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爵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贺柏问。
坐在篷车外树荫下的侯爵,抬头看着他的仆人道:没有,谢谢你,贺柏。不过不要忘了去确定一下警察署长斯宾塞上校明天是否会到。
我会的,爵爷。
千万不要引起怀疑,侯爵告诫着,我不希望在我与杰洛当面对质前,有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
我早已铭记在心,爵爷。对侯爵的再三提醒,贺柏觉得稍嫌多余了。
那么再见,贺柏,谢谢你。
再见,爵爷。他拾起装食物的空篮子朝树丛走去,且几乎立刻就消失于视线内。
看着贺柏消失的同时,侯爵不禁觉得这里真是个躲藏的好地点,树木生长十分茂密,再加上篷车外面所做的伪装,几乎就如莎薇亚所形容的,让人视而不见。此外,侯爵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过这里,就算是,恐怕也不记得了。
自从落马被杰洛的人刺伤之后,侯爵已待在这里三周了。刀伤与锁骨都已愈合的他,几天前就开始坚称自己已健康如昔,甚至从一个礼拜前就不断地坚持着要起床找他的表弟对质,直到他第一次被允许站起来走到篷车外的树林内时,才发现自己有多虚弱,证明自己早先太过于乐观了。
我为自己的弱不禁风感到羞耻。当时他对莎薇亚道。
因为你曾经严重地发高烧且流失很多血。
但我仍然希望能感觉更像个男人而不是个孩子。
你必须强壮才能面对眼前的事情。莎薇亚低声地道,侯爵知道她仍然害怕着。
我希望妳给我勇气,而不是像过去两周来那样,妳和贺柏都太过于保护我。然而话才出口,侯爵就发现自己其实很乐意爬回床上,且头才碰到枕头就深深地沉睡了过去。
不过,接下来的这一周,他确实是一天一天地强壮了起来。在这期间,莎薇亚也常带领他漫游于森林中,让他看到且认识了许多过去从不知道的鸟、动物及花草,并告诉他许多有关于吉普赛民族的奇妙传说。例如被称为吉普赛猫的松鼠,是一种吉祥的动物,尤其是对爱情特别有效。
不过黄鼠狼却会带来厄运,莎薇亚道,如果吉普赛人不小心杀了它,便会使全族的人陷入不幸许久。
关于黄鼠狼的传说已很久了,侯爵短评,它起源于古希腊。
莎薇亚又形容巴尔干半岛上的吉普赛人如何捕捉幼小的熊,然后训练它们跳舞来娱乐村里的农民。她也叙述那里有不少吉普赛猎人,除了技巧之外还有着深奥学问,将神奇的仪式与狩猎结合在一起,她说:在猎人们出发寻找猎物之前,无论是何种情形,巴尔干半岛的吉普赛人都不允许他们的女性接近。
此外,在莎薇亚所叙述的事情中,有一件特别令侯爵感到惊奇,那就是吉普赛人竟然发明了人造的线钓鱼饵。
是他们第一个制造出人造鱼饵。她道,例如,在小木鱼外装饰着彩色的羽毛,然后将钓钩隐藏在中间。
真令人惊奇。侯爵叫着。
另外父亲还告诉我,英国的吉普赛人发明了钓鳟鱼用的人造苍蝇。莎薇亚垂下眼睑,透过如帘子般的长睫毛看着他,微笑道:你一定认为这样缺乏运动精神,不过他们确实知道如何创造神奇的事物。
他们如何做?
他们通常都用树脂来制造,波斯人在几世纪以前便发现到树脂的气昧能吸引鱼群。不过还有另一种方式,便是将石头涂上一层带有甜美香味的油。
在莎薇亚所叙述的习俗中,侯爵最想学习的是吉普赛人驯服马匹的精湛技巧。
我们从不说祝你愉快。莎薇亚告诉他,而是祝你的马长命百岁。
凡是流浪民族都尊敬马匹,侯爵评论著,蒙古人的可汗就有一个多达三百匹马的邮务单位。
所以,吉普赛人严禁吃马肉,莎薇亚继续道,他们相信吃马肉会让人疯狂。另外还有一族人,会将去世之人的马上鞍三天,待死人下葬后将再马牵到其墓前。
然后呢?
牵马的人会在墓前叫死人的名字三次,然后请他一起用餐。
我相信吉普赛人确实很擅长将一匹老马伪装成年轻且充满活力,然后再送到市集去卖。侯爵故意调侃道。
莎薇亚笑了出来。那倒是真的,在某些部落里有不少有关马的魔法。
那爱呢?爱也需要魔法吗?
不少吉普赛人认为如此,不过对我而言,爱就是魔法。
对我也是相同的,亲爱的。
对侯爵而言,莎薇亚的知识似乎是无穷尽的,无论是坐在篷车外或一起散步在林中,莎薇亚总是告诉他许多不曾听过的事;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他对她的爱恋亦有增无减。另外,虽然他们所吃的食物,大部分材料皆是由贺柏从屋里带来的,但经由莎薇亚烹调后,口味却相当独特。
为何妳所煮出来的东西,要比我以高薪聘请来的名厨的手艺,还来得美味多了?
我想原因是我加在肉类中的药草香料是新鲜的,且你今天所吃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今早才摘的。
尝起来味道确实完全不一样。侯爵满意地道。
吉普赛人较少用香料,盐也很少,事实上我们唯一喜欢的佐料是野生大蒜。
有时,侯爵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小孩,不断地要求另一个故事,而不光是聆听她对他所叙述的事,就连光看着她说话,都令他感到无法形容的满足。
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他想。
不可讳言的,他也明了由于她正处于恋爱中,而使得她的娇美更甚以往。此外,她在人格与个性上的优点,有时更令他觉得她有着脱俗的灵气。
到了夜晚,当他吃完莎薇亚所准备的晚餐,而贺柏也替侯爵安排好床铺离开后,莎薇亚便会坐在他身边,一起望向篷车门外神秘的森林中。有时,森林中会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猫头鹰的叫声,及动物于灌木丛中穿梭的轻征摩擦聋,合奏成一章美妙的旷野之音,至于其他时候则是绝对的宁静与祥和。
妳令我非常快乐。有一晚侯爵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真的吗?
过去我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他抬起她的手亲吻着,让她的皮肤在他唇下喜悦地战栗。以前我希望人生要充满趣味与笑声、充满诙谐对话,或者是参加朋友的聚会,但如今我只想与妳单独在一起。
也许等我们在一起久了,你就会觉得乏味。她屏息道。
妳知道这不是真的!虽然过去一向是如此,但我对那些女性从未真正感受过激情。
再次亲吻她的手。我想我过去曾害怕独处。
现在呢?
我觉得,就好像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我眼前展开,一个充满探索的世界,但并不光是对人、事或物,还有我自己和妳。
莎薇亚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喃道:你就是我的世界。
侯爵则伸手将她搂紧。
如今坐在篷车外的他清楚地感受到莎薇亚的忧虑。这些日子来他已进步到不需要言语,就能了解莎薇亚心中的感觉,尤其是当她感到不安时。
他知道她正在为明天的到来而害怕,担心当他与杰洛对质且将其赶出房子时会发生什么事。但另一方面,侯爵本身却充满了兴奋,他知道自己有着某种强烈与原始的本能,渴望与他的表弟做一番搏斗,并为他所做一切影响他生命的作为,狠狠地给他一个惩罚。
妳为何担心,亲爱的?
她从自己所坐的凳子起身,移到侯爵的椅子旁跪着答道:我忍不住。
妳是预知到什么,或只是本能地为我担忧?
她略带凄凉地微笑。你知道因为我爱你如此之深,以至于不能再看到你的未来,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正处于危险中。另外,我的爱已令我盲目,让我不再是个女巫,而只是个女人!
侯爵笑了出来。不要听起来这么悲哀,他请求道,我就只希望妳做个女人!且只做我的女人!从现在到永远。侯爵站了起来,一并将莎薇亚拉起,双臂拥抱着对方,轻轻将她的头往后仰,借以望进她充满忧虑的双眼。相信我,我知道什么对我俩最好。
他亲吻着她,这时两人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只剩下充满心中的狂喜,将他们推往一个没有背叛、恐惧,只有爱的世界。
无论如何,那晚侯爵上床前将莎薇亚紧紧拥抱在怀时,仍然可以感觉到她在颤抖着,不过却已不再是因为害怕。
这是我们停留在此的最后一晚,他缓慢地道,但明天之后我们就绝对不会再分开,一旦我将房子夺回,解决完我的表弟,我们就可以搭乘游艇离开。
莎薇亚的脸贴着侯爵的肩膀迷蒙地低喃。
接下来的整个夏季我们可以走得老远,等到我们回来时,所有的谈论、骚动及流言都会结束。一些丑闻也应该尘埃落定了。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感觉她的头发有如丝锻般滑过他的指间。无论别人说些什么,也都只会在背后谈论,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稍微抱紧她一下绩道:只要两人相伴,无论到哪里都会像天堂一般,不过我仍然想带妳去看看黄金海岸及一些华丽的皇宫。
莎薇亚并没有回答,但侯爵知道她正在聆听着。我在西班牙也有些朋友,相信他们都会欢迎我们的,因为妳是如此地美丽。
他们会认为你与吉普赛人交往很怪异,莎薇亚低声道。西班牙的吉普赛人非常贫困,不仅受到歧视,并曾遭历任君王的政治迫害。
妳到过西班牙?莎薇亚摇了摇头,他便道:那么如今定会有些不同,我们可以一起去发掘。侯爵感觉到莎薇亚的仍然不肯定,轻柔地补充:我们应该一起开创新生活,这些过去的成见不应该侵害我们,或为我们的未来带来阴影。
她将双臂滑过他的颈项,将他的头拉低向自己,轻喃:我爱你!我如此奋不顾身地深爱着你!你能了解我所想的只是要让你快乐吗?
而那就是和妳在一起。侯爵答道。我们有许多的事可做,我想带妳一访希腊及地中海的各个岛屿,不过到哪里又有何重要?妳的小手里便掌握着我所有的快乐。接着他再次地亲吻她,亲吻到她再也不能思考,只能感受自己已成为他的一部分,而两人间的鸿沟亦再也不存在。
侯爵想要再拥有她更久些,但莎薇亚却坚持他必须休息,以储备体力应付翌日要应付的事,最后他妥协于她的坚持下,攀回小篷车内休息。
他睡得非常平静且没有任何的梦,当他醒来时却有着一种幸福犹存的满足感。这时莎薇亚己生起营火,而贺柏也带来了新鲜鸡蛋、烤面包,及侯爵自己农场中生产的奶油。
在贺柏协助侯爵着装的同时,莎薇亚则忙着煎蛋、煮咖啡。当他步下篷车的阶梯时,莎薇亚的双颊已因火的热度红润,加上她身上漂亮的吉普赛服饰,令侯爵惊叹她看起来就好像流行歌剧里的女英雄般,太过迷人而不像是存在于现实中的人。
这顿早餐不仅蛋煎得完美,更因她在食物中添加了少许特别的香料,而令侯爵享受到一顿特别美味的早餐,胜过他在洛克莱庄围内吃过的每一顿早餐。
告诉我,贺柏,侯爵在莎薇亚为他添第二杯咖啡时道,今早杰洛可有何计画?
我确定他会很晚起床。贺柏答道。
他昨晚醉了?
是的,爵爷,他的两位朋友在午夜之后才离开,且今早我离开时,才看见另外一位正准备打道回伦敦。
那么杰洛会独自一人啰?
是的,爵爷。
那正是我想要知道的。侯爵接着问:马匹是否已准备好?
它们己随我而来了,就停留在五十码外,因为我想最好是不要让仆人们看到篷车。
非常正确!侯爵赞成道。那么现在,贺柏,你该走了!去接警察署长并将他带回宅邸,一小时内我们会在那里与你碰面,这个时间够吗?
绰绰有余,爵爷。贺柏转身要走,接着道:祝你好运,爵爷!很高兴你就要再度回来了。
谢谢你,贺柏。
接着,这位忠心的贴身仆人便消失了,侯爵则继续他的早餐,沉着不语地解决了莎薇亚提供给他的每一样食物,充分显示他如铁一般的自制力。
你会小心吧?莎薇亚突然地开口,仿佛他们一直维持着谈话,而非沉默地进食。
我会为妳而小心。不过,毕竟杰洛又能怎样?他既对全世界宣布我已死而妳是刽子手,因此当我与妳在一起地活着归来时,他绝对很难自圆其说且会自取其辱。
还是一样,他好比蛇鼠般,我不相信他会轻易放弃。
我已经有所决定,会给他一个选择,看是要以谋杀罪被送法究办,还是离开这个国家。顿了一下,续道:当然我宁可是后者,因为对整个家族而言,我不希望有丑闻产生,或者是容许来自我们家族的名字与谋杀牵扯在一起。
我多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要求柯林顿队长今早能与我们同在。莎薇亚叹气。
我并不以我堂弟的做法为荣,所以愈少人知道事情的经过愈好。
我能了解。莎薇亚喃喃地道。
过去几世纪来,我的家族都不曾有过什么丑闻,且可以说几乎没有。我父亲与祖父,无论是在这里或在贵族圈内,都能尽其职责且受人尊敬,所以当我死时,我也希望能留下好的名声。几个字脱口,侯爵便看到莎薇亚的表情变了,感觉得到她在想他们的结合,绝不可能增加他的声望。就在她转身之际,他搂住她的手腕道:不要这种表情,亲爱的。我的私人生活是属于我个人的,无人有权干涉它,我们会谨慎地面对大众。即使说话的同时,他心里也明白,要让莎薇亚住在洛克莱庄园内,不受到任何人的注意,确实十分困难。
然而,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侮辱她,或像以前的情妇那样,安排她住在伦敦社交圈的近郊,方便时再探访她。没错,未来确实还有许多的阻碍等待排开,但他认为目前最好是一次只解决一个问题。等他解决完杰洛之后,就可以和莎薇亚出国去,等到秋天归来时,再面对结合所带来的其他问题。
他试着将莎薇亚拉近,但她却避开道:你必须准备了,我们得即刻离开,而你现在也该想想面对表弟时要说些什么。无论如何千万要看着他,我求你,爵爷,要小心地注意他。她的声音中带着点哽咽,但侯爵却将它忽略掉。
我以前提过,我曾经是位军人,妳一定要相信我,莎薇亚,我早已学习到不要低估了敌人。
贺柏为他们准备了侯爵馬廄中最优秀的马,当他扶莎薇亚坐上马鞍后,轻声地道:我一直希望能看到妳骑马。同时从她眼中突然闪过的光芒,了解到她也正为能亲手握着缰种绳,操纵如此优良的马而感到兴奋。
两位牵马的仆人以惊讶的眼光看着侯爵,但当他向他们打招呼时,却很肯定地看出他们由衷高兴见到他仍然活着,接着他们便跟随侯爵之后,各自跨上自己的马匹。
这一队骑马行列不停地在林间穿梭,最后来到了宅邸的庭院。
洛克莱大宅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高雅,温暖的红砖与闪耀的菱形玻璃窗互相陪衬,林立的烟囱则正余烟袅袅地飘向蔚蓝天空。
当莎薇亚抬眼望向洛克莱大宅的山形屋顶,看见一面旗帜正飞扬着。
侯爵也看见了,但他的双层却为此紧闭,且眼中充满愤怒的火焰,因为只有当房子主人在家时,才会将旗子升上屋顶,如今杰洛吩咐将旗子升上,显然是已自认为洛克莱侯爵。
一行人穿过了庭院,将聚集在树下的一小群鹿给驱散开来,但也不致过于匆忙地移到大侯爵心中感叹地呐喊:我的房子从未像现在这般漂亮啊!
自他上一次离开家至今,整个庭院已有了很大的改变。丁香花已进入盛开时期,紫色的、白色的,都争相绽放着,和那一丛丛的金链花,及开满在杏树上的粉红与白色花朵,看起来皆是这般的可爱迷人。此外,水仙花虽然谢了,却有各种的石南花已染成红色、粉红与紫色,与散发着甜味的黄色杜鹃花并排着。
这些都值得让我去争取。侯爵在心中告诉自己,且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激战着,提醒他必须去阻止杰洛与他的酒肉朋友,不能让他们破坏了洛克莱的平静与美丽。
当他们停在前门时,莎薇亚道:还没有看见贺柏,我们必须等他。
我不会等任何人。侯爵答道,他的声音正透露出极为愤怒的情绪。再次看到这个房子,似乎令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曾经几乎失去这个家,而将原有的冷静,转而被深切的狂怒所取代。
他跃下马来,接着协助莎薇亚落至地面。她想要求他再等一下警察署长,但也知道无论她再说些什么也都将是枉然,所以只有沉默地跟随在侯爵身边,步上前门的台阶。
前门立刻开启,仆人们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侯爵,伯胥则惊喜地叫着:爵爷!你还活着!
活生生地!侯爵答道。
我们都肯定,非常肯定你不可能像他们所说的死了,但是当你没有回来时,我们却也开始害怕,极度悲痛地害怕着。
如今我回来了,杰洛在哪里?
在大厅里,爵爷。他刚用完早餐。
侯爵迅速穿过前廊,莎薇亚紧紧跟随着他。
一位仆人将大厅的门打开,杰洛正站在遥远那端的壁炉前,脸上的表情令莎薇亚战栗。他完全符合莎薇亚第一次预知侯爵的未来时所看见的影像,有着深黑色的头发及长鼻子的他,原本应该是相当好看的,然而却被放荡的生活给破坏殆尽。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善变且邪恶,让接近他的人本能地感到害怕而退避。浓密眉毛下的眼睛是如此靠近,而那扭曲且永远带着冷嘲意味的双唇,更令他看起来让人无法忍受。
喔,你回来了!他抢在侯爵开口前用刺耳的语气道,我看见你穿过院子,无论如何我已准备好欢迎你,亲爱的表兄。
侯爵向前移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态度!他慢慢地道出,完全地控制住自己。你三次试图谋杀我,杰格,而三次都失败,如今我已经受够了!
你生来就是个幸运儿,杰洛口气中带有侮辱的意味。换作是别人早就死了,但你却还活着。
是的,我活过来了,且现在我要一绝后患。
所以你想夺走我的继承权吗?杰洛.洛克问。不过,我却还不准备承认失败,费彼思表兄,还没有结束呢!
尽管你的计画很巧妙,但恐怕都站不住脚,且我也无法再忍受了。侯爵严苛地道,
无论如何,杰格,我要对你下最后通牒。
他的表弟大笑了起来,声音令人非常不舒服。他讥笑地道: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送我上绞架或者是关在地牢内?
都不是。我会以谋杀及未伪证的罪名将你起诉,否则你就得自愿离开这里到欧洲大陆去。不过我会慷慨地资助你,杰洛,只要你永远不再踏上英国土地。
再故地,杰洛.洛克大笑了起来。想得真美,费彼思!一个标准的绅士的妥协。我想你会希望我选择后者吧,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使家族陷入丑闻中。
至少我们有了一次共识。
但你真的认为,杰洛的声音如今变得如丝般柔顺,却也显得更加地邪恶。我愿意离开这里让你与你的吉普赛情妇拥有这里吗?
侯爵身体僵住,坚决地道:不要把莎薇亚扯进来,你已经伤害她太深了。
你真的认为,我堂堂洛克家族的人,会排谤一个吉普赛人?
我说过了,侯爵再度强调,我们不讨论莎薇亚,你只需关心自己及你离开的事就够了。
莎薇亚观察着杰洛.洛克,了解到他正全神贯注面对侯爵站着,双手则放在背后,散发着某种勇敢的气势,使她了解到他绝不会屈服于环境下或者承认失败,而是会奋而起来反抗,即使明知侯爵也会奋力一搏,他都会奋战到底。杰洛或许是一个可耻且邪恶之人,但血液中确实流有这个优点,且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是个懦夫。
我在等你的答案。侯爵强调道,语气已变得僵硬,显示他的耐心已用尽了。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杰洛.洛克答道,而且我会表达得非常清楚,费彼思表兄,那么就不会有任何误会。你一直瞧不起我、贬低我,始终相信我不重要,但如今,最后,该换我来支配了!
侯爵仅扬起眉毛来,表示不了解他的表弟在说些什么,而杰洛.洛克继续道:你就要死了,费彼思,正如我一直希望的。而且此刻反而更好,因为那至少可以维持这个家族的光荣传统。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停止这些无聊的举动,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接受审判还是出国去?
都不会,杰洛.洛克反驳,我会待在这里,享受自己成为第六任洛克莱侯爵的身分。同时将放在背后的双手伸了出来,令莎薇亚倒吸了一口气。
杰洛.洛克双手各握着一把枪,每一把枪口都对准着侯爵的胸膛。
如果你杀了我,侯爵轻蔑地道,就会因谋杀而被处以绞刑。
正好相反,我是因正当防卫而杀你。他哈哈的轻笑着。你为了争敢权益而向我动手,亲爱的费彼思,所有的仆人都会发誓,你是以复仇的情绪奔上台阶穿过前厅。他们听到我们在谈话,然后你就对我的无礼失去了理智,举枪射击我,还有什么可以比这更合逻辑呢?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如此多的怨恨,令莎薇亚无法移动。
这一刻,莎薇亚才了解到他们有多疯狂,竟然手无寸铁地前来,没有任何防卫地面对一个比眼镜蛇还险毒,比陷入困境的老鼠还充满复仇心的男人。
你一定是在想,杰洛.洛克讥道,你的吉普赛娼妓可以作证举发我吧,但别盲目地忘了这个事实,没有人会怀疑第六任洛克莱侯爵,而去相信一个吉普赛人的话!话语中带着胜利的意味。你曾威胁我,费彼思,这点没有人可以否定,但很不幸的是你未能让你的威胁付诸实际。如何,我的计画非常明白了吧!他像握有一手胜利好牌地笑着。
我会告诉财产管理人你威胁我,费彼思,而且当我不承认你荒谬的建议时,你便意图杀了我,这把已射击的手枪,会被发现在你的手中,而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向你开火。当然,由于我的枪法比你好,所以我是那个幸存者!他说话的方式已变得幸灾乐祸且令人毛骨悚然。
接着他慢慢地举起右手的枪指向侯爵,在此同时,大厅内也突然有了动静。
几乎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同时,一把闪闪发光的刀射啸过空中,插进了他的喉咙!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侯爵还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杰洛.洛克便已摇晃地向后倒了下去,同时他手枪内的子弹,亦伴着震耳欲聋的爆破聋,射进了他们头上的天花板内。
侯爵震惊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且在他能恢复正常之前,背后已传来了人声及穿越大厅的脚步声。
侯爵转过头去,叫了出来,斯宾塞上校!
很高兴见到你毫发未伤,费彼思。这位警察署长是位年长但却名声显赫的人物,有着不苟言笑的表情。
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侯爵问道。
我当时正在抉择该如何行动,因为如果我突然进来,可能会促使杰洛加快地结束你。
我用刀射杀了他,侯爵快速地道,同时将手放在莎薇亚的手上,阻止她反驳他的话。
这是自卫的举动,斯宾塞上校似乎明了地道,而且是谁拥有这把刀并不重要。
谢谢你,上校。侯爵感激地道,我不希望我的未婚妻被牵涉到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件中。同时感受到莎薇亚的手指变得僵硬。
那么我将恭喜你,费彼思,终于有一个较令人愉快的结局。不过此刻我还有职责要完成。
我了解,你希望我为你召唤仆人过来吗?
警察署长走到杰洛.洛克的尸体边,低头看着他。毫无疑问的他已死了,血正徐徐地从伤口内淌出,嘴角边也有着一条细细的血河。
看着杰洛脖子上的刀,侯爵才了解到莎薇亚这一击非常漂亮,而她之所以能正中且射穿杰洛的喉咙,除了此处是最易攻破的部位外,莎薇亚优秀的腕力也是一大主因。
很抱歉你表弟的生命是在此种状况下结束。斯宾塞上校冷静地道,自你们俩都还是孩子时我便已认识你们了,而且你们一起长大,似乎也已成为彼此亲密的朋友。
我们曾经是,但当我们成年之后便停止了,因为他开始被嫉妒与羡慕给左右,想要取代我的位置。
贺柏都告诉我了,包括他其他几次的谋杀行动。
由于你是我父亲的朋友,上校,侯爵低声道,可否请你尽可能不要造成丑闻地处理这件事?
我会尽力,斯宾塞上校承诺。因为我确实目睹了杰洛的死亡,对治安推事而言我的证词是充分的,我会说这是一个荣誉的决斗,不过仍会有一些法律上的必然程序必须遵守。
我知道根据习俗,凡是为荣誉而决斗的幸存者都会离开国内几个月,而我正打算这么做。
聪明。斯宾塞上校赞成道。现在我建议你一切事交给我来办,费彼思,身为洛克莱家族最好的朋友,我保证发生在你和杰洛之间的事情真相,永远不会传出这四面墙外。
谢谢你,上校,我知道我可以信赖你,而且每个人都会相信你。他伸出手去。
当他们握手的同时,斯宾塞上校道:我最希望的是,费彼思,看见你取代你父亲在这个地方的位置。我知道一个年轻人在经历过战争之后,确实需要放松且娱乐一番,且只有伦敦能提供这些,但这里也有一些工作需要你去完成。眼睛注视着侯爵的脸继续道:我听说你又拥有了一些新的领地,但我希望未来你还是要多为洛克莱家族着想。
侯爵了解斯宾塞上校的话并不仅止于表面,而是带有更深的含意,虽然他并没有提到莎薇亚,但侯爵知道她在他话中首当其冲。
当杰洛摇晃且死于飞刀的那刻,侯爵才了解到他生命中只有一个位置能安排莎薇亚,而那就是做他的妻子。她不仅第三次救了他的性命,并为了保护他而杀人。就在此时,侯爵才发现到莎薇亚不知何时已不在身边,他环视着大厅却未看见她的踪影,于是心想她可能是不想看到杰洛的尸体而离开找牧师去了。
在斯宾塞上校向门外离去后,侯爵也跟着他来到了前厅,开始指示伯胥将杰洛.洛克的尸体移走,随即朝书房走去。途中他遇见一位仆人,便问道:莎薇亚小姐在哪里?
她离开了,爵爷。
侯爵惊讶地瞪着他,接着迅速地穿过前厅奔下门阶。此时,斯宾塞上校的马车还在外面,而贺柏正在与车夫谈话。
他的贴身仆人眼露疑问地朝侯爵走来。
莎薇亚小姐在哪里?侯爵再度询问。
她不久前才出来,爵爷,并且骑着我陪斯宾塞上校回来时所骑的马朝树林而去了。
立刻替我备马。侯爵对站在他后方的仆人迅速且严厉地下达命令。
受令之人赶紧跑开,而贺柏则抬头望向他的主人,发现自己无法将已到嘴边的问题道出。他知道正有某件事严重地烦恼着侯爵,因为他的脸上有着忧虑的表情,致使贺柏走进屋内试着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分钟之后,一位仆人骑着侯爵最钟爱的黑色种马从馬廄中出来。仆人才跳下马,几乎尚未着地,侯爵便已跃上马鞍,不发一语地驱使马匹急速朝树林奔去。
此时的他,内心充满着恐惧,仿佛有一只无情的手正紧揪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