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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爱之火 芭芭拉.卡德蘭 9259 2023-02-04
虽然只休息不到一小时,韦伯爵却仍显得精神奕奕。他站在船桥,下令启航。 水手们拉起铁锚,撑上风帆,船只缓缓启动。码头上送行的军官敬礼致意,大使馆的官员也频频挥手他们为了送行,一清早就赶来码头。 有些军官还是由舞会直接赶来,呵欠连天,脚步都站不稳。 韦伯爵不禁感到奇怪,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彻夜狂欢,这只不过是个普通舞会而已。随即又谴贵自己不体谅他人。 在这饱经战乱的国家,舞会可以算是盛事。而他早就厌倦了伦敦上流社会各种大舞会。 他渴望地遥望远山,满心希望自己能不管首相的命令,加入威灵顿将军麾下。他曾多次向首相恳求。 不行,韦。首相坚定地说,我晓得你对葡萄牙政府及战局的关心,所以我信任你会安全把信件送到。威灵顿将会派密使在里斯本等你。六年前,葡国王子弃国到里约热内卢后,葡国政局就一直不稳。但是,这个国家却有办法支持,而且他们的人民对法国的入侵,又表现得如此强悍不屈。威灵顿将军很夸赞他们的军队,虽然不能做主力,却可用做辅力。

你不认为,我该去会会威灵顿将军?韦伯爵建议,也许有些军事机密他无法托密使带信呢! 不行!首相一口拒绝,我要你直接从里斯本回来,此地一天都少不了你。你知道,摄政王如果没有你在旁辅佐,会胡闹到什么地步。他叹了口气,摄政王一直是令人头大的问题。 如果摄政王所宠信的人,适巧也为首相看重,则首相就会如释重负的大叹一口气。 韦伯爵深得人心,行事稳健,所以摄政王究竟会宠信他多久,就成为人人关切的问题。 对首相而言,韦伯爵既然对摄政王有如此良好的影响力,除非绝对必要,他绝不肯放韦伯爵出国冒险。 如果有别人能派,我绝不会请爵爷出任这次任务。但,事到如今,我决定请你到里斯本办妥事情,就尽速回来。还有,你坐自己的游艇安不安全?我是想派一艘战舰送你去。好不好?

谈速度,我的游艇比战舰要快出好几倍。韦伯爵回答,再说,游艇进出港口方便,更何况海军已嫌战舰不够,您若是在此时坚持要派一艘送我去,只会引起别人对我的反感。 好吧!那就用你的游艇。首相让步了,据我所知,你要顺路送鲍惠尔爵士夫妇一起去,是吧? 我很荣幸能顺路送他们。韦伯爵客气地回答。 鲍惠尔夫人是位出名的美人,此次旅途可不单调啰!首相眨了眨眼。 首相长得并不好看,倒挺欣赏韦伯爵海盗般的粗犷和那股女人无法抗拒的男性魅力。在俱乐部及沙龙里,人们加油添醋的传述他的轶闻艳事。 可是首相并不晓得,鲍惠尔夫人实在令人失望。游艇朝外海驶出时,韦伯爵如释重负,心想回程总算可以图个清静了。 女人。他告诉自己,只要能摆脱得了,倒也不算讨厌,一旦被他们吃定了,可真叫人不敢领教。

他满意地环视空空的舱房,安坐在舒适的高背椅上,兴趣盎然地阅读从里斯本带回的文件。他全神贯注的审阅文件,连敲门声都没听到,等抬起头来,才发现船长就站在他面前。 什么事?船长?韦伯爵问道。 我只是来禀告爵爷,天气转坏了,出港后可能会遇到大风浪。现在风势愈来愈强,看看天色,暴风雨就要来了。 唔,出港后,风浪是会大一点。韦伯爵回答,真不知今年的天气是怎么回事。不过,七月初,不太可能起风暴的。 我也同意,爵爷。船长回道,不过,您还记得去年那阵赤道风暴吗?海峡里全是碎船残骸,我什至还听说泰晤士河高涨,倒灌进西敏寺哩! 那时是十月。韦伯爵说,不管它了,你只管全速前进。首相要我尽速回国。 是,爵爷。但是如果我们碰上了飓风,后果会很可怕。韦伯爵对他的话不感兴趣仍然继续审阅文件。

全速前行,船长。他含混地说,仍然贯注在文件上。 是,爵爷。 他倒宁愿碰上飓风。他厌倦了每天陪着摄政王的悠游生活,除此之外,更不用提那些女人的纠缠。想到这些,他的眼不由得冷峻起来。 就拿鲍惠尔夫人来说,她一心想投怀送抱,韦伯爵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但比较起来他宁可喜欢她丈夫。 哼!女人都是一副德性。他想起昨晚舞会,有个黑眼女子,叫璜妮达什么的他记不清名字居然恬不知耻的想挑逗他。 他最瞧不起这类女人。如果不是喝多了酒,不管她再怎么费尽心机卖弄,他瞧都不瞧一眼。他丢下文件,伸了个懒腰。一场暴风也许挺刺激的。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天杀的首相!不准我从军!他咒道。 他愤愤的由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这是威灵顿将军派密使带来的,还附了一封信请韦伯爵详阅这些文件,信上说明他们目前的困境:

我军健康尚佳。将军写,自我抵此,情势虽然好转,但军方粮饷不足。英国后方同胞恐无法想像行军四天,却未进一丝口粮。此地连经战乱,又处重山峻岭,连野生山羊都无法找到足够的食物生存。大家都说外国生活奢靡,让那些人来这里试试!韦伯爵站起身。 他小心翼翼的走向舷窗!对船舱而言,他个子太高了。他有数不清的撞上天花板横梁的经验向外眺望。 他想去体验战争,加入那些英勇的队伍,与士兵们共同面对荣耀及死亡。 天杀的首相!他大声咒骂。 此刻,突然有人敲门进来。 一我能和您说句话吗?爵爷。一位年轻的船员问。 当然,桑德斯,什么事? 我抓到一位偷渡者,爵爷,我想您也许愿意知道。 偷渡者? 是的,爵爷。

韦伯爵望向舷窗,他们离里斯本越来越远了。 唔!现在送他回去太迟了,派他去工作。 问题就在这里,爵爷。她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韦伯爵骇异地大声说。 唔,说她是个女人未免太夸张了些,爵爷,她只不过是个小孩!说得正确点,是个小女孩罢了。 真弄不懂,小女孩也要偷渡? 我也不明白,但既然她已上船,我想爵爷您会指示我如何处置她。 我们还能怎么办?韦伯爵问。把她带来见我,她说的话能懂吗? 我想可以,爵爷。 那么,把她带进来。韦伯爵吩咐。 是。 桑德斯俐落的转身,韦伯爵又坐进高背椅。 几分钟后舱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子被推了进来。 只消瞥她一眼,就知道她还是个小孩。她的衣服虽已破旧不堪,倒还干净整洁。

棕色的皮肤,黑黑的短发,一看就是个葡萄牙人。 倒是她双眸清亮晶莹,和她的体形一点也不银衬。韦伯爵略感惊奇的注意到它们居然是榛绿色而且睫毛浓密,像把扇子。 妳是谁?他安详地问,妳听得懂我的话吗? 听得懂,爵爷。我会说英文。 她的声音低沉,带点外国口音,但一听就知道她显然受过好教育。 那很好。韦伯爵说,现在,请妳告诉我,为什么妳要偷渡? 我只愿意告诉您一个人。那小孩神态颇为庄穆的说,有那男人在,我就不讲。她轻视的一瞥满脸通红的桑德斯。 他把我从甲板上硬拖过来,弄得我手好痛。 她不肯来,爵爷。桑德斯解释。 没你的事了,桑德斯。我自己跟她谈。 是,爵爷。 桑德斯离开舱房,把门带上,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现在妳可以说了吧!韦伯爵建议,顺便提醒妳,我要听真话。 我为什么要对你扯谎?女孩反诘。 她向前走两步,隔着桌子盯着他。 韦伯爵仔细地打量她,这女孩瘦得可怜,而且一定是营养不良。 他突然替所有的葡萄牙人感到难过,只有这个英勇的小国家敢挺身和英国并肩对抗拿破仑,而欧洲其他各国却屈服在拿破仑的铁蹄下。 船身突然倾斜,女孩颠踬了一下。韦伯爵朝他对面的椅子指了指。 请坐。 谢谢。 她有种奇特的尊严和风度。韦伯爵想,她一定出自名门,有贵族血统。妳叫什么名字? 艾薇娜。 这只是妳的教名,妳姓什么? 那与此无关。她答。 韦伯爵扬起眉,但未予置许。 艾薇娜滔滔说下去,好像在背书:

我的双亲都过世了。姊姊嫁给一个英国人,所以我要到英国去找她。 英国人?韦伯爵问,他叫什么名字? 艾薇娜微微踌躇了一下,然后回答: 汤普逊。汤普逊上尉。 那么他是在军队中啰? 是的。 他在葡萄牙作战吗?如果他返国的话,一定是受了伤。 是的。 令姊和他一起回英国? 是的。 等我回国后,很容易就可以查出他来。韦伯爵说。 那么你是愿意带我走了? 这句话问得又急又快又热切,那双榛绿色的双眸也突然亮了起来,韦伯爵蹵起眉头。 这根本就是胡闹,妳不该偷渡上船的。附带问一句,妳是怎么偷渡成功的?船上的守卫一定太松懈了。 艾薇娜微笑了。 韦伯爵不禁也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敛起笑容,换上严厉的表情。

妳这种行为就该挨揍。他板着脸说,实际上,我很生气。妳家里的人不会想念妳吗?他们说不定在到处找妳,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 没有人关心我会发生什么事。艾薇娜回答。她的声音微颤,韦伯爵晓得她讲的是真话。按规矩,我该拦下一艘回里斯本的船,叫他们把妳带回去。艾薇娜合起手,恳求地说: 求求你带我到英国,爵爷。我家只剩我孤伶伶一个,过得非常不快乐。到了英国以后,就不一样了。请你带我一起走。 假如我们找不到令姊呢? 不会的,我有把握找到她。再说,等我一上岸,你就不必再替我烦心,我会照顾自己的。请放心。 我颇感怀疑,韦伯爵说。妳不过是个小孩,不会了解独自一人身无分文来到一个陌生国家的滋味。哦!对了!妳几岁了? 艾薇娜在回答前,稍稍踌躇了一会儿。 十二,快十三岁了。 韦伯爵点点头。 正如我估计的一样。妳年纪还太小,根本不了解自己在干些什么。我最好还是把妳送回去。 不!不!请千万不要这么做!我求你! 艾薇娜跳起来,绕过桌子,跪在韦伯爵椅前。 请你,请你不要这么做! 她的小脸仰望着他,泪珠晶莹可见。他低下头注视了她好一会儿。 好吧,他终于说,但绝不是为了妳苦苦哀求的缘故,妳最好明白这点。我只是不愿多浪费时间转回港口罢了。我得赶紧回英国。 我不会惹麻烦的,我可以保证。 女人在船上,永远都有麻烦。韦伯爵反驳道,妳有没有带行李? 只有一个小包裹。艾薇娜告诉他。 唔!也够用了。我先警告妳,这次旅程不会太平静,希望妳是个好水手。 我从不生病,艾薇娜回答,我以前也坐过渔船出海,风浪太大,几乎无法回港。许多年龄比我大的人都晕船了,我却一点事也没有。 唔,这一点倒还算运气。韦伯爵淡淡的说。 他打开舱门,一个水手正站在门外等他吩咐。 把隔壁房间收拾好。韦伯爵命令。 他转身注视小伦渡者,她坐回椅中,全身松弛的往后靠,两手优雅地放在扶手上。 韦伯爵注意到她的手指细长纤巧,而由她侧面轮廓来,显然是贵族出身。 他突然想到也许她真是个贵族子弟,如果到后来被她父亲发现,控诉他绑架,他不就成了个傻瓜。 妳姓什么?他问,声调严厉。 她抬眼望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母亲去世了我我父亲也是。我没有性氏。没有人要我。我不属于任何人。真的。 我不是问妳这个,韦伯爵说,每一个人都有姓,妳姊姊在结婚前一定有姓名是什么? 这又有什么关系?艾薇娜反问,我的姓对你毫无意义,我向你保证我决不是什么显贵。我晓得你在想些什么,你怀疑日后会不会引起麻烦,会不会有人指控你诱拐,我向你发誓决不会有这种纠纷。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看我的衣服就晓得了。我看起来像有钱有势的人吗?我全身就这套衣服,我发誓。 妳为化么不直截了当回答我的问题?韦伯爵问。 那是我的事,艾薇娜的小脸神气的一昂,保持神秘是小姐们的特权。 韦伯爵仰头大笑。 这小孩真令人发噱。她看起来虽然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但一定受过教育。 妳能再告诉我一些妳自己的事吗?他说,妳看,我彬彬有礼的请求妳呢。 这个话题挺无聊,爵爷大人一定会乏味的,艾薇娜回答。让我告诉你其他的事情吧,关于战争和你的英国同胞在这里遭到的困难和痛苦、胜利和失败。难道这些不是您感兴趣的话题吗? 真是奇怪,韦伯爵想,这小孩就像能读出他的思想似的,这的确令他感到兴趣。 妳怎么合晓得这些?他轻蔑的问。像妳这种年纪的小孩,应该待在家里乖乖做功课才对。 我常在街上走动,又和许多参战的士兵谈过话。我也到过医院去看护伤兵,因为伤患太多,看护兵来不及照顾,又没有什么女人愿意帮忙。 我听过伤兵们谈起他们参加的战役,眼看许多同僚死去。大家说起威灵顿将军时,总把他视为天神,好像他会领着大家到天堂,而不是死亡和毁灭。 韦伯爵突然在椅子上坐下。 讲下去,他说,再多告诉我一些。 几个钟头后,艾薇娜环视着自己的舱房。 妳住这房间会很舒服,鲍惠尔夫人上葡萄牙时,就住这间。韦伯爵告诉她。 艾薇娜坐在床沿,心想鲍惠尔夫人一定就是昨晚在花园里缠住伯爵的女人。她还很激烈的抱怨韦伯爵又要离开了。 她使伯爵厌烦,艾薇娜精明地猜想。 船身摇晃剧烈,她颇感困难的穿过房间,走到牢钉在墙上的穿衣镜前审视自己。有一会儿,她想自己一定疯了。 昨晚,在房里的那面破镜子前,光线又暗,她又匆匆忙忙的,很难看出璜泥达的染发水及那瓶胡桃浆把她变成什么德性。现在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几乎快被自己那副丑像吓呆了。 原本鬈曲的秀发,被自己剪成清汤挂面。染发液经咸湿的海风一吹,把头发弄得黏黏搭搭。艾薇娜不晓得洗发后会变成什么德性,就决定还是不要洗头,免得头发变色。 她把胡桃浆均匀的涂满脸部、脖子全身。胡桃浆虽然经过稀释,但仍使她的皮肤呈深棕色。 难怪伯爵以为我是葡萄牙人。她告诉镜中的自己,决定以后要随时注意,讲英文时得带点外国腔。 她刚才差点就露出马脚了。起先韦伯爵问她问题时,很轻易就能装出外国腔,但后来她讲得过于激动,才突然发觉自己忘了伪装,说出的英文又标准又流利。 妳英文怎么说得这么好?韦伯爵问她。 我的父母在里斯本有许多英国朋友。她照实回答。 当然啰!妳姊姊又嫁了个英国人。韦伯爵补上一句。 是的,是的,当然啰。 艾薇娜希望自己用不着扯谎,编出那套姊姊住在英国的假话,但是既然上了船,总得找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何非急着到英国不可。 她认为如果说自己因受继母虐待逃家,父亲又是个酒鬼,韦伯爵一定只会当做是小孩子的夸大其辞,不予置信。 就算他相信,也还是会把她送回双亲处。 她躲在货舱里时,身上的鞭痕开始剧痛。起先有很多事要做,忙着替璜妮达梳妆,溜去看舞会,又急着溜上船,她无法分神注意自己身躯的疼痛及僵硬。 但独自躺在黑暗里时,伴着她的只有海浪冲击船板声,甲板上守卫的脚步声,她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被璜妮达鞭挞的屈侮及痛苦。 她试着想数出璜妮达共抽过她多少次,但是发觉次数太多,根本就数不清了。 璜妮达不仅时常鞭她,还时常打她耳光,拧她、扭她、咒骂她。直到昨天,她才从璜妮达的恶骂中晓得,璜妮达预备把她赶出家门,任凭那些士兵们处置。 艾薇娜对这点知道得太清楚了。刚下战场或正要赴沙场的士兵只要两样东西!酒和女人。一旦他们饱灌黄汤,女人的长相根本就无所谓了,不管是年轻的老的,美的丑的,只要是女人就行。 我逃出来了,我逃出来了!破晓时,艾薇娜一再告诉自己。货舱里虽然暗沉沉不见天光,但从甲板上传来的各种活动声却告诉她天亮了。 她听到划奖声,船身开始移动。她伸手紧紧拥住自己。她的背刺痛,又饥又渴,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要能远远逃开璜妮达,逃开里斯本和终日醉酒的父亲就好。 她暂时还不预备离开藏身处,也许等到船航行了一两天再出来比较安全。 但两个水手发现了她。虽然她死劲想逃脱,仍被他们逮到。 我现在安全了。艾薇娜望着镜中的自己坚定地说。 她希望自己的为装看起来不这么丑,但她也晓得不得不如此。如果韦伯爵晓得自己是英国人,一定立即把她送还父亲。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捏造假姓氏。 这看起来很傻,但她不愿对韦伯爵再撒更多不必要的谎,她已经尽可能的照实说了。的确是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要她。 她不得不捏造一个住在英国的姊姊,而说父亲死了也的确不假。 就我而言,父亲早就不存在了。艾薇娜替自己辩护,他有一半的时间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另一半时间只听璜妮达的。母亲过世时,父亲就随着一起死了。因此,在这世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 眼泪突然涌上眼眶,然后她笑了。 我是艾薇娜无名氏,来自虚无乡。她告诉镜中的自己,倏然开始大笑。 她笑自己的遭遇和这番海上冒险。英国就等在前面,也许她还能找到母亲的亲人。 她伸出手轻触那条项练,它藏在胸前,十分安全。她再往下看戴在手上的戒指。 戒指也仍在手上!这是她仅有的两样珍宝,属于母亲的两种记念!对她而言,这两样东西比世界上任何财物都珍贵。 她蓦地跳起身,想起自己怎么来到这舱房的。午餐马上就要开在韦伯爵房中,他邀请她一道进餐。 她小心翼翼的洗脸洗手,深怕把染料给洗掉。其实用不着担心,染料还好好的留在皮肤上。她把头发往后梳起,觉得不那么难看了。 我要十分习惯做个棕色女子,艾薇娜决定,等我到英国后,再把染料去掉,恢复本色。 她披上一条干净的白色披肩,这一来她的肤色看来更黑了。她走向韦伯爵的舱房。 午餐包括新鲜龙暇、烤鸡、嫩嫩的野山羊腿、水果及美酒。还有农人用羊奶自制的乳酪,韦伯爵认为美味无比。 你每天都吃得这么好吗?她问。 他冲动的伸出手按在她的小手上。 可怜的孩子,他说。我真惭愧,我们在英国竟然忘了妳及妳的同胞为了英国,吃了许多的苦。也许对妳仁慈一点,能略微补偿英国对葡萄牙的亏欠。 他覆在她手上的手温暖强壮,艾薇娜的双眸在小小的瓜子脸上闪烁着。你真仁慈,她说,我早就知道,你 她突然住口不言。她本来想说,你昨晚在花园里告诉过鲍惠尔夫人,你多么替那些小孩难过。幸好她及时觉醒,没有铸成大错。 她改口说:答应带我到英国。 等我们一到,我会立刻找到妳姊姊,我答应妳,韦伯爵微微一笑,缩回手,替她再斟一杯水果酒。只要一查军队纪录,很容易就可找到汤普逊上尉,妳喜欢妳姊夫吗? 非常喜欢。艾薇娜有点不自然的说。 韦伯爵如此坦诚待她,她恨自己要对他说谎。 讲讲你自己的事吧!她迅速地说,你做些什么呀? 我在赫福郡有地产,他回答,在伦敦也有栋房子。 你结婚了吗? 艾薇娜知道他没结过婚,然而她想更确定一下。她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还没,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避开这种惹人羡慕的关系。韦伯爵带着微笑说。 单身汉好应付得多,艾薇娜沉思,结过婚的男子对女人比较了解,容易起疑心。 船身突然倾斜,摆在桌边的碟子掉在地上,碎了。 管事!清桌子! 是,爵爷。 管事将桌上及地上的残物都清理干净。波涛愈来愈汹涌,连站起身都很困难。舱内每一样可移动的东西都掉到地上。 舱顶的油灯剧烈的前后摇晃,发出嘎嘎的声音,艾薇娜不得不紧紧抓住扶手。 舱外传来吵杂的闹声,夹杂着命令。 发生什么事?韦伯爵问管事。 我们要卷起主风帆,爵爷。 这样速度会减慢,韦伯爵生气的说,告诉船长,卷少一点,不要完全卷起。 是的,爵爷。 管事蹒跚的走出跄房。韦伯爵坐回椅中。 害怕吗?他问。 艾薇娜摇摇头。 我为什么害怕?你都不怕。 女人通常都怕暴风。韦伯爵回答,噢,当然,妳还不是女人,对不对?艾薇娜。她微笑。 如果长大会使我害怕这类东西,我宁愿一直像现在这样 做个淘气鬼。韦伯爵替她接口,但是语声并不严厉,双眼闪烁着。 他仿佛看到那双奇特而清澈的榛绿色明眸闪过一丝忧虑。 我应该生气,他说,我实在是应该对妳生气。第一,妳偷上我的船;第二,妳打扰了我的宁静。本来,我指望在回程中好好清静几天,不跟人说话,也不用分心。但是,妳要听实话吗? 要的,要的,请告诉我。艾薇娜请求。 如果我说我不高兴有妳陪伴,这才是他妈的该死!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喜欢和妳这个小淘气谈天,但我的确W喜欢。 他再度对她微笑。 他俩的视线相遇,艾薇娜仿佛觉得一线阳光突然自弦窗透入,照亮了整个房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自母亲过世后,从没有人表示喜欢和她谈话。 她注视着他,快乐得心跳加速。舱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强风推了进来。 爵爷,船长向您禀告。桑德斯站在门口喘息,我们要立刻收起风帆,主桅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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