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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套锁新郎 芭芭拉.卡德蘭 11738 2023-02-04
我遇见德鲁,子爵开始叙述,是在伊顿学院读书的时候。嘉碧娜注视着他,听他继续下去。我父亲坚持要我受最正规的教育,他送我到英国去念书,也鼓励我邀请英国朋友们到巴黎来玩。 因此德鲁就来巴黎了?嘉碧娜问。 来过许多次,子爵答道,我也曾到华明斯特,以及他在英格兰其他地区的别庄去住过。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德鲁不仅是我的好朋友,更像是我的兄弟一样。 他也是这么想吗?嘉碧娜问道。 我一直如此认为。子爵带着笑容回答。 你也见过他的父母了?嘉碧娜又问。 当然。子闻答道。德鲁的父亲很像他,迷人、亲切、非常博学。 他母亲呢?嘉碧娜觉得这就是子爵所要说的关键了。

德鲁的母亲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他回答。她不仅有非常完美的古典美貌,更有一般英国女人缺乏的活泼及生气他犹豫着找寻适当的说词,然后又说:当时我虽然还是个小男孩,但却已经可以感受到她很多愁善感,并且很容易受人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指的是什么?嘉碧娜问他。 我是在向妳解释或许也是在向我自己解释她离家出走的原因。 离家出走?嘉碧娜惊跳起来。 和一个比她年轻的男人私奔。一个纨绔子弟、声名狼藉的贵族。她疯狂地爱上了他。 嘉碧娜两眼直视着他。德鲁很介意这件事? 简直是青天霹雳。我想,一开始他很难相信他的母亲会真的离他们父子而去;就算在那件悲剧发生之后,他仍然不肯接受事实。 什么悲剧?嘉碧娜问道。

华明斯特公爵夫人和拜顿爵士离开英格兰时所乘坐的游艇,在比斯克湾遇上狂风而沉没了,两人也不幸丧生。 好可怕!嘉碧娜叫道。 我认为,直到她死亡,德鲁的父亲还是一直相信,他的妻子终究会回到他身边的。在所有的希望破灭之后,他就完全变了个人。 怎么样的人? 子爵微笑。可以说变得和德鲁现在一样。嘉碧娜没有说什么,他又继续说:一开始他极度的沮丧,虽然德鲁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我相信他的日子很不好过,甚至还得预防他父亲会想不开而自杀。 可怜的德鲁。嘉碧娜自言自语。 在接受了现实之后,德鲁的父亲变得愈来愈沉默,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阅读书籍。 就像德鲁一样。嘉碧娜说。 德鲁一开始并没有效法他父亲。他那时不住在家里而住在学校,之后我们又一起进了牛津大学,有一阵子他玩得很疯狂。

我真不敢相信! 是真的,我向妳保证。子爵坚定地说。他时常饮酒作乐,也常赌博,而且就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对女人很有兴趣。 嘉碧娜深吸了口气。这是她没想到的事。 但是他对女人的态度和我、或其他人都不一样。子爵说。 怎么说呢?嘉碧娜问道。 我想,应该说他想伤害别人,子爵回答。似乎借着让女人心碎来达成对母亲的报复。 我能够了解他的作法。 我也可以了解,但是那却没有使他觉得快乐一点。 不,当然不会。 在他的内心,他一直是个热情、善体人意的人,子爵说,但在那段期间却显得难以相处、敏感易怒,而且有时还很残忍。 他一定非常想念他母亲。嘉碧娜喃喃低语。 我想,她离家的冲击在德鲁身上所造成的影响,一定比其他年轻男孩来得深刻,子爵解释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们是很亲密的一家人。

她怎么会这么做呢? 我也常在想这个问题,子爵回答,我想她一定是感到年华逐渐老去吧!她就像只美丽的蝴蝶,热爱生命,想紧紧抓住时光,尽情享受一切,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所以她就坠入了爱河? 就像我所说的,她很易感。妳只看到现在的德鲁,很难想像他有另外一面,但是我可以告诉妳,他是个很有感情的人。 嘉碧娜的眼光飘向花园的另一端。我从来就想不到。 妳怎么想得到?子爵问。妳只认识现在的他。但是我很肯定一件事,虽然他这些年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克制着天生的情愫,但那并不表示他心中的火焰已经熄灭。子爵停顿了一下,预言似地说:有一天它会再度热烈地烧起来。 嘉碧娜陷入沉默。 子爵看着灯笼光线掩映下她那小脸的严肃线条,说:我一直肯定,德鲁目前的举止只是假装的。我喜欢的德鲁,以及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正隐藏在他冷漠、无情、又令人烦闷的伪装之下。

这是真的吗? 我很肯定。子爵答道,那就是我张开双臂欢迎妳进入德鲁生命的原因,如果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那一定就是妳了! 他很厌恨我呀! 我很怀疑。子爵接口。我不禁要猜想,八年来德鲁第一次改变穿着,是因为妳要他这么做的。他轻笑一声又说:那件让他看起来像是去参加丧礼的黑衣服,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嘉碧娜也笑了起来,然后解释说:他今天才改变的!他来巴黎时还是穿得像个长老教会的传教士。 至少他是朝正确的方向踏进一步了。子爵说。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在什么时候才由那快乐、不负责任、对女性残酷的人,转变成我在苏格兰遇见的那个清教徒的。 那是在我们由牛津毕业后,子爵答道,我想这时他才真正了解他母亲伤害父亲有多深。

那对他而言一定很难受。嘉碧娜喃喃道。 我告诉過妳,子爵继续说,德鲁和他父亲基本上是很相像的,老公爵紧紧依附着他的儿子,因为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那是可以理解的。 反正不论如何,德鲁没到伦敦和友人们一起,反而在华明斯特待下来了。 陪伴着他的父亲? 没错,子爵同意,而无可避免的,德鲁成了他父亲的复制品。我曾经去看过他们一次,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为了中古世纪某个文学观点而一直谈到凌晨,或是花费数天的时间来计画改善庄园里的一些小地方,它们根本可以留给农场的经理去解决的他犹豫着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父亲似乎打算用一些琐事来填满失落的空虚。 那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了。嘉碧娜说。 对老公爵而言是没有关系,但德鲁可是一团糟!子爵告诉她。他变得太像他父亲了,一点也不幽默。所有朋友都觉得他烦闷乏味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还有一些朋友吧?嘉碧娜几乎是唉声叹气地说。 我永远会是德鲁的朋友。子爵说。过去几年我被限制在海峡的这一边,身为一个法国人,我无法到英国去。不过在战前我有两年没到华明斯特去了,只偶尔有他的消息。这些年来,朋友们来巴黎时会告诉我他的事情,但都不是很令人兴奋的消息。 我自己常常在想,嘉碧娜说,他需要的是改变;他必须要去争取某样东西,这样才会由自己的墙里走出来。 妳漂亮的脑子还挺有条理的。子爵批评。 嘉碧娜红着脸笑了。我真为你的恭维觉得受宠若惊。 我是说真的,子爵说,而且我一开始也说了,妳是唯一能救德鲁的人。 我很怀疑。嘉碧娜回答,不过我很感激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以前一直不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子爵叹了口气。在法国,我们认为在每一个问题或难题之后,一定有一个女人。我们总是说红颜祸水!他伸手握住嘉碧娜。我们也相信,如果某个女人造成伤害,就得由另一个女人来治愈它。现在就全看妳了,嘉碧娜。 我会尽力去做,嘉碧娜保证道,但是我不会在他身边待很久啊! 我想我们两个人得试着说服德鲁多待几天。子爵建议说。 嘉碧娜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能办到吗?她问,我想去看好多东西!这个迷人又刺激的城市里有那么多事可以做,人们都好快活似的! 听妳这么说真使人欣慰。子爵说。好多你们国家的人都在丑化我们,听到不同的意见真是高兴。他举起他仍然握着的手送到唇边。我们得回去找德鲁了,他说,否则他会怀疑我是不是对妳不怀好意。我可不愿意和我最要好的老朋友决斗。

我认为就算你真的对我有意思,他也不会在乎的,嘉碧娜低声地说。我想他一定很高兴可以摆脱我。 我可不敢那么肯定!子爵答道。而且妳也要确定,如果妳离开他,他会比现在更想念妳才行。 我现在最关心的事,嘉碧娜说,就是你一定得说服他在巴黎待下来。拜托!请你尽量去尝试。 我一定会的,为妳、也为了我。看到德鲁又重温我们年轻时的快乐时光,实在太开心。他轻笑起来。我不能告诉妳我们做过什么疯狂的事,以及我们对将来的计画,但那真的是很有趣的回忆。只不过那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我们两国竟会发生战争。 战争!嘉碧娜颤抖了一下。我有种预感,我们找到德鲁时他一定正在谈这个。 他们走回屋内,正如嘉碧娜所预料,德鲁正在餐厅里和一些年轻人谈话;当他们走近,听到拿破仑三个字时,嘉碧娜就发现自己料中了。

我还在想你们两个到哪里去了。嘉碧娜和子爵加人他们时,公爵说道。他的语气并未显示出有任何兴趣。 你准备要走了吗?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外。子爵问道。 我想我们两个人都累了,公爵回答。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不过也很有意思。嘉碧娜很快地说。 明天还会更有趣的,子爵保证。让我先送你们回去,明天早上再去拜访你们。 要做什么?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问的话。公爵问道。 例如去观光。子爵回答。你妹妹一定得看看特利佛里花园、圣母堂,当然还得见见我们官架子十足的执政官拿破仑。 子爵提到拿破仑时,声音变得很尖锐,公爵似乎故意要逗他,说:我倒真想看看他,不论你对他有多不屑,但他毕竟是革命以来独力统一法国的人物。 并不真的完全统一了!子爵反驳。 不,不是全部,公爵更正,但也差不多了!虽然你们的统治者在我们看来是个军事独裁者,但是法国人民却将他视为对抗教会、贵族,以及外国人的唯一防御力量。 我不想和你争执这个,德鲁。子爵说。你就像其他来到巴黎、被那个粗俗的科西嘉人迷惑的白痴一样,只会说些荒唐的傻话。我只能告诉你,试着在法国住下来,然后再来谈你对他的感想吧! 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公爵以不同的语气说,似乎和我谈过话的人都认为,还会有敌对的情形出现。 我一点也不惊讶。子爵答道。 我刚才听说,公爵接下去,我们的大使惠乔其爵士,已经回英国了。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子爵怀疑地说。过去一个星期有不少流言传出有人说他要走,然后又不走了;或者说他已经走了,但又有人将他请回来。 公爵笑了笑。 你所听说的事,也许是某个希望英国为我们嬴这一场仗的人编造出来的。 希望真是这样,公爵说,如果不是的话,嘉碧娜和我就应该尽快回家才是。 明天我们就可以确定了。子爵安抚似地说。我有许多和拿破仑很亲近的朋友,虽然我自己是不太会那么做,但至少这些朋友可以提供一些消息。 那么我们今晚就不用担心太多了。公爵下了结论。 他们向主人告别,子爵陪他们走到他那辆用两个马伕驾驶的高贵马车边。他们坐上马车开始往回走,公爵和子爵谈着往事,以及年轻时一起参加过的派对活动。 马车突然停下来,嘉碧娜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们住的地方,而是一个通往舞会场地的花园人口,他们的目的地还没到。 公爵讶异地望着窗外。 你还记得这禀吗,德鲁?以前我们常常来的,那时它叫做国王花园。但随着时代的改变,它的名称也改为自由花园了,不过仍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子爵说。 哦!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进去待一会儿?嘉碧娜请求着。 子爵带着笑容望向公爵。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看德鲁的意思了。 我相信嘉碧娜一定很想看看我们度过年少时光的地方。他说。 嘉碧娜欢呼着,在仆人一打开马车门时,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 灯笼将花园照耀得和白天一样亮,人们坐在拥挤的桌边饮着酒,看着舞池里的人群。 会场里十分喧哗,四处都有交谈、欢笑,甚至是尖叫、欢呼的声音。但是却没有让人感到突兀或组鲁,只是活泼、愉快的表现罢了。嘉碧娜双眼发亮地听着、看着,觉得这是她今晚最兴奋的时刻。 舞池里的人们开始跳起华尔滋,在这个花园里,华尔滋的节奏快得令人目眩神迷,一对对舞动的人影像是在地板上飞着,大家显得愉快又疲累不已。 子爵点了两瓶酒。酒很淡,比他们刚才在舞会上喝的还差。但嘉碧娜不禁想着,这里的气氛已够醉人的了,有没有酒都一样。 她看了一阵子,然后在另一首华尔滋舞曲响起时,将手放在公爵的手臂上。 拜托,和我一起跳舞好吗? 他惊讶地看着她,有好一会儿她觉得他可能会拒绝。 以前你对这种轻快的舞步很在行的,德鲁,你的脚不会是生锈了吧?子爵说。 也许我得确定一下。他说着站起身,带领嘉碧娜进入舞池。 她本以为他的舞步会很僵硬、笨拙,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却跳得令人讶异的好,比舞池里任何一个人都来得优秀。他将她拥紧一些,这使她更容易跟上他的舞步。他们跳得就好像在一起练习过上百次一般熟练。 他让她在舞池里旋转着,她笑望着他,感到这是自己一整晚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四周嘈杂的声音让人很难思考,但是嘉碧娜还是兴奋地注意到,他们无疑是会场中穿着最考究、舞姿最出众的一对。 他们回到座位上时,子爵拍着手说:太棒了!他叫道。教你跳舞的人肯定会以你为傲,德鲁。 我想我们得走了。公爵说。 我们改天可以再来吗?嘉碧娜祈求地问。这里好有趣,是我这一生到过最好玩的地方。 巴黎到处都是这种好地方,子爵说。妳得说服德鲁带妳去亲自体验一番。他是最知道哪里有得玩的人。 公爵没有回答。 子爵一路上逗着公爵,直到马车停在法珀.圣吉曼之家时,他说:明天见了,小姐。我会一直期盼着的。 我也是!嘉碧娜愉快地说。谢谢你让我玩得这么开心。 一位疲倦的仆人在他们身后将大门关上,嘉碧娜和公爵走上那奢华的石砌楼梯,来到客厅。 今晚真是有趣。她说。 因为公爵没有反应,她对他的沉默有些愠怒了。 我很成功!真的!有几个极英俊的法国人还想亲吻我呢!她又说。 我想妳一定让他们如愿了? 公爵的声音里有一丝怒气,嘉碧娜警觉地回想起子爵对她说过的话,了解到公爵也许认为她的行为正和他母亲以前一样。 她看见他蹙着眉,于是很快地将双手伸向他,祈求地喊着:不!不是的!我说的不是真的! 妳在撒谎?公爵问道。 是的,她答道,或者应该说我太夸张了。只有一个舞伴在跳舞时说他想吻我,因为我看起来就像个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孩子。她说得很快,语气也因为自己得做这个解释而显得有些颤抖,她觉得困窘不堪。 公爵好像还是皱着眉。 我只是在自吹自擂,她说。拜托不要生我的气吧! 真想不通妳为什么要用这个谎话来骗我?公爵谴责似地说。 嘉碧娜微微侧过身子。我们在舞会时你都没有邀我跳舞,她说。我只是想让你赞美我,说我看起来不错。 在一阵沉默后,公爵说:我不知道妳会在意我的评价。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认为没有人比得上妳的美丽。 嘉碧娜转过身来面对他,眼睛张得好大。真的吗?你是说真的? 我从来不会言不由衷。公爵平静地说。 然后他离开她身边,横过沙龙走向他卧室的房门。 晚安,嘉碧娜。他用不带感情的声调说完,将门在身后关上。 嘉碧娜站着看了那扇门好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刻,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女仆虽然在九点钟时替她送过热巧克力了,但是嘉碧娜的睡意仍然很浓,她到很晚才起床。 她送了个口信告诉公爵,她不会和他一起吃早餐。然后慵懒地起身,欣赏自己的新衣,女仆告诉她,这件衣服是在早晨八点送来的。 裁缝们赶了一整晚呢,小姐。女仆说,他们还保证晚一点会再送件晚礼服过来。 我看,如果是在伦敦就没这么快了。嘉碧娜说。 巴黎的人比较穷,女仆简短地回答,公爵昨晚下的订单对那些没有什么顾客的生意人而言,不当是上天赐予的意外之喜,更何况他们还可以收到现金。 公爵已经付过钱了?嘉碧娜问道。 是的,小姐。女仆回答。货品一送到,公爵就付钱了。小姐,我敢说这是很受欢迎的做法。有些贵族的帐单真是堆积如山,生意人还会因为这些债务迟迟要不回来而破产呢! 我也不喜欢欠人家钱。嘉碧娜说。 她很高兴公爵在付钱这方面也和其他方面一样一丝不苟。昨晚她上床时一直在想他,以致难以成眠 这会是真的吗?她问自己,我会爱上一个讨厌我,而且又觉得我很烦人、又会惹麻烦的人吗? 她发现自己在子爵对她说明公爵之所以会如此孤僻的原因之前,就已经深受他的吸引了。她为他在母亲离开时所受到的伤害及不快乐感到哀伤。因为她记得在母亲去世时,她身受的痛苦,就像是阳光由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但是公爵夫人想要追求生活乐趣的渴望也是可以理解的。嘉碧娜觉得那一定很刺激,公爵夫人在有一个几乎成年的儿子时,竟会再受到男人的吸引,而他竟会为了她,打算和她远走天涯,一辈子住在国外。 嘉碧娜了解,要一个英国男人放弃自己的国家和一切熟悉的事物是很难的,甚至比女人还要痛苦。因为男人的生命是建筑在运动、社交,以及自己的产业、家族之上的。而拜顿爵士却为了一位比自己年长的女人,而放弃了这一切。 但同时,华明斯特公爵夫人也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嘉碧娜问自己。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当年德鲁心中的痛苦。就像子爵说的,那一定如青天霹雳一般突然。孩子们通常都没有料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一样会有喜怒哀乐。也都以为做父母的人似乎不应再为情欲激动才是。 对德鲁而言,知道母亲将她追求的爱情放在丈夫、家庭和荣誉之前,可能会更令他难以忍受吧? 像往常她看到或听说了一个故事一样,嘉碧娜将自己化为故事里的角色,设身处地地感受他们的情绪。她想像到公爵夫人的犹豫不决,以及做好决定之后内心的痛楚;同时她也感受到德鲁受到的伤害,以及他那段难挨的灰暗日子。 我得帮助他。我得设法使他快乐起来。她自语着,带着他身穿新衣的优雅影像睡着了。 她穿好衣服,女仆在把她的头发梳成新流行的样式后说:小姐,请容我告退,去送咖啡过来好吗?已经十点多了,我想妳和公爵一定准备要喝咖啡了吧? 确实如此。嘉碧娜说,错过了早餐,我现在好饿。也帮我送个奶油蛋卷来好了。 是的,小姐。女仆回答。 她离开房间,嘉碧娜将头发略略整理完毕后,仔细地欣赏这件新衣优雅的线条。 它是用绿色丝锻裁制而成的,非常简单大方,绿丝锻蝴蝶结使它看来时髦又高雅;衣服下摆也缀有层层蕾丝,蓬蓬的衣袖用的也是同样的质料。 在白天的光线下它显得十分透明,嘉碧娜不禁想着,如果她父亲以及在苏格兰的亲友们看到她的模样,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当她正在为这个想法发笑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妳没去多久嘛!她转身面对女仆。惊讶地看到子爵站在那里。 早安她开口说。 快!他急促地打断她的话。带着妳所有的钱和珠宝,别的东西丢下,妳得走了! 走?嘉碧娜重复他的话。什么意思? 英国和法国宣战了,他答道,拿破仑下令要逮捕国内所有的英国游客。 这不可能是真的。嘉碧娜跳起来。 是真的。士兵们已经要来送妳和德鲁进牢狱了。 嘉碧娜由洞开的房门看见公爵正由自己的卧房里走出来。 她抓起前一天买的那条丝被肩,并提起装着母亲珠宝的袋子她前一天晚上才将它藏在衣橱上面,现在又得提出来了。 快点!快点!子爵催促着。他们随时会到。 嘉碧娜跑进沙龙。 公爵正站在房间中央,她不及细想地将手塞进他的手掌中寻求保护。 不用担心,他以平稳的音调说。亚曼会救我们的。 我只能祈祷我真的可以了,子爵说。跟我来! 他离开沙龙,嘉碧娜和公爵跟着他。 她讶异地发现他们没有下楼,反而上了楼梯到了五楼的阁楼,子爵打开角落一间看来很久没有人迹、充满灰尘的小房间。 这个房里堆满古老的箱笼、破碎的瓷器,以及断了一只脚或扶手的椅子。借着天窗透进来的光线,嘉碧娜看到有把梯子斜靠在一面墙上。 子爵和公爵将它扶正,并将房门锁上。 他们会先搜查房子的其他部分。子爵说,不过我只比他们早到几分钟,我坐马车来这里找你们时,看到他们正往这个方向行进。 希望他们不会把我们的失踪和你联想在一起。公爵道。 我会小心的,子爵回答。来吧,德鲁。让我们希望嘉碧娜和你以前一样,对翻越巴黎的各个屋顶很有天分。 嘉碧娜不知道公爵以前为什么要爬人家的屋顶,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问了。 两个男人急急地扶她上梯子,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两个屋顶中央的通水渠里。 三人全上了屋顶后,子爵将梯子收上来,然后再将天窗关好。 他们跟着子爵走过一道道通水渠,借着梯子爬上更高的屋顶,然后再由另一边下来。很多次她都置身在跌落到地面的危险之中。 嘉碧娜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哩路。漂亮衣服的裙摆很快就因为灰尘而变黑了,她的手也一样。 那个装着珠宝的袋子很快就成为累赘的东西,公爵把它接过来放进外套内层的口袋里,虽然口袋高高鼓起,但在这种情形下是没有人有余暇去在乎外表的。 在走了几乎有半个巴黎之后,他们来到一扇和刚才上屋顶时类似的天窗,然后顺着梯子下到一间阁楼里。 这间房子和刚才的房子可就差很多了。它好像是空的,窗户都锁得紧紧的;地板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老鼠因他们的出现而四处窜逃。 他们顺着栏杆腐朽、台阶有洞的楼梯下到一楼,嘉碧娜以为他们要到外面去,不过子爵却穿越过大厅,走到了主楼梯后面。那里有一道狭窄、显得更破烂的楼梯,可能是以前供仆人们使用的。 他们下了楼梯,走进一扇沉重的门,里面是间很大的地窖,嘉碧娜惊愕地发现里面都是人。 看起来男人比女人多,但却不是预料中较低阶层的人,而是穿着高雅,显然全属于贵族名流的人物。 他们并不是无所事事地坐着。每个人都在忙着做某件工作。男人们的面前都放着文件或是地图,女人们则在整理衣物。 地窖的另一端有个看来很有威严、灰发的年长男士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子爵带着嘉碧娜和公爵走向他。 请容我为您介绍华明斯特公爵,先生,他说,以及他的妹妹华明斯特女爵。 年长的那位先生站起来伸出手。我是圣克罗斯公爵,他说。亚曼能及时搭救你们真是太好了。 请原谅我对这件事还是有些迷惑。公爵说。 我想亚曼一定告诉你了,圣克罗斯公爵答道,那个科西嘉人已经下令要逮捕你们。 为什么?公爵问。就算宣战,也不可能会立刻对付一般老百姓啊! 你永远不知道野性难驯的蛮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圣克罗斯公爵鄙视地说。 拿破仑发怒的原因,子爵解释,是因为两艘双桅船被英国海军拦截了。于是大陆和英国的往来立刻中止,至于那些已经在法国的英国人将会被捕下狱,当作俘虏来对待。 太荒谬了!公爵喊。 我们也这么想。圣克罗斯公爵同意。不过对拿破仑的所做所为,我们早就不感到讶异了。 子爵微笑地说:如果华明斯特公爵成了他的阶下囚,他才更乐呢!天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 直到英国打败拿破仑的军队。圣克罗斯去爵简短地说。爵爷,我们认为你最好离开巴黎。 您派人到就职中心去了吗?子爵问圣克罗斯公爵。 我们最好的人员在一小时前就去探听消息了,公爵答道。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他看向公爵。你的法语如何? 很好以一个英国人而言。子爵代他回答。不过以一个法国人来说却不够好。 你得假装来自北方的某一省份。圣克罗斯公爵说。小姐呢? 很完美。嘉碧娜还来不及开口,子爵就说。 她本来想说母亲有一半法国血统,但警觉到自己目前的身分是公爵的妹妹,因此好不容易才把到口的话又及时吞了回去。 公爵似乎知道她差点说溜嘴,因此微笑地望向她,而嘉碧娜也回他一笑。 她感觉公爵好像认为这件事很刺激,不过她却只觉得慌乱。 她曾听说过法国人的野蛮,也曾听闻他们在征服一个国家之后,所施行的暴政及对人民的奴役。她相信如果他和公爵被关起来,他们一定会被分开,想到她可能会被单独禁闭,就使她不寒而栗。 她再次伸手握住公爵,感受他手指温暖的力量,使自己心安一点。 我在想怎么做对你们会比较有利圣克罗斯公爵才开口,门就突然被打开,每个人都转头望向它。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进到房里,嘉碧娜觉得他挺像一个主管或是某个贵族的秘书。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外表和举动显示出他做事一定很仔细、很精确,并注意到每一个细节。这个人走到圣克罗斯公爵的面前,公爵很快地问:有消息吗,朱蒙? 是的,公爵阁下。这个人答道。罗恩侯爵已经乔装成一位瑞士银行家潜逃至瑞士。他应该可以安全地通过前线才是。 太好了!圣克罗斯公爵说。还有其他的工作机会吗? 是的,公爵阁下,而且正适合您想帮助的那位女士,以及另一位男士。 是什么工作?圣克罗斯公爵问道。 德马斯将军已被任命为利哈尔的司令,他打算明天就由巴黎启程到任。 然后呢? 他和他的夫人无法带自己的男仆和女仆前往,因为他们有家累。所以他们正在找可以立刻担任这个工作的人选。 太好了!圣克罗斯公爵说,亚曼,立刻要伯爵准备文件,公爵要写成是因伤而兔于服兵役,而且是由诺曼第来的人,那应该足以解释他有些外国腔的法文。小姐可以是里昂或是任何一个离巴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的人民。 子爵走到另一端一位男士的桌旁,他显然正在处理文件和旅游证件。 对不起,公爵阁下。那个叫朱蒙的人说。 什么事?公爵问道。 将军要一对夫妇,所以文件上最好也得注明这一点。 是的,当然。圣克罗斯公爵同意。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他又转头问华明斯特公爵。 没什么不便,华明斯特公爵回答。 嘉碧娜拉着他。我母亲的婚戒和其他珠宝放在一起。她悄声对他说。 他低头望向她,脸上有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知道他们在想着同一件事他们是逃不开彼此了。命运、或是此类的东西随便你如何称呼它,总是将他们以夫妇的身分绑在一起。 公爵将她的袋子掏出来放在她手上,他们的手指碰在一起。那是意外只是些微的接触但嘉碧娜却感到一阵战栗穿过身躯,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几乎就如同一把火。 我爱他!她心想。不管未来的命运如何,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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