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约了启廉吃午饭，至柔匆匆忙忙从公司赶来。中午人口欲爆炸的中环，连大酒店的西餐厅也如此。
启廉已坐在那儿。
对不起，迟了。至柔忙着坐下来。开会。
迟的不止妳一个人。启廉指指左面。
至柔看见了丹薇。
城中最美丽、最具魅力女人之一的夏丹薇。她等英健你认识她？至柔问。
她是当年出名的美人。启廉淡淡的说。
果然，英健像至柔一般匆忙的赶来，满怀歉意的坐下来。他们并没有看见至柔这一桌。
郎才女貌。至柔说：或者说郎貌女才，不，不，该是才貌双全的一对。
启廉望他们一眼，没出声。
这么相称的一对却不能结婚，世界上的确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至柔说。
启廉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点菜。
我叫了维刚，但他有事不能来。至柔也点好菜。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启廉微笑。有人陪着午餐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我已单独了三十年。
是你不要人陪。
妳可觉得启廉叔太挑剔？他问。
如果不挑剔，你也绝对有资格。至柔下意识的望望左边的英健和丹薇。
英健和丹薇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对四周的一切不闻不问。那种水乳交融的深情，任何人都感觉得到。
不是挑剔，只是没什么机会。
我不明白。我觉得这些年是你拒绝一切。至柔又望丹薇那边一眼，仿佛那儿有磁石似的。你心目中只有事业。
不要望别人。启廉很敏感，早已注意到了。
那位夏丹薇的确有吸引力。至柔摇摇头。年轻时她不知美成怎样。
美丽若只是外表就不好了。
你指夏丹薇？至柔呆怔一下。
不是。启廉望一眼。我对她不熟悉，当年也只不过见过几次面。
见过几次面的人，三十年后一眼就认出来？至柔半开玩笑的打趣。
她的变化不大。启廉始终是淡淡的。
他对人，尤其是女人，总是这种态度。
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难不难相处？至柔说。
可以问问妳自己。启廉笑了。
只有对至柔，他充满了慈爱。
抬举我哦。至柔笑，启廉叔，英健那么爱夏丹薇，为什么他们不结婚？
不结婚的原因很多，也许有苦衷。
爱一个女人却跟另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这岂不是很矛盾？至柔不以为然。
世界上矛盾、没道理的事太多。启廉开始进餐。而且很多事是没法解释的。
你不知道他们的事？
不知道。他摇头。
侍者过去请夏丹薇听电话，她才站起来就看见了至柔，毕竟至柔也是那样出色。
她先去接听电话，然后回来时停在至柔桌子边。
至柔，和朋友吃饭。她友善的笑。
显然，她并不认识至少记不起启廉。
丹薇。至柔下意识的站起来，心底，她对丹薇很有好感。是我在纽约的监护人，罗启廉叔叔。
罗启廉！ ？丹薇呆怔一下，视线移到他脸上。我听过这名字，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启廉礼貌的站起来，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中年人特有的成熟风度十分动人。
很多年没见过。他淡淡的说。
启廉叔是纽约华尔街最出名的律师。至柔说。这绝对是她引以为傲的。
是了，罗启廉。丹薇恍然。你曾替我一个纽约朋友打赢官司，获赔了好多钱，是你，华尔街最出名的律师。
过奖了。启廉礼貌的。
有机会到舍下吃餐饭。丹薇莫名其妙的兴奋。我让英健安排，好吗？
我怕太打扰。至柔说。
不。请相信我的诚意。丹薇笑得好美，好动人。何况当年我们还见过面。
她回到英健的桌子，他只遥遥的向他们挥挥手。各自午餐完毕，又开始下午的工作。
至柔，明晚丹薇请妳和罗先生到家里晚餐。电话里英健的声音。我会让司机来接你们。
真的要来？至柔这一刻有着孩子气。
丹薇没说这是开玩笑啊！
一切仿佛就说定了。
但是，至柔觉得启廉并不喜欢去。问他，他不承认，只说觉得太唐突。
时间到了，英健的司机等在楼下时，启廉还是默默的跟着至柔下楼。
他们被安置在丹薇浅水湾花园中纯东方味的客厅里。
英健还没有回来，丹薇招待着他们。
她是最好的女主人，她努力使气氛完美，使客人宾至如归，如沐春风。
但是，至柔发现启廉太沉默，尤其当两个女人不停的在说话时。
启廉，一个该雄辩滔滔的大律师，今夜是否嫌说话太少？丹薇说。
雄辩滔滔是法律上的事，生活里，我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丹薇不信的望至柔。他是吗？
至柔把视线移向他，摇摇头。
我不太清楚。她说真话。虽然她视启廉为偶像，但启廉在她心目中仍是遥远的，印象只来自每次放假从学校回去的时间。
她发觉，原来心目中最亲、亲如父亲的启廉叔竟还太陌生。
你们真幽默。丹薇也不逼人。我看英健就回来了，很抱歉，他要到太太淑贤处转一转。
她说起淑贤是那么自然，好像说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人般。
妳不介意她？至柔竟然冲口而出。才讲出来她就后悔了，她怕得罪丹薇。
不，怎么会介意。丹薇大方得惊人。这是事实，谁都知道的，我没必要回避。就像他们英家的人都同样的知道我一样。
我是说的意思是至柔吸一口气，有一不做二不休之意。在你们互相深厚的爱情里，竟可以容忍得下第三者？
丹薇望着至柔，脸色一丝一丝的变了，到最后变得苍白一片。
至柔启廉轻咳一声。
对不起，丹薇。我说错了话，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失态了。一秒钟之内，丹薇的神色硬生生的恢复过来。她真本事。妳问得虽然很直、很真，却太尖锐了，没有人这么问过我，然，这是事实。
妳不必回答我，丹薇。看丹薇模样，至柔十分内疚，她不该这么鲁莽。我太多事，太好奇，我没有资格令妳难堪
我不怪妳。丹薇轻拍至柔的手。这个美丽的女人，当她仓惶时，另有一番楚楚美态。事实上，没有人这么问过我，是他们不敢。我欣赏妳的真。
我没资格令妳伤心。至柔由衷的。
不伤心。丹薇笑。该伤心的时间和年龄都过了，现在无论如何，我十分快乐。
是。我看得出妳快乐。
除了英健，我还有事业。丹薇慢慢的说：这给我帮助很大，令我不钻牛角尖。
但是妳没有女人的小器。至柔试探的。
对丹薇和英健的一切，没有人会不好奇。
或者再过几年妳会懂。她摇摇头，突然为自己点上香烟。现在妳还太小。
至柔第一次看见丹薇吸烟，她在掩饰什么吗？
我希望能懂妳、了解妳。至柔诚恳的说：因为我真心喜欢妳。
丹薇又是呆怔一下，她没想到至柔会这么说。对这句话，她莫名其妙的感动。
至柔她抓住至柔的手。
英健从门边大步走进来，为自己的迟到，他显然十分内疚。
对不起，丹薇。他拥抱丹薇一下又转向客人。对不起，我迟了整整一小时。
没有人怪你。启廉说，极自然。我们在聊天，聊得很好，很开心。
两个女人对望一眼。
尤其至柔，她发觉刚才根本忘了旁边有个启廉，而启廉也沉默得太久了。他什么都听到了吧？但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聊什么，我可以知道吗？英健愉快的坐在丹薇身边，自然的拥住她。
你。三个人几乎一起说：你。
这也是一种默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