 他气喘喘的,分明是在大腹与大广之间奔过来的,在中环的街道上,汽车往往比人行更慢。他一言不发的就拿起那张贴剪报的纸。 谁会这么无聊?看完后他说。 我也想不出来。她摇头。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而且年知情的人极少,怎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我也问过秘书,是什么人送来的。丹薇摇头。那是个五十多岁的普通人,可以一把在中环抓几百个的那种。

什么意思呢?英健皱眉。 我不知道。她很烦恼。 敲诈 不可能那么无聊。 想把事情掀出来令我们难堪? 商场上,我们没有那么大仇恨,非置我们于死地的人。 那么 开我们玩笑? 更无聊。 总有企图的。丹薇说。 无法猜测,只能静候其变。英健说。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她叹口气。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那么多年了。 而且当年她说。 别说了。他制止她。事情没有明朗化之前我们不去理它。 但是 我们也不算做错什么。英健叹息。上天没理由罚我们。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丹薇,只要我们俩之间的感情不变,我什么都不怕。英健说。 你已为我做了太多事,我不 我就是妳,妳就是我,还分彼此吗?英健拥着满脸忧伤的丹薇。妳只要相信一件事,我们没有伤天害理,不怕任何攻击。

真的,我完全不明白,送信来的人意图是什么,事情已过了二十几年。她说。 不要担心,妳有我。我在妳身边,我永远不会令妳受伤害。丹薇的眼睛微湿,不过很快复原。现代的女人已灿成金刚不坏之身。 你一定很忙,回公司吧。她关怀的。 不要紧。出来时我把一些事交给至柔了,她会替我办。 愈来愈倚重她了。 她真的很能干,又醒目。英健摇头。只是近几天来她的神情,行动有点古怪。 如果在平日,丹薇会问是什么古怪?今天她自己心绪不宁,心中只想着自己的事,什么也没问。 或许一切有天意吧。 如果英健告诉她至柔常注意他的行动,常莫名其妙的出现他的四周,至柔常约他回家吃饭,至柔常有事无事去他办公室,丹薇会不会联想到一些事呢?

或许一切有天意吧。 休息半天,我陪妳回石澳别墅去住一天。他提议。 你真的不忙?她问。 我会分事情的轻重。他微笑。 那就回去吧。我无心工作。 她吩咐了秘书,交代了一些事,提起手袋随英健离开。 英健叫司机在丹薇办公室大厦门外接,才下楼,他俩就匆匆上车。 他们其实只想回家休息,看在别人眼里却未必如此。 站在对街阴影中的启廉神色木然的望着他们的车离开,才慢慢向人群中走去。 他已站在那儿好久了。从那人送信上楼就站在那儿。 他看见英健匆匆奔来,看着他们双双匆匆离去,他满意的笑了。 他们怕了,不是吗? 他在街角找了电话亭,打电话给至柔。 我把旧剪报送给夏丹薇了。他说。 啊至柔震惊。为什么要送给她?

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看到了吗? 英健匆匆赶来,然后他们立刻离开公司,我想他们害怕。 至柔没出声。 难怪刚才英健匆忙的交代了一些事,头也不回的赶着出去,原来是去丹薇那儿。 但是启廉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他们害怕? 害怕! ? 不,不是这两个字。至柔觉得丹薇和英健不会害怕,或者用担忧两字比较恰当。 启廉为什么说害怕? 他是出名精明的大律师,他用字用词绝对不会有半点差错,他说害怕? 至柔很疑惑。 为什么不说话?启廉问。 啊只是觉得意外。她说真话。 意外我送信给夏丹薇?他反问。真的,我没有恶意,只想看看她的反应。 看到了吗? 我的感觉是她害怕。他再重复。

真的是害怕! ?她还是不能相信。 我亲眼看见他们匆匆离开。他极自信。我是不会看错的。 但现在他们害怕了又如何? 事情可以快些明朗化。他说。 启廉叔,至柔并不想这样。我觉得目前这样比较好,我不想夏丹薇是母亲。 这种关系是改不了的。启廉坚持。至少,妳要弄清楚当年事。 但她和英健感情那么好,我不忍心看见他们痛苦。 就是因为他们感情太好,好得过份,我才要提醒他们当年事。 至柔皱眉。 即使在电话中,她也感觉到启廉语气中的古怪和不满。 但是,启廉为什么不满? 你拆散他们?至柔直率的问。 不,我没有这意思,启廉的声音立刻冷静,我只想为妳做点事。 我真的并不想打扰他们,世界上难有这么美好的感情了。

美好的感情中间不应该有罪恶的成份。启廉说得很好。我是个律师,而且我是妳的监护人,我必须这么做。 或许他也有他的道理吧。 至柔松一口气。她不想和启廉争执。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她问。 妳暂时不必做什么,我们要看清楚他们的反应。他说:有机会,妳还是接近英健,或许会探知一些事。 至柔没有回答,他再说: 我实在怀疑当年妳父亲的死因。 至柔呆怔半晌,她怎么从来没这么想过?父亲的死因值得怀疑吗?不是车祸吗?报纸上都这么写的,有什么值得怀疑? 分明是双双死亡的事,为什么现在有一个还生存呢?他慢慢说。 她心中又涌上大堆疑惑。启廉应该有道理的,他是名律师,又爱护她,她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

心中的乌云一扫而尽。 我照你的话去做。她语气也轻松了。 这样就好。不过切记,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不能打草惊蛇。 是。口里这么答,但心中想:启廉叔把他们当蛇吗? 我回家休息。他说:这几天做了很多事,很累。 晚上我回来陪你吃晚饭。 回不回来不要紧。他笑着。妳和苏哲尽量去拍拖。只不过至柔,我不想苏哲插手这件事,让他别去查了。 至柔还没回答,他已收线。 启廉原来不喜欢苏哲帮忙。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或者人愈老,脾气愈古怪兼固执吧。 摇摇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又开始她的工作。 但是,是有些事在她心中打扰了她,她的精神不能完全集中,工作进度很慢。 是谁打扰了她?丹薇英健?不,他们的爱情令人羡慕。是苏哲?不,苏哲很爱她。是启廉?啊,是了。是启廉说话的语气和用词。

英健三天没回公司,也没有电话,至柔忍不住心中那份担忧和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英健丹薇从无恨意,也无责怪之心,而且深心喜欢。 当年事她不觉得和自己有关系。 英健三天没回公司,大概陪丹薇旅行去了。她说。 屋子里气氛很闷,启廉一直坐在那儿看报,看了太长太久。 他闻言抬头,看至柔一眼。 没有,他们没去旅行,只是躲在石澳的别墅里。他淡淡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问。 启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 你跟踪他们?她意外。 怎么会?启廉又笑起来。是另一种笑容,含有不屑之意。妳看到的,我每天在家,哪儿都没去过,而且启廉叔是做这种事的人吗? 对不起,启廉叔。至柔立刻道歉,并且内疚。 她怎么如此想启廉叔?那从小教养她、关爱她的人。

我想这件事对妳的困扰也太大,妳心绪不宁,难怪妳的。 我不该这么想,很抱歉。她再一次说。这件事我很矛盾,真的。 矛盾!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不安乐,不知道我们这么做对不对? 我们没做错。启廉斩钉截铁。我们只不过想弄清楚一件事,与法律没有牴触。 法律?至柔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深思细想。 希望明天上班时能见到他们。她说。 上班时,在大门口就碰到英健。 他神情开朗愉快,非常轻松自如,完全没受困扰的样子。 哈啰,至柔,妳好吗?他叫着。 很好。你偷懒没上班。 是。我度了最快乐的三天假期,他真是快乐,那种满足的笑容从脸上每一个细胞中溢出。妳知道,每一分钟都和丹薇在一起。 每一分钟都在一起就这么快乐。至柔心中流过一抹温馨甜蜜。 从没试过如此?她忍不住问。 没有机会。妳知道我情形,我和丹薇相聚的时间永远断断续续。他也不隐瞒。 你们怎会如此?她是指英健为什么会娶了淑贤。 英健会意,却没有立刻回答。 中午一起午餐,或者可以讲一点事给妳听。他挥挥手,回办公室。 至柔心跳加速,这样得来全不费功夫,英健竟肯自动告诉她。 想打个电话给启廉,想一想,忍住了。如真有什么消息,听完再说也不迟。 整个半天处于兴奋状态之中,工作效率奇高。是不是就会真相大白? 没到中午,她的内线电话已响。 至柔啊,现在提早午餐如何?我饿得肚子都扁了。英健在叫。 他心情这么好,只不过丹薇和他共处了三天。在他心目中,丹薇的份量何其重啊! 我立刻过来。她答。 门口见。他收线。 公司门口那年轻的接待员望着他们一起出去,这已不是第一次。可贵的是她脸上没有一丝怀疑,没有半丝诸事八卦之意。 英健和丹薇的爱情,全人类都知道并深受感动吧? 仍是在文华。 我习惯来这儿。英健四周望望。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氛,我觉得好,有安全感。他说。 你曾觉没有安全感?她反问。 有一段日子我还很年轻,与妳差不多大时。他回忆着。 以你的环境不大可能。 我曾经非常失意。他摇摇头。明明是属于你心爱的东西,可惜在措手不及时就突然失去,那种感觉世界末日。 她静静的听着。 他是在讲丹薇吗?是突然失去? 她不敢问。怕说错任何一句话他就不肯再讲下去。也许是前世注定,也许是我为人好,总算来我又得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虽然其中经过很多波折,又造成了一些遗憾,但也值得。 遗憾?她真是忍无可忍。 或者不能用遗憾两个字,他思索一下转了口风。过去的事也不必提了,总之我把生活圈子缩小,我要保护自己所拥有的安全、稳妥。 自己所拥有的,你指的是人么? 泛指所有。他不肯答。 你会有这种心理我很意外,在旁人眼光中,你拥有的一切令人羡慕,且稳如泰山。 妳这么年轻,很多事不懂,他有些感叹。世界上很多事妳以为永恒,而永恒只不过两个美丽虚幻的字,并不必然。 你指爱情! ?她呆呆的问。 是妳說的,不是我。他莞尔。 你分明是这意思。她顽皮的,像个小女孩子,极可爱。妳可以随便想像,想像是不受限制的。他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我说得对不对? 快吃妳的午餐,回去之后妳得努力替我工作。 从来都努力工作,我曾令你失望过吗?她不示弱。 愈来愈觉得他亲切可爱,是个可以亲近之人。但是启廉的话 令她觉得羞愧,她可真是故意亲近英健而不是出于真心? 不,不,不,她现在清楚的知道,她亲近英健是出于自然,完全不勉强。 丹薇这么忙,也可以不回公司?她问。 不要以为她真热中做女强人,他叹一口气。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给她正式名份,她虽从来不介意,但我内疚。而她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若不自强,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她是那么骄傲,怎么受得了? 我明白了。 丹薇常常说,做女人很难。 我倒不觉得。我从来不当自己是女性,现代女性要把自己中性化,才可以与男人争一日之长短。 妳外表中性,内心其实很女性的。英健打趣。妳在妳男朋苏哲,是吗?苏哲面前时,那种眼神也柔情似水。 你笑我? 真话。 她很开心。英健并不是只看她外表。 想起苏哲,回到办公室她就立刻给他电话。她知道自己爱苏哲,怎么平日他不在身边时,她从来不会想到他? 这是不是有点怪? 苏哲刚好从课堂回来。 妳终于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他说。 主动?这话有点抱怨哦。 平时妳可有挂念过我? 说实话,我太忙,并非时时想到你。她说:但见到你时却非常、非常喜欢。 是不是现在想见我?他问。 三个钟头后在我办公室见。她愉快的。 听来妳的心情甚好。 的确是好。英健与我吃午餐。她顺口说。这是很自然的情形。 他沉默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她追问。 英健与妳午餐就令妳心情大好? 这回轮到她呆怔。 你说什么?她爽朗的大笑起来。英健告诉我一些关于他以前和丹薇的事,这该是些很重要的资料和线索。 哈。他大叫一声。原来我也会妒忌的,看来我真的是爱上了妳。 你当然是爱上我,还能否认吗?她笑。见面时我可以把一切告诉你。 妳也打算告诉启廉叔? 当然。为什么不?她反问。 我觉得暂时不讲也许好些,他慢慢的说。没什么原因,我心里是这么想而已。 奇怪,启廉叔说 他说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对吗? 你怎么知道?她冲口而出。 我只是这么想。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她真的疑惑。不要告诉我是什么第六感。 的确是种感觉,可以说是第六感。 唉提这件事,提起我会心烦。她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妳真的介意? 有关自己身世,怎能不介意? 他沉默一下。 可以暂时放开吗?他问。 可以,她叹一口气。你说,如果没有这事,我们会多快乐? 妳原该是快乐的女孩,他慢慢的、似有深意的说:头顶上的乌云不会永远存在,总有天可见阳光。 但是不能也无法接受那种事实,夏丹薇不可能是妈妈。 事实就是事实,不由得妳不接受。他说:别担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在旁边替妳撑着,天下间任何困难都会过去。 你猜她会不会喜欢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她稚气的。 她喜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我爱妳就行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她的心就实在了,就安定下来。 他是个令她安定的男人。 是他了吧?有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幸运。 一边工作,一边就期待着苏哲的来临。想着他,前面一片明朗坦途似的,没有什么波折或乌云,心里轻松愉快。 或者,她不该太挂心、太自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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