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下午就可踏上英国国土了。一个声音自艾薇娜身后说。
她迅速地转过身,霍华德手里拿着望远镜,遥遥眺望着。
艾薇娜的心直往下沉,过去的四天里,虽然波涛淘涌,但她自己也说不出心情为什么会这么愉快。
风浪虽大,却不足构成灾害,也妨碍不到韦伯爵和她的活动。凯蕾却晕船晕得足不出户,霍华德也终日躺在船舱里,抱着酒瓶渡日。
和韦伯爵单独相处最令艾薇娜快乐不过了。只要能待在他身旁,听他讲话,谈笑,甚至和他争执,都是幸福。他们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深怕有人会识破他们的身份,危险已经过了。
丰富的食物,充足的休息,松弛的心灵,以及凯蕾的晕船,使得艾薇娜感觉完全不同。
她不再紧张忧虑,也不再睡不安稳,更不会听到一点声音就惊醒。
但是快乐的时光就要结束了,她回答霍华德时,眼神充满了不安与困惑。
这么快?我以为我们天黑后才会入港呢。
妳未免小看了这艘船的速度。他答,就我个人而言,最好是能立即上岸,我最不喜欢海了,尤其是晕船的时候。
他的脸色的确够坏,艾薇娜批评地想,由于日夜酗酒的关系,他的眼眶也浮肿不堪。
我们上岸之前,我有些话要和妳谈。
和我?艾薇娜吃惊地说。
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认为霍华德很和蔼,不禁觉得好笑。可能是和凯蕾相比的缘故,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的确比较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和蔼。
可是现在她注意到他紧闭的嘴唇隐隐不含好意,眼神也冷硬无情,使她不禁怀疑霍华德是否肯不顾自己的利益帮助别人。
不错,和妳。他略为沉重地说。我跟姊姊谈過妳。艾薇娜僵住了。
我不希望凯蕾女士替我烦心。她说。
啊!她的确为妳操心。霍华德答。她不晓得抵达英国后妳会有什么遭遇,毕竟,妳不能指望韦伯爵一天到晚只顾妳一个人。他是位要人,而像妳这种年纪的小孩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大累赘。
你不需要为我烦心。艾薇娜低声说,我会尽量不去烦爵爷大人的。
我也希望听到妳这么说。霍华德赞许地点头。实际上,凯蕾就一直相信妳是个明理的小孩。所以,她建议,我可以说是慷慨的建议,由她本人负责替妳找一所学校受教育,那所学校很不错实际上,就是教会的慈善学校,专门收留落魄的好人家女儿他们会好好教育妳,使妳长大后能够当褓姆或家庭教师之流的。
艾薇娜紧紧握住栏杆,指关节都变白了。
凯蕾女士的好意我十分心领,她低低的答,但是你和令姊大概都不清楚我到英国是去找我姊姊的。韦伯爵晓得,实际上,这也是当初他准我同行的原因。
她不用看就知道霍华德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噢,既然如此,那我姊姊根本就用不着操心嘛!他轻快地说。
请代我向凯蕾女士谨申感激之忱。
霍华德清济喉嘣:我这就去告诉她,她一定很高兴听到听个好消息。
他走开去。艾薇娜望着他的背影,愤怒得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凯蕾一定觉得受到威胁了,艾薇娜想,要不然她不会急着要除去自己。很明显的,她会不择手段的把自己从韦伯爵身旁。
霍华德一定把她和韦伯爵在一起的情形讲给凯蕾听。在用餐时,韦伯爵和她谈笑风生,兴趣盎然;他经常轻抚艾薇娜的头发,或是不时搂住艾薇娜的肩膀,把她贴向自己。
霍华德这几天也晕船得厉害,进餐时根本就很少加入他俩的谈话。
艾薇娜的直觉告诉她,霍华德和他姊姊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有钱。
艾薇娜猜测凯蕾这次到西西里岛拜访她父亲的动机,也就是为了能在她父亲麾下找到一位有钱的贵族军官,然后再诱使他娶她。
事实也是如此。只有凯蕾和霍华德心里明白,唯一向她求婚的人是一位穷光蛋的低级军官,他也是一时冲动才做此决定。另一位,虽是副指挥官,他的提议中却完全没有提到婚姻两字。艾薇娜独自眺望着隐约可见的英国海岸,不禁对未来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回想起来,过去这四天就像生活在天堂里。
在此以前,从来没有人询问她的看法和意见,也没有人因她的话而发笑,更没有人长篇大论的说她多么可爱。当然,她也承认,韦伯爵对她的感情完全是大人对小孩的宠爱,但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她爱他!她深爱着他。只要她一分一秒不在他身边都令她痛苦,害怕他一去不回。她如此爱他,只要能见着他,觉得在他身边,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不要求别的,只希望这旅程能持续到永远。
作梦也念着他,每天入睡前都知道第二天她又可以见着他。每天她一醒,就迅速换好衣裳跑上甲板等他出现,而他见到她时也会神采焕发。
早呀!小东西!他会说。我还以为这一次我比妳先到哩。
他教她玩纸牌,两人玩得津津有味。如果艾薇娜赢了,她就会高兴得直拍手,而韦伯爵则会抗议不公平,学生怎可赢老师。
偶然也有一两次他们会为某些严肃的话题起争执,通常韦伯爵都会慢慢讲解给她听,而艾薇娜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聆听,为着能得到他的注意而满心欢喜。
现在,所有这一切都即将告一段落。
她想到自己捏造出的姊姊居然大有用处,首先是韦伯爵,现在又防止了凯蕾弄她进教会学校的善举。
她怎么敢?艾薇娜自语,她怎么敢想起这种鬼主意?她知道就连韦伯爵也会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能落入她的掌握。艾薇娜决定。
阳光似乎突然隐退,一切是那么灰黯冷酷。
妳干嘛这么严肃,小东西?
她听到韦伯爵走过甲板的声音,但她不像平日那样跑去迎接他,因为她怕他看见她不安的眼神。
我很难过,她回答,因为旅程快结束了。
妳这么喜欢这次航行?
她转过身,他穿着霍华德的蓝外套,配着雪白的领结及贴身的长裤,是那么潇洒英俊,那双黑马靴光可鉴人,她几乎可以在上面照见自己的身影。
每一分钟都再爱。她低声说。
他微笑,灰色的眼睛神色温柔。
我不晓得妳是这么个出色的水手。看样子我得去买一条新游艇了。
她为他话中的含意而一阵心跳。韦伯爵眺望越来越接近的海岸,说道:我得尽速赶到伦敦,天知道王子和首相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妳是要跟我一道走呢,还是跟着凯蕾他们舒舒服服地旅行?
我要跟你去,请带我一起走。艾薇娜说。
路上不太舒服噢。韦伯爵提醒她。
只要能跟你一起就够舒服了,艾薇娜说,答应我,千万答应我,不会把我丢下来。她焦虑的表情感动了他。
当然,只要妳愿意一起走。他轻快地回答。但也许凯蕾女士会认为这样对妳是太辛苦了一点。
在我们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你居然还会相信这种话?艾薇娜问,我在长途行军时病倒过吗?抱怨过吗?凯蕾女士晓得什么叫饥饿困苦?
她的语调那么尖刻嘲讽,韦伯爵不由得迅速说道:
喏!喏!艾薇娜!凯蕾女士也是一番好意为妳着想。妳究竟还是个小孩子呀。
我跟你一道走。你答应过的,谁也阻止不了我。艾薇娜坚决地说。
随便妳。韦伯爵说,但我先警告妳,我们得全速赶路的。
只要离开凯蕾再怎么样也嫌不够快,艾薇娜想,但她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机会再多说,因为凯蕾已出现在甲板上。
她看来迷人极了!甚至连她的死敌都得承认。她看来略显苍白,连日的晕船使她消瘦,却使她的美丽更显突出。
她一袭天蓝色的旅行装,质料柔软细致;帽子上缀着同色羽毛,长长的围巾披在肩上。她由霍华德搀扶着,十足透着纤弱诱人的女性魅力。
一见到韦伯爵,她立即碎步上前,双臂伸向他。
爵爷!她轻声喊,双眸探索地迎向他,我怎样才能请你原谅?我真是感到惭愧、羞辱,没能好好陪你。我实在太杂过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晕船得厉害,一直躺在床上,直到今晨才略略恢复。你能原谅我吗?
她这副模样真是美丽动人,连铁石心肠都会被她打动。
我亲爱的凯蕾女士,妳无需请求原谅。韦伯爵答,只不过缺少了你,使我们感到好孤独。
艾薇娜真想大喊:这才不是真的!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凯蕾拉住韦伯爵的手,甜蜜地说:
你真是太好了。你不晓得我是如何的气自己。
韦伯爵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
妳现在好得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凯蕾转向艾薇娜。
妳好吗,孩子,她问。我弟弟告诉我妳健康得很。我只希望妳以后不会产生后遗症,会不会?
我很好。艾薇娜答,有礼的行了个屈膝礼。
唔,我们会好好照顾妳的。凯蕾说。妳将和我同去伦敦,我们得想法使旅程不会太难忍受。
我和韦伯爵一起走。艾薇娜马上说。
凯蕾扬起眉毛。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她柔声说,爵爷一定急着赶路,他一定不希望被咱们脆弱的女士羁绊住行程。
她轻笑一声。
妳以后会发现,亲爱的,我们女人家最好不要碍事,应该让那些坚强的男性单独去料理事情。
艾薇娜迅速跑到韦伯爵身边。
你答应我的,她急切地说,你答应过的。
不错,这倒是真的。韦伯爵答,我恐怕,凯蕾女士,我是答应过艾薇娜可以和我一道走。她已经习惯于长途跋陟,不会感到太疲累的。
凯蕾回答时眼神宛若罩上一层轻纱,谁也看不透。
当然啰,随爵爷大人决定。我是很希望沿途能有艾薇娜作伴。我还是感到虚弱,就怕路上会晕倒。
韦伯爵有些踌躇,艾薇娜晓得凯蕾这一计很可能会成功,连忙说道:
我想凯蕾女士最好还是多休息几天比较好。如果她住进旅馆,就可以找到女仆服侍她。那些女仆会比我称职得多。
的确,这倒是个好主意。韦伯爵说,妳必须允许我替妳在莎瑞逊订个房间,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是南汉普敦最好的旅馆。
霍华德可以处理这些事。凯蕾答,艾薇娜可以听出她声音突然变得锋利。
凯蕾把手搭在霍华德臂上,临去时转身对艾薇娜投以憎厌的一瞥。
我想在阳光底下小憩一会儿。她说。
两位男士簇拥着她,忙着替她拿毛毡,拿椅垫。虽然第一回合她败给艾薇娜,但并不能说她不会赢回第二回合。
事实上,在船尚未进港前,凯蕾不但使得韦伯爵全神贯注在她身上,并且还坚持他俩应该尽速在伦敦会面。
我一直渴望能去瞻仰一下贵府,我早就闻名了。凯蕾告诉韦伯爵,你也晓得,家父和令尊是至交,爸爸每次提到你家收藏的名画都誉为全英国最佳的珍品。
的确,我很幸运能承继这批名画。韦伯爵答,但大多数的画都收藏在我赫福郡的乡间别墅康柏别庄里。
那么我能否有幸得到您的邀请呢?凯蕾问。
请柬早就等待着妳了。韦伯爵答,只要妳能抽出时间,康柏别庄随时欢迎妳造访。
你真是太好了。凯蕾说,这时候伦敦实在热得难受。我想王子过不久也要到柏莱顿去避暑。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那儿了。韦伯爵答。
唔,我们一定得在伦敦碰面,好做安排。凯蕾说,我和霍华德一到伦敦就会派人通知你,我们会待在我姑姑达西夫人家,她的房子十分舒服。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在期待到康柏庄园去了。
她真聪明,艾薇娜想,的确聪明。
她的心微微下沉,不知自己怎会以为斗得过狡猾世故的凯蕾。
他们花了漫长的时间等待舰艇进港、海关质询和登岸等等程序,终于到了分手的时刻。
艾薇娜真怕韦伯爵办不完手续,而不得不留下和凯蕾一起过夜。
但韦伯爵的威严和权势,以及他生来的魄力,没有人能抗拒,甚至连官员也是一样,大家都忙着遵从他的吩咐,一辆马车很快就准备妥当,等着他使用。韦伯爵把艾薇娜抱上车,安放在自己身旁,执起马缰。
马夫坐在车后,双臂交叉着,帽子稳稳地盖住耳际,好像他也知道他们要全速赶路。凯蕾站在码头目送马车离开,身后水手们忙着把她的行李搬上岸。
艾薇娜在马车驶开时看到她的脸色,忍不住想笑,立刻又想到现实生活里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好笑。
凯蕾紧闭的双唇显示出决心,下巴坚定地翘起,艾薇娜的前途并不乐观。
马匹充足的休息过,韦伯爵驱策它们全力飞驰。午后的空气闷热异常,幸好有凉风吹拂,使艾薇娜透了口气。
在登岸时,她就悲哀地注意到和时髦的凯蕾一比,自己显得有多寒伧。凯蕾的衣着考究优雅,出自名店,而自己的一望即知是劣等货,是葡萄牙的家庭裁缝临时赶制的。
那阵子艾薇娜真自惭形秽地想大叫。
把我留下来!我太寒伧,不配和你一起走。
然而,当马车驶开时,艾薇娜不再关心自己的衣着,满心只怀着对韦伯爵的感激和热爱。他喜欢的只是她本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穿着。她从心底感激韦伯爵赐给她信心,她对自己一直就缺乏信心。
这两匹马出人意料的骏,韦伯爵告诉她,但是等妳见到我那对灰马再说。如果现在换成它们,至少可以省掉一半时间。
一个急转弯后,韦伯爵继续说道:
我得教妳如何控缰。虽然这不是女孩家应教的课程,但反正妳还小,也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
我从来就不为闲话烦心。艾薇娜迅速地说。
有些女人除了闲话外,就是担心别人会讲闲话。韦伯爵又加上一句,我忘了,妳要到妳姊姊那里去,不是吗?
我还得先找到她。艾薇娜答。
噢,这不算什么事。韦伯爵告诉她。妳說妳姊夫叫什么来着?
汤普逊。罗伯.汤普逊。
这是她一时间所能想出的最通俗的名字。
他在哪一军团?
一阵静默。
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好像是在轻骑兵团,但也可能是三霍降军团,我记不清了。
你说说看他穿的制服是什么样子。
他穿,呃,红外套。艾薇娜结结巴巴地说。
嗯!看来我们还有得查呢!韦伯爵说,我会派人到战务局去查询,那儿有军队名单!一定查得到。
谢谢你。艾薇娜低声说。
妳可以暂时住进我伦敦的住所或住到康柏别庄。妳一定会喜欢我的乡间别墅。那儿风景真美。
我已经领略到英国乡间的美景了。艾薇娜望着道路两侧的忍冬花篱、青绿的草地和遍地野花。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地方比英国更可爱了。韦伯爵静静的说。
然后他补充道:
但是,当然,妳对妳的祖国也有同感。
艾薇娜渴望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国籍,但是她怕自己也许会透露得太多了。她不知小孩这角色究竟还要再扮多久?但她不敢冒险,也许讲出真话后,她就会永远失去韦伯爵,这比夺去她的生命还可怕。
近黄昏时马车才停住,在一家乡间小旅舍进餐、换马匹,又继续上路,直到天色墨黑时方停在另一家小旅舍歇息。
艾薇娜默无怨言,但她实在倦极了。她随着店主太太进卧室,里面弥漫着欧薄荷的香气,大床上铺着羽毛被褥。
艾薇娜原想躺下来仔细回味下午和韦伯爵的谈话,但她一碰到枕头就立即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她发现窗帘被拉开了,一位胖太太正把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放在她床边。
已经是早上了吗?她睡眼惺忪的问。
才刚天亮呢。胖太太轻笑,刚过六点,不过爵爷大人已经急着要上路了,别人还会以为他后面有追兵哩,这么急冲冲的,早餐在六点一刻准时开出。
爵爷这两个字比什么都有效,艾薇娜立即就清醒过来。
她跳下床,匆匆洗了把脸,换上衣服,一口气喝完巧克力就往楼下冲,正好赶上早餐。
妳累不累?韦伯爵问。我警告過妳,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休息的。
精神好得很呢!艾薇娜答。
这话一点也不假,只要一见到他,她就觉得好像血管里涌进新的活力。
他俩又可共渡一天了。
你不会觉得我累赘讨厌吧,会不会?她问,你看,我和你一样,一早就起身了。
妳永远都不会烦我,和妳在一起有趣得很。我会带妳去看伦敦郊外的美景。也许就在这个周末带妳上堡厅花园去,如果王子不需要我陪的话。
你当真要带我去?噢,高兴死了!
妳真是个小孩。带妳去看我当小孩时最感兴趣的地方一定很有趣。譬如说,像水族馆什么的,水族馆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那么凯蕾怎么办呢?
艾薇娜忍不住要问。一想到凯蕾,她的快乐立时蒙上一层阴影,凯蕾就像伊甸园里的蛇。
咦,我并没忘记她。韦伯爵答,等她抵达伦敦后,我必须为她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她长得十分美丽,我真奇怪自己以前怎会没见过她。
是的,她的确美丽。艾薇娜安静地回答。
她吃不下早餐了。
这一天韦伯爵赶得更快,途中换了三次马,除了换马时,他们就没休息过,进餐亦是利用换马时的空档匆匆吃完,马匹也同时准备妥当。
夜幕低垂时,艾薇娜疲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喝一小杯酒好了。韦伯爵提议。
她照办,但酒精却使她更加困倦,这夜所歇的旅舍规模较昨晚大些,也舒服些。韦伯爵点了丰盛的一餐。
他饿惨了,但不觉疲倦,实际上,他颇觉愉快。他喜欢这样,能在日常生活添点刺激,有所行动。
他最不欣赏成天无所事事,只知玩牌喝酒的人,就如同霍华德和他的朋友那样无所事事,只知喝酒、玩牌。
妳知道吗?艾薇娜,他边说边切下一大片羊肉,一个人应该多花点时间,好好在英国旅行一番。人人都抱怨因为战争而无法到欧陆旅行。为什么不先在自己的国家内旅行呢?
也许我们该开风气之先,到北边的约克郡及北森伯南和南边德泽郡及康瓦尔去玩一番,妳說如何?
真是太棒了!艾薇娜答。
她想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论到哪里都像在天堂,就是到地狱去也成,但她无法启齿。虽然盘中食物还剩一大半,但他早就放下了刀叉,头歪歪的往后靠在椅背上。
我告诉妳我们该办。韦伯爵开口,然后抬起头。
艾薇娜已经沉沉睡着了。韦伯爵望着她,眼光不觉温柔起来。可怜的孩子!这一天真是够累了,她却从未埋怨过。凯蕾是对的,他不该带她来受罪的。
她应该和凯蕾舒舒服服地慢慢旅行伦敦,而不是像这样十万火急的赶路,颠簸受苦。
你答应的!你答应的!她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如果自己把她留给凯蕾,她会伤心死的。
管它呢!他告诉自己,反正我们都快到了。明天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他继续吃完饭,吩咐店主再带一瓶酒进来。
这位小姐呢?店主问,还要不要来点什么?
我想她此刻只需要一张床。韦伯爵答
我叫我太太给她预备床。店主说,我可以抱她上楼。用不着叫醒她。
等你太太弄好后,我自己把她抱上去。韦伯爵说。
是的,爵爷。
几分钟后,门上传来一声轻响,店东太太擎着一枝蜡烛走了进来。
床准备好了,爵爷!她行了个礼,如果您抱她上楼,我会替她换上睡衣,不会吵醒她的。我丈夫说您二位长途跋陟了一整天。
的确,而且天气又热。
实在是热,热得叫人受不了。
她一路唠叨着领路上楼,但韦伯爵一句也没听见。他在想怀中的艾薇娜是多么娇小轻盈。虽然只是个小孩,却有着狮子般的勇气与胸怀。
我会照顾她,他想,如果找不到她姊姊,就由自己来抚养她。纵使找到她姊姊,他也会照顾她,让她舒服地生活。他欠她的无法用金钱偿还。
他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艾薇娜动了动,但没醒来。他俯下身,听到她在梦中喃喃呓语。
我爱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韦伯爵低头俯视着她。
他温柔爱怜的表情使店主太太不由得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