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言情小说 化身安琪儿

第4章 第二部第四章

化身安琪儿 芭芭拉.卡德蘭 13279 2023-02-04
侯爵正为晚餐而著装,脑海里却想着事情截至目前为止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欧吉纳先生已于下午稍早抵达,侯爵与柯林顿队长也随即带他到发现罗马钱币的新开发地所在。欧吉纳先生极其兴奋地表示,那些钱币不仅非常古老且极具价值。此外,他亦坚持侯爵应再继续挖掘,或许附近还有其他未被发现的宝藏。 回到洛克莱大宅后,欧吉纳先生便开始长谈大论地,叙述他对罗马历史的了解,侯爵也只有奉承地注意聆听,因为他知道另一位共谋者柯林顿队长早已开始坐立不安,心中全被当晚即将实行的计画给占满了。 就侯爵而言,他倒不担心会有任何突发状况发生。不过,他倒觉得过去几天来与莎薇亚共处、教导她的日子,让他享受到从未有过的欢乐时光。 他很高兴莎薇亚并未令他失望,无论是领悟力或接受力,皆令人印象深刻,每个指令、每个动作,只要述说一遍,她便能立即领会且牢记在心。

另外,还有一个发现也让他感到欣慰,那就是虽然柯林顿队长已自许为本出戏的制作人,但莎薇亚每完成一个指令后,总是会望向侯爵寻求认可,以稳固信心,似乎认为他要比柯林顿队长更具权威。而他也发现自己开始期盼着,捕捉住她那半带羞涩却充满信任的眼光。 柯林顿队长对莎薇亚的赞美似乎永无止尽。 她太棒了!他一吹又一吹地重复着,绝不会有人相信她是个吉普赛人,更不会怀疑她的贵族身分。她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我们所支持的论点,那就是淑女是经由训练而成,并非生为贵族就可以。 还要有领悟力。侯爵补充道。 没错,柯林顿队长回道,莎薇亚对别人所教导她的每件事,都有若不寻常的领悟力及接受力。 妳是位天生的演员。侯爵也曾如此对莎薇亚说道。

而她则回答他,我认为好的表演是要依赖情感与心灵的体验。身为舞者的我必须详尽且深刻地体会所诠释的角色,可能这就是为何我学习起来要比别人简单吧! 接着,莎薇亚更带着惊喜的语气,宣布此次计画会如此顺利的另一要因,乃是她父亲已收回成令,虽然知道侯爵已归来,还是允许她来此,更认可她在此计画中扮演俄国贵族。 妳父亲改变对我的看法了?侯爵询问。 我不知道。莎薇亚回答。我以为他会生气且禁止我参与你们的计画,但他却对这件事觉得有趣,且告诫我必须好好演,为你们赢得赌注。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可能是他觉得,这与在莫斯科及圣彼得堡的私人宴会里表演没什么不同。 妳有过这样的经验?侯爵问道。 很少,因为在这两个城市里,都有很多非常出名的吉普赛舞者与首席女歌者。由于我母亲的关系,所以我偶尔会被邀请,但却不是因为我本身的表现。

我希望妳能叙述给我听。侯爵道。 但由于他们当时正忙着准备迎接欧吉纳先生的到来,也就没有时间再继续这段谈话。 如今,贺柏为侯爵系好白色领巾,退后一步检视他的成果,同时说道:我想我该告诉你,爵爷,杰洛先生到村子里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侯爵急切地问。 昨天,爵爷。贺柏回答。我是从一位仆人口中得知,他今早到邮局去,在酒吧外面看到杰洛先生的马车。 他在村里做什么,贺柏? 不知道,爵爷。我以为杰洛先生既然在附近,应该会来拜访你。不过我知道他在询问一些事。 关于什么? 有关爵爷你滞留在这里,及莎薇亚小姐的事。 他为何对这些事有兴趣?侯爵几乎自言自语地问,而贺柏并没有回答,于是他改问: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

另一位仆人亨利,昨天也在酒吧内看到杰洛先生。当时杰洛先生正与两位男子在一起,亨利认为那两个人看起来相当粗鄙。 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这对他一点也不难。就我所知,杰洛先生与老板谈到爵爷你,接着今早他也曾与鲍布接触。 这个鲍布又是谁? 他是食品储藏室内新进来的男孩,因为伯胥先生找不到其他人,所以便用了这个自称来自圣奥本的男孩。我和伯胥先生讨论过,我们认为在目前的情形下,最好是不要接受鲍布的服务。 你认为,侯爵缓慢地说道,他正将屋内的讯息提供给杰洛先生? 我觉得有可能,侯爵。因为他们有谈到钱。 立刻开除他!侯爵冷峻地道,你很清楚,我绝不允许我的人受贿。 我们并不能肯定鲍布是否在与杰洛先生谈话前便已相互认识,不过,伯胥先生确实提过,鲍伯的介绍信是来自葆杰特爵爷,你一定很清楚他与杰洛先生是非常亲近的朋友。

侯爵脑海中随即浮现这个嗜酒放荡的贵族男子的影像,无疑与他表弟是物以类聚。 立刻开除这个男孩!侯爵断然下达命令,在套上合身的晚礼服后,便下楼到大厅去。 晚餐的成员只有三人欧吉纳先生、柯林顿队长及侯爵本人。 在享用过一顿丰富的飨宴及饭后的葡萄酒之后,他们再度回到大厅。 没多久,伯胥便进到大厅,恭敬地对侯爵道:有一位女士的四轮大马车出了点小意外,爵爷,很显然是马匹的缰绳断裂了,仆人们表示可以在半小时内将它重新套好,我认为应该向你通报一声,这位淑女正在外面。 那么她当然不能待在外面等。侯爵道,请她进来,伯胥。 是的,爵爷。 当仆役长离开后,侯爵转向朋友们道:看来我们又有新同伴了。我怀疑会是我们认识的人。

马匹的缰绳断裂是件十分烦人的事,因为一旦这样,就很难再将马匹控制往。柯林顿队长说,我也曾有过一吹经验,差点就出了意外。 在任何人能接口之前,门再度开启,伯胥用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通报着:克托夫司基公爵夫人,爵爷。 三位绅士互看了一眼,接着便看见一个非常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位夫人穿着一件耀眼的晚礼服,翠绿色的丝网佩饰着薄纱及锻带系成的蝴蝶结。细紧的腰身正是目前伦敦所流行的,当她轻摆着柳腰款款向他们走近时,无疑地已成为他们心目中最优雅的女子。 她的容貌甚至更引人注目,黑色的发丝高高攀在头顶上,反射出蓝色的光芒,迷人的眼睛在她鹅蛋形的脸庞上显得如此大而明亮。 戴在她颈子上的翡翠项链,正是洛克莱侯爵的收藏品之一,且用着同样的宝石镶饰而成的耳环与手镯,亦出现在她小巧的耳垂与纤细的手腕上。

侯爵向前迎接她。 可否容我欢迎夫人的大驾光临?我是洛克莱侯爵,对于妳路上所发生的意外深感遗憾。 我很幸运刚好经过你的大门。她美妙的声音带着某种迷人的异国腔调。你的仆人可以说是最亲切、最乐于助人的了,爵爷,令我十分感激。 很荣幸有此机会为妳服务。侯爵回道。事实上,夫人妳正好解救了我们这个无聊的单身男子聚会。让我来介绍我的朋友们欧吉纳.吉朋先生及查尔斯.柯林顿队长。 公爵夫人对男士们行了两个极度优雅的曲膝礼,然后坐到壁炉前的锻面沙发上,接过一杯酒。 公爵夫人正要往伦敦去吗?欧吉纳先生询问。 她对他微笑,接着回答道:我丈夫刚被派到俄国大使馆任职,所以这将是我首次拜访你们的首都,而且我正殷切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我相信妳必定会有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夫人,柯林顿队长道,因为俄国大使馆内的宴会,可以说是所有外交使节圈中,最华丽且有趣的。 没错,欧吉纳先生同意,而且没有一个国家能比得上妳的国家这般慷慨大方。 很高兴听到你们这么说。公爵夫人答道。 我记得当年我在俄国时,欧吉纳先生接道,便非常惊讶于他们的丰富招待。 你也去过俄国?侯爵叫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欧吉纳先生答道,那是上个世纪结束的前一年,当时我才二十岁,正在欧洲做巡回旅行。 你喜欢我的国家吗?公爵夫人询问。 我永难忘怀它的美、那里人民的魅力,当然还有那些无人能比的舞者。 侯爵看到莎薇亚的眼睛亮了起来,暗自希望她不要热情地忘了所扮演的角色。

我想你是指皇家芭蕾舞团吧,欧吉纳先生?她道。 不只皇家芭蕾舞团的表现令人赞叹,你们的吉普赛舞者更令我神魂颠倒。事实上,当时招待我留宿的主人,保罗.伯格考司基公爵,亦在几年后与一位吉普赛舞者结婚了。 这想必是很不寻常的事啰?侯爵问道,想起莎薇亚曾告诉他有关吉普赛人与裘奇欧结婚的事。 在俄国不会。欧吉纳先生回答。那里的吉普赛舞者及歌者,有着特别的地位,相当不同于世界上其他国家。 侯爵一脸不信地转头望向公爵夫人,于是欧吉纳先生道:请妳替我作证,夫人。事实上在俄国,有些吉普赛人不但住在坚固的房子内、出外搭乘漂亮的马车,无论是外表或内涵,都不比最高阶层的俄国人差。 是的,这是真的。莎薇亚认同道。

欧吉纳先生继续说:相信妳也会同意,那全是因为他们有着令人惊叹的精湛舞蹈,及撼动人心的歌声。 他看着正专注聆听的侯爵与柯林顿队长,接着道:你知道吗,洛克莱?世界最著名的歌者中,有不少是来自俄国的吉普赛人,他们不仅在自己国内受到欢迎,就连其他各国的乐评,都对他们赞誉有加。 我必须承认自己对这类资讯未曾留意过。 你从未听过卡塔娜妮吗?欧吉纳先生询问。她是义大利人,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歌剧女高音之一。但在她听过一位莫斯科吉普赛女郎的歌声后,却大受感动地立刻将身上的喀什米尔毛料披肩扯下来,那是教宗称赞她为世界最佳女高音时颁赠给她的。她说:这已不再属于我了。便将它披在这位吉普赛女郎身上。 我必须谢谢你,为我的国家叙述了这么多。公爵夫人趁着欧吉纳先生换口气暂歇之际插人道。 这是因为我发现俄国是如此特别,如此令人难忘。欧吉纳先生答道。我确实相信它已改变了我的人生。他有所感触地停顿片刻,接着又道。此外,我一直喜欢搜集艺术作品,但是却没有一件能与你们宫殿内或公爵府中的作品相提并论。 你在制造我的嫉妒,吉朋。侯爵批评着。 是真的。欧吉纳先生说,接着又开始长篇大论地描述他的见闻,包括莫斯科的画、圣彼得堡宫廷内的艺术品等。他不时地请求莎薇亚为他作见证,而当莎薇亚不负所望地称赞他见识广博、别具鉴赏力时,他可说是更加志得意满了! 最后,伯胥再度进入大厅,通报马车已重新装备好,准备送公爵夫人启程到伦敦,这段谈话才就此告了一段落。 她低声抱歉地站起身来,对侯爵道:你是如此地亲切!这原本是个大灾难,最后却变成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等我一回到伦敦,希望妳能允许我到府上拜访。侯爵答道。 我先生与我都将会非常乐意,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次感谢你对我的热情款待。 接着她把手伸向欧吉纳先生。 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欧吉纳先生道,俄国大使夫妇及里文公爵都是我的好友,一旦妳安顿下来,可一定要让我为妳举办一个宴会。 你实在太亲切了!公爵夫人柔声道,接着再将手伸向柯林顿队长。 侯爵护送着公爵夫人离开大厅,随着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侯爵随即对莎薇亚耳语道:妳实在太棒了!在我们带欧吉纳先生到阳台之前,妳需要多久的时间准备? 十五分钟。她耳语地回答,接着便离开,而他则转身回大厅。 侯爵一进入大厅,便听见欧吉纳先生大声叫着,多美丽的女子啊!不过俄国年轻女子原本就是非常迷人。我告诉你们的全是事实,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都有着贵族血统。 我对于你所谈论有关于吉普赛人的事颇感兴趣,柯林顿队长随口道,我一直以为吉普赛人很穷,不但衣衫褴褛、光着脚走在路上,并睡在破烂的帐篷里。 俄国的吉普赛人不一样。欧吉纳先生道,我朋友保罗公爵曾对我解释,从未有任何吉普赛女人曾经成为妓女,且一旦她们接受了一位贵族的保护,这种关系便会持续很多年,因为事实上她们视这种关系如同婚姻。 但是,真的有不少权贵之人与吉普赛人通婚吗?柯林顿队长怀疑地询问。 许多有名的吉普赛歌者与芭蕾舞者确实都已成为公爵夫人。欧吉纳先生回答。而且他还告诉我,贵族阶级并不反对与身分较低的人结婚,反倒是吉普赛人本身不愿意,他们是一个不喜欢与外族结合的奇怪民族。 侯爵为他的客人们斟满酒杯,接着对欧吉纳先生开口道:难得今晚如此温暖,吉朋,我想请你到外面阳台,有东西要给你看,而且我认为你必定会感兴趣且觉得非常特别。 我这次的来访,已经是处处皆惊奇了,欧吉纳先生回答,不过,我还是会充满期待地等候下一个。 于是,男士们便穿过法式长窗,来到了石板搭造的阳台。 阳台中间有一排石阶通往下面的草坪,楼梯顶端则摆放着三张有扶臂的椅子。侯爵邀请欧吉纳先生坐在他与柯林顿队长的中间。 此时的花园,在明月与满天繁星的照耀下,显得宁静且神秘。阳台的前方稍远处,矗立着一个小型的希腊神殿,那是侯爵的祖父于十八世纪初带进英国的。 就在侯爵观察着欧吉纳先生期待的情绪时,一阵淡远、优美的小提琴声,从神殿的方向传了过来。 接着,随着一群乐师由远而近地出现于他们视线内,起先遥远模糊的乐音,也跟着清晰了起来。此时可辨别出他们所使用的乐器,除了小提琴外,还有中提琴、铜钹及西达琴孽,共鸣出一种具有奇异鼓舞力量的乐音,令听者的脉搏不自禁地加速跳动。 乐师们不断地向阳台走近,最后停留在白色希腊神殿的后方分散开来,同时,音乐骤然变为激烈,一位舞者随即现身,仿佛是乐章的一部分。 侯爵原就预期莎薇亚的舞蹈肯定会令人印象深刻,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完美地令人咋舌! 此时她身上的吉普赛服饰,很明显地并非她平日所穿的样式,侯爵直觉地认为必定只有在私人宴会中表演时,她才会如此装扮白色的棉布短上衣上绣着鲜艳的图案,且有着宽松好比翅膀般的袖子;头上的花圈系着各色锻带,飞扬在身后;细腰下,则仍旧是层层相叠的七件裙瓣,随着她的摇摆旋转,仿佛花朵般绽放,闪烁在月光之下,再加上她轻盈的动作,令她有如翩翩飞舞的彩蝶。 接着,从乐师后方走出了一群手持火把的男女,使花阁笼罩着一股异教的神秘气氛。 此时,音乐变了,原本的轻柔迷人急转为热情狂野,莎薇亚舞蹈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了起来,而持火把的吉普赛人则开始放声高歌。 虽然侯爵与朋友们皆不了解他们所演唱的歌词含意,却仍旧有如中了魔咒般地,被时而如银铃般优美流畅、时而狂野地令人振奋激动的歌声,震撼住心灵,心跳亦随着音乐而起伏。 随着歌声愈来愈急,莎薇亚的舞蹈动作也愈来愈快,每一个跳跃就好像停在空中一般,每一回合的旋转都快速地令人再也辨别不出她实际的人形;但即使如此,她的一举一动仍旧维持着不可思议的优雅、美丽和迷人,有如最美的梦的化身。 音乐愈奏愈快且愈大声,舞蹈更是愈来愈快,直到在场的每一具躯体与灵魂都被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强烈地兴奋、紧绷到再也无法承受之际,音乐骤然慢了下来,好比暴风雨后的平静海浪般,舒缓地波动着。 持火把的男女率先离开了神殿,接着是乐师们,而莎薇亚殿后。在持火把歌者的影子遮掩下,只能隐约看到她一半的身影,像个诱人的鬼火般舞着,直到音乐渐渐消失在远方才停下来。此时她投映在神殿柱子上的黑色翦影,显得超乎常人的优雅。 当小提琴的余音逝去之际,她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整个花园的空气似乎都已凝结住,接着,欧吉纳先生首先跳起来鼓掌欢呼: 太棒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太美妙了!也太惊人了!他大声叫着。 接着,侯爵也仿佛从梦中惊醒般地站起来鼓掌,然而喉咙却好像被人勒紧似地发不出声音,令他自己感到惊讶,因为这是一个他不曾有过的情绪反应。 因为已经很难再找到任何字眼来表达他们的感受,他们沉默地回到大厅。事实上,此刻对他们而言,任何话语皆已是多余的。 不久之后,莎薇亚也进入了大厅。 她仍穿着跳舞时的漂亮衣物。当她一进入大厅,侯爵便迎向前去,将她的手举至他的唇边。 我就知道妳是非比寻常的,他温和地道,却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妳的完美。 她对侯爵微笑不语,随后接受欧吉纳先生与柯林顿队长的恭贺。 这下你该了解了吧!柯林顿队长对欧吉纳先生道,你欠我们一千基尼。 我心服口服。能一睹这位迷人小姐的舞蹈就已值得了!欧吉纳先生接着问:我可以请教她的芳名吗? 莎薇亚,侯爵回答,而且正如你已猜到的,她是吉普赛人,但她的母亲不仅是位俄国人,更是位优秀的舞者。 今夜妳让我重新找回了逝去的青春!欧吉纳先生微笑着,转向侯爵说:现在你该体会到,我今晚稍早说过的一些话,那时也许听来过于夸张与狂热,但如今我却觉得依然是低估了。相信你也会承认,不仅俄国的吉普赛歌者才气纵横,他们的舞蹈家更是如此。接着口气转为好奇地问:你得解释一下,洛克莱,究竟是在哪找到这位动人的女子,且她又怎会来到英国? 这确实应该由我来解释。侯爵笑道,随即便将他撞伤莎薇亚的过程叙述一番。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我绝不会知道吉普赛人正在我的领土上扎营。甚至在今晚以前,我也从不曾见过他们。 他们是个神秘的民族。欧吉纳先生转向莎薇亚问道:车祸之后妳一切还好吧?妳很有可能会弄断腿,如果真是这样,那将是一大悲剧。 我很幸运并无大碍,只留下额头上一个小伤口,及手臂上的少许疤痕。 看起来似乎还在淤血。柯林顿队长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手臂。 她笑了出来。不是这只手臂。 但这里确实有淤青。柯林顿队长辩道。 不是,这是胎记,是一个令我族人尊敬的记号。 为什么?柯林顿队长询问。 因为这是一个鹰头。老鹰有着非常锐利的双眼,这象征着我是一位先知。 是的,没错,柯林顿队长道,这个胎记确实看起来像一个老鹰的头。你看得出来吗,洛克莱? 欧吉纳先生亦往前观察那个如两先令银币般大小的胎记,然而,侯爵并未回应柯林顿队长的话,反而走向墙边的桌子,为莎薇亚取来一杯酒。 在如此精湛的表演之后,妳一定又累又渴了。侯爵说着将酒递给莎薇亚。 我跳舞时很少会觉得累,扮演贵妇的角色才让人感到心惊胆跳。 但妳表现得好像生来便如此。柯林顿队长道,你同意吗,吉朋? 我当然同意!妳表现得毫无缺点,唯一令人感到失望的是,下礼拜我不能在伦敦为妳设宴了。 我不得不说,吉朋,你很有运动家风范地输了这一千基尼。柯林顿队长脱口而出。 我几乎要为赢得这笔钱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他们全因此笑了起来,接着侯爵举起杯子道:敬妳,莎薇亚。没有人能像妳这般才华洋溢却又如此谦虚。她告诉过我她是个舞者,但从未提示我会见识到如今晚亲眼目睹的绝妙舞姿。 我不懂,欧吉纳先生道,为何妳会到这里来?为何妳不待在圣彼得堡,在那个才华能被接受的地方呢? 我父亲就像所有的吉普赛人一样,有着流浪的癖好。在某地方停留一段时间之后,无论我们感到多舒适快乐,他都会想要离开。而且,由于我们已经将俄国从北到南都避过了,于是他渴望能再度来到英国。 他曾来过这里?侯爵询问。 是的,但那已是很多年以前,可能是在我出生前,或者还只是个小婴儿时,我不记得了。 他们继续聊了一段时间,然后莎薇亚说道:我想我该走了,我父亲会怀疑我出了什么事,因为其他族人早已回到了营地。 当她说话之际,一位仆人打开大厅的门进来,手中拿着某样东西走到侯爵身边。 这是什么?侯爵问。 一位男子交给我的,爵爷,他交代我送到你的房间,但因为你尚未就寝,所以我想应该拿来这里。 一位男子?侯爵询问。 我想他必定是位吉普赛人,爵爷。他说:告诉爵爷这是一个来自吉普赛人的礼物。 侯爵看向莎薇亚。听起来妳父亲出人意料地慷慨大方。 莎薇亚看着仆人将包裹放到侯爵手中,随即发现这是一个用细柳条编成的篮子,不是很大,在篮盖的两边有着木栓,正被篮子本身的藤环套住而盖紧。 妳知道这是什么吗?侯爵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无法想像,且不认为这来自我父亲,因为我并未听他提过。 一个来自吉普赛人的礼物侯爵重复着,那么,我该期待会是件不寻常的东西啰,莎薇亚。说着便将木栓解开。 接着,正当他准备打开盖子,莎薇亚却突然从他手中抢过篮子,且以令他惊讶的速度跑过大厅,将篮子放在地板上后推开。 篮子滑过光亮的拼花地板,在门旁边停了下来。 妳究竟在做什么?侯爵惊讶地问道。 在他开口的同时,篮盖也已滑开,从开口处首先冒出一根长而分岔的舌头,接着是头,最后连整个蛇身都出现了,且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大叫前,便已快速地爬移至地面,那有如伞状的头和颈部,证明了它是条眼镜蛇。 天啊!柯林顿队长大叫:手枪!你把手枪放哪见,费彼思? 眼镜蛇的头忽左忽右地移动着,舌头亦发出嘶嘶声地吐进吐出,因为被人移动而十分生气愤怒。 柯林顿队长开始小心地沿着墙边,朝蛇后方的门移动,但莎薇亚却以轻微的手势阻止他。 待在原地!她非常小声地说,不要移动或说话。 毫无疑问地,她的口气颇具威严性,令本来也要发出忠告的侯爵,话还没出口便又吞了回去。 莎薇亚向那条正愤怒地吐信的爬虫稍稍靠近一些,口里开始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并不完全是歌声,而是近似印度弄蛇人吹奏的芦笛声。起先声音非常细微,男士们仍无法确认是否真的听到了,眼镜蛇却已有了反应,它的舌头不再吐出,却将头好奇地忽左忽右地转动,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才用它狰狞的黄眼睛凝视着莎薇亚,但仍然保持着攻击的姿态,伞状的头颈高高地耸立在空中。 莎薇亚不断地重复着只有三个音调的奇怪音乐,同时慢慢地、慢慢地朝它靠近,最后在它前方蹲了下来,仅仅保持着很短的距离,眼睛与它平视,身体保持静止不动。 在这一刻,除了莎薇亚发出的奇怪声音外,屋内几乎是完全的肃静,三位男士仿佛都如石像般停止呼吸地站在原地。 慢慢地、几乎是令人难以察觉地,莎薇亚的肩膀开始忽左忽右,随着自己的音乐,有节奏地摇摆着,眼睛却始终未离开眼镜蛇。 接着,眼镜蛇也开始移动,像她一般摇摆着。伞状般有着眼镜形状花纹的头颈,忽右、忽左、忽右、忽左地摆动,跟随着她的曲调与动作,慢慢地将身体往地面下降,直到整个头颈平放在地板上,好像在向她鞠躬一般。 接着,她的曲调突然转变成突兀、不连贯却仍带有旋律的调子,而那就好像是个命令般,眼镜蛇随即服从地转身,起先非常缓慢地左右摇晃着向前爬行,接着速度加快,最后非常快速地溜回它原先的篮子内,令在场的男士们皆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它继续沿着篮内的边缘缠绕,最后连尾端也消失了。莎薇亚哼着曲调,非常轻柔地向篮子移动,将篮盖归位,用藤圈把木栓套牢,确定已安全无虞之后,才停止她的歌声。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全身瘫软下来。 侯爵迅速奔至她身边,用手臂环绕着她,将她扶起来。 妳还好吗?侯爵问道。 我我很好。 然而她的脸色却非常惨白,似乎随时可能昏倒,于是侯爵便将她扶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要说话!他命令着并倒酒给她。 在吸了两、三口酒后,她便将杯子还他道:我不需要了。 妳是如何学会弄蛇的?欧吉纳先生问道。我听过这类的事,但始终相信一个人若非经过很多次的训练,不可能成功地办到,更何况是一位女子。 我旁观过许多次,莎薇亚回答,但这确实是第一次亲自尝试。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侯爵道,我们只能万分地感谢妳,莎薇亚,再来說妳救了我们的性命都已是多余。 莎薇亚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是突然间才明白到这篮子并非吉普赛人的,而像是马戏团的东西。起先我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接着才想到曾在旅途中见过的弄蛇人。她稍做停顿,抬头看向侯爵。但他们的蛇通常都会把牙根内的毒囊去掉,而这条眼镜蛇却还很年轻且尚未被处理过,如果被它咬到,你必定会致命,因为它的毒很快就会破坏你的神经系统。 但是谁会想要谋骰你呢,洛克莱?欧吉纳先生询问。 这个答案很简单 柯林顿队长才起头,便立刻被侯爵打断,没必要讨论这个,查尔斯,我们还是没有证据。 究竟怎么了?你得告诉我。欧古纳先生好奇地问。 我想该是莎薇亚上床的时间了。 是的,我必须走了。她顺从地同意,便向欧吉纳先生及柯林顿队长曲膝行礼告退。 接着莎薇亚在侯爵的陪同下穿越前厅,并在抵达大门后转身向他道晚安。 他摇了摇头道:我陪妳回森林去,我不希望妳独自离开。 我会很安全。我担心的反而是你,这个想杀你的男人究竟是谁?如果你不说,我会整晚睡不着,试着去看出这个我已知道长相的人的名字。 当我们在祖先画廊时,妳曾说他姓名的第一个字母与我相同。侯爵回答,妳是对的,莎薇亚,他是我的表弟,杰洛.洛克。如果我死了,他便能继承我的头衔与财产。 两人肩并屑地穿过庭院,莎薇亚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他在伦敦时便有过行动,从我位于柏克莱广场的房子屋顶上,推落巨大的水泥块,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今晚,如果我已回房休息,必定会如他所料地单独打开篮子。 莎薇亚颤抖着,他是个危险人物,非常危险,我求你一定要小心。 侯爵微笑道:妳跟查尔斯真像,老是告诉我要小心,但我又没有像妳一样的洞察力,如何能预料杰洛会用何种奇怪且不寻常的方法来谋害我?沉默了一会才又接着道:他会聪明地假借吉普赛人的名义送礼,必定是他已从在村内做的调查中,对妳有所认识。我敢说,不用别人点出,他也会猜到如果我收到妳的礼物,一定会亲自打开。 我永远不会突如其来地送你礼物。莎薇亚承诺道。 我怀疑杰洛会重复使用同一个伎俩。我该如何处置这条蛇?杀了它? 不!除非必要,否则夺走它的生命是不对的。话虽如此,每年的三月十五日,考德洛须却有一个蛇的庆典,凡是在那天杀到蛇的人都会幸运一整年。稍顿片刻后续道: 我听说在圣奥本有一个马戏团,你表弟必定是从那里取得这条蛇的,你若以赠与的名义将蛇送回,我想他们会了解你的用意,不会再犯错把他们的货品卖给外人。 就这么办,不过我觉得这实在太宽宏大量了,我真想把它寄还给杰洛。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问题是,如果他因此而死了,我还得解释一番,而且无法证明是他先送来的。 你必须提高警觉。 我有种感觉,只要有妳在我身边,我就会非常安全。 此时,他们已抵达森林边缘。莎薇亚停下脚步道:你没有必要再陪我走回去了。 我只是想要保护妳,但如果妳宁愿一个人走,我会尊重妳的意愿。 谢谢你!莎薇亚轻柔地道。 我才应该要好好地感谢妳。首先为妳今晚如此精湛的表演,其次是为妳救了我的命。说着将他的右手伸了出去,而她则将左手放入他的手中。 随着手掌的相触,一阵狂喜战栗的陌生感觉立刻贯穿他的全身,当他低头望进莎薇亚的眼中,随即了解到她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在这一刻,两人虽都未曾移动,却感觉到彼此已紧紧相依且融合为一体了! 莎薇亚!妳知道我对妳的感觉吗?侯爵声音粗哑地问。 她并没有回答,但他发现她的眼睛正搜寻着他的。 我要妳!我要妳胜过这一生的任何事物,和我在一起吧,莎薇亚!我会给妳任何想要的东西,我们会非常快乐地相守在一起。 她沉默着,最后才用着他几乎听不见的细小声音道:你是在要求我做你的皮伦妮吗? 不需要翻译,侯爵也能从她受伤的语气中明了她的意思。难道我们之间那种美妙的感觉,定要用些名词来定义吗?他问。我们是为彼此而生,莎薇亚。过去几天来,我已深深了解到妳在乎我,我不但能从每次的靠近中感觉到,同时也能从妳的眼中解读出来,妳确确实实地在乎我。她将头转开,他道:亲爱的,现在掩饰已太晚了。我认为妳有那么点爱我,我更相信,可以将隐藏在你优雅身躯及迷人头脑内,那最狂野的情感激发出来。和我在一起吧,莎薇亚!我们将会发掘出很少人能拥有的快乐。 她抬起头来。我不能!你知道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这会是个错误。 谁说的?侯爵粗鲁地问。你们或许是有族规,莎薇亚,但那些并不属于这个国家,也非教会的法令,把它们忘记吧!只要记得妳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彼此相知相属就够了!他的手指握紧。我发誓会照顾妳一生一世!请不要辜负了我们所拥有的这份美好与快乐。 她并未回答,而他知道她尚未被说服。 看着我,莎薇亚! 她犹豫着,但似乎又不得不服从地把头转向他,睁大的双眼中充满着忧虑。 妳愛我!侯爵道,我知道妳愛我,妳以一种毕生不曾感受过的方式震颤着我的心灵!我的身体为妳而疼痛!我渴望妳,莎薇亚,但却又不仅仅是如此。我想要和妳在一起,感觉妳在身边,聆听妳的声音。我想要看着妳的双唇,解读妳眼中奇特、迷人且令人融化的讯息,而它告诉了我妳愛我! 莎薇亚屏息地微微分开双唇,双眼有如两池神秘的水潭,身体则在侯爵的注视下颤抖着。 老天,我要妳!仿佛被自己的话语给击倒般,他倏然将她拉进怀中,有如要捏碎她般地紧紧将她抱住。 他的唇贴住她的,并将她的头抵在他的肩窝上,不断地加深他的吻,从原本迟疑带着请求的方式,转变成坚定且完全占有的吻,但同时却又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温柔,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小巧、湿润且柔软的双唇,早已降服在他的热情下。 这是一个他从未幻想过的奇妙时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停留,仿佛他们已相守在一起许久,在这一刻,除了他们自己以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我爱妳!他轻柔地吐出,同时了解到这是自己第一次道出这句话。 蜜哈玛亚塔!她低喃。 他知道她给了他相同的回答,不同的只是她用吉普赛语道出。 我爱妳!我爱妳!他更加热切地道。 接着,他的双唇开始游走在她的双眼、脸颊,并在她狂乱跳动的颈脉稍做停留后,最后又回到了她甜美的双唇。 现在就和我回去吧!他乞求着。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呢?我要妳和我在一起!我再也无法等到明天才能再看到妳! 非常缓慢地,她将自己的身体拉离他。她的脸在月光下洋溢喜悦地闪耀着,但一瞬间她的表情却又改变了。 不!她道,不!不!这是不对的,不仅是对我,也是对你。我太爱你了,所以我不能伤害你! 为什么会伤害到我?侯爵租鲁地问。 她站着凝视他,令他再次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并不是看着他,而是将视线穿透且超越了他。 因为你会介意她轻柔地说。 接着,在他能阻止或再度抱住她之前,她离开了他朝树林奔去,且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莎薇亚!他拼命地喊,莎薇亚! 然而,黑暗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回音,如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