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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部第四章

套锁新郎 芭芭拉.卡德蘭 11957 2023-02-04
游艇迎着风向前航行,嘉碧娜从来没想过船上会有这么吵的声音。风吹在帆上,以及绳索晃动刺耳的声音、命令的叫声、杂乱的脚步声、船首冲击着海面,以及绿色海浪拍打在船身的响声,充塞在耳边。 嘉碧娜从来没出过海,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是如此令人快活又无限刺激的事。她以前一直以为有着高高脆杆和大大风帆的船会在海面上安详、平稳地飞掠而行,因此对于海狮号的嘈杂和摇晃有些措手不及。现在船己驶出柏威港,来到北海了。 她愉快地发觉自己并没有晕船,不过乘坐公爵的游艇航行对体力而盲,是一大考验,不只维持平衡很困难,更要时常注意一不小心就会被甩落到地板上或是两侧的舱壁;在甲板上,更有被抛落海面的危险。 嘉碧娜没预料到公爵的游艇会这么大、这么豪华。高高的脆杆挂着巨大的帆,船上有四十名船员,公爵告诉她,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海员。

甲板下的舱房装饰得非常舒服、精致。嘉碧娜觉得这和公爵外表的朴实很难联想在一起。柔软的地毯、舒适的床铺、漂亮的靠椅,以及美丽的装潢,使她觉得华明斯特宅邸一定比它的主人更令人印象深刻。 她告诉自己,不管她如何想,一定不可以把自己的意见或批评说出来。她很清楚他会发那么大脾气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们意外的婚姻,更是因为她指责他时语气中嘲弄的意味。她是应该受到他的尖锐批评的;她觉得自己丢掉钱正是上天的惩罚。以一个苏格兰人的特性而言,她对失去的钱仍旧不能释怀。她庆幸自己明智地将珠宝别在衣服里,而不是随意放在手袋。它仍然是她不用受人施舍、独立自主的保障。 公爵送她上床的隔天早晨,她有点不安地下楼到厢房。

她想,也许他还在生气,或者看了热饮里的威士忌在她身上发挥功效之后,会更看不起她。见到公爵在她出现时微笑,着实使她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四周有阳光普照的感觉。 他们坐下来用早餐,公爵说:我想过我们目前的处境,嘉碧娜,我认为只有一个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是什么方法?嘉碧娜紧张地问。她恐慌地揣测他是不是决定将她送交执法官, 好送她回父亲身边。 我想,公爵平和地回答,应该将妳送到法国南部去找妳阿姨。 嘉碧娜惊讶地张大眼睛,然后以温暖的声音说:你是说真的吗?你要送我去找艾丝蓓阿姨? 我是那么打算。公爵回答。 哦,谢谢你!谢谢!嘉碧娜叫道,今天早上醒来时我还在想,我可能无法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可以独自走完这趟旅程呢!

妳当然不能没人陪伴就这么做!公爵说。昨晚发生的事有可能再重演的。 我知道我那么做是很愚蠢的行为。嘉碧娜怯怯地说。 公爵望着她,注意到她的睫毛在今天早晨看起来特别黑。也许这是嘉碧娜第一次对未知的世界感到害怕吧?他想着。以前她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下,根本不知道一个单身妇女会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 我的计画是,公爵继续说,我们在柏威搭我的游艇直接前往加莱,然后再由陆路到尼斯去。 听起来很棒!嘉碧娜说。不过你真的不觉得我会太麻烦你吗? 公爵笑了。恐怕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说。我不能把妳丢在苏格兰,而且老实说,我怕继续待在这里还得面对一堆问题呢!嘉碧娜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不过旅馆的女主人昨晚倒为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妳就以我妹妹的身分到法国去吧!

你没有姊妹?嘉碧娜问道。 我是独子,公爵回答,就像妳是独生女一样。 那当我们到了我阿姨那里嘉碧娜犹豫地问。 到那时我们会想出办法的,公爵说,也许我们会得到一个解决的好法子。由现在开始妳就是嘉碧娜.华明斯特女爵,那也是我将妳介绍给船员时会用的名称。 还好公爵的马伕们不会见到海狮号上的船员,因为公爵已经吩咐他们尽快回华明斯 特去了。 虽然嘉碧娜猜想,海狮号的船长和船员们一定会为多了一位女客而感到讶异,尤其她还是公爵的妹妹,不过他们在见到她时,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特别反应。 公爵在稍后和嘉碧娜晚餐时解释说:这艘船通常是不搭载女客的。 为什么呢?嘉碧娜问道。 坦白说,我觉得她们很令人受不了,他回答。女人们总是会晕船,而且会为了一点点的不适而大惊小怪。

你对女人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呢!嘉碧娜道。公爵没有立刻回答,她接着又说:好吧,我代替你说了吧!我并没有使她们在你的印象中改变多少。 公爵笑起来。妳的坦白真是令人无法消受,嘉碧娜。 你是说,我不能讲出心中的想法?嘉碧娜反驳。 妳如果不讲,那可就严重了呢!他逗着她。 她发现他一上船之后,就放松许多了。他享受着大海的翻腾,也喜欢这艘速度特别快的游艇乘风破浪的感觉。 她思索着,也许是因为航海很有挑战性吧。他觉得生活乏味的原因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她想起马凯丈夫人曾提起公爵巨额的财富、他在华明斯特及其他地区的产业,她觉得公爵现在最需要的是苏醒过来;她一点也不晓得公爵的朋友们和她的看法完全一样。

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也渐渐被日光晒黑、被强风添上几许痕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在马车里、坐在她身旁看书时的那种严肃、正经的模样。 嘉碧娜原来希望他们在吃饭时可以谈天,但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以他们前进的速度以及船身倾斜的情形来看,要好好吃一餐饭都不太可能了,更遑论是聊天。有时盘子会滑落到地面,或者由仆人手中飞出去因为仆人常会站不稳而撞到舱壁。 如果我们不练习用快速度抓住食物,嘉碧娜说,在到达加莱之前我们可能早饿死了! 不过他们觉得这种情形也满有趣的,因为肚子好饿,所以吃入口的食物也显得特别可口。嘉碧娜好笑地看着碟子和盘子滑来滑去,而唯一可以喝到饮料的方法,就是在饮料一倒进杯子时立即一饮而尽。

白天的全神贯注使她在晚上一碰到枕头时,立刻就睡着了。就算床并不是很舒服,不过只要有地方可以睡着而不会翻落地面,她就很感激了。 我想,我对女人上船后的评价已经改观了!有一天公爵晚上临睡前对她说。 我没有成为你的累赘吗?嘉碧娜问道。 妳表现得非常好。公爵答道。他语气里似乎包含了些什么,嘉碧娜感到有些害羞。 当心!她警告他。如果你太赞赏我的话,下一步我可能就会得意忘形地撞落一根桅杆,或者用指甲刀在船板上戳出个洞来。 我想我对惊讶已经有免疫力了,到时候可能已经见怪不怪了!公爵微笑着说。 就在他话说完之时,船长的舵转了个方向,嘉碧娜一个没站稳就扑到他身上,手里捧着的那杯茶尽数泼在他身上。

妳是故意的吧? !公爵扶住她,叫着。 你说错话了!她说。这是不相信命运的代价! 妳可真会吓我!公爵大声道。 他收回手臂,嘉碧娜淘气地望向他,觉得他眼里好像有种不一样的神情。嘉碧娜突如其来地感到呼吸困难,一种她不知道的东西紧紧卡住了她的喉咙。她等着他先闭口。 晚安,嘉碧娜公爵粗声说,不等她回答就径自离开了舱房。 北风在船后吹着,送他们横越海峡抵达加莱,速度之快使船长宣称他们又缔造了一个新纪录。 真舍不得离开海上,嘉碧娜对公爵说。但我也很兴奋就快见到巴黎了。 妳会说法文吗?他问道。 你是在侮辱我吗?嘉碧娜差点跳起来。我告诉过你,我母亲有一半法国血统,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坚持我要精通法文,把它说得和英文一样流利才行。

他们到达加莱的第一天晚上仍睡在船上。公爵带着嘉碧娜一起上岸去雇马车和马匹,并计画接下来的行程。 她听着他和租车行的法国人交谈,惊讶地发现他的法语说得很好。她觉得自己早该料想到的,他那么博学,对语言当然也很精通才对。同时,她也听出他的口音挺纯正的,又会使用英国人通常不会的精确用字。 另外,她发现公爵也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行家。他对马匹懂得很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马,对于旁人的怂恿不会妥协。 在办完正事后,他带着嘉碧娜来到闻名的天使旅馆,它的主人是德西先生,也是公爵选择的马匹和马车的拥有者。 旅馆的主人不仅有一个昂贵的马厅,公爵说,更兼买卖和租赁马车,以及替人换钱,传问他已经用这种方式赚进五万镑了。

你怎么知道的呢?嘉碧娜问。 战前我常来法国。当时几乎每个旅人都会住在德西的店,大家通常这么叫它。所有的贵族都把这里当成旅途的第一站。 嘉碧娜感兴趣地举目四顾。 餐厅里有八个刚渡海而来的英国人,她由他们的谈话中断断续续地听出,他们来法国是打算横越欧洲到希腊去的。他们在用餐时很吵,不断用英文及法文叫着:酒!酒!快拿酒来!最好的酒!德西先生亲自安抚他们,并送上最好的佳酿让他们高兴。 嘉碧娜发觉这里的食物很可口,公爵告诉她这是本店特餐一道用新鲜蟹肉,以及其他一些她从没尝过的东西做成的。 她对德西的店评价很高,不过对加莱却有些失望。它只是个小城,而房屋也大都低矮,看起来没落又贫穷。不过她在加莱以及前往巴黎的路上发现,法国人不只看起来迷人,对陌生人也很亲切;她从没见过这么和善且其有礼貌的人;他们的举止是这么优雅,甚至连乞讨的人也不例外 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子向公爵伸手乞讨。公爵因怕他会再要求更多而拒绝了他,想不到这个男孩子鞠躬,很有礼地说:对不起了,先生,祝您日安。 这种情形实在特别。隔天,嘉碧娜和船长以及海狮号的船员们告别之后,意外地发现岸边有一队人马在等着她。 公爵雇了一辆有篷马车和两匹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马,他打算亲自驾车;车后有另一位车伕准备随时接替。嘉碧娜惊讶地扬起眉毛看着旁边的两个侍卫。 妳說希望我表现一下派头的!公爵的声音有一丝趣味。 这么个大阵仗是因为我的缘故?嘉碧娜问他。 老实说,他答道,侍卫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在别人的土地上总是要小心一点,据说他们两个都是不错的射手。 他们看起来的确非常英武,戴着白色假发、尖顶的绒帽,身上套着颜色鲜艳的制服。嘉碧娜想,公爵一定不可能让自己的仆人穿这种服装,他会觉得那太过于华丽了。 另外有一个侍从是先行的人,他会先到每个目的地安排餐点,以及住宿的各项事宜。 他们终于出发了。公爵以纯熟的技巧驾驭着马车,嘉碧娜不由得崇拜起他的技术,也开始兴奋地想着,这是一个大冒险之旅的开始 他们驶过加莱的街道,街上的车辆还算不少。公爵告诉她,一般旅人都会挑选三种马车来乘坐,它们分别是驿车、厢式马车,以及公共马车。 法国的驿车和英国的没什么差别。厢式马车则比较大、比较笨重,能载十六个人。不过嘉碧娜发现这些马车上所载的行李,比英格兰或苏格兰马车所载的都重很多。 和两辆厢式马车交错而过之后,嘉碧娜有些惊讶地说:拉车的马好像很小,而行李也载得太多了,对不对? 尼尔逊爵士称它们是老鼠马,公爵答道。妳会发现,虽然他们很迷人,但对动物却是非常无情的。 出了加莱城之后,他们又遇上一辆公共马车,公爵告诉她,马车的马每十二哩路会换一次,这种公共马车能搭载三十个人,一天能走一百哩路。 妳应该庆幸我们坐的不是公共马车,公爵说,它们通常很拥挤,设备也不好,而且还有在清晨出发的坏习惯。 我一直在想,他们的马负担太大了,嘉碧娜严格地说。 我同意妳的看法,公爵回答,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呀! 到了城外,公爵有两条路可以选择。驿马车走的路线得穿越阿贝山、比华斯,以及比蒙等地区。 那条路上的旅馆大都很差。公爵说。 他选择邮车走的路线。不一会儿他们抵达了第一个旅馆,它的食物虽然不很精致,但也差强人意。中餐和晚餐时见到的两个老板部非常殷勤有礼;四处所见也都是穿着不错、很友善和气的老百姓。 在他们留宿的那个旅馆,他们享受了一顿公爵称之为典型的法国晚餐。老板首先端上汤及一盘鱼,接着是配有黄瓜的鸭肉、番茄酱牛舌,以及小牛肉;餐后有甜肉、布丁、水果和糕饼当作点心。 在郊外的路上,嘉碧娜讶异地发现,很难看到男人们的踪影;反之,处处可见被太阳晒黑的妇女在田里工作。 拿破仑仍然还没有解散军队。公爵解释。 但是我们解除了呀! 没错,我们是解散军团了削减了一半的海军以及船只。这样做实在疯狂。 疯狂?嘉碧娜问道。你不会认为我们还会再打仗吧?我以为战争早就结束了! 我在加莱城听说,现在英法两国的外交关系非常紧张,公爵答道,等我们到巴黎后会听到更多吧! 在休战之前有那么多人阵亡,嘉碧娜低喊。我不相信拿破仑还想再度和英国交战。 如果他觉得有把握征服我们的话,他会的。公爵说,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目前他最大的难题是要怎么横越海峡,攻打过来。 但是如果我们会再打仗,嘉碧娜低声说,我就会生活在敌人的土地上了。 就像妳阿姨近年来一样。公爵接下去。 但是她嫁了法国人,当然也算是法国人了。嘉碧娜说。 这倒是真的,公爵想,沉默地继续前进。 嘉碧娜以惯有的轻松心情认为,公爵的不安根本是不必要的。大家都在说,既然已经休战,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状态就完全终结了。 在阿敏斯以及香特利这两个地区,公爵发现,已经有人预测英、法两国在一个月内会再度开战。在五月的阳光下,路边开满了春天的花朵,温暖的阳光使树木们卸下了沉重的冬衣,一切是如此宜人,令人很难想像战争的可怕。 危机就像冬雪一般,被人们遗忘了。他们在五月十六日到达香特利,嘉碧娜试图说服公爵在巴黎待几天之后,再到南部去。 我听说它是非常美丽而有趣的城市。拜托拜托让我在离开之前看看它。她请求着。 在前来的途中,公爵宣称他们要尽快赶到巴黎,所以没有让嘉碧娜看沿途的城堡及教堂。她感觉他其实是在担心政治情势,而非想要及早甩掉她。 因为她的兴致,他们造访了香特利的坎登王子园。在革命之后,那些水道、瀑布和喷泉都荒废掉了,但如今又经过重整。在树丛中有许多美丽的鸟儿,嘉碧娜为所见的一切赞赏不已。 他们到达圣丹尼斯的时候,她说服公爵带她去看保存着法国皇冠的班尼狄金大教堂。她对那顶金冠有些失望,因为没有她想像中的华丽,不过镶钻石的佩剑和象牙棋子倒和她预期的一样。另外,那里还有一支将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一个用钉死耶稣的那个十字架所雕成的耶稣苦像、一个装着圣母头发的盒子,以及一根刺;僧侣们说,那是耶稣被钉死时,在他头上所戴的冠上面得的。 它们竟然可以被保存了这么多年,真是令人难以想像!嘉碧娜兴奋地对公爵说。 他并没有用言语来粉碎她的想法,不过他嘴上的扭曲线条让她知道,他并不真正相信这些纪念物是有根据的。 在进入人巴黎之前必须经过许多程序及关卡。路上围着铁门和藩篱,他们经过这些来到关卡,官员们检查了马车里的各个角落,以及他们两人的行李,搜查是否藏有违禁品。 官员们在检查时,一大堆讲着破碎英文的年轻人围着他们,要求要当他们的侍从,并争先恐后地送上前任雇主为他们写的英文推荐函。公爵挥手要他们离开,他权威、高贵的气度终于令他们不情不愿地服从了。 我们要到哪里休息?他们再度上路时嘉碧娜问。 最好的旅馆大都在法堡一带,我已经派人先去我以前来巴黎时常住的地方安排房间了。 公爵说得没错。这幢私人宅邸以前是属于一个贵族的。一楼和二楼的房间让嘉碧娜感觉好豪华。 公爵选择住在私人的地方而不住旅馆,使嘉碧娜感到很高兴,这表示他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会在巴黎待个几天,甚至一星期呢!她在进到首都时就看到了很多个露天剧场,一路上也听到小提琴、竖琴,以及铃鼓的乐声。 巴黎的人疯狂的喜欢跳舞,小姐,香特利一个女仆曾对她说。不管白天或夜晚一直跳个不停!巴黎人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件事!那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以不赞同的生调说着,但对嘉碧娜这个年轻女孩而言,这是她没有意料到的新鲜事。 她想要说服公爵带她去跳舞,不过又觉得公爵一定会认为在大众场所跳舞是件无趣的事。 他们才在房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嘉碧娜就惊讶地发现各种小贩、商人们已经来敲门了。公爵雇用的公寓侍从,以及照应嘉碧娜的女仆,不停地在应付他们。嘉碧娜觉得,公爵可能会听都不听他们想说些什么,就要他们走人。 她祈求地看向他,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服装有多么不合潮流。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嘉碧娜的穿着,现在他才想到,嘉碧娜由家里逃出来时,不太可能携带太多东西。仔细回想起来,她似乎每天都穿着同一件衣服,每晚的晚礼服好像也都只有那么一件。他突然了解这对女人有多重要尤其是嘉碧娜。 他选了一个商人,坚定地对他说:我要为小姐买六件时髦的礼服。一件必须要在晚餐之前完成,另一件要让她明天早晨可以穿。 嘉碧娜兴奋地叫起来。真的?你是说真的?她问。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悄悄地将他拉到一边,让沙龙里川流不息的人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我我不能花太多钱,她轻声说。我还不知道妈妈的珠宝能卖多少钱。 我订的东西是送妳的礼物,嘉碧娜。公爵答道。 她眼里的光芒灿烂极了。谢谢你!真是太感激、太感谢了!她说。我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样式吗? 这些人会随身带着图样的,他说,也许还有模特儿呢。我不希望怀疑妳的品味,不过我想和妳一同挑选。 当然好!她同意地说。 嘉碧娜很快地进到自己的卧房,这几个巴黎人抱着布料跟在她身后,并向她推荐最迷人的衣服样式。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那天傍晚她的晚礼服就完成了。 她怀疑它是不是早就做好的,不过不论如何,它却非常合身。嘉碧娜今生第一次发觉,自己也有一副好身材。 她在苏格兰穿的圆裙早已经过时了。拿破仑的妻子约瑟芬,引进了一种新款式,而且被时装界的领导人物所接受。那是种轻柔的贴身礼服,裙子由高高的腰身直泻而下,布料很透明,显露出臀部的曲线,以及胸部起伏的线条;领口裁得很低,肩上的小蓬袖通常都饰以宝石和蕾丝边。 嘉碧娜的礼服是织着银丝的白薄纱,银丝在她走动时会闪闪发亮;银丝锻带绑在身后,脚上的锻鞋也是和礼服相配的银色。 一位发型师将她的红发梳到脑后,一鬈鬈地垂下来,非常有希腊风味。她瞪着镜中的倒影,不敢相信那个充满魅力、迷人的陌生人,就是嘉碧娜.奇卡希。 公爵说要带她出去吃晚饭,不知道他看到她时会怎么说?她有点害怕公爵会吓一大跳地要她在礼服上套件什么,也许他会认为这样子太暴露了。 女仆帮她打扮妥当后,嘉碧娜戴上母亲的钻石项链,又在手腕套上一个相配的钻石手环。 您的丝绒外套准备好了,小姐。女仆说。 我现在先不穿,嘉碧娜回答。我要让我哥哥看看我的新衣。他在沙龙里吗? 女仆到门外张望了一下,又回头来报告:爵爷刚离开卧室,小姐。他正在倒酒喝。 嘉碧娜看了镜中的自己最后一眼。打开门,伊芙。她命令着,走出了房间。 嘉碧娜进入沙龙,在门边站定,等公爵注意到她的存在。当他由茶几旁转过身时,她不禁讶异地轻呼一声。哦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公爵没错,但几乎换了个人似的。那件保守的黑外套、低低的领结,以及过时的发型都消失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贵族公子时髦的纨绔子弟似的人。他系着流行的高领结,领子的高度刚好和下巴一般高,深蓝色的燕尾外套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紧紧的香槟色窄身裤勾勒出他优美的下半身;他的背心上挂着一只怀表,钮扣闪着夺目的光芒。 妳觉得如何?嘉碧娜在轻呼过后似乎说不出话来,于是公爵带着笑意问她。 你看来棒极了!她喊。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好看!太神奇了! 公爵笑起来。我真是受宠若惊!他说。现在换我来告诉妳,虽然我没办法说得像妳一样动听,不過妳看起来也非常不一样。 你同意我的穿着? 当然!我应该早点告诉妳,法国的裁缝真像个魔术师,不是吗? 确实如此。嘉碧娜兴奋地同意他的看法,我们现在看来非常不凡,一点也不像漫画里的英国观光客了。 我可不认为隐瞒我们的国籍有那么简单。公爵笑着说,不过毫无疑问的,妳现在就像个贵夫人了。 而你就像我想像中的一样。嘉碧娜说。 公爵的眼睛疑问地看着她。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个仆人就打开门宣布:亚曼.狄恩菲子爵到。 一个瘦削、黝黑的法国人随着声音进入房里。 亚曼!我正期望着你会在巴黎呢!公爵愉快地叫道。 我凑巧听到你到达的消息,亲爱的德鲁。子爵说。 他们两人握了握手。子爵看向嘉碧娜时,公爵说:我带着我妹妹同行。让我来介绍,嘉碧娜,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狄恩菲子爵。我妹妹,嘉碧娜.华明斯特女爵。 子爵有礼地鞠躬。幸会,小姐!如果您是第一次来巴黎,我希望能有荣幸带您四处参观。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嘉碧娜回答。 那么今天晚上你们两位一定得和我用餐!子爵说道。我希望你们没有别的节目,德鲁。既然你是和妹妹在一起,我得告诉你,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们去参加我婶婶为一位堂妹举办的舞会。你们一定得来,今晚会很有趣的。嘉碧娜女爵在我们这群平凡的巴黎仕女之中,一定会像颗星星一样出色。 我不晓得今晚公爵开口说,嘉碧娜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打断了他的话。 拜托我们去好吗?她请求着。 看得出来她极想去参加舞会,公爵在她的眼神里软化了。 好吧,亚曼,他说。反正就算我拒绝你也不肯罢休的。你总是拖着我去参加一个又一个的聚会。 今晚我关心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娱乐,子爵说。你妹妹也在这里,她得知道,巴黎就算被一个粗鄙的科西嘉人控制住,它还是一个迷人的城市。 公爵笑了。仍然拥护皇权,对抗执政者吗,亚曼?还想推翻那位矮小的将军? 我们的时代会来临的!子爵预测地说。我们已经拟好计画要摆脱那个自以为是征服者和时尚领导者的家伙了,德鲁。他激动地说毕后,又加了一句:你一定不会相信,不过拿破仑又建立了一套体制大封新贵族。我们这些真正拥有法国贵族血统的人觉得,这真是一大耻辱! 今晚就不要那么严肃了,公爵说。或许明天我们会乐意地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对抗拿破仑。但现在我已经是又饿又渴,相信嘉碧娜也一样。我们是急急赶路到这里来的。 既然你们现在已经赶到了,那就不用再急着走。子爵说。你说得对,德鲁。就让我们只记住生活的喜悦,以及置身于全世界最美丽都市的快乐心情吧! 嘉碧娜套上外套,公爵也披上一件在肩部衬着红丝绒的披肩,然后他们走下高雅的楼梯,来到大理石砌成的大厅,一位男仆领着他们走到子爵的马车前面。 巴黎,嘉碧娜觉得它充满了对比、快速的生活步调、噪音以及各式各样的活动。他们乘坐马车经过庄严的大教堂、宫殿,以及一些华丽的屋宇,她猜想它们可能是属于贵族们所有。 她看到塞纳河上的大桥,以及宫殿里美丽的花园,但也看到通往贫民窟和脏乱区域的污秽街道。有些商店夜晚时仍旧在营业,有些店铺外面放置着一堆堆腐坏了的各式水果,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很久了。 他们来到一家叫伽斯.罗勃的餐厅,子爵告诉他们,他已在这家餐厅预订了一张桌子。 你和我以前来过很多次了,他对公爵说,我建议在参加舞会前先在这里吃晚餐。我相信你妹妹一定会喜欢这全巴黎最好的食物和酒的。 如果嘉碧娜没有对四周的环境看得太入迷的话,她就会在食物上多放点注意力的。不过要一下子吸收那么多东西实在有些困难优雅的法国妇女们戴着夺目的珠宝,裹在一袭袭透明的丝锻衣服里,让人有在那层薄纱之下是空无一物的错觉;男士们的穿着也是同样的夸张,任何英国人一定都不敢穿得如此华丽矫饰。 但即使在一堆衣香鬓影中,公爵仍然显得好出众。他们到达会场后,她又再一次如此地想着。 女主人在沙龙门口迎接他们,嘉碧娜进到房间之后发现,在场的不只是昔日的传统贵族,另外也有新得到头衔的人那些子爵非常不屑的人们。 但不论属于哪个阶级,仕女们都非常迷人,有典型法国式的活泼生命力,以及欢乐的气质。 舞会已经在点起烛光的舞池中进行着,花园里也有一块悬挂着灯笼的地板,是附加的舞池。烛光使这个地方添加了几许梦幻的感觉。 嘉碧娜并不缺乏舞伴,但却因公爵没有邀她跳舞而有一丝怅然,她宁愿和他共舞,而不是其他的人。 子爵倒是和她跳过好几支舞了,然后在深夜或者该说是清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和子爵坐在一处凉亭里,看着人们像天鹅般在舞池里高雅地移动。 告诉我一些关于妳的事。子爵说。 他有种迷人的气质,嘉碧娜觉得大多数女人一定都无法抗拒这种魅力。他的黑眼热切地凝视着她,不过当他在赞美她时显得如此自然熟练,嘉碧娜不禁猜想,它们可能并不十分由衷。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问道,暗中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太突兀。 有一件事倒是我极想知道的,子爵答道,那就是,德鲁是独生子,怎么会突然跑出一个妹妹来? 嘉碧娜僵住了。这是她没预料到的事。 她在想应该如何回答时,子爵又继续说:妳可以信赖我。如果他不想公开这件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嘉碧娜很快地说。 我很抱歉,子爵说。只不过今晚在沙龙里看見妳,心里不禁在想德鲁总算知道他生命中缺乏了什么东西;他总算要开始享受生活了! 你觉得他以前没有在享受生活?嘉碧娜不安地问。 自他十五岁之后就没有过。子爵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呢? 妳不知道? 不知道。 先告诉我妳的事吧!子爵说。 这这是个秘密。嘉碧娜坐立不安。 那我更要听听看了,子爵答道。我当然可以去问德鲁,不过他若知道我竟没有被他骗倒,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 我我不是他的妹妹,嘉碧娜犹疑地说。事实上,我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 子爵显然呆住了!如果嘉碧娜再世故一点,必然会因子爵对她身分的揣测而觉得受到侮辱。 嘉碧娜羞怯地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情形,以及以苏格兰法律而言,他们已经结婚了的事实。她说完之后,他鼓掌叫好。 棒极了!他说。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奇迹!德鲁曾经发誓永不娶妻,但现在竟然发生了这件事,也许对他而言,这是个救赎也不一定。 说清楚一点!请你解释一下你的意思好吗?嘉碧娜请求他。 他从来不曾说起他的童年,也没提过在他十五岁时发生了什么事?子爵问道。 嘉碧娜摇头。我只知道他决定不结婚。当他发现发生这种情形之后曾经非常、非常的生气。 而现在他要带妳去找妳阿姨,好摆脱妳?子爵评论著说。 或许我可以就这么从他生命中消失,嘉碧娜沉思地说。只有苏格兰的马凯文夫人知道我们已经结了婚。如果人家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她也没办法的。 现在仔细听我说,子爵道。德鲁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们在念书时就认识了,他是我最喜欢的人。妳和我两个人一定得将他救出来。 但要怎么做呢?嘉碧娜问道。 子爵带着笑容望着她。身为一个女人,妳还需要问这个问题吗? 公爵很讨厌我!嘉碧娜说。他发现竟然和我结了婚之后好生气。我是他最讨厌的女人,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妳呢?子爵问道。妳也不喜欢他吗? 我觉得他又呆板、又乏味,而且有时候可以表现得很令人厌恶。嘉碧娜很快地说。 然而,今晚公爵穿着那一身时髦笔挺的礼服,唇上带着一抹微笑的高雅影像,却使她犹豫了。 她抬头迎视子爵的目光。我刚刚才了解到,她低声说,我根本不认识他。告诉我他的事,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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