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言情小说 被禁锢的爱情

第13章 第十三章

埃莉亚醒过来,一时想不出自己在哪儿。她愣了一会儿才从薄薄的窗帘透进的微弱光线中。看出是在皇后宅宫自己的卧室里。 她看到往日那些熟悉的东西,那墙上的旧绒布,那曾经挂过油画因而还未退色的地方,那些便宜的木制家具,这些家具取代了往时曾经陈设在那儿的胡桃木和青龙木的家具、还有那立在梳妆台上的未镶镜框的镜子。一切都是她离家时的老样子,一种由鼎盛到没落的景象。 是的,她确认是在自己家里了,是在家里睡着的,还做了个金色的梦。这一切唤起她对过去荣华富贵的回忆,她曾经记得这所宅宫是何等的富丽堂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多么的安富尊荣。 我回家了。她一边大声地自语着,一边揉着疲乏的双眼,驱赶着不曾退去的睡意。

她是在破晓之后才入睡的。她在狭窄的床上辗转反侧,时间过得是那样慢。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翻腾着过去几个星期里的生活,她清楚地记得达特.赫尔恩那疯狂、深情、暴雨倾盆般的亲吻。她竭力想忘掉这一切,但是却像印在脑海里,怎样也赶不走,她就这样思前想后,直到黎明时分方才入睡。 仿佛是为了从深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她从床上跳下来,拉开了窗帘,站在那儿朝荒芜的花园看去。远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查理斯已经开始干活了,随之,她也开始穿衣服。 昨夜回家后的情况些比她预计的好得多,因为有贝蒂? .特特雷在那儿,而查理斯出于一种天生的谨慎,没有立即盘问埃莉亚,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谈论家庭的事情。 但是埃莉亚知道,查理斯对避暑山庄所发生的事情,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

一回到皇后宅宫,他就说:妳能告诉我那件事吗? 她知道他指的什么,她镇静地答道:现在不行。 他点了点头,似乎他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 难道我什么时候曾经骗过你吗?埃莉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没有。他回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要求妳马上说出来。如果妳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在妳身边。 这突然的温情使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花。这是一个她并不熟悉的查理斯,一个不逃避现实,反而主动承担责任的兄长。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都箴口无言。车子转向皇后宅宫,看见这所美丽的宅第,它那高耸的墙、烟囱和蓝天交相辉映,形成一幅壮丽亲切的画面,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此时,埃莉亚才为自己没能吐露心中的隐情而感到惭愧。她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查理斯的膝盖上;然后温柔地说:谢谢你。从他回报给她的微笑中,她感觉到他已经理解了她此刻的心情。

然而,无论她能怎样镇静地与查理斯交谈,对他说她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同时竭力使自己相信,一切都已过去,事情已经完结,但她始终不能制止或控制自己那混乱如麻的心绪。 她很难受,感到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痛楚。她想使自己高兴起来,因为已经离开了避暑山庄,已经摆脱了那令人讨厌和不舒适的环境,然而,代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凄楚的沮丧。 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达特.赫尔恩的声音,眼前闪现着在楼梯上他注视她的那副神态。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直往上涌,她简直想放声大哭。 她机械地穿上了那条旧的花呢裙子和那件经奶妈洗过多次已经退了色的套头毛衣。她梳着头,竭力不朝镜子里看。 可是她还是禁不住朝镜子里瞥了一眼,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眼睛周围一圈黑晕,绷紧的嘴唇流露出愁苦的神色,她顾不上理会这些,转身跑下楼梯。

奶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尽管年事已高,她的耳朵仍很灵敏。她听到埃莉亚下了楼,就叫道; 鸡蛋马上就好,亲爱的。桌上有一封信,是邮递员才送来的。 我的信?埃莉亚惊奇地问。 她想不出谁会写信给她,只扫了一眼信封,是他,那粗线条的,很有特色的笔迹。一股热血顿时涌上了她的面颊。她拿起信来,双手不住地颤抖。他写信给她为什么? 拆开信封,一切都明白了。一页信纸裹着一张支票,她小心地展开信纸,纸上的字迹在她眼前闪烁跳跃,等到镇静下来后,她才看清楚上面写着: 我应该感谢妳履行了我们的契约。按约行事,附上支票一张。达特.赫尔恩。 埃莉亚呆视着这张信纸,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几行字。看到那张支票。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一股愤恨的浪潮涌上心头。她做出了要撕掉它的姿态。

恰在这时,奶妈端着一盘鸡蛋走了进来。支票!她惊叫起来,这可是好事,我还以为是帐单呢。谁寄来的,亲爱的? 埃莉亚一言没发,把粉红色的支票递了过去。奶妈接过来,看着,她的眼睛由于惊奇而瞪得大大的在,尽管她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三千英镑!终于,她用一种吃惊的语调叫了起来。 可这是为了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寄钱给妳? 撕了它!埃莉亚烦躁地说。我不能接受。 这么说,这是一件礼物?奶妈问,是赫尔恩先生寄来的?他干嘛要送这样的礼呢? 看到奶妈眼睛里流露出的怀疑的神色,埃莉亚摇了摇头,嘴角轻微地撇了一下,露出一丝嘲弄的苦笑。 并不像妳想像的那样,奶妈。她说,他对我不感兴趣他需要我只是为了达到另一个目的:避免和另外一个女人订婚。如果我答应,他就付给我三千英镑。

原来如此。奶妈说。昨天晚上,妳上楼睡觉后我对查理斯说过,其中肯定有点儿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我可以从妳的脸上清楚地看出来。我照顾了妳这么多年,亲爱的,还能不知道妳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昨天晚上我没法说这些,埃莉亚说,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们想了解详细情况。 我理解,我们大家都有过为难的时候。三千英镑!想想这对我们有多大帮助。 是的,我知道。埃莉亚说。当时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就是因为这个。可是我不能收下这笔钱,不能收?奶妈。她觉得泪水已已经充满了她的眼睛,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都变了。奶妈轻轻叹了口气。 好啦,如果你妳这样想的。奶妈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擦干眼泪,亲爱的,我不是总说,在世界上金钱是不能治愈一颗痛苦的心吗。

一颗痛苦的心!埃莉亚喃喃自语。难道这是我应遭受的吗! 她觉得心情沮丧,那折磨了她一整夜的懊恼:没有丝毫减轻。她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想把这一切置于一边,以解脱这种郁闷。她对自己说,她恨他,恨他写来的信,恨他用钱来侮辱她。但是凭心而论,她又不得不承认,从他那个角度来说,这是一笔他必须偿还的信誉债。 好啦,来吃早餐吧。奶妈命令说。我记得我的老妈妈曾经说过,吃过饭后什么事情就都变得不那么糟糕了,确实是这样。妳还是吃吧、不要让鸡蛋放凉了。 她没有一点食欲,看在奶妈的面上,还是勉强坐到了桌旁。她勉强应付一下。 后门传来了敲门声。 大概是送报纸来了。奶妈边说边匆忙走了出去。 埃莉亚听见她与那个每天早上骑车来送报的男孩在说话。查理斯先生对我说,上星期的报纸你晚了两天才送来,这礼拜可别再忘了。我们本应在星期四看到《农场主和畜牧业者》。

可是我总不能在它们来到之前就送来呀。那个男孩子不礼貌地回答。 好吧,告诉你爸爸我是怎么说的。奶妈命令道,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拿来了报纸,有《电讯报》和《每日快报》,她把它们一并放到了埃莉亚身旁。 这倒提醒了我,她放下报纸后又絮絮叨叨地说。我今天早上的彩票还没来呢。昨晚我盘算了大半夜,想着怎样填写出来着。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一笔红利,妳等着瞧吧。 我断定妳会的,奶妈。埃莉亚随口说道。这种谈话几乎每个星期都要重覆几遍。 突然,她的目光被报上的一行大标题吸引住了。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刹那间她像石像似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美国知名人士遭电影明星枪击,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把报纸举到了眼前。

报上登着一张身着马球服的达特.赫尔恩的照片,还有一张露露.卡尔罗的照片,她穿着她拍最后一部电影时的那件带有异国情调的、华丽的、半裸胸的服装。埃莉亚两眼直瞪瞪地注视着这两张照片,过了许久,她才去读正文。 国际名人、出色的马球手赫尔恩先生昨夜在萨里的避暑山庄书房里遭枪击。此事首先被他的仆役长麦克.道格尔先生所发现。他是在听到连接两、三声枪响之后进入书房的。 他发现赫尔恩先生躺在地板上,著名影星露露.卡尔罗,人称当今世界最迷人的女人,手持左轮手枪站在他身旁。旋即请来了医生,员警随之也赶到现场。上述双方均拒绝向新闻界发表任何东西。 这段文字之后是一段关于达特.赫尔恩在美国的财富和露露.卡尔罗所主演的形形色色电影的长篇描述,但埃莉亚没有再往下读。她只是坐在那儿,不停地颤抖,报纸在她手中沙沙作响,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她应该干什么。她必须立即返回去。 她本能地站起身来。这时,奶妈走进来收拾盘子,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惊叫道: 出了什么事:亲爱的? 赫尔恩先生遭人枪击。埃莉亚说。她说话的口气那么平静,无丝毫慌乱,连她自己也感到惊讶。 天哪,谁打了他?奶妈问道。同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黑色眼镜盒,戴上了老花镜。 我必须到他那儿去。埃莉亚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既陌生又遥远,那声音似乎不是在她的意识支配下发出的。 奶妈读着报纸,嘴里不住地发出惊叹声。 要我说,妳离开了那儿真是一件好事,她说,事情竟会是这样,查理斯叫妳回来是对的,他说过他根本不赞成那正在发生的一切。我也不赞成,真的。 奶妈,我必须到他那儿去。 奶妈吃惊地抬起头。 什么,到赫尔恩先生那儿去?妳怎么能这样呢?亲爱的。要是报纸上说的可信的话。他不是个好人。 妳不理解。埃莉亚说。我得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必须去照管那所庄园,还有那里的仆人们也需要照料,你说别的还有谁能做这些呢? 奶妈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迟疑片刻。继而用焦虑的口气说道: 坐下,亲爱的,我再给妳倒杯茶来。妳是被吓坏了,我能看出来。可惜屋里一点儿白兰地也没有了。还剩下的一点儿,我都给了查理斯,治小牛犊的病了。 我不需要白兰地,我什么也不需要。埃莉亚沉静地解释道。 妳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奶妈反驳说。喝一杯茶,多放点糖在里面对妳会有好处的。 我好端端的。埃莉亚烦躁地说。难道妳还不明白吗?我不能在这儿等着,我必须到避暑山庄去。 查理斯会怎么说呢?前天晚上,当乔把报纸拿来时,他显得非常不安。这不是埃莉亚吗?奶妈。可不是嘛。我也吃了一惊,一点也不差,那正是妳,尽管相片照得不太清楚,可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他逐字逐句地读了报纸上关于妳的报导。闷着头一言不发,随后就起身去睡觉了。明天早上我要去把她接回来,他临走只说了这么一句。 奶妈猛地停住了话头,她发现埃莉亚根本就没注意她说什么,只是凝神地看着达特.赫尔恩的照片。 最好的办法是回避这件事,亲爱的。奶妈也认为这件事很难处理。 我爱他! 她脱口而出。 我爱他,奶妈,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 这不是爱情,亲爱的,妳太紧张了。奶妈说。 埃莉亚简直要跳起来了。 我爱他!她加重语气重覆着。我原以为我恨他,可是我错了,我爱他,尽管他对我那么随便。现在,他病了,我必须去帮助他。她的情况现在怎样呢? 奶妈低头看了看露露.卡尔罗那迷人的照片。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在伦敦大街的广告栏里,她找到了答案。 露露.卡尔罗被逮捕。在海德公园,她走下公共汽车,从广告栏里看到这条消息。她又换乘一辆汽车往维多利亚,在维多利亚她上了到盖德福特去的火车,上火车之前拍个电报给麦克.道格尔,通知他车到站的时间。 一切仿佛是安排好的,一辆小汽车如期等在那里。一位年轻司机开车子,她对他感到陌生,除说了句早安以外,一路上她几乎没有再说什么。 避暑山庄依然如故,而花园里的鲜花却正开得热闹,一朵朵粉蒸霞蔚、争奇斗艳。她无心观赏这些,车子很快拐进了甬道,这时麦克.道格尔正在前台阶上等候她。 早安,小姐,非常高兴见到您。他说。有许多新闻记者正在起居室里等着您呢。 赫尔恩先生怎么样了?埃莉亚急切地问道。说这句话时,她的嘴唇似乎在哆嗦,她不知道麦克.道格尔是否觉察到了这一点。他的情况像所预料的那样。麦克.道格尔回答说。医生刚刚离开,有两位护士正在照料他。妳要上去看看吗? 我想我还是等会儿再去吧。埃莉亚说。 她穿过大厅来到餐厅。她离开这里才二十四小时,可是,在她看来,她好像离开这里已很长时间了。 要我给妳倒一杯雪莉酒吗,小姐?麦克.道格尔在门厅里问道。好吧。埃莉亚说。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喝,不过是想借此打发他离开一会儿。她需要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来镇定自己、使那始终怦怦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考虑过,她回到避暑山庄会遇到什么样的难堪。脑子里只是浮现一个念头,她热爱着的那个男子正虚弱地躺在楼上。她在一阵强烈的冲动下离开皇后宅宫,全然不顾奶妈的反对,也没有和查理斯告别完全是一种不可遏制的感情驱使她这样做的。 乘车途中、她脑子里反来覆去只有一件事她必须到达特.赫尔恩那儿去,她应该帮助他,她应该在他身边。而今她到了这儿,才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窘迫。他有医生和护士照料着,他根本就不需要她,而她却已经来了,她现在的名义是什么呢?又为什么而来?连自己一下子也说不清了。 她坐在火车里,车轮转动的咣当,咣当声在她听来似乎是在反覆重覆着达特的名字。她明白,自己对他的爱已足以使她敢于面对公众的舆论和报界无休无止的纠缠。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她躲在皇后宅宫,不再抛头露面,也许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平息。 当她看到登载在各家报纸上的达特,赫尔恩的照片,以及招贴广告上露露的名字时。她又想起了她父亲去世时她所经历的种种恐惧。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蒙地卡罗旅馆里人们围观诘问的一幕,那无休无止的、刨根究底的提问,那哢嚓不停的摄影机的闪光,那连续不断的刺耳的电话铃声,客人们好奇的目光,及每逢她出场时人们的窃窃低语声。 难道她还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样的场面吗?她站在华丽的、长长的会客室里,面对着通向阳台的窗户,暗自问着自己。此刻,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太阳光照在地毯上,编织出一种美丽的图案,一只蝴蝶贴在玻璃上轻轻敲打着翅膀。 不过,她马上转念想到,除去那个在病痛折磨中的男子以外,一切对于她都无关紧要。虽然他此刻并不理解她,但她对于他的爱使她认识到,只有尽自己所能为他做点什么,那怕是减轻他一分痛苦,帮助他驱除一点忧虑,也是她感到最幸福的。 麦克.道格尔端着一杯雪莉酒回到了屋子里,她微笑着谢了谢他。 没关系,小姐。他用一种狡黠的口吻说道。谁也不知道妳来了。那份电报我没拿给任何人看。 很好,麦克.道格尔,埃莉亚说。可是我并不害怕什么,我想帮助赫尔恩先生。 我猜测妳会这样想的,小姐。麦克.道格尔应道。刚一接到电报我就想,妳正是那位能在这场不幸中支援他的人。 而对这种恭维,埃莉亚的脸都红了。停了一小会儿,她镇静地问道: 他的伤到底怎么样? 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小姐。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胳膊,另一颗穿透了肩膀,第三颗没打中。 麦克.道格尔耸了耸肩膀。 可果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埃莉亚问。 只怕这是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事情。小姐。今天早晨。员警逮捕了她。她一直坚持说这是失手。她本意是要打死她自己的:但是我认为他们是不会相信她的。 埃莉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差点儿送了他的命。她说。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麦克.道格尔回答说。当我发现他躺在地板上时,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是否去一下,看我能否见他?埃莉亚问。 我这就上楼去。麦克.道格尔回答。要我说,赫尔恩先生听說妳回来的消息,肯定会很高兴。 埃莉亚默默地祝愿这会是真的。或许他还在生她的气?也或许他会命令她走开?一想到这,她就感到不安。然而当她跨过门槛走进达特.赫尔恩的卧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他分担忧虑。当她向他躺着的那张张床走去时,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忘掉了自己。 窗帘是垂下的,但仍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躺在那儿。雪白的枕头衬托出他那黑色的头发,胳膊和肩膀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麦尔班克小姐来看你了。一个护士轻声说,她从黑影里轻盈地走到床边,浆过的白褂发出沙沙响声。 埃莉亚往前靠近了一点儿,当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之后,她看到他已经转过头来,正看着她呢。他脸上毫无表情,此时此刻你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啊,妳回来了。他低声说。 我想也许这儿用得着我。她谦卑地说。 我需要妳。 他居然承认需要她,她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欣慰,她平静地说: 如果这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知道我是会留下来的。 我需要妳在这儿。 与其说这是一种表白,还不如说是一项命令。埃莉亚第一次感觉到她喜欢他的这种专横劲儿,而不会为此生气。 他不能过多说话。护士站在床的另一侧说道。 我知道。埃莉亚应着,再次转向了达特,赫尔恩: 我会照料好一切的,别担心。 她转身走出了屋子,仿佛突然间置身于一个金光灿烂的世界里。他想过她!他需要她!这正是她所想知道的。也正是她所希望的。 报界的人们正在楼下等候。她知道,现在她至少已经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了。她走进了起居室,人们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麦尔班克小姐!有人叫道。 麦尔波恩。埃莉亚纠正说。前几天报纸上的报导多数是不准确的。她冲着那一张张好奇的面孔坦然地微笑着。我不是什么无名无姓来历不明的小姐,我叫埃莉亚。麦尔波恩,是已故葛莱斯顿.麦尔波恩先生的女儿。 是不是麦尔波思爵士?有人问道。 正是。埃莉亚微笑着回答。但是我们需要首先说清一件事,此时此刻,赫尔恩先生和我不可能宣布我们订婚的事。因为我们是老朋友,在我们之间已达成了一个谅解。如果你们愿意这样表达的话,我想是可以的。我的话说完了。 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去,记者们马上像蜜蜂一样围住了她。 麦尔波恩小姐,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 请告诉我们 请妳說说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个地提出来,她应接不暇。 公正地说,她说,我已经说了要说的问题,此刻再向我提更多的问题是不恰当的。我不会跑掉,今天你们已经抢到足够的材料,编辑们不会不为此而感到心满意足的。 她的俏皮话引来了记者们的一阵笑声。一个记者举起手中的啤酒对着她:为您的健康干杯,麦尔波恩小姐。 您为事情的过程增添了幽默的色彩,这在目前是极为需要的。 他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而埃莉亚却趁此机会溜掉了。 她来到楼上她的写字台旁。那儿堆放着一叠电报和许多早已送来的信件,所有这些都等待着回覆。她紧张地忙碌起来,以致于门被推开都没有听见。当她猛地抬起头来时,发现巴克雷老爷张开双手,正朝她走过来。 妳回来了!这太好了!妳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他问。 我是想这儿可能还需要我。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然后举到他的唇边。 确实是这样。他说。今天早晨来了三个电话,两个说西班牙文,一个说德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埃莉亚禁不住笑了。你瞧,我还是有点儿用吧。 不,不,妳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回答说我是说,我总以为妳不会再回来了。 我原来也这样想,今天早上看见报纸前,都是这么想的。 巴克雷老爷的脸沉了下来。可恶的女人!他说。幸亏她打中的是他的左臂。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再打马球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埃莉亚问。 谁也不知道,巴克雷老爷回答说。她说这是个事故。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连续打出三发子弹的事故。 他们会把她怎么样?埃莉亚问道。 她得受审,我猜想,判一年刑是肯定无疑的了。 在监狱里关上一年?埃莉亚恐惧地问。 律师认为是这样的。我刚和他分手。她请了最好的法律顾问,但是英国的法官和审判员是最反对人们带枪的了,更不用说她没得到允许就带枪。 其他的人都在哪儿?埃莉亚问。我是说原来住在这儿的人。 巴克雷老爷咧嘴笑了笑。眨了一下眼睛说:他们都像兔子一样匆忙溜走了。那位大使第一个先溜,当然,处于他的地位,他不能不谨慎点儿。其他的人呢,我简直没想到他们会起得这样早。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噢!那可是件好事情,埃莉亚说。我有好多事要做呢。 巴克雷老爷低头扫了一眼堆放在桌子上面的信件。我想问妳一点事情。他认真地说。 她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是这样,巴克雷老爷说道。达特对妳有意思吗? 没有,当然没有。埃莉亚回答。在这里,她至少可以回答真话。不,她重覆道,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我有这方面的感觉巴克雷老爷张开嘴,接着又飞快地补充道:但是妳清楚。 是的,我应该知道。埃莉亚回答说。 即使在说这些话时。语气中也无多少把握的成分。但是,她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内心深处对她如何,她都愿意为他而牺牲一切。如果需要,就是赤着脚也要跟随他走遍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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