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言情小说 被禁锢的爱情

第6章 第六章

出席午宴的有一位公主,还有许多其他贵客。他们都是名流,有的是因为其显赫的社会地位,有的则是因为天性机敏而幽默,专门请来为宴会助兴添彩的。 埃莉亚发现宴会上不需要她说多少话,便松了口气。第一道菜肴上来之后,席间的气氛热烈了起来,一直持续到上甜食和喝咖啡,个个轻松愉快地谈笑着,埃莉亚插不上多少话,只好悻悻地坐在那儿听大家谈。 整整一个上午,她不仅处理了大量国外寄来的邮件,还成功地排解了一起内部争端,女侍长与手下一个女仆发生口角,双方争执不下找埃莉亚判明曲直,埃莉亚用她娴熟的技巧和高尚的为人使她们平息下来,经过劝慰,重归于好。而埃莉亚则累得精疲力尽。 刚刚打发走他们,麦克.道格尔又满面愁容地定了进来。他说需要给他增加一个助手,否则,工作无法进行。为此,埃莉亚给本斯黛德夫人挂了电话,但回答是她手头一时无人。

她费尽心思和其他办事处都联系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过七十的老翁。他答应只要关节炎不犯,就一定来帮忙。 响彻庄园的午饭钟声使她吃了一惊。她匆匆朝镜子里瞟了一眼,洗了洗手,然后往脸上扑了点儿粉,便慌慌忙忙地夹在客人们当中一起下了楼。 达特.赫尔恩沉着脸瞥了她一眼。她揣测一定是什么地方冒犯了他。还是巴克雷老爷提醒了她:妳应该在公主来到之前就到这儿。 我忘记她要来了。埃莉亚承认。 他在桌前就位时冲埃莉亚笑了一下。他的一边坐着一位漂亮的经常出现在报纸头条新闻中的社会名流,另一边坐的是公主的贴身女侍。 埃莉亚注意到,露露.卡尔罗十分轻松自在。看起来她与所有在座的名流们都很熟悉,而他们对她也都极为殷勤,就像成千上万个普通人推崇他们的偶像那样充满了热情。

露露看起来简直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她穿着一套价格昂贵的白色鲨鱼皮衣服,耳朵和手腕上的宝石熠熠放光。她身上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这种能力使埃莉亚理解了为什么任何男性,甚至像达特.赫尔恩这样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迷恋上她。 午宴按近尾声时,麦克.道格尔来到了露露.卡尔罗的身旁。埃莉亚听见他说有人给您打电话,小姐。 谁打来的?露露问道。 是一位女士,小姐。她不愿意说出她的姓名,但是她说希望同您谈谈有关您的外祖母,霍金斯夫人的情况。 说话都停了下来,麦克.道格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在座的每个人的耳朵里。埃莉亚注意到露露的脸孔绷紧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紧张的神色。 我现在不能接。她对麦克.道格尔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埃莉亚在注视着她,随即又改变了说话的口气:

请妳去关照一下,麦尔班克小姐。 这种强制性口吻提出的要求,使埃莉亚感到一种本能的反感。然而她别无他法,只能温顺地应道:当然,卡尔罗小姐,我会记下口信或请她过一会儿再打来的。 她从座位站起来走出了屋子,来到就近的起居室接电话。她拿起了听筒: 喂! 不,我是赫尔恩先生的秘书.卡尔罗小姐现在不能来接电话,我给她带个口信行吗? 我是替她外祖母,霍金斯夫人打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女人的声音,她从报纸上知道了卡尔罗小姐的住址,她没有别的办法,非要我打电话不可。 霍金斯夫人生病了吗? 和平日一样。电话里回答。她快八十二岁了,妳知道。她的风湿病时有发作。可是使她最痛苦的还是寂寞,她没有多少朋友,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她住在哪里? 乔治皇帝路。对方回答。在普特奈郊区,门牌92号。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卡尔罗小姐的,看她是否能去探望她的外祖母。 老太婆会非常高兴的。她为卡尔罗小姐而自豪。她把报纸上所有关于卡尔罗小姐的报导都剪了下来收藏着。能见到她的外孙女,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好吧,我一定转告。埃莉亚说完放下了听筒。 她没有再回到餐桌上去。她认为,当客人们品尝咖啡和啤酒的时候,她没有必要非得陪在那里。她回到了打字机旁,继续处理那些未处理完的信件。 过了有一个钟头的光景,露露.卡尔罗的义大利女仆来敲门了。她遗憾地看了一眼只打了一半的档,跟在女仆的身后来到了露露.卡尔罗的卧室。 这位电影明星正坐在镜子前面往脸上扑着粉,并仔细观察着她那红嘴唇边上的一个小小的斑点儿。

噢,妳来啦,麦尔班克小姐。她不很客气。午餐时来的电话都说些什么? 是一位女士代替妳的外祖母打来的,卡尔罗小姐。妳的外祖母非常想见見妳。 哼,好像我有多少时间似的。露露不高兴地说。妳应告诉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清楚如何回答她,我在等妳的回话呢。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在报纸上了解到的。埃莉亚回答。很显然,妳外祖母为妳的成功而感到无比自豪,她把所有的有关妳的报导都保留了下来。 露露.卡尔罗把手中的小镜子往梳妆台上一摔。简直是荒唐至极。我为她已尽了最大努力,而她却偏偏在那种不恰当的时刻给我打电话。 这恐怕不是她的错。埃莉亚说。我估计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大概是妳外祖母住的那个地方的清洁工。

好啦,妳去告诉麦克.道格尔。很显然,露露根本就没听埃莉亚的解释。从今以后,他不许在桌前提到这个名字。说什么妳的外祖母霍金斯夫人竟然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 是妳问他谁打来的电话,埃莉亚分辩道,他不得不实话告诉妳啊。 得啦,我怎么能知道电话里是谁!露露很不耐烦,她边说边看了埃莉亚一眼,又生气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啦,妳是不可能理解的。所有的人都一直认为我是一个美国人,作英国人有何好处?况且,电影制片厂还专门介绍过我的原籍和出身。他们倒是不在意这类事。 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呢?埃莉亚劝慰说。 为什么要在乎?露露几乎发怒地尖叫起来。妳没看见在餐桌上,当麦克.道格尔说,妳外祖母霍金斯夫人时他们的脸色.霍金斯听起来像美国人的名字,是吗?或是像斯堪的纳维亚人,这能解释我的金色头发吗?妳想他们能不好奇,能不互相议论吗?我知道人们是怎样在议论的,告诉妳尤其是像议论我这样的人。

她那样苦恼,埃莉亚只能为她感到遗憾。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为露露的难堪表示同情。 我很遗憾。埃莉亚无济于事地咕哝着。 我可以说她再婚了,这样行不行?露露说。我刚刚想到了这个主意。她可以是我妈妈的妈妈,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谈论我在瑞典的老家的,我得去查一查。但是就目前的一切而论,我外祖母已经再婚。 她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种笑美丽、动人,这种笑曾经吸引了所谓文明世界人们的心。 那么就这样吧,麦尔班克小姐。 可是妳的外祖母怎么办呢?埃莉亚向。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妳在这里,她就一定想要见見妳的。 那她可得失望了。露露说道,冷酷的声调重又出现在她的话语中。我替她付房租,她该知足了,一个星期六英镑。可是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满足。去买一束鲜花什么的送到她那儿去,或者,最好从花园里摘一点儿就行了,没准还能有点儿水果呢.赫尔恩先生是不会介意的。当然了,他了影解我们家的真实情况,这些妳已知道了。我对他不保留,因为我们就要结婚了。

所以妳才告诉我。埃莉亚说。 并不是想和他商量什么,露露接着说。我们知道男人们都讨厌他们妻子的亲戚。妳就给老太太送点儿水果和鲜花去得啦。 她已经八十二岁了。埃莉亚迟疑地说。妳不觉得应该抽出点时间去看看她,那怕只是一小会儿吗? 不,不行!露露.卡尔罗断然地说。这是肯定不行的,麦尔班克小姐。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妳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给她送去鲜花和水果就行了。 埃莉亚不能够再往下说什么了,她走出了她的卧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巴克雷者爷正倚靠在沙发上。 我正纳闷儿妳上哪儿去了呢!别人都在换衣服准备去打网球,妳不去打一会儿吗? 当然不去。我太忙了。 妳怎么没回饭桌上来?他不解地问。

好像没那个必要。我已经吃完了。再与我觉得没有我,大家同样过得很不错。 我想妳。他说着,目光停她的脸上。 多谢你的恭维。她笑了。可惜我还没愚蠢到去相信这一点儿的程度。 妳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过我这是关键。巴克雷老爷说。我对妳的爱与日俱增,可是妳,不是嘲笑我就是回避我,我怎么办? 你还是赶快去打网球吧。 是谁打来的电话? 霍金斯夫人打来的电话。 妳想敷衍我,他不满地说。我根本不知道露露在英国还有亲戚,妳觉得是不是她原来叫霍金斯? 我听卡尔罗小姐说,她外祖母再婚了。埃莉亚一本正经地说。 她并不喜欢露露.卡尔罗,但仍决心公平地对待她。巴克雷老爷听罢,头往后一靠,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她的故事吗?他问。好吧,我倒是愿意去见见她的外祖母。我敢打赌,如果真相被传开,那将是一件丑闻。

别这样,埃莉亚说。你可以不喜欢卡尔罗小姐,但是她已经出了名,她有权对自己的私事保密。 巴克雷老爷站起来,来到埃莉亚坐着打字的书桌边。 妳真是一个诚实的小家伙。他温柔地说。妳作妻子,任何人都可以信赖。真可惜我没有钱,不能向妳求婚。 埃莉亚听后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面孔。看到她迷惑不解的眼光,他说:是的,这就是我对妳的感觉。这是愚蠢的,是吗?我见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姑娘,可她们没给我留下丝毫记忆,而妳却不一样 然而你对我的了解还很短暂,你不可能看得准,更不用说什么感情了。 妳是从哪儿听来这些关于爱情的谬论的?他问道。爱情,要么有要么就没有。我第一次见到妳时就意识到我已经坠入情网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它确确实实存在,我爱妳! 说着,他抓起了她的手,热烈地亲吻着她的手心。在她还惊魂未定时,他已经离开了屋子,她听到他下楼梯时的哼唱。 她宽厚地笑了笑,在打字机上又装了一张纸。她心想,即使他能够养活得了她,她也不想嫁给他。然而,她却喜欢他喜欢他那无忧无虑的快活劲儿,喜欢他那孩子气的坦率,也喜欢洋溢在他身上的那种似乎永不消退的兴致。 打完了两、三份最紧急的信件后,她坐在那儿思索下一步该干什么。露露.卡尔罗年迈的外祖母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若不去看看这位老人,她真有些于心不忍。 这位老人把报纸上每一篇关于她外孙女儿的报导都剪了下来,精心地保存着,渴望见到她的外孙女儿,盼望着她能去看她,这一切真是苦凄怆凉,令人同情。但埃莉亚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见到她的外孙女儿。露露.卡尔罗既是一个势利小人,又是一个女冒险家。很显然,她既不会因去探望外祖母而甘愿当新闻界的靶子。 埃莉亚一时心血来潮,拿起了屋里的电话,先要了花房然后又要了车库。二十分钟后她走下了楼,看见一辆小车正等在前门。车后座上放满了鲜花,旁边还有一篮刚从暖房采来的新鲜草莓。 埃莉亚和司机坐在前徘,那是个离开军队不久的年轻人。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在国外服役时的有趣见闻,直到车子来到伦敦郊外。 经多方打听,他们到了乔治皇帝路。那是一条肮脏的背街,一端下斜,直达河边。 92号是一座高高的房子,十分破旧,极需修缮。窗上的油漆都已剥落,屋里传出一股难闻的烧饭气味,到处是污垢,显而易见,这里长时间没有打扫和整理了。 埃莉亚按了按铃,没有人回答。她又按了一遍,还是没有人。随后一个身着宽大衣裤,头上包着毛巾、嘴里叼着烟卷、手里提着购货篮子的年轻妇女走了出来。 我可以见见霍金斯夫人吗?埃莉亚走上前去问道。我按了好半天铃,总也没人回答,我想大概是铃坏了。 那女人惊奇地看着她。 坏了好几年了。她说。妳得大声喊才行。我去找约翰森夫人,告诉她妳在这儿。她会给妳指路的。 她穿过狭窄的过道,绕过一扇玻璃隔板,朝楼下的地下室喊叫: 喂!妈,妳在里面吗?等了一会儿,她又喊道:妈,有人找妳。 仍然没有回答。她返回来对埃莉亚说道:约翰森夫人肯定是出去了,或许在楼上。妳自己到三楼后面的那间房子去找霍金斯夫人吧。就从这儿往上走。 谢谢妳。埃莉亚说。 她从司机手里接过鲜花和那篮草萄,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上走去。楼梯的栏杆失落了很多,铺在阶梯上的油毡也都破损了。看到这种情景,埃莉亚不禁想到,像霍金斯夫人那样年迈的老人如果要上下楼梯该是多么危险啊! 她继续在上走着。从她经过的房间里传出收音机和说话的声音。她推测,这座楼大概是一个供膳寄宿店。因为每个房向都住上了人,这无疑是一个办得很兴隆的寄宿店。 第三层楼上共有两个门。其中一个门上钉了一张纸,埃莉亚停住脚读着上面的字:不准入内。此屋为私人所有,闲人请勿窥探。 她吃惊地注视着这张字条,同时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沙哑的、怒气冲冲的喊叫声音。 我还得感谢你们没有鼓动他们给我写下流信呢。那个声音说道。这是我的房子,不是吗?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两个不管是谁,再多说就都给我出去。我告诉你们,我不能忍受了。以后你们也别再想让我往楼上上给你们送饭了。你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下楼去吃,要么就不吃。我只有两只手,我不能干得更多,你们听明白了吗? 另外,还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什么,但是几乎插不上嘴。 妳倒好,高高在上地坐在这儿,就好像妳是一位公爵夫人,等着别人来伺候。可是我受不了,妳明白吗?妳这儿疼,那儿痒,真让人讨厌死了!我已经说清楚了,再也别指望我给你们往楼上送饭了。你们走不动路,我管不了。像你们这样的岁数,早就应该进医院或者干脆躺到坟墓里去了。 门猛的一下被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这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红脸膛,两只眼睛长得很近,头发染过,鬈成了卷儿鬈儿盘在头顶上。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镶边套衫,一条绷在身上的短裙,粗壮的手指上戴着廉价的戒指,鲜艳的珠子挂在她那肥厚的耳垂上。 她看见埃莉亚时停住了吼叫。 妳想干嘛?她气势汹汹地问。同时,当她看清了埃莉亚的外表以及她手中的鲜花和水果时;她那双精明而又小巧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目光。 我是来看望霍金斯夫人的。埃莉亚回答。 这个女人一下子把身后的门拉上了。 只怕她今天不太舒服。不能见人。她飞快地说道。很抱歉,这是医生的命令。这些鲜花和水果是给她的吗?等她好点儿后我会转交给她的。 她伸出手来想接鲜花,可埃莉亚并没有理会。我是从她外孙女儿卡尔罗小姐那儿来的。她说。我想我必须见到她,这很重要。 我已经对妳說过这不可能。这女人说。我是约翰森夫人,这所房子的主人。霍金斯夫人寄宿在这里,我负责照料她,妳懂吗?上个礼拜医生来的时候说过,不经我同意,不要会客,所以,妳应该明白,我这是执行医生的命令。她口气谄媚,但态度仍然是毫不妥协的。如果妳愿意,妳可以给医生打电话。埃莉亚说。 可是我已经来了,我一定要见她。如果她确实病了,我想卡尔罗小姐会有其它办法的。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女人说着又朝埃莉亚靠近了一步,嗓门压得低低的。她已经不能自理,老得不中用了。八十二岁!我照顾她就像照顾自己的母亲一样,对我来说,并没有添太多麻烦,但是人老了以后,就变得难处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总认为别人对她不好,你妳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其实,妳把鲜花留给我更好些,我会交给她的。 别浪费时间了,约翰森夫人。埃莉亚不客气地说。妳是否可以开开门,让我亲眼见见霍金斯夫人? 好吧,那就见吧。约翰森夫人粗野地说。可别怪我没提醒妳,到了这个岁数的人说话是从来不负责任的。 她猛地推开了门,埃莉亚从她身旁走进了屋子。这是一间又窄又小、背阴的卧室,一扇小小们窗户只能透进一丝非常微弱的光线。屋子的一角摆着一个铁架子床,一把歪歪斜斜的沙发椅,那破损拉长了的弹簧几乎碰到了地面,墙边还立着一个把手都快掉光了的衣柜。 屋子里还有一个壁炉,显然,已有很长时间没有生过火了,除此以外,屋子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取暖设备了。一个老式的大理石盥洗盆里堆满了肮脏的盘子,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用具。一张破旧磨损的地毯铺在地板上,上面放了一块小垫子。那地毯脏得已经无法辨认原色了。墙上的一张维多丽亚女皇的浮水印画是这间屋子里的唯一装饰品,由于潮湿,贴墙纸的角都卷了起来。 床上,躺着一个异常虚弱的老妇人,身上盖着几床又薄又烂的毯子,她面带病态,脸色白如象牙,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当埃莉亚走入时,那老人露出一丝微笑。 我听見妳說妳是从我外孙女儿那来的,亲爱的。她接到我的口信了吗? 是的,她接到妳的口信了。埃莉亚温柔地回答。 而且她还让我送来这些给妳。说着她把鲜花放到了床上,把草莓篮子放在旁边的一把硬木椅子上,那上面放着一只插着蜡烛的锡制烛台和一本又破又小的圣经。 她真是太好了。老妇人说。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鲜花了,它们多漂亮啊!还有这些草莓,使我想起了我当姑娘的时候,每逢季节来临,我总要去采摘草莓。 埃莉亚突然走到门口拉开门。不出她所料,约翰森夫人正站在门口偷听。 约翰森夫人,她说。霍金斯夫人完全可以见我,我们不需要妳做什么了。 约翰森夫人恶毒地扫了她一眼。 如果妳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充满敌意地说,妳可别怪我。不让见客,是医生说的,我只不过是执行命令。 她把脑袋愤愤地朝后一扬,猝然下楼去了。看到她走到了楼梯拐弯处,埃莉亚这才回身带上了门。 告诉我,医生到底是怎么对妳說的?她温柔地问着这位老妇人。 尽管她那么虚弱,霍金斯夫人还是挤了挤眼: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医生。她又悄悄说道:可别对约翰森夫人说这是我说的,她现在正发我的脾气呢。隔壁那位太太对我真好极了昨天抓着了她正在偷看她的信,所以她在门上贴了一个条子,并且把门锁上了。这一下激怒了约翰森夫人。 我听到了,埃莉亚说。可是妳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地方? 她是绝不会放我走的,老妇人说。房钱定期地送到这儿来。 妳外孙女说她一星期付六镑。埃莉亚说。这是真的吗? 霍金斯夫人点点头。 是的,玛姬对我确实不错。 玛姬?埃莉亚不解地问。 这位老夫人格格地笑了。 露露.霍金斯是他们在电影里管她叫的名字,而玛姬.霍金斯才是她的真名呢。她的教名是玛格丽特,小时候是个难看的小女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出落得这么漂亮。想想这件事非常奇怪,妳說是吗?她们出生时妳怎么也想不到她们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玛姬.霍金斯!这对一个迷人的电影明星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名字啊。埃莉亚心里想着。难怪露露.卡尔罗把她外祖母的事隐瞒起来。然而,同时肯定她也不愿意让她的外祖母受这样的罪。 妳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埃莉亚问。 噢,原先并不是这个样子。我女儿在世时,情况可大不相同。妳知道,她就住在那个房间,和这儿隔三个门。在她怀第五个孩子的时候,她对我说:外婆,我们不得不用妳的房间,真的需要。这条街上罗伯特夫人那儿有处地方,妳搬到那里去住,比这儿要舒服些。 我认识罗伯特夫人,那的确是个正派的女人而且干净。我去见了她那时候我还能走动她让我住一楼的南屋。这真是一间漂亮的房间啊,家具也很好。我搬了进去,非常快活。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一点儿都没有。后来发生了一次空袭,我女儿被炸死了。妳知道这些,是吧? 不,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坡莉亚说。 炸弹正好落在他们那儿。老妇人说。一家人都被炸死了我女儿,她丈夫,我的四个外孙,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一个朋友。只有玛姬活了下来。她那时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晚上住在那儿的防空洞里。嗯,那以后不久,罗伯特夫人患了神经衰弱症,一夜又一夜地空袭,她简直受不了了,因此,她卖掉了那所房子,连同寄宿的人一起,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那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房客了!大多数人都已经定了。 约翰森夫人买了下来?埃莉亚问。 是的,她买了它。三年前她对我说,我不能在南屋里住了,我曾经和她争辩,可她根本就不听,而我又找不到什么人说明我。 玛姬是我唯一的亲戚,可是她已经到好莱坞去了。我不能老因自己的困难去打扰她,她定期给我寄钱。起初每星期两、三镑,后来增加到六镑,这对于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姑娘来说,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 埃莉亚一言没发。她似乎突然看到了昨天晚餐时露露带的那副钻石项链,午餐时她耳朵上那闪闪发光的珠宝,想起了她曾读过的关于露露在比佛利山庄时所住的那所庞大的房子,想起她从外面驱车回来时,那样满不在乎地把貂皮大衣扔在地板上的情景。 是的,她是一个好心肠的姑娘。埃莉亚勉强说道。 我也总是这么说,霍金斯夫人说。请妳打开那边的那个抽屉看看那些有关她的报导。 埃莉亚照她说的去做。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开那不合槽的抽屉,发现里面塞满了报纸剪片。 露露.卡尔罗首演成功。露露.卡尔罗从影轻取胜利。露露.卡尔罗受到影迷们的包围。露露 露露。 埃莉亚关上了抽屉。 了不起的收藏。 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了解我对露露的心愿。很多人专门从他们自己的报纸上剪下消来送给我。但现在没那么多人了。她叹了口:他们看不到我,就把我给忘了。 妳出去过吗?埃莉亚问。 不,亲爱的。我已经有两年多没出过门了。妳瞧都是因为这腿,我能下楼梯,可是下去就上不来了。 那妳怎么生活啊?埃莉亚问。 噢,有时候约翰森夫人也给我送点吃的,住在隔壁的那位太太可是个好心肠的人,她给我送早饭,通常也送晚饭。我还能对付,虽然有时候有点饿,但转念一想,人老了,也不能那么胖,妳說不是吗? 胖?埃莉亚叫道。同时看着那双露在破旧的毯子外面的青筋裸露、骨瘦如柴的小手。 她想起了约翰森夫人那无情的训斥,想起了她的恐吓,也想起了她阻止她看霍金斯夫人时,那副推诿的样子。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房子,打定了主意。 这样吧,妳再下一次楼梯,她说。就再也不用能上来了,我要把妳带走。 带我走!霍金斯夫人惊叫起来。上哪儿,亲爱的? 我带妳去見妳的外孙女儿。埃莉亚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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