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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三部第七章

化身安琪儿 芭芭拉.卡德蘭 13015 2023-02-04
侯爵心急如焚地鞭策马匹来到了森林边缘,才开始怀疑自己该如何找到莎薇亚及其族人可能会在的地方。 他记得她曾说过,在杰洛企图搜寻她之后,她的族人便已迁移了。 虽然他也明白要让五十个人长久隐藏在森林内是不可能的,但除非他能出乎寻常地幸运,否则这里大到需要花上数天时间,才有可能寻找到他们。 他免不了地认为,莎薇亚始终暗示着一等他恢复健康后便要离开他。 他也明白她深深在意彼此间阶级的悬殊差距,加上她是这般的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当他毅然为她承担罪名之际,便是有心准备要与她建立永久的关系。 另一方面,莎薇亚又是这么敏感,而他们是如此亲近且相知甚深,她不会不清楚地感受到他这段日子的焦虑,与即将随着他们共同生活而产生的问题息息相关,更何况婚姻会激起更大的问题;不仅是对他而言,对莎薇亚亦是如此。

她曾说过,对吉普赛人而言最糟的事莫过于被族人放逐。他知道那绝不是夸大其词。就因为他们的社会组织严密,且刻意与其他种族隔离,所以放逐对他们而言,纵使不会比被天主教会除名还糟,却也相去不远了。 吉普赛人与非吉普赛人的婚姻,可以说是毫无例外地被所有纯吉普赛民族不认同。莎薇亚也曾告诉他,过去虽然有些一特殊的婚姻案例并未遭到族人排斥,但无论这些人是男是女,却也自此之后都不能再自称为吉普赛人。 有时,莎薇亚接着道,这个排斥甚至会诛连整个家族,一直向上下延伸。 听起来太不公平了,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侯爵当时大叫道。 这比死还惨!莎薇亚静静地道。 如今想起这些对话,侯爵更加肯定了,是由于他告诉斯宾塞上校莎薇亚将成为他妻子,才会把她给逼走的。

我爱妳!某天晚上,莎薇亚正坐在篷车的门旁边,而他坐在床上看她时,曾如此对她说,当时他看见她眼中闪烁着光芒,因而照亮她的脸庞,并使得她几乎更加地灿烂耀眼起来。接着他又问道:什么是爱,莎薇亚?因为我直到现在才真的了解有爱存在。 当时她移开了眼光,但从她脸上突然专注的神情,他了解她正试着给他一个认真且合理的答案。 我认为,爱,片刻之后她才答道,就是当某人全心地在乎另一个人时,甚至可以不再想到自己,可以仅仅为了让另一个人继续生存,而放弃自己的存在。她将脸转向侯爵,双眸如星般闪耀地结语:为他而活,且会为他而死。 那就是妳对我的感觉吗?侯爵问道。 结果她站起身来,移到他的床边跪着道:你知道我是的,我一心一意要让你快乐。

妳和我在一起多久,我就会快乐多久。他感性地道,接着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但即使是当时,他也感觉得到她尚未完全属于他。 在他们之间始终有着某种藩篱及某种保留,虽然他也都感觉到了,却从未真正明了过,直到如今带着绝望的感受思索之际,他才深深地体会到那是什么。 我该如何才能说服她?他问着自己,除了我俩相爱及对彼此的需要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更重要了。 他又再次吹想起过去从不相信自己会坠人爱河中,即使当夏绿蒂告诉他爱要比阶级地位重要时,他也无法体会。此外,他也曾嘲笑那些因爱情而改变整个生活方式的人,竟愿抛开过去一切,只为了无法解释且无法触摸到的情感。 如今我不会再取笑别人了!侯爵非常生气地对自己道。

他必须找到莎薇亚,然而时闭却一刻刻地过去,令他不禁惶恐,如果吉普赛人正要离开,或万一他们已离开附近,他又将如何能再找寻到她呢? 他们是浪迹天涯的人,同时几世纪以来所受到的迫害,已让他们学会如何躲避追踪,如何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森林、群山与丘壑中,因此要找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 侯爵尽可能地加快坐骑穿梭于树林间,直到抵达他隐藏了三个星期的地方,却随即惊慌且痛苦地发现,那部陪他度过人生最快乐时光的篷车,如今已不在他们今早离开时的位置,消失无踪了! 侯爵随即安慰自己,若是篷蓬车才离开不久,必然会留下些许痕迹,于是,他的眼睛立即努力地搜寻着地面。 由于地面上长满青苔与矮树丛,以至于即使有马车经过也不会留下痕迹,而使得侯爵搜寻的工作进行起来更加困难。不过,他却依然不气馁,不断地转动着双眼,企图发现任何可能引领他找到莎薇亚的线索。

骑了半小时之后,侯爵终于来到了一片空地。 他立刻发现这里曾经是他们的营地,但由地上留下的营火痕迹,及花草已开始蔓生掩盖住曾被人类使用的情形看来,这里并不是个刚撤离的营地,而是在杰洛谋杀他之前。 不过,总算是有了个开始,且很快地侯爵又有了新发现,而那正是一道车痕! 看得出来,这道车痕是通往森林的更深处,一个几乎人迹罕至、莫测高深之地。 没错!如果吉普赛人想要隐藏自己,绝对会往那里去。他欣喜地告诉自己。 在发觉这道车痕所在处是一条马径,且刚好只够一辆篷车行驶通过后,侯爵便赶紧跟了下去,因为他担心如果不尽快找到莎薇亚,就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她了,而想到此立刻引来的一阵包含生理与心理的疼痛,更明确地告诉他不能失去她。

过去的他一直感觉人生孤寂,并始终与他人有距离,如今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完整的人,而是莎薇亚令他的人生完整,就如同他对莎薇亚一般。 我爱妳!他内心呼喊着。噢!亲爱的,难道妳不了解我爱妳有多深吗?妳怎能如此待我? 他不断地奔驰着,有时觉得就要被这复杂的树林所迷乱而几近疯狂,好几次感觉自己并未前进,而是一直绕着园子打转地回到起点。 接着突然地几乎就像个电击般突然他发现他们的营地了! 那里有着八辆篷车,大部分都比莎薇亚的篷车要大上许多且更华丽。看得出来他们正要离开,因为车辕都已架在马匹上,且部分吉普赛人已将缰绳握在手中,其他人则在折叠帐篷,并将物品收藏至篷车内部与下方。 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彼此谈话,直到侯爵现身才突然静默下来。

他让马慢下来,不少深色的面孔开始转向他,且一双双带着戒心的眼睛,充满疑问地凝视着他。侯爵欣喜地发现他们是一个漂亮的族群,每个人都有着高高的颧骨、黑色的眼睛及深色的头发,与他过去所见过的吉普赛人相比,确实较近似于俄国人的外貌。 他们的孩童们有着小小的椭圆脸蛋、大如瞪羚般的眼睛,一些较年长的女性头上绑着红色的方巾,耳朵上则摇晃着巨大的金耳环。 侯爵稍稍将马匹驱向前道:我希望能与你们的弗依弗德说话。 一位男子向他走近,并未用言语回答他的要求,而是用手指向空地的远方。 侯爵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骑去,看到一部更豪华的篷车,在那前面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且显然尚未意识到他的接近,而与正站在旁边的莎薇亚说话。

那位男子首先发现了侯爵,接着莎薇亚才转过头来,喜悦的表情在她脸上乍现,但接着又如乌云遮日般地消失了。 候爵骑至他们面前打住,跳下马来。 他发现这位弗依弗德几乎如他一般高,而且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仪态及服饰上认出他就是族长。他的外套是蓝色的,短上衣上则有着许多的金钮扣,另外,一条沉重的金项链垂绕在他的颈项。 侯爵将手伸了出去。我是洛克莱侯爵,我想你就是莎薇亚的父亲。 我一直期待着你的出现。族长答道。 但你们却正要离开?侯爵看着莎薇亚尖锐地道。 莎薇亚抬起双眼恳求地看向他,仿佛希望他能谅解她为何逃离他。 那你希望我们如何?族长问道。我们很感激你的好客,允许我们停留在你的森林里,但如今是我们该离开的时刻了。

我到这里来,侯爵平静地道,是要请求你允许你的女儿莎薇亚做我的妻子。 你要娶她?族长的声音中并没有惊讶,仅仅看着侯爵,好像在评断他的人格与个性,以决定他的回答。 不!莎薇亚抢在她父亲能闭口前道,不!这是不可能的!声音充满情感。 接着一个权威且严厉的声音出现,是这位族长用吉普赛语开口了。侯爵并不了解他在说些什么,但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正在指责她,告诉她这里没有她开口的余地,于是,莎薇亚低下了头来。 对不起,父亲。她用英语说道。 我们会来讨论这这件事,吉普赛族长对侯爵道,此外,莎薇亚,我要妳也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接着便越过侯爵朝族人走去。 他明白地对族人们表示暂时还不会离去,原本充满好奇心看着侯爵与族长谈话的男人们,这才转身走开去为他们的马匹解下装备。女人们则开始在空地中央将已熄灭的营火重新生起。

吉普赛族长率先到他篷车的台阶上坐下,莎薇亚则带着一张椅子坐在台阶的旁边,低头看着父亲脚下的草。 侯爵试着与莎薇亚的眼光相遇,想要给予她安慰,即使不能用言语也可以用眼光告诉她不要害怕,但她的头却依然因为她父亲的谴责而低垂着,令她看起来这般迷人却也显得无望而忧伤,侯爵渴望能用双臂围住她,紧紧地拥抱她。 一位吉普赛人朝他们的族长而来,同时提供给侯爵一杯酒,那是一杯品质不错的红酒,他猜想吉普赛人必定已带着它穿越了整个欧洲。 马匹都已解下装备且带离篷蓬车,在确定其他族人都无法听见他们的谈话后,吉普赛族长终于用着低沉的声音开口道:你希望和莎薇亚结婚? 我要她做我的妻子。侯爵答道,同时看见一阵轻颤贯穿莎薇亚的身体,但她依然未将头抬起来。 我知道这是莎薇亚的宿命。吉普赛族长缓慢地道,令侯爵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如此的回答实在远远超过他所预期的。 这位吉普赛族长是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他的脸非常瘦削且颧骨突出,侯爵认为他年轻时必定非常英俊,也一定具备这般的威严,他是一个生来就是要做领导支配的人。 莎薇亚应该向你解释过,吉普赛族长续道,考德格须不仅精于锻冶更熟知巫术,而且就是这种能力引领我来到这里。 你是说,你以超人的洞悉力知道莎薇亚会遇到我,且会彼此爱上对方? 简单的来说是如此。吉普赛族长承认道。虽然他的英语非常流利,但说话时仍带有明显的异国腔调。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侯爵强调道。 在此之前有些事我必须先说明,一些我原本就准备在莎薇亚结婚时才告诉她的事。 莎薇亚抬起头来,侯爵看见她的脸上有着惊讶的表情。 你完全不了解我们的民族,吉普赛族长继续对侯爵道,但你必定也已从莎薇亚那里知道,通常没有一位吉普赛女孩,能被允许有她过去几周来的行为,先是到你的宅内阅读你的书,接着又经常地与你为伴。 我不懂,父亲。莎薇亚道。 妳会被允许有这些行为,吉普赛族长解释道,是因为,莎薇亚,这是妳唯一的机会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位丈夫否则,妳就会永远无法结婚! 莎薇亚一脸迷惑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绝不能允许妳嫁给我们的族人,或任何一位吉普赛人。 莎薇亚看起来十分困惑,而侯爵则是眼睛盯着族长的脸,专心一意地聆听着。 我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们。吉普赛族长道。 毫无疑问的,他说话时的遣词用宇不但适当且气度非凡,令伯爵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这对吉普赛人而言,即使身为族长,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或许是由于他的匈牙利血统,才致使他有这般优秀的口才,能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多数吉普赛人的修养与人对谈。而事实上,也就是这种神奇的能力,使得他接下来所说的故事更添真实性。 多年前,在匈牙利有一个被称为考德洛须的吉普赛民族,在当地一位贵族的保护之下生活富裕,早已被接受为匈牙利社会的一部分。此外,他们的音乐也为自己带来独特的声望,广泛地受到当地人的尊敬。 辛德勒,这个吉普赛民族的族长之子,也就是如今的族长,在当时,是该国境内众所周知最具吸引力的年轻人之一,就连贵族淑女们也都眷顾于他,但由于他对本身吉普赛血统深以为傲,并不想选择与外族人发展感情,且又尚未在族内发现任何令他心动的女孩,以至于当时已届三十一岁的他,仍旧保持单身贵族的身分。 不久之后,一批俄国圣彼得堡的舞者,被沙皇特派到他们扎营所在的匈牙利贵族的领土上,安排在一个盛大的宴会中表演助兴,其中的成员虽大部分来自皇家芭蕾舞团,但也有少部分是俄国有名的吉普赛舞者与歌者,其中包括一位名叫泰可娜的年轻舞者。 辛德勒和泰可娜相遇之后,随即爱上了彼此,于是,他们很快地便结婚了,而泰可娜自此也就没再回到圣彼得堡。由于辛德勒有着如此多事物想要展现给他的新娘看,所以接下来的几年,已升为族长的他,便带着妻子与族人们周游在匈牙利、罗马尼亚及瑞士等国,接着,辛德勒更决定了要横越海洋一访英国。 他们抵达海岸边,发现一艘航往苏格兰东部亚伯丁郡的船只。当时这个有着三十多人的部落,大部分成员都像辛德勒一样,年轻且充满冒险精神,随即使决定了他们要先拜访苏格兰,然后向南穿过英格兰,最后再回到欧洲大陆。 在当时看来,那确实是一次伟大的冒险,但不幸的是,这艘船却非常粗糙,几乎可以说是一直处在沉没的边缘下航行着。 那时辛德勒与泰可娜结婚已将近三年,且在离开匈牙利之前便已有了一个孩子,此时已有十五个月大。一般来说,吉普赛的孩子是出了名的强壮,但这个女婴却例外地跟她母亲一样,在航行中生病了。在他们抵达亚伯丁郡时,泰可娜便已因本身严重晕船及过度担心孩子,而心力交瘁地倒了下来;至于他们的孩子,亦早在航程中开始拒绝进食及喝水,而变得非常瘦弱。 他们在离海边不远处扎营,那里虽寒冷却有令人振奋的天气,很快地便令其他族人们开始渴望探查周遭环境,再度恢复了欢笑。但是,泰可娜与孩子的情形却依然未见好转,甚至更恶化下去。 有一天晚上,当我正坐在帐篷旁,几乎已陷入绝望之际,吉普赛族长叙述着,一位族人过来告诉我有位女子希望与我说话。 她正站在营火外的黑暗树影下。 当我抵达时,发现她是一位体形健壮的年长妇人。 我有事要对你说,她对我说,但是绝不能让别人听到。 什么事?我问道。 我原以为她大概是要算命,因为无论我们旅游到哪里,那些会来接近吉普赛人的女人,通常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我认识吉普赛人好多年了,她道,尽管他们有缺点,但对孩子们却非常亲切,是很好的父母。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地抚养她长大。 我曾经碰过许多奇怪的要求,但这个却特别地古怪。 很抱歉,我答道,我们吉普赛人既不要他人的孩子,也不会去偷别人的,尽管有一些传闻是如此叙述我们。 如果你不接受这个孩子,这位苏格兰妇人道,那她一定会死掉! 为什么?她怎么了?我问道。 有人企图杀了她! 我怀疑地看着她。 是真的,她看见了我眼中的不信任。这是一位贵族的孩子,但可怜这小孩的母亲在生她时就死了,且她的父亲已经再婚了。 她说话的态度非常真诚,因此我知道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是谁要杀这个孩子?我问道。 我可怜的女主人几乎还尸骨未寒时,主人的新任妻子便已决心要得到他。在她的声音中有着怨恨。如今她自己也有了一个早产儿,是一个女孩,而且她被告知已不能再生育了。 这也算是个悲剧吗?我开玩笑地问。像她这种情形的女人,在这世界上到处都有。 但是在苏格兰,一个人如果没有儿子,便是由女儿来继承财产,但只有长女有权。 我开始明白她正试着要告诉我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地问:妳是指妳主人的新任妻子意图杀了这个孩子,以便让她自己的女儿能成为继承人? 没错,她会杀了她,绝对没有错。今晚我就发现她在育婴室里,手中拿着一个枕头,如果不是我正好进去,这个小奶娃儿必定已被闷死在床上。 这真可悲,非常可悲!我同情地道。但我恐怕无能为力,因为如果我带走这个孩子,就一定会被说成是偷窃,妳能想像我们会因此而被追缉吗? 求你,这村妇女向我请求着。求求你救救这个奶娃儿的命。若不是刚好昨天有人对我说她皮肤深得像吉普赛人,我也不会将她带来给你。带她走吧,又有谁会注意到你的营地里多了一个婴儿呢? 她说话的同时亦将孩子脸上的围巾拉开,让我看见那个有着深色头发的小女婴,且发现她比一般同年龄的孩子还瘦。我低头看着她,对于她将死的命运感到难过,但我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接着,突然一声哭喊来自我的帐篷。我赶紧转身跑开,因为我知道那是妻子在叫我的声音。 她正坐在床上呈现半疯狂的呓语状态,我抓住她的双臂问:怎么了?妳在烦恼什么? 是一个梦!她哭喊着,我梦见莎薇亚死了!她死了! 她仿佛是尖叫般地说出那些字,我紧紧地抱住她,并为她取来其有镇静功效的药水,那是当天稍早时我们的一位女族人为她调制的。她将药水喝下去之后,似乎立刻安静了一些。 那只是一个愚蠢的梦,泰可娜,我说,睡吧! 你会照顾莎薇亚吧?她哀求着。 我会照顾她的,我保证。她已经睡着了,甚至妳刚刚制造出来的噪音都没有将她吵醒。 我把妻子放低在枕头上,看着她闭上眼睛,然后才到篷蓬车的另一边探望孩子。当我望进篮内,却发现她已死了! 打从这位族长开始叙述,莎薇亚便一动也不动地,眼睛牢牢走在族长的脸上,而侯爵则感觉到每一根神经都拉紧着,深怕会漏掉任何一个字。 吉普赛族长继续叙述他如何悲伤且挣扎地抱起女儿,想着不知是否该告诉妻子,因为他相信已经因挂虑孩子而几乎心智错乱的她,绝对无法承受得了这个噩梦。 接着我突然领悟到,吉普赛族长续道,命运早已为我带来了答案,于是便赶回去找寻那位苏格兰妇女。 你将婴儿交换了!伯爵大声道。 是的,那位妇女把她们的衣服互换过来,吉普赛族长回答。在此同时,她仍不停地重复表示孩子们之间的差异非常少,不但两个体型都很袖珍、比一般尺寸还小很多,更都有着明亮的深色头发。 我说过我的奶娃儿像个吉普赛人。当我将活的小孩抱在怀中,而我死去的小女儿在她怀里时,她仍如此说着。 你的妻子没有注意到不一样?伯爵问道。 她重病了许久。另外,由于我知道最好不要再滞留在苏格兰,便立刻向南迁移。他吸了口气,仿佛想起他是如何忧心地离开苏格兰。而莎薇亚新的莎薇亚在那段期间内也从未离开过我的怀抱,所以在我的族人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婴儿已不是与我们渡海而来的那一个。当我们回到欧洲大陆时,就连自己都几乎忘记曾经有过另一个孩子,而她之所以会死全是因为我愚蠢地带着族人到苏格兰去,而不是待在欧洲大陆。 那么我便不是你的女儿!莎薇亚喃喃地道,语音轻颤着。 不是我亲生的,但妳知道妳始终在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莎薇亚面无血色地叫喊:我不相信!我无法接受自己不是吉普赛人的这个事实! 如今妳该明白,吉普赛族长对她说,为何我永远无法让妳嫁给族人。我们的血脉必须保持纯正,虽然说我是为了救妻子的神智及妳的性命而收养了妳,但仍然不能允许妳,一位裘奇欧,嫁给我们的族人。 在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之后,你仍然如此看待我? 妳知道这是我们生活的法规。吉普赛族长平淡地道。 伯爵没有开口,他想要安慰莎薇亚,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多大的震撼,且在此刻他只是一个外人,只有让她独自去认清并接受这个关系她整个过去的事实。 仿佛已将过去的事抛到一边般,吉普赛族长改用不同的语调道:你希望与莎薇亚结婚,但是我不能侮辱我的部落,让他们知道曾经被欺骗,所以我会要求你依照吉普赛律法与她结婚,而且为了能促成这件事,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歃血结交为兄弟。 我听过这类仪式。 这不常有也并未被普遍接受,但在此刻,由于我不能失去我应有的尊严与威信,所以我会将你引见给我的族人,而在那之后你就可以结婚了。他嘴角带笑地看了莎薇亚一眼,接着道:在结婚之前当然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所以现在就走吧,爵爷,稍晚再回来这里。 我知道这是传统,侯爵缓慢地道,新郎不仅要付礼金给新娘的父母,还要在仪式之后举行宴会,我相信这两件事你都会允许我做吧? 可以!吉普赛族长偏着头道。 那么我可否再提议你派两、三个族人等在森林边缘,好让我的仆人可以找到你们。以及可否同时要求你指派一个人带我回来,我实在很难找到你们。 这些都可以安排。吉普赛族长同意。稍后我会对我的族人做个说明,所以给你两分钟的时间与莎薇亚谈话,但绝不会再多,因为这触犯我们的习俗!说着便走开,而莎薇亚则站了起来。 我无法相信我的父亲所告诉我们的事。她令人怜惜地道,我是吉普赛人!我始终是吉普赛人! 我认为我们都知道他所说的是事实。侯爵用他低沉的声音道,低头看着她惨白、不快乐的面容,接着非常温柔地说:别怕,亲爱的,每件事都会有最好的结局!唯一值得在乎的是我们终于能拥有彼此了。 你仍然要我?她哽咽地低语着。 这还需要问吗? 她望进他的眼里,这一刻两人都感觉到彼此似乎已紧贴在一起,仿佛他已将她抱在怀中般。 我爱妳!他轻柔地道。只要记住我爱妳,而今晚妳将成为我的妻子就够了。 他将她的手举起至唇边,接着走向他的马。 当他离开时正好听到吉普赛族长呼唤他的人民聚集,且知道他正准备告诉他们,今晚,莎薇亚即将要嫁给一位裘奇欧。 此刻将近晚上六点,侯爵正驾驶着马车穿过庭院。 侯爵的穿着非常正式优雅,好比要去参加政党的宴会般,白色的领巾衬托出他性格的下巴,一条宝石表链则从西装背心,垂挂至淡香槟色的裤管上。 自从今早离开营地之后他便一直十分忙碌,写了许多封短笔交由仆人送到伦敦去,其中一封是给查尔斯.柯林顿,告诉他杰洛已死的消息。因为他明白他的朋友查尔斯,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定十分地担心他,他更相信若有谁会因杰洛不再能威胁他而高兴,那就是非查尔斯莫属了。 在那之后,他又到书房内与牧师做了一番长谈。 就这样,怀着一种无以名之的喜悦,侯爵继续朝树林而去。 如今的他已不再因眼前的问题而蒙上阴影,也不再担心可能拥有什么样的未来,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莎薇亚,她的美丽、她的柔软、她的甜美,以及她的爱! 我要让她快乐!他告诉自己。 很快地,他便抵达树林的边缘,且看见了正等着他的两位吉普赛青年。 他们领着侯爵的马车往森林里走了一小段路,接着便要求他下车,希望他步行剩下的路,并让坐在马车后的仆人将马车驾回去,如此一来便不会有外人目睹到即将发生的事。 接着他们就一左一右将侯爵夹在中间,一起穿过树林朝营地走去。 在营地的中央有着巨大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他们的篷车则环绕在外形成一个圆圈,唯独莎薇亚的那辆小篷车例外地停放在另一边。 吉普赛人围聚在族长的四周,正握着用纯银打造的权杖的他,看起来甚至更加地威严凛然,在他旁边则站着莎薇亚。 莎薇亚正穿着类似她为欧吉纳先生表演舞蹈时所穿的衣服,但如今她的头饰更像一个皇冠,灿烂夺目地闪耀着。她的颈项及手腕上也都戴有宝石,裙摆上有着丰富的刺绣,此外,五彩丝带几乎如面纱般地垂挂在她两边脸庞。 侯爵朝吉普赛族长走去,这期间莎薇亚始终低着头看向地面。 当侯爵抵达吉普赛族长面前后,后者便用宏亮的音量大声道:你要求与我的女儿、一位吉普赛人且是这个部落中的一员结婚是吗? 是的,我请求你的允许。侯爵答道,认为这是一个充分表示尊敬的回答。 我不能将我唯一的孩子交给一位裘奇欧,除非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事实上也就是让你成为我的歃血兄弟,你愿意吗? 真心愿意。侯爵回答。 族长用吉普赛语清楚地将他们的对话重复一遍,接着握起侯爵的手于,用宝刀在侯爵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小伤口,出现血迹之后,再割他自己的手腕,然后将两人的伤口贴在一起,让彼此的血融合。仪式进行的同时,族长亦宣布了他们之间的新关系,表示侯爵自此以后有义务要遵守吉普赛律法。 接着,莎薇亚向侯爵靠近,两人站着面向族长,侯爵在右边,莎薇亚在左边,手牵着手。 族长用吉普赛语说了几个字,接着一位族人便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捆树枝。 这些树枝,族长对侯爵道,来自七种不同的树木。接着用吉普赛语念着咒文,同时一根一根地将树枝折断扔向风中。 这意谓着婚姻的约定,他对侯爵与莎薇亚道,自此以后你们都不能破坏这份誓约,一直到其中之一死亡为止。 做为夫妻,他继续道,你们必须要付出与分享。去吧,莎薇亚,将面包、盐及水拿来。 莎薇亚从她的篷车内带回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条面包、一小袋海盐及一个装满水的陶壶。她把吐司及盐放在族长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将陶壶递给侯爵,在他喝过之后,她才跟着喝,然后,族长便将陶壶接过去砸碎在他们脚边。 在那里有多少碎片,族长道,就表示你们可以快乐地在一起多少年。一个人保留一片且小心地保存,如果遗失了它,不幸与寂寞就会降临在你们身上。 我永远都不会遗失它,亲爱的。侯爵低声地对莎薇亚道。 她抬眼看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 吉普赛族长再次举起他的宝刀,握住侯爵的右手及莎薇亚的左手,在两人的手腕上割出血来,然后再将两只手并在一起,让彼此的血交融。接着,才用一条绑有三个结的丝带缠住他们的手,说道:第一个结愿此情不渝,第二个愿生生不息,第三个则是祈求你们能长命百岁。随即切两片吐司,在上面撒上少许盐之后交给侯爵与莎薇亚。 在两位新人将吐司吃完后,吉普赛族长才将绑在手腕上的丝带解开,说道:保存这条丝带,它可以提醒你们一生相系,且绝不能分开。他的话语刚落,原本安静地围绕在周围聆听的吉普赛人,随即大声欢呼,而且就在欢呼声响起的同时,一种活泼狂野的音乐亦随着扬起。 吉普赛族长领着这对新人来到火边,一场丰盛的喜宴随即展开。 侯爵惊讶地发现他所吃的这些食物,虽然都是用他所供应的材料烹调而成,但如今尝起来,不但味道完全不同且更加地美味,令侯爵深觉可惜无法让他的厨师也来尝尝。此外,他所提供的酒,如今也已装在一个个高脚杯内,而那些酒杯却令侯爵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铸造的。吉普赛族长将一个镶有紫水晶、士耳其玉及红玉髓等宝石的金杯递给侯爵时道。 带着如此有价值的东西旅行安全吗?侯爵问道。 吉普赛族长大笑。只有非常英勇或者是拥有战士的人,才胆敢袭击吉普赛人。 侯爵看着他们镶有宝石的刀,心想除了那些有武力为后盾的当权者外,一般人确实有很好的理由对吉普赛人敬而远之。 侯爵继续观察着周遭的人群,发现吉普赛男人们正彼此高谈阔论著,相较之下,吉普赛的女人们却很少开口,至于身边的莎薇亚,则是太过于沉默了。 于是,他握起她的手并将它举至唇边,虽然立刻引起她一阵轻颤,但她却也仍然不发一语地坐着。 吉普赛人开始歌唱了,他们的歌声旋律优美,且随着拍子不断地加快,使得空气中充满了令人震颤与兴奋的气息。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点点繁星出现在天际,月亮亦正缓缓地升起。 营火灿烂的火焰、回响在树间的音乐、轮廓明显的奇妙身影,及这些歌者们高高的颧骨,营造出一幅令侯爵感到将永难忘怀的画面。 最后女人们开始起身舞蹈。 她们的舞蹈并不同于莎薇亚的优雅与灵妙,但在任何标准下依然是令人惊讶地纯熟,其大部分时候较近于俄国人的芭蕾舞,时而缓慢且强调美感,仿佛天鹅般迷人地在平静如银的湖面上移动,其余的时候,却也狂野得令旁观的人不禁心跳加快。 就在音乐与歌声都达到高潮之际,吉普赛族长站了起来,对侯爵道:你们现在走吧! 莎薇亚将双臂伸向父亲,低喃地问: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不可能的,吉普赛族长用英语回答。但我的心会永远系着妳,就如同过去一般。他紧紧地抱住莎薇亚片刻,接着便放开她,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移开,转交给侯爵道:她是你的了,要保护她。 我一定会做到。侯爵道。 两个男人握手道别,莎薇亚领着侯爵往她的篷车而去。 在侯爵与莎薇亚双双登上前座后,篷车便在吉普赛人的牵引下启程离开营地。 演奏小提琴的男人们走在最前面,其后是提着类似包裹及篮子的妇女,最后才是侯爵所乘的篷车。当他们转向树林间走去之际,侯爵回头看向吉普赛族长,发现他正独自站在火边,倚着权杖的他看起来非常突出,同时却也十分孤寂,毕竟国王就是国王,即使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团体也一样。 整个行列顺着一个方向穿过树林,但由于四周是如此的黑暗,以至于侯爵无法辨清正往何处而行,最后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 马匹被卸了下来,侯爵及莎薇亚则仍旧坐在篷车的前座,看着女人们燃起一个小火堆。 原本提着包裹的妇女,如今已把包裹放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并将厚毯铺在地面上,最后才把装满在篮内的花瓣散在毯子上,五颜六色地将毯子妆点得十分美丽。 一群吉普赛女郎开始绕着火堆缓慢地跳起舞来,在火光的照射下,她们的身影有着一种奇异的原始美,且很快地,她们便在小提琴乐曲的陪衬下,带领着乐师们朝森林舞去,最后全部消失于黑暗中。 莎薇亚步下篷蓬车走到火堆边。 侯爵跟着加人她。 小提琴的最后音符终于消逝在空气中,但接下来的是却一片寂静。 你可曾注意到,莎薇亚问,声音非常低且无所适从。他们都不曾看我?且将永不再和我说话了。 她的声音中有着如此多的不快乐,侯爵伸出双臂抱住她。她结婚时所戴的皇冠已不在头上,头发披泻在肩膀上,他抬起手非常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我是个不重要的人!她喃喃自语。我什至已不是个女巫! 妳是我的妻子,侯爵低沉地道,而且妳已蛊惑了我,莎薇亚,从第一刻见到妳开始,我就被妳的咒语掳获,如今我将永远也不能逃脱掉。 他听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面对他,双眼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深邃且神秘。 你确定这就足够了吗?她问道。我能给予你的如此之少,我什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妳就是我对女人所想要的全部,对妻子所能渴望的一切,我会用一生来珍爱、尊敬且崇拜妳。在感觉到她颤抖的同时,他的唇也捕获她的,将她紧紧环抱着贴住自己的心跳。 当他感觉到她体内已燃起熊熊烈火,回应着他的狂热时,他的吻也开始更加地凶猛,更加疯狂地吸吮着她的甜美。 最后在月亮与火焰的温暖注视下,他们双双在花床上躺下,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爱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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