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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爱之火 芭芭拉.卡德蘭 11595 2023-02-04
韦伯爵一听到雾中传来的法语,立即擦过艾薇娜,闪电般奔回舱房。 艾薇娜诧异地盯着他瞧。 一瞬间,她不置信地以为他想逃走,立刻又了解他是想把那些放在桌上的文件藏妥。暴风雨后,文件散得满舱都是。 有些文件他看了一眼就扔到地上,另一些则紧紧抓在手上,一面绝望地环视舱房,似乎不知该藏在那里。 交给我好了。艾薇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只晓得他身处困境,自己必须帮助他。 韦伯爵毫不考虑的立即把两封密函递给她。 艾薇娜把它们紧紧塞进胸前。韦伯爵把手搭到她肩上,意谓着感谢、安慰及鼓励。然后,他一言不发的回到甲板。 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那艘船以惊人的速度迫近了。 游艇上其他的人仍行立在原处朝露影里凝望。船长对迫近的危险诅咒连天。

这些满手血腥的法国佬,天杀他们!他大骂,我们抵挡得住他们吗,爵爷?他绝望的问明知注定失败的最后挣扎。 船越迫越近,可以清楚的看到敌船上的法国兵正举着毛瑟枪对准游艇。 目前不能轻举妄动,韦伯爵答,只要略有举动,他们一定会马上开枪。大家保持镇定,交给我处理。 敌船有人用法文发话,声音大得不自然: 你们是谁? 芳登号私人游艇,被暴风雨吹坏了。韦伯爵用法文答,但带着明显的英国口音。我们的主桅断了,又搁浅在沙洲上。 奉拿破仑皇帝之名,我方将登艇搜查。对方回答。 艾薇娜看到身边海员的绝望脸神。 她晓得韦伯爵是对的,此时若想抵挡,无异自杀。何况目前船员只剩下一半,另一半都受伤躺在舱房里。

她听见船长不停地轻声诅咒,不晓得为什么韦伯爵仍镇定如常。 他头部扎着绷带,身上的衣服又湿又皱,还披着一件水手穿的油布衣,看来丝毫不像花花公子。 但他给人的感觉甚至连法国人,都能一眼看出他贵族出身。 他那从容不迫的声调,威严高雅的气质,镇静安详的举止,非凡夫俗子所有。甚至当法舰指挥官登上游艇时,他仍然保持平静,毫无惧色。 他还彬彬有礼的上前迎接。 你就是这艘游艇的船主?法军指挥官问,声音锋锐而满含挑战。 容我自我介绍,韦伯爵安详地答,我是韦伯爵,大英帝国乔治三世陛下的皇家阁员。请指教。 我怕您暂时得委曲一下,做我方的俘虏了,爵爷。法国军官答。 显然他被韦伯爵的身份地位及气度所倾倒,语气也没有先前那历骄傲侮慢。

我怕也只好如此了。韦伯爵答,此外别无选择余地。我只希望贵军能抢救我的游艇,它非常值钱,如果沉下去很可惜。 值钱?你们船上载了些什么?那法国军官怀疑的问。 有许多你可能会很感兴趣的东西,韦伯爵答。请您移驾到舱房进点美酒,也许我们能边喝边讨论。 艾薇娜不胜诧异地盯着韦伯爵。她没想到韦伯爵对待敌人居然也能这么彬彬有礼而又风度优雅。 她以前常听士兵们讲述法国人对待俘虏的残酷手段,尤其对西班牙及葡萄牙俘虏更残忍无比,使她一直认为对付法国人除杀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现在看看韦伯爵,她深知他热爱国家,却能以最温文有礼的态度邀请法国军官进舱饮酒,好像在邀请好友一样。 这的确令她困惑,尤其那法国军官吩咐部下搜船后,居然也随着伯爵进入舱房。两个船员开始忙着准备食物和酒。

艾薇娜不由自主的缩到阴影中,然而那法国军官一进舱就发现了她。 她是谁?他问。 韦伯爵略一迟疑,然后立时用带英国口音的法语流畅的回答:小女艾薇娜,指挥官。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鲍义斯。法国军官答。 艾薇娜行了个小小的屈膝礼。她实在不愿意对敌人屈膝,但她意识到韦伯爵定是别有用心,也期望她能配合。她决心演好自己的角色,扮个乖女儿。 你的女儿?饱义斯问。 艾薇娜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像韦伯爵这般英俊挺拔、肤色白皙的英国绅士,赏在不可能生出像她这么个黑发黑肤的女儿,也难怪他怀疑。 拙荆是葡萄牙人。韦伯爵轻描淡万的解释,我此次旅程就是去看她。我恐怕你们目前正从事的战争,与我无关。我平时忙着听命于陛下,根本找不出时间来作战。

可是你却去过里斯本。鲍义斯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听说有许多部队都在里斯本登陆。不是吗? 我的使命和平多了,韦伯爵答,我是去看我妻子儿女的。你也看到了,拙荆担心我旅途寂寞,让大女儿陪我一道回英国。您请坐吧! 那法国军官又望向艾薇娜,仍是满脸怀疑。 此时舱房已清理整齐,艾薇娜注意到地上的碎酒瓶、碎瓷器及其他杂物,连同韦伯爵认为不重要的文件,均被收离房间,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藏在胸口的文件刺着她的肌肤,走动时发出轻微的磨擦声。 来坐下,艾薇娜。韦伯爵吩咐她,我们必须把昨夜的风暴讲给指挥官听,免得他以为我们航海技术太糟糕,才会弄到这种地步。顺便请问一下,指挥官,我们目前位于何地? 你们搁浅在圣吉港口外。我方看到你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们至少应该感谢不必奋战至死,韦伯爵答。不过我想做俘虏的滋味也不好受。我怀疑法国监狱住起来舒不舒服。 当然,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务求爵爷满意。鲍义斯嘴角带着抹讽刺的微笑。 艾薇娜在桌下不由得捏紧拳头。她恨死这个法国佬,但深知若是表露敌意,后果只有更糟。敬法国人的俘虏!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种命运。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她不由得嘴唇发干。然而,韦伯爵却似乎下定决心要表现得和蔼可亲。 啊,酒来了。管事托着银盘出现,上面奇迹般地放着未摔破的酒瓶、两个玻璃杯。你运气不错,我原以为船上的东西全都砸烂了。 鲍义斯倒了一杯酒。一个法国兵走进舱,附耳和鲍义斯不知说了些什么,鲍义斯显然十分满意,他微笑着不停的说:好,好极了。

法国兵敬了个礼,离开房间。鲍义斯转过身,对韦伯爵展露那嘲讽式的笑脸。 你讲得倒真是实话。这的确是艘私人游艇,装潢考究,船上的存货也不赖。据你估计这搜游艇价值若干? 韦伯爵耸了耸肩。 我当初花了五千镑定制,后来又陆续在它身上花了两三千镑。他停顿了数秒以让这句话深入鲍义斯的脑海,然后才加上一句: 你这回真是逮到了大奖,我希望你能分到奖金。 鲍义斯的眼眯了起来。 也许我们没办法把它拖进港呢。 我相信贵方的船舰应该可以做到。韦伯爵反驳,当然,我的船员也会帮忙。在英国,援救奖金总是平均分配给拯救人员的,如果你这一份因此被减少,实在可惜。 鲍义斯的手指不时在桌缘上敲,显然在考虑。 这得花上一段长时间。他思索地说,潮水才退没多久,要等到下午涨潮才能盖住沙洲呢。

急什么呢?我可以告诉你,指挥官大人,我可不急着想见到我在圣吉特港未来的住所呢。信不信? 鲍义斯笑了,他问:你的船员会帮忙? 凡是没受伤的都可以。韦伯爵答,至于那些伤患,就要请您体谅他们。 我还不知道行不行得通。鲍义斯迅速接口,如果给岸上发信号,就会派其他的船来帮忙。 那末分奖金的人就更多,恐怕每人也分不到多少。韦伯爵说,何况只是游艇本身价高,此外船上并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酒如果没破的话和各舱房的布置及家具,如此而已。真正值钱的还是游艇本身。 不错,不错,我晓得你的意思了。鲍义斯频频点头。我刚才只是在考虑我们是否能独力做到。 您也许该和我的船长谈谈,当然,得等您用过早餐再说啰,韦伯爵建议。您不反对我和船长讲两句话吧?

他起身走到窗前。 太阳快升起了,您得做个决定。 把船长带进来。鲍义斯吩咐守在舱口的法国兵。 艾务娜听着他俩谈话,不晓得事态会如何演变。 韦伯爵一定别有用意,但她目前还猜不出来,只有随时留心,静待事态发展。她提醒自己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深怕一步走错就误了韦伯爵。 船长被带进来。他两手反绑,摆出听天由命的表情。 艾薇娜注意到韦伯爵和船长互相交换个眼色,似乎有种默契。 船长满口同意协助法舰拖游艇进港。 何时满潮?船长讲的是英文,由韦伯爵替他翻译。 大概在下午六点左右,也许还要晚些。饱义斯答。 如果我们趁着满潮慢慢拖,也许行得通。韦伯爵说,目前得先让我的船员做些必要的修护工作,我接到报告说船首出现裂痕。

我可以马上叫人修补。船长接口。 指挥官,也许您最好还是先替船长松绑。韦伯爵温文的建议,还有其他的船员。越早开始修护越好。 是的,是的。鲍义斯点头同意,吩咐传下命令。 再来杯酒吧?韦伯爵邀请道,我在底舱藏有一瓶著名的波尔多红葡萄酒,正等您品鉴呢。毕竟,这是贵国佳酿,据说还出自上选品种。不过,还是等您这位行家品尝后再决定吧。 管事端来一大堆酒,鲍义斯越来越轻松。太阳渐渐升起,艾薇娜渴望出去看看外面的景物。 我能否告退几分钟去梳洗?她问韦伯爵,不晓得是否该叫他爸爸,但又觉得有点尴尬。 我相信指挥官会很乐意准妳回舱房,我亲爱的,韦伯爵完全一副慈父口吻,也许妳该休息一会儿。妳昨晚一夜没睡。 她可以告退。鲍义斯说,再度饮尽一杯酒。 谢谢你,指挥官。 艾薇娜屈膝行礼,回到自己房间。 她一进房,立即跑到舷窗前眺望。雨停了,阳光迷朦的洒在圣吉特港上。港内建筑不多,屋顶铺着红瓦,还有一座尖塔式的教堂。 我居然来到法国了!艾薇娜绝望地大声自语。 她晓得就算船没搁浅在港外,情势也好不到那里。 她们置身法国海域,成为俘虏,不会有机会逃走了。一阵恐惧袭来,艾薇娜蒙住双眼,全身微微颤抖。 拿破仑在欧洲久已成为知名的统帅,艾薇娜从小就在恐怖的传闻里长大,对法兵的残暴深信不疑,女人碰上他们遭遇更惨。 虽然韦伯爵宣称是她的父亲,但如果她在里斯本听来的传闻属实,那么就算她年纪再小,也躲不过敌人的蹂躏。 葡萄牙境内凡是法军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年轻女孩能够免劫。法国士兵摧毁了一切,只要是女性,不论老幼,都惨遭强暴。 艾薇娜遥望着圣吉特港,不禁喃喃自问:我们会有什么遭遇呢? 圣吉特港外表如此宁静安详,就像普通的法国小村庄,但距离圣吉特港只有数哩之遥的贝昂,却驻着全法最强的部队之一。 艾薇娜洗净手脸,略略整理一下舱房。确定没人能从门缝或墙隙中偷窥自己时,就迅速将那分文件重新塞在胸前,使它更安稳隐秘。 她晓得就算躺下来也睡不着,只好又回到主舱。 鲍义斯仍在饮酒。船员开始修护工作,四处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可否让小女招待您,容我有几分钟的时间更衣?韦伯爵问,你看,我衣冠不整,浑身湿透。在您登艇以前,我想换件衣服。 鲍义斯怀疑地瞪着他。你想逃走吗?他问。 不太可能吧,不是吗?韦伯爵微笑,何况我又留下小女做人质。 好吧。鲍义斯粗鲁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不关舱门。韦伯爵建议。 不用,不用,反正你女儿留在这里。鲍义斯答。 艾薇娜原以为鲍义斯想故示大方,表现得有风度,但是当舱门一关上,鲍义斯立即挺身向前询问。 他真是妳的父亲吗? 艾薇娜的法语其实说得和法国人一样好,但她躇踌了一会儿后,才用带着浓重英国口音的法语回答: 当然呀!他是我爸爸,难道他没告诉你吗? 妳几岁了? 十二岁,快十三了。她答。 鲍义斯看来是相信了,他靠回椅背。 妳们离开里斯本买在是明智之举。他说,妳母亲也该一起出来。我们的索尔元帅会把英军逼到海里,那时葡萄牙就晓得厉害了。他们胆敢和英国联盟,就要付出代价。 索尔元帅?艾薇娜眉毛扬得高高的。 不错,他抵达贝昂了。皇上这次派他来,西班牙不久就会投降了。艾薇娜听过索尔元帅的名字,他是拿破仑手下最骁勇的大将之一。 皇上对维多利亚的惨败一定很气愤。她羞怯地说。 气愤?他才不气愤。其实我们并没有败,只不过我方在西班牙的部队不够而已,大军都被调到俄罗斯前线去了。现在既然索尔元帅来了,胜利指日可待。 鲍义斯信心十足,艾薇娜不由得一阵沮丧。 喏喏,妳们女孩儿家不该老操心战争,总有别的事情好想啊! 他隔着桌子,色迷迷的盯着她打量,又替自己斟了杯酒。 几分钟后韦伯爵总算进来了,艾薇娜忍不住谢天谢地。他全身衣着都换过了,海蓝的外套配上雪白长裤及领结,皮靴光可鉴人,整个人都耀目抢眼。 他戴上一枚戒指,纯金的挂表链子垂悬在背心口袋外,完全一副优雅时髦的装扮,好像准备到圣詹姆士街散步,或是去拜访摄政王呢! 鲍义斯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惊讶羡慕得连酒都忘了喝。艾薇娜跳起来。 噢!你怎么把绷带取下来了?她轻呼。 希望妳再帮我换一条。韦伯爵微笑着回答,恐怕伤口仍在流血。 我得先把伤口洗干净,艾薇娜说,看来已经发炎了,希望里面没有碎片。 我们这些家庭琐事请你见谅,指挥官,韦伯爵微笑,小女一天到晚就跟在我后面唠叨。她母亲在我们临出门时,再三嘱咐她照顾我,所以她才会这么焦虑。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鲍义斯答,至于我嘛,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没人照应。 的确很不幸。韦伯爵说。 他转向艾薇娜。 我房里有干净绷带,还有小水盆,亲爱的。 噢,谢谢你,艾薇娜说。她感到鲍义斯正盯着她瞧,有些不目然的又加了句,爸爸,我去了。 他叫我到他房间一定有用意,艾薇娜沉思。 果然,桌上放了两条干净绷带,绷带底下藏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钱包,她把钱包放入内裙的袋里。 她拿起小水盆预备盛水,看到底下压了一张纸条和另一个钱袋。 小纸条上写着: 如果有机会,把它交给船长。 艾薇瓢娜把钱袋夹在水盆下,走回主舱。她把绷带放在桌上。 我必须弄一点干净水来替你洗伤口,她说,我能不能上甲板的贮水桶里拿? 这样最好了,韦伯爵答,我的头很痛,希望伤口没有发炎才好。 艾薇娜没等鲍义斯同意,立即走上甲板,一眼瞥见船长正站在折断的主桅前指挥。 两个举着毛瑟枪的法国士兵站在他旁边,怀疑的听着他说话。不过在艾薇娜看来,他俩连一句都听不懂。 艾薇娜朝船长走去。 噢!船长,韦伯爵问你是否可以替他拿点干净的水。她边说边把水盆塞到他臂弯里。 船长的表情略显惊讶,正想开口吩咐船员取水,艾薇娜趁此偷偷把钱袋塞给他,然后走开,说道: 请替我取一点水来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转过身,朝那两个法国兵微笑,希望能转移他们对船长的注意。 今天天气很好,不是吗?她用法语说。 谁教妳說法文的呀?其中一个问道。 里斯本有些法国俘虏。艾薇娜答,我常去看他们,有时也替医院里的伤兵写信回家,或帮忙做些琐事。 妳真好!另一个道,来,小东西,给我亲一个。 他向她伸出手,但艾薇娜笑咪咪的朝一旁躲开。 我还有事情要做呢!她说,如果我走开太久,你们的指挥官就要生气了。 她跑向甲板那一头,船长正替她从贮水桶里掏水。钱袋早放进口袋了。 替我谢谢爵爷。他低声说。 她并未回答,怕有人听见,只是微笑地接过水盆,走向舱房。 鲍义斯还在大吹索尔元帅有伟大,战绩多么辉煌。 你认为他何时会再度进攻?韦伯爵问。 鲍义斯耸耸肩。 今天、明天、后天,谁晓得?索尔元帅一直神出鬼没的,从不让敌军有时间准备。你们的威灵顿将军打不过他的。 这一天好像永远都过不完。 午餐后,鲍义斯喝了更多的酒,吹了更多的牛。韦伯爵提议说该再换绷带了。 艾薇娜在水盆下找到另一袋钱比先前还要大一点一张纸条上写着: 拿给桑德斯先生,告诉他,每一位船员分三个吉尼。 (注:吉尼英国钱币名称。)她把纸条撕碎,和第一张纸条的碎片一起丢到海里。 幸运的是桑德斯正站在甲板上,艾薇娜用相同的手法,把钱包传递给他。 难题在于她必须把韦伯爵的吩咐转达给他。虽然她相信站在附近的法国兵听不懂英文,但她还是不敢冒险。 爵爷说尽量给船员喝水,她指着水桶里的水,他建议每人最好分三品脱的水。 桑德斯眨了眨眼,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但艾薇娜晓得他领会了。 请转告爵爷我会照办。他说。 潮水缓缓上涨,微波渐渐掩上沙洲,拍打着船舷,风儿也清新可喜。 饱义斯总算站起了身。他命令法国兵准备好拖绳,指挥船舰就位。 韦伯爵随他走上甲板,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直到此刻,艾薇娜方才领会到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准备了一上午的拖绳,到使用时才发现太短。 临时找来一条绳索,却经不住拉力,马上就断了。 鲍义斯开始大吼,在艾薇娜看来,船长也表现得异常慌,丝毫不像昨夜那么干练老道,他一下吩咐这样,一下又改变主意,把船员指挥得东奔西跑,弄到后来是一事无成。 韦伯爵不晓得在等什么?她自问。 她望向远海,晓得不可能有英国船来救他们的。英国船航行七海也许是畅行无阻,但没有一条船会傻到紧靠法国海岸行驶。 一再的发生麻烦,游艇乎也老是浮不起来。好不容易浮起后,水手们拼命打桨,船身却纹风不动。 时间慢慢流逝,天气燠热难当,法国士兵们个个热汗滚滚,却又得卖劲苦干,弄得大家脾气爆怒诅咒连天。 鲍义斯和副指挥官也起了一场火爆争执,两个人都涨红了脸,挥拳跺脚的比划着。 该休息一下了。韦伯爵愉快的说,发酒给所有的人,让大家喝点酒歇一歇。来,指挥官,陪我喝两杯甜酒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一大桶甜酒在骄阳下分给大家,使每个人汗流得更多。但是游艇还是不动。 太阳缓缓西斜,已经七点钟了,游艇终于往前推进了些,法国船舰上传来一阵欢呼。 此时已找到替换的拖绳,游艇缓缓移向右舷。 划呀!他妈的!鲍义斯大吼,划呀!划呀! 所有的法国兵都使出吃奶的力量,总算把游艇弄出了沙洲。 成功了,恭喜你,指挥官,这真是干净利落!韦伯爵赞道。这完全归功于你的策划指挥,的确,我再次恭喜你。 鲍义斯欣然接受,掩不住的志得意满沾沾自喜,使艾薇娜暗自好笑。 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指挥官,韦伯爵说,不可能的事也被你做到了。你救了我的游艇。我们上岸之前,得先喝杯酒庆祝,反正不赶时间。 他两手围住嘴大喊:分酒给每一个人! 法国士兵们虽然听不懂英文,但显然了解这句话,因此开心得高声欢呼。 不成,不成,我们得先驶进港口再说。鲍义斯抗议。 他们辛苦了一天,你可不能如此残忍。韦伯爵拉住了他的手臂,来,进舱来喝几瓶真正的美酒。 他发了个信号给船长,另一大桶甜酒滚上甲板。所有的法国兵都围了上去,狂呼欢嚷,闹成一片。 不成,不成,你们疯了吗?鲍义斯开始喊。 但是他喝了一天的酒,又都是韦伯爵特选的香醇美酒,后劲十足,何况他以前并没机会喝这种好酒,现在有点醉醺醺了。 舱里放着几瓶白兰地烈酒,鲍义斯微饮数口就打起嗝来。 好酒!韦伯爵举杯做干杯状。 不行,我们一定得先进港。鲍义斯一面抗议一面一口气饮下一大杯白兰地酒,顺手再倒一杯,又喝个干净。 韦伯爵再度替他斟满。 祝你发财,指挥官。祝你找到一位美女,与你共享。 鲍义斯敞怀大笑。 我可以找到一大堆女人和我共享财富,他说,但是我需要一位理智安详又有大笔嫁妆的太太。 啊?这倒挺难的。韦伯爵告诉他。 话也不能这么讲,鲍义斯笑道,在贝昂就有好多漂亮女人跟着索尔元帅的大军一来。如果你运气好,被关在贝昂的监狱里,爵爷,你就可以从窗口看到她们,虽然只能看不能动,倒也可以提供你一些娱乐。 他又开始大笑。艾薇娜怒火,他竟胆敢嘲笑他们;他怎敢以这种态度说话?她不顾一切,预备开口大骂。 但韦伯爵就像完全摸清了她的想法似的,对她投以警告的一瞥。 那么,您一定得来探探监,指挥官。也许我可以告诉你选那位比较好。 鲍义斯爆笑连天,几乎要滚到桌底下去。韦伯爵趁此又替他斟满酒,自己却未再添。 舱外传来士兵们的哄笑及欢叫。 英国船员们也喝着酒,但个个静默无声。他们深恨做法人的俘虏,但也晓得目前一筹莫展,只有等着进法国监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韦伯爵又派人取白兰地酒,鲍义斯仍在抗议着,但语声微弱,口齿不清了。 底舱又滚出一桶甜酒到甲板上。听着!我们必须开航了。 鲍义斯把桌上酒瓶全数扫到地上,站起身。 全体注意!驶向港口!他吼道,副指挥官总算听到,遵命行事。 法国士兵各就岗位,开始划桨。艾薇娜走上甲板,发现有几个士兵各摇晃晃的,有些不稳了。但大多数的士兵仍旧清醒如常,甜酒只是使得他们更加吵闹罢了。 慢一点,不要太快!韦伯爵焦急篇,否则拖绳又会断掉。 一刻钟以后,他的警告实现了,船长才检查过,拖绳又断掉。游艇顺水淌走,士兵们忙乱地搜寻另一条拖绳。 英国船员表现得毫无效率,笨手笨脚,不但无法立时接上拖绳,又几次失手把绳头掉落海中,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再拖动游艇。 此时游艇顺着海流漂得老远,离圣吉特港更远了。拖行了四分之一哩后,同样的事件再度发生。这一次,鲍义斯可是气疯了。 把这艘船弄进港口!他命令手下的士兵,你们自己动手,这些可恶的英国人在故意胡搞! 他怒火冲天的转向韦伯爵。 我相信是你的手下在故意拖延,他吼,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他们已成为我的俘虏,我不会让他们逃走的。 这点当然是毋庸置疑。韦伯爵安详的回答,但是,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就叫他们停止工作,放手让贵部属接替。 他晓得鲍义斯正嫌人手不够,绝对不肯让任何人歇下来。 不!不!继续,继续。鲍义斯语气放软了,我们需要全部人手。 至少,方向舵还没出毛病。韦伯爵安慰他。 他走过甲板去检查!艾薇娜一直在留意韦伯爵和船长交换了两句话后又走回鲍义斯旁边。 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呢?找机会逃吗?全部船员也只剩下八个未受伤,却要对付三十几名法国兵,简直不可能,艾薇娜想。 此外,每一位法国兵都有毛瑟抢,法舰上还有人举枪监视。 她忧心忡忡的眺望大海,连一艘英国船的影子都没有。法国兵重新绑好拖绳。 不准靠近拖绳,鲍义斯朝英国水手吼,走开点!谁也不许靠近! 他从腰带抽出一只手枪。 谁敢走进,我就射死他。 这次由我亲自监督。 他怒目环视所有的英国船员,然后才向士兵们发令: 开始划!速度放慢,不要急!我们非得把这艘游艇弄进港口,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关起来。 这虽是他醉后的威胁,但艾薇娜看得出来,法国士兵全都当了真,他们只懂得这类的话。 天际第一颗晚星出现了,挂在淡金的天幕上,夜影渐渐低垂。 我和小女可否先收拾一些随身衣物?韦伯爵有礼地询问鲍义斯。 你们可以收拾,但贵重物品不许带走,下船以前我要检查。 艾薇娜看到韦伯爵的眼睛闪光,但也仅微微一笑。 来吧,我亲爱的,他对艾薇娜说。 他把她拉进舱房,轻轻把门锁上。 快!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他说。 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韦伯爵走向舷窗,把它拉开。这扇舷窗并不像其他舷窗仅当做装饰,嵌上圆玻璃就算了。这扇眩窗打开时,大小正可容一个男人钻出去。 艾薇娜睁大眼望着他。 我想,妳该会游泳吧?韦伯爵好像到现在才考虑到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了。 我从小就会。 好,妳看到港口北面的海滩没?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如果他们对我们开枪或是射中了我,妳也要织续往前游,千万不要停。 我已交待船长,进港后每个船员都得想办法自行逃生,万一我遭到什么意外,妳设法去找他们任何一人,或是自己想办法回家,懂了吗? 她点头,不知何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抱歉,孩子,他柔声说,如果妳留在里斯本,可能还安全得多。 我一点都不后悔,艾薇娜说。就算我现在死掉了,也是值得的。 他微笑,然后把她举起来。一瞬间他紧紧拥住她,好像想安慰她,然后他把她推出舷窗。 她往下望着深深的海水,韦伯爵的双手支持着她,然后他松开手,她笔直坠下。 突然一阵寒冷,海水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她一往上一冲浮出海面,朝岸上游去。她的裙子缠住双腿,很累赘,鞋子也掉了。 她听到身后有水溅声,晓得韦伯爵也跳下来了。她没有回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每游离游艇一尺,他们就更安全些。 他们游了将近五十码,才被一个法国兵发现,他大声通知鲍义斯,指给他看。 船上传来一片叫喊声,艾薇娜忍不住回头望去。 一堆人跑过甲板,猛敲舱门,他们仍旧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他们。 不要回头望!韦伯爵在她旁边说,快游! 她立时服从,船上的声音好像渐渐变远了,然后传来一声枪响。她忍不住又回首望去,看到枪管对空射去。 鲍义斯瞄准他俩发枪,却不防船长突然撞了他一下,子弹落空了。 她听到鲍义斯咆哮怒骂,下令发射。 法国兵举枪射击,但由于饮多了酒,船身又不平稳,再加上她和韦伯爵已快游出射程,所以光听到枪声,却没有一颗子弹能接近他们。 快!快!韦伯爵猛摧。 艾薇娜感到湿裙绊住她的腿,心中怀疑韦爵:穿着靴子好不好游。 她这才注意到韦伯爵居然没穿外套,马靴也脱了。她瞥见他脚上只穿着白袜。 快跟上来呀!他说,我们得赶快! 枪声不断,但他俩已游出射程了。艾薇娜感到石头戳上她的膝头,她站起身。 幸好滩上荒无一人,位在小镇的最北边,附近只有蔓生的枞木,并无人家。 快!韦伯爵再催。 他拖着她的手臂就跑。艾薇娜挣扎着想跟上他,脚底却被石头刺得疼痛,又希望停下来把衣服拧干,但她根本不敢说。 他俩跑过沙滩,进入树影,艾薇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感困难。韦伯爵这才放开她,朝来路望去。 远远的暮色中,法国船舰正拖着游艇缓缓前进,仍未入港,船桨也显得有气无力,一点节奏都没有。 我们安全了!艾薇娜喘道。 韦伯爵打量着四周。 妳错了,他答,我们只不过换了另一种危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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