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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爱之火 芭芭拉.卡德蘭 10124 2023-02-04
艾薇娜打量着镜中的身影,情绪越来越消沉。 她本来对新衣服满怀兴奋,兴致勃勃的看着裁缝剪裁韦伯爵买给她的衣料。 丝带是她自己选的,她还不嫌麻烦的再三试穿。 她记不得有多久没穿过新衣了。在葡萄牙她穿的都是璜妮达不要的旧衣裳。 现在她居然有新衣可穿,而且还可以自己选料子,她兴奋得恍如梦中。但这阵兴奋只维持到她照镜子为止。 镜中的身影清楚的显示新衣对她的外表并没多大帮助。 经过日晒雨淋及长途行军,又没有足够的食物,她比以前更瘦了。 更有什者,强烈的日晒盖在她涂的胡桃液上,使她看来黑黑黄黄,一点也不自然。 她榛绿色的眼睛嵌在脸上,显得太大了。失望的泪水涌上眼眶,她原以为穿上新衣就会使模样改观。

她幻想自己会变得又白又美丽,没想到仍然一样难看,真是丑人多作怪,艾薇娜深受打击。小姐还满意吗?裁缝问。 是的,很满意。艾薇娜告诉她,晓得自己看来这么难看并不是裁缝的错。 衣服裁得挺合身,裙摆呈波浪形,紧贴腰部。但腰部以上却显得平平坦坦,毫无曲线。 没人会怀疑我不是小孩,艾薇娜悲哀的想。 她不再担心头发褪色的问题,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她,更不用说怀疑她原本不是这副长相。 要不要我现在把别的衣服也缝好?栽缝打断艾薇娜的思潮。 好的,好的,麻烦妳了。艾薇娜答。 她转过身,一步步走下楼。她原先计划轻松快乐的冲下楼,给韦伯爵一个意外的惊喜。现在她却不愿他注意到她的外表,只希望他能记起他俩同甘共苦的过去。

她真渴望现在还是和韦伯爵待在军队中。如果他们能跟着威灵顿将军的部队那有多好! 她一度全心渴望要到英国去,但现在她只祈祷他们找不到驶往英国的船只。 她只要求一件事和她所爱的男人待在一起。 眼望着时间一分一秒飞逝,更增加她的痛苦,因为他俩能共处的时日也一分一秒的减少。 艾薇娜対英国所谓社交界可谓一无所知,但她深信一旦韦伯爵回到他自己的阶层,被他的朋友、地位及阶级包围住,他就不再像现在这样了。 她忆起在里斯本时,一位伤兵讲过: 当一个人肚子饿时,什么阶级、地位都不再重要了。 她晓得这句话蕴含的真理。她记起韦伯爵和她在圣尚派德港狼吞虎咽的吃洋芋,他吃得津津有味,还像个小孩般把指尖也舔得干干净净。

他们两人还对此取笑了一番,他还说:我宁愿在这吃洋芋,也不想去十几次盛宴。 爵爷您能否再勉强吃一点?艾薇娜取笑他。 岂只一点?我可以吃上一整袋,而且可能还不够呢。他答。 在行军时,他俩也曾为了军队分配的一块肉和别人争执不下,甚至饿得来不及等肉煮好就忙着往嘴里塞。 面包也都发霉了,比石头还硬,但他们照吃不误。 在英国一切都会改观了! 艾薇娜沉思地走下楼梯,往旅馆特别保留给韦伯爵的私人起居室走去。她虽然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的丑模样,却又满心渴望能和他在一起。 起居室传来韦伯爵的谈话声。她奇怪是谁和他在一起? 突然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 对不起。他有礼地替艾薇娜拉开门,让她进去。

韦伯爵倚在壁炉架上,和一个女人讲话。他的表情活泼愉快,眼睛闪亮,嘴角挂着微笑。 艾薇娜只觉得心情沉重,喉咙紧缩。 韦伯爵似乎根本没看见她,直到她走近,他才注意到。他伸出一只手拥住她肩膀。 我们刚谈到妳呢,他说,事实上,我正请霍华德先生去找妳呢。 艾薇娜想回答,想问霍华德先生是谁,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女人吸引住,她从未见过这么美艳时髦的女人。 迷人的黑眸,鬈曲的黑发,更衬出细如凝脂的肌肤和艳如樱桃的点绛朱唇,她全身都散发出魅力。不管她是谁,艾薇娜都晓得内心的直觉告诉她她是危险的。 凯蕾小姐,容我介绍艾薇娜我的救命恩人我刚才告诉過妳了。 多么可爱的小孩!她能对你有用真是聪明!凯蕾的声音在艾薇娜听来虚假得很。

有用根本就不能表达她对我的意义,该说是我的保护天使才对。 只是黑了一点,凯蕾瞄了艾薇娜一眼。 韦伯爵的手臂紧紧拥住艾薇娜,听了这话就笑起来。艾薇娜满脸通红,只觉得怒火上涌,充满厌恶。 她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行个膝礼,韦伯爵又把她介绍给刚才替她开门的年轻人: 艾薇娜,这位是凯蕾小姐的弟弟翟华德。 我刚才一眼就看出我要找的一定是这位小姑娘。霍华德微笑着说说。 的确,一点也不错。韦伯爵答,两位要饮些什么酒? 不必了,凯蕾谢道,我想没时间喝酒了,如果我们打算今天傍晚开航,那么待办的事情还多著呢。我还要买一大堆东西呢如果在这种小地方有东西可买的话。 这得看妳要买什么来决定。韦伯爵说。

我这些琐碎的瞬物单一定烦死你的。期待今天傍晚和您会面,我想此次航程一定会很愉快的。 妳邀请我们真是太好了。韦伯爵答。 他护送凯蕾及霍华德到门口,拿起她戴着浅灰色手套的小手,久久才凑到唇边,凯蕾从帽檐下抛给他一个卖弄风情的微笑,仪态万千的走了。 的确是好运气。韦伯爵回到起居室告诉艾薇娜。 你指什么?她的声音听来遥远而冷淡。 有艘舰艇准备送凯蕾和霍华德回英国,他俩刚从西西里岛拜访父亲回来。他们的父亲斯纹伯爵,现任西西里远征军团司令。他俩邀我们同行,我答应了。 为什么? 为什么!韦伯爵扬起眉毛,因为,我亲爱的孩子,一艘舰艇的速度快得多,而且也舒服得多。我原先计划搭的运输船行速太慢了。再说,妳和我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在舰艇上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

还有凯蕾。艾薇娜真想加上一句,但是她太害怕泄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只有转身朝窗口走去。 能回到英国真是好,韦伯爵说,但也有点遗憾冒险已经结束了,妳呢,艾薇娜? 真的结束了吗?她木木的问。 噢,我忘了。对妳来说是刚开始呢。妳要到英国去找姊姊,要在新的国家开始新的生活,而我呢,只不过重拾旧日生活罢了。 他伸个懒腰。 啊,不管了!反正我也学到一张舒服的床有什么好处了。我俩在山上渡过的那些夜晚简直谈不上舒服。 但是过得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奔到他身边。 你不会忘记我吧?答应我你不会忘记我。她的音调认真,含有一丝恳求,但也好像没听到。 天老爷!他嚷,妳︱时我没注意妳穿了新衣!我真是粗心。让我看看妳。

不要,不要,千万别看我。我看来可怕极了!我不该选白色的,真是笨死了! 妳变得爱漂亮了,是不是?韦伯爵音调带着笑,噢,艾薇娜,不要这么快就长大了。永远做个孩子,这样妳会快乐得多。 你为什么这犘想?她问。 因为,一旦妳长大,就会陷入许多烦恼里,不是为了妳愛他,他不爱妳而苦恼,就是为了他爱妳,妳不爱他而烦厌。不管怎样都惹人厌。我就喜叹妳现在这样。 艾薇娜几乎是用了钢铁般的意志,才强迫自己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喜欢,我就永远保持年轻、永远不长大。 这才对,他朗声笑,永远都是十二岁,我们为此干一杯,如何? 他拉了拉铃。 为勇敢的艾薇娜以及拿破仑的失败干一杯。 他走到窗前注视着街上开拔的部队。艾薇娜站在他身旁。

突然她握住他。 让我们加入他们,她低语,让我们和威灵顿将军并肩作战。我晓得你会喜欢的。英国军队正在节节进逼,很快就可以进入法国,攻下巴黎,打败拿破仑。让我们加入他们。 韦伯爵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晓得这番话使他十分心动,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同意。可是他放开了她的手。 不行,我一定得回去。首相在等我,他派我到葡萄牙时就说过不许我加入威灵顿将军的部队,而且我离开了这么久,摄政王一定很生气。 艾薇娜晓得自己失败了,情绪再度消沉。她感到心头失望的乌云密密裹住。 一整天她都很消沉。她试着想和韦伯爵自然的谈笑,试着不去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登舰的时刻却越来越接近。 下午终于过完了,一辆租来的马车载他俩来到码头。艾薇娜迅速地瞄了舰艇一眼,立即转向韦伯爵。

你不会忘记我吧,她说,凯蕾姐弟和你来自同样的阶层,都是贵族。但你不会忘记我,不是吗? 艾薇娜,妳想到那儿去了!韦伯爵喝道。 他转身看着她,拥住她肩头,把她拉近,就像他常常做的那样这是男人对小孩常用的举动搂住她。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使她面对他。 就算我愿意,妳以为我忘得掉妳吗?他问。我俩一起经历过这许多事情,妳和我,我们共同面对饥饿和死亡,还有其他更恶劣的危险!那些醉鬼和指控我俩叛逆的人。妳以为我忘得了?妳对我的评价一定很低。 他的话给她安慰,也使她泪水盈眶,嘴唇微颤。 我只是害怕。她悄声道。 害怕什么?他问,怕航海?还是到英国? 不是,是怕失去你。 她道出真心话,因为她没时间伪装了。他俩快马上就要上船,虽然韦伯爵不了解,但她晓得以后的日子不一样了。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告诉過妳不会失去我的。实际上,我想我俩都不会失掉彼此的。信任我,艾薇娜,我不会让妳失望的。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她。那是温柔又爱怜的一吻。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艾薇娜如遭火焚,全身微颤,整个心灵震撼不已,她尽力压抑自己住他的欲望。 我们该上船了。他的腔调实际,扫去了困扰着他们的不同的感情和幻想。 车夫打开马车门,他们下车,站在码头上。艾摄娜由跳板望上舰艇,的确漂亮,船型修长利落,有三根桅樯。 她随韦伯爵登船,一上甲板就听到凯蕾尖锐虚假的声音。 爵爷,真高兴见到你!我已经等了一整天了。 她风情万种的行了个屈膝礼,姿态优美到极点,韦伯爵也风度翩翩的弯身还礼,有一瞬间,艾薇娜恨死他们两人,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而她只是个外人。 她听见身后霍华德的声音。 妳想不想先到处参观一下? 转过身,霍华港正友善地朝她揪笑,伸出手臂邀她,她不禁略觉好受一点。 来吧,我有许多好东西要给妳看呢,他的语气完全像在哄小孩。 他把她拖上舰桥,把罗盘、方向舵,还有航海图一一指给她看,一面还解说着。 待会儿就会有领港员带我们驶出港口。以后我们就得完全依靠航海图来决定航线了。 他竭力降尊纡贵的把自己降到小孩水准,用字也尽量简单,生怕她不懂。艾薇娜很感激他的和善,但她几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看到凯蕾把韦伯爵领到船边,两人亲密地谈话。凯蕾不知说了些什么,韦伯爵笑得十分开心。海风吹拂着凯蕾漆黑的鬈发,更增添一份迷人的韵味。她亲热的转向韦伯爵,一手搭上他臂膀。 我恨她!我恨她!艾薇娜默想。 不用人讲她晓得凯蕾正千方百计引诱着韦伯爵。也许她吩咐霍华德把那惹人厌的小鬼带开,好让她布网捕捉韦伯爵这条大鱼。他年纪未过三十,却已名重一时,身份煊赫,财势凌人,加上一表人才,任何未婚女子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何况凯蕾。 妳根本就不在听,艾薇娜。霍华德谴责地说。 对不起,我正在想你姊姊凯蕾小姐!不知她和韦伯爵正说些什么。 噢,别替凯蕾操心,她不过在调情取乐而已。霍华德笑了起来,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道次旅行可把我整惨了,我得到处盯住她,我敢发誓,我俩离开西西里岛时,那儿起码一半以上的军官心碎了。 她对男人就这么有吸引力?艾薇娜问。 霍华德大笑。 妳自己看好了。她是圣詹姆士宫之花。上次她到卡尔顿厅时摄政王还称她为全英国最美的女人。而且,不怕人笑话,虽然她是我姊姊,但我也相信他这话的确有道理。 艾薇娜两手紧紧交握,心里更恨凯蕾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和韦伯爵要在昨天抵达桑坦德,而不是明天? 如果他俩晚一天到达,那么舰艇也许早就驶开,他们根本不会碰上凯蕾。 那她为什么还没嫁人呢? 她听到自己在问,虽然内心满怀怨恨,但声音听来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在问着孩子气的问题。 我也时常问自己道个问题,霍华德和气的回答,我猜事实真相可能是求婚者!起码也有好几十人开出的条件不够好。凯蕾要求得太多太高,妳也可以想到。 那你认为她在等那一种人呢? 既有钱,又有地位,出身要高贵,还要长相英俊。这种人的确少有,艾薇娜,不过我想妳也懂不了这么多。 霍华德语调揶揄,但却是实话。艾薇娜晓得,他这些话等于是讲给自己听,他以为艾薇娜还是个孩子,自然听不懂。 现在她晓得了!晓得凯蕾在追求些什么。她也晓得,凯蕾一定发现了最理想的人选正在她身边。 出身、财富、地位和长相,韦伯爵完全符合。而她有四天,还是五天的时间来俘虏他。这些天他俩可以天天在一起,就算他想逃开也不可能。 艾薇娜下定决心,全力阻止她。 不仅因为她爱韦伯爵她内心深处晓得他永远不会爱上她,在他生命里她永远不可能占上一席!而是因为她直觉到凯蕾配不上韦伯爵。 她的声音虚假,眼睛也不温柔,虽然她装得那么甜蜜可人。 她冷酷又工于心计。艾薇娜想。 她的决定使她奔下楼梯,跑过甲板来到韦伯爵旁边,一手插进他臂弯。 来舰桥上看那些航海图嘛!你非得来看一看,我确定它们没有你游艇上的那张好!这完全就像小孩子毛躁的打扰大人谈话,韦伯爵转头对她微笑。没有我的好吗?也许我能给船长一点暗示。我对画航海图颇有一手,这是我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的本领哩。 你本来就多才多艺。凯蕾柔声说着,扇一扇乌黑浓密的睫毛。 妳过奖了。韦伯爵回道,实际上最近这些天我发现自己有许多未知的才干哩,譬如说,我偷东西的本领就不错。 凯蕾低声惊呼。 做小偷! 一点也不错。我学会如何从粮车上偷食物或军需设备。妳准会惊讶我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了吧!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可怜的人儿!凯蕾说,你得把这些可怕的冒险经历给忘掉。我会尽一切努力使你忘掉它们。 她再度柔情款款地望着他,玉手紧压住他手臂。 来看航海图嘛!艾薇娜恳求道。 韦伯爵服从地被她拉向舰桥,留下凯蕾在后边。 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我知道你会的。艾薇娜对他保证。 回头一瞥凯蕾,见她不悦地噘鲜红的嘴唇,但眼光却充满自信。艾薇娜的心脏仿佛被铁篏篏住。 她得不到他的。绝不让她得到他。她暗暗起誓,但也没有低估她的敌手。 那晚他们在烛光下共进晚餐,食物精美,足可媲美伦敦的一流厨师。真是太可口了!韦伯爵赞道。 你得感谢凯蕾哩,霍华德告诉他,临开航前她特地和厨师谈了一番,还把她的食谱传授了几招。我可以告诉你,爵爷,我们在西西里时,所有的人都为了抢我父亲的晚餐请柬而打架哩。 我相信。韦伯爵说。 我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所以我晓得不管谈话的内容再风趣或说话者再迷人,男人需要的第一件事还是美食美酒。凯蕾道。 我得向妳致敬,今晚无论是食物还是酒,都是一流的。 我真高兴使你满意。凯蕾答,她的双眸明显的表示这句话不光指食物和酒。 她看来如此美丽可爱,连艾薇娜也得承认她的确是天生丽质。 她穿着件樱桃红的丝绒晚礼服,露出凝脂般的雪白香肩,和樱桃小嘴相互辉映,而闪闪发光的钻石耳环和手镯,更平添一份光采。 艾薇娜坐在她旁边,活生生就像个孩子。衣着平板,虽然干净整齐,却毫不起眼。 艾薇娜也花了一些时间对镜整理头发,希望能换个迷人点的发式,但是失败了。 最后不得不在发上缀着花环,遮住新长出的金发,免得被凯蕾看出染发水褪色了。 真是又丑又瘦,艾操娜对自己说。 然而她知道至少有一点她比凯蕾占优势,那就是韦伯爵对她毫不防范。 她弄妥后直接去他舱房找他,发现他还没穿外套,正对镜打领结呢。 他也在桑坦德买了几件衣服,但根本就不合意。霍华德慷慨的让韦伯爵挑选他的衣服,幸好他俩身材差不多。 该死!她进舱时韦伯爵对她发牢骚,我都快忘记领结是怎这个打法了。 要不要我帮你弄?艾薇娜问。 妳?他质问,不用了,妳最好还是把霍华德的贴身侍从叫来。本来他自告奋勇要帮我领结,但我告诉他我自己弄得来。我以为没问题的。以前我打领结的本领比威尔金还好。 威尔金是你的贴身侍从吗?艾薇娜问,我来代替他好了。我经常替父亲打领结呢。 唔,妳试试看好了,韦伯爵颇觉有趣地说。如果打坏了,我们又得再换一条了。 坐下。艾薇娜拖了张椅子到舱房中央。 他遵命照办,艾薇娜灵巧的小手指利落的替他打着领结。这个样式也许不够时髦。她略感焦虑地告诉他。 老天!妳打得真不赖!韦伯爵赞不绝口,谢谢妳,艾薇娜。将来谁娶妳才真是福气哩! 我永远不要结婚。艾薇娜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 因为我不想结婚。她答。 妳现在这么想,以后长大了,就会发现丈夫对女人而言颇有用处。 那末太太对丈夫有没有用呢? 没有,真的,太太们就好比魔鬼,整天跟在先生后面唠叨。我发誓只要躲得过,我绝不结婚。 那可别背誓哟。艾薇娜说。 妳說这话等于是女性的叛徒,他取笑她。 你希望被人唠叨吗?她问。 不,一点也不。他答,但女人用尽心机诱使男人入彀,有时他们也就会笨得掉进去,像我的一些朋友一样。 如果他们晓得有陷阱就不会。 妳是警告我提防谁呀?韦伯爵眼里带着一丝光芒,可不可能是美丽的凯蕾小姐? 你对她最好小心点。 妳不咨欢她?韦伯爵问,我认为她一心想讨好妳呢。 不错,真的哩,她扔一个铜子儿到可怜的小乞儿手中,叫她乖乖的说她好话。 她轻蔑憎恨的语调使得韦伯爵仰头大笑。 妳真是个鬼灵精!妳从不错过任何事情,是不是?我也看出这位美丽的凯蕾是有点自以为降贵纡尊呢。 老实说,我真有点怕她把我推下海哩,你看,她到底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听到此话韦伯爵再度哄然大笑,好半天才遏住笑声。 艾薇娜,我们这样不但不感恩而且还颇不礼貌,他严厉地说,到底凯蕾一番好意邀我们同行,我俩不可诋毁她。 是的,我很抱歉。艾薇娜装出惭愧的样子。 但她晓得这小小的一击却击中要害,深入韦伯爵心中。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戎心。 晚餐后,凯蕾把韦伯爵带到屋角一张舒适的沙发上,用最温柔的语调请他讲他的冒险,求他告诉她摄政王的逸事,又谄媚的对他的一切都极感兴趣。 霍华德努力的讨好艾薇娜,而她只用一两个字回答他,双眼一直盯住凯蕾和韦伯爵,到后来惹得凯蕾激怒地说: 我想艾薇娜该上床了,小孩子不该太晚睡,你说是吗? 韦伯爵好像这才想到他的责任,很快地说:是的,艾薇娜,妳一定累坏了。 我一点也不累。 妳累了,虽然妳自己不觉得。凯蕾说,过去这个礼拜对妳的健康大有损伤,我们得趁这次旅行好好照顾妳,让妳弥补过来,对不对,韦伯爵? 极端正确,韦伯爵匆匆说,上床去,艾薇娜要试着尽量多睡点。 艾薇娜想抗议,但也明白这样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脾气坏又不乖。 她站起身,朝凯蕾行个礼,然后弯腰亲亲韦伯爵。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因为他伸出手臂拥住她,紧紧的贴近她,温暖爱怜的回吻了她,使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激动了。 好好睡一晚,他说,到英国以前我们要把妳养得胖胖的。 谢谢你,但我宁愿还是现在这样。艾薇娜话不由衷地说。 她转身朝霍华德也行个礼,就离开舱房关上门以前,她听到凯蕾说: 可怜的小东西。我们得帮助她。也许,如果她变胖一点,或者就不会这么难看了。艾薇娜带上门,愤怒得微微发抖。 她想跑回去臭骂凯蕾,告诉她如果她也过着像自己这种生活,被后母虐待毒打,像个佣人一样,不但缺少食物还得成天做事的话,她也会变得和自己一样难看。 可是她明白这样不但会把事情弄糟,更显出自己粗俗没教养,凯蕾的确有一套。 她既美丽,家庭背景又和韦伯爵相称。虽然他俩以前没有过面,却同属贵族阶层。 晚餐时她就设法提起一些他俩熟悉的朋友和旧相识,使谈话显得更亲密。艾薇娜和霍华德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的确,他俩根本就插不进嘴。 艾薇娜的舱房就在隔壁,但她并没进去,反而缓步走上甲板。海波平静,晚风息息,船稳稳地快速前进。 斜阳最后一抹光线也渐渐隐去,天际星辰闪栎。 艾薇娜倚上船舷,很难相信没几天前大海那么残暴无情。 如果没遇上那场暴风雨,她和韦伯爵就会一路无阻的抵达英国,那时她不知自己是否还会爱上韦伯爵?而他在她眼中可能就只是个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一位对她友善的绅士而已,绝不是和她共患难、度危机的伴侣、朋友和保护者。那末他在她心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重要? 我爱他!她告诉大海。 我爱他!她告诉落日。 我爱他!她告诉星辰。 她不晓得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只晓得她的爱融入四周的美景中。 落日完全隐没了,黑暗缓缓笼罩。突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过身来,看到韦伯爵独自站在那里。 艾薇娜,妳怎么还不睡? 她没有回答。她好像已经离开舱房一世纪之久,只感到满心对韦伯爵的爱,很难相信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她梦想和渴望所幻化出的人。 她一定打了个寒噤,因为他立刻伸手拥住她。 妳冷了,他说,也不去睡觉真是调皮。 我要想一想。她结结巴巴地说。 妳想了些什么呢? 你。 他弯下腰突然把她抱起来。 可笑的小淘气,他说,妳难道真那么怀念我俩在山上和部队共渡的夜晚? 我们那时很快乐。她喃喃说。 我到现在才晓得我俩当时有多快乐。他说,奇怪,回想起来才晓得当时的感受有多不同。我俩的确过得很快乐,艾薇娜。但为什么老是想着过去呢?未来还有更快乐的日子等着我们呢。 她没回答,能在他怀里依偎着他,就够使她满足了。她的头贴在他肩上,脸靠近他,就跟他抱着她穿过浓雾时一样。 傻孩子。他突然温柔地说,低下头吻了她额头。 妳都快睡着了,我抱妳上床。 船身突然摇晃了一下,他的臂膀夹紧了。 来吧!老怀念过去也没用。 他抱她走过甲板,用肩推开她舱门,低着头抱她进去。 他温柔地把她放到铺位上,想松开她,但她突然张臂拥住他。 不要走。 她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只知道自己要他留下,不能忍受他离开自己。 他搂了楼她,松开她手臂,把她头发拂到脑后。 妳困了,我也一样。晚安,我的小东西,别老为过去感伤,未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等待我们一起去做呢。 他带上舱门离开了。艾薇娜感到泪水缓缓流下面颊。 美好的事等待我们一起去做! 她一再重复着这一句,快乐的哭泣着,因为他说出唯一重要的两字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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