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言情小说 被禁锢的爱情

第4章 第四章

埃莉亚到达盖德福德火车站后。一辆轿车正等在那里。司机把她的行李放在车后面,车子穿过镇子来到了萨里山区。 尽管埃莉亚对她即将见到的一切事先已有思想准备,但是当他们的车子拐进那巨大的螺旋形车道,停在华丽的庄园门口,整个避暑山庄的全貌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所早在乔治三世时代由一个义大利人建造的庄园。尔后,历代主人不断地增添新的建筑,直到今天,它占地数十亩,设计精心,装饰豪华。它坐落在山顶,山的另一面是陡峭的斜坡,直连下面的山谷,天气晴朗时,人们可以从这儿一眼望见远处的海面。 不仅这座建筑无与伦比,这儿的花园也独具特色。钱是万能的,凡是用钱能办到的,在避暑山庄这里无所不用其极度。这儿的花园美如仙境。里面有花,有雕像,有喷泉,有凉亭,有假山,也有混混流水的小溪这一切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有好一会儿,埃莉亚半张着嘴,惊羡不已。这座宅第比她原先预想的要大得多,宏伟得多。猛然间,她想起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来此是管理这座令人敬畏的庄园的,是为那个准备一星期付给她二十镑的男人掌管一切的。想到此,一种不安的预感笼罩了她。她不知道,假如她要求掉转车头,开回火车站,这个令人尊敬、寡言少语的司机将有如何反应。直到现在,这个念头还顽固地盘踞在她的脑海里。 可是太晚了,汽车已经在前门的走廊里停了下来。一个身穿制服的仆役慌忙走下台阶。几分钟之后,埃莉亚见到了麦克.道格尔先生。看到他那副尊容,埃莉亚突然联想到放荡的大主教的形象。 赫尔恩先生让我们等您,麦尔班克小姐。他很有礼貌地说道。 也许,你能领我转一转,埃莉亚说,但是,我希望先看看我自己的房间。

我想,你住在坎宁安夫人住过的那间屋子。麦克.道格尔先生说。话语中隐含着讥笑。 我想这样会更方便些。埃莉亚毫不让步。 他带她上了楼,在那条又宽又长的走廊尽头,她看到了两间极为舒适的房间。卧室虽然小,但装饰得相当幽雅;起居室的窗户很大,通过这扇窗户可俯瞰整个花园;窗户旁边放着一个非常实用的写字台,那上面堆放著成叠的公文报纸;另外,屋里放着舒适的沙发,几把带扶手的软椅,一部电视。她猜想,所有这些都是归她个人使用的。 多迷人的房间啊!她情不自禁地说道,竟一时忘记了在麦克.道格尔先生面前所应保持的庄重。 坎宁安夫人也这样想。她不愿离开这里。他说这话时眼睛斜视,脸上带着一种颇知道内情的表情。这一切印证了埃莉亚开始时获得的印象,她觉得心直往下沉。看来所有的仆役都知道坎宁安夫人被辞退的原因,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她将要接替的工作是很棘手的。

我想,你最好现在就把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她说。 本斯黛德夫人说,他们都是通过她的办事处介绍来的。 是的,小组。麦克.道格尔笑了一下,可以说,我们都是经本斯黛德介绍来的。我们中有些人在赫尔恩先生过去来英国时就跟随过他。他们说着从后楼梯下到了厨房,在厨房里,埃莉亚见到了厨师们,她对他们产生了短暂的好感,与所有在场的杂七杂八的男男女女都握了手,根本也没搞清楚他们都是干什么的,以及他们是否称职。 这儿是我的私人餐厅,不知妳是否愿意看看。麦克.道格尔说着,忽地推开了一间很大的、布置十分得当的房间的门,可是埃莉亚明白,他所说的我的这两个字,实际上就是在暗示她,他并不希望她涉足他的领域。 或许你想看看前面的房间?他提议说。

埃莉亚摇摇头。 不必着急,过会儿你是否能去告诉赫尔恩先生一声,就说我已经来了,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 还有设宴排座位的事,麦克.道格尔用一种不大情愿的口气说道。坎宁安夫人在时是她的事,可是赫尔恩先生倒愿意把它留给我。 我想,在赫尔恩先生作出明确指示之前,最好由我来管。埃莉亚毫不含糊地说。尽管这个仆役长对自己的工作内行、熟练,但她觉得他不是那种令她喜欢或者十分信赖的人。 我想我最好还是回我自己的住室去。她说着,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迷了路。 他们过了那么多的过厅,进了那么多这样那样的房间,到头来她不得不等着麦克.道格尔再把她带回到他们出发的那层楼去。 她爬上楼梯,经过了一扇把仆役区与这所宅第的其余部分分隔开的旋转门后,又回到了自认为属于她自己的私室中来了。

她脱下帽子和外套,往镜子里瞥了一眼,她沮丧地感觉到她的样子太年轻了。初来时的兴奋感,使她的两颊红通通的;而那对眼睛,尽管由于忧虑而睁得大大的,但依然闪烁着青春的火花。虽然她下功夫掩饰,可还是控制不住她的秀发。她那红色鬈发蓬松地垂在她那雪白的前额上,还有一些则淘气地披散在她的两颊和颈背后。 我最好还是戴上眼镜。她对着镜子作了个鬼脸说道。 她把眼镜戴好后,确实增添了一种新的严肃的神态。她又想到,她那白色罩衫配上黑色的裙子,会使她更像工作人员。 她从卧室慢慢地踱到起居室。第二次环顾这间屋子,得到的印象比第一次还要美妙。浅绿色的墙壁、深玫瑰色的闪光幕帘,再配上一些十分精美的家具,一切是那么吸引人。

屋里还挂着一幅美丽的油画,埃莉亚认出那是出自于十九世纪初的一位风景画画家之手。 这幅油画将她的思绪带回了皇后宅宫。她不知奶妈如何能整整一下午独自一人照料前厅的一切。离家出走而产生的不安折磨着她。没有她,查理斯将怎样过啊?她苦苦地思念着。接着,她几乎是带点妒意地想到,晚上查理斯将有贝蒂.特特雷做伴,在一起交谈了。 她想着,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在过去的岁月中,虽然她常为查理斯担忧,为钱发愁,但她是多么地快活啊。 然而,为父亲担忧则不同。 他确实有魅力,没人否认这一点。但是埃莉亚却总认为他反覆无常,不守信用,难以信赖。他轻易许诺,随意食言一旦有了新的兴致,新的吸引力,往日的一切,不管它是多么地珍贵,他都可以弃之于瞬间,毫不犹豫。难怪葛莱斯顿.麦尔波恩先生广拥相识,却鲜有朋友。

埃莉亚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油画旁转过身来。过去的事,她都应该忘掉。可是她也知道,不管是她,还是查理斯,都忘不了他们的家业是怎样被挥霍一空的支付豪华的旅馆费,为漂亮的金发女郎买金银首饰。只有那些油画幸存了下来。幸亏律师们李一瞬间意外地想到了说服葛莱斯顿先生把它们委托给国家信贷公司,作为祖上的传家宝留下来,这才使它们幸免于难。 打那以后,葛莱斯领先生常为此举感到后悔,但对此却毫无办法。即使查理斯一无所有,也无法变卖这笔财产。麦尔波恩的油画收藏品因而被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埃莉亚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并不夹杂一点美国口音,站在那儿的不是达特.赫尔恩,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是个身材颀长,满脸带笑的年轻英国人。他金黄色的头发。一双蓝眼睛闪闪发光,嘴角微微上翘。

下午好!他说着,走进屋来。麦克.道格尔說妳已经来了。我叫巴克雷。 我叫埃莉亚.麦尔班克。埃莉亚说着与他握了握手。 是的,麦克.道格尔对我说過妳的名字了,可他并没有告诉我妳是什么样子。 你这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埃莉亚说。 妳可是个美人啊!达特只告诉我,他雇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女管家,但他没有说她还是一个令人心醉的美人。 这位陌生人那副怪诞的说话方式逗得埃莉亚直想笑,但一想到她应该有一副老成持重的外表,她克制住了自己。她迅速地把眼镜架好,严肃地说: 巴克雷先生 事实上,我是一个爵爷。他插进来说道。 那么巴克雷老爷,你能告诉我,你在这所庄园里的身分吗?你是一位客人吗? 也是,也不是。他笑了。如果妳真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是否可以说,我是一个打杂的、顾问、平息事端的人事实上,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随从副官。

赫尔恩先生雇用了你?埃莉亚问。接着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请别见怪,我问这些问题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了解一些有关这所庄园里的事情,你说是吗? 当然,这是应该的。他抚慰地说。这也是我到这儿来的目的,向你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形。我一直等待着嗯我们是否可以说,一个年龄不明的女士又一个坎宁安夫人的到来! 他的眼睛一直闪烁不停,弄得埃莉亚不得不尴尬地回望着他。好不容易,她才转过了身,从写字台上拿起了镇尺。 妳进来时,我正想统计一下这所庄园里仆役的人数,她说。不知你能否帮帮我? 老天爷,那可不行!这种事,问我可没门儿。妳得去问麦克.道格尔,可我怀疑他是否真知道这里的每个人。妳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达特.赫尔恩是怎样把自己当作王子一样在尽情享受吗?这年头,只要有美元,就可以尽情地享受。

还可以和朋友们分享?埃莉亚暗示道。 巴克雷老爷的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Touch,(法文,意为厉害。)他说。我知道我看错人了。妳可不是像我刚进来时所想像的那种简单的姑娘。是的,妳說的不错,很多人都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依赖着达特。如果他喜欢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埃莉亚拿起笔在她面前的便笺本上用正楷大写字母拼写着他的名字。 你名字结尾是y还是gh? gh,他回答。谈谈妳自己的情况吧。妳是从哪儿来的? 赫特福德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个相当大的郡。他说。在什么地方? 离赫特福德不远。 妳不太爱说话,是吧?妳一定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吗? 当然啦,否则我不会到这儿来。埃莉亚回答。 我觉得妳不该这样。你瞧,以妳的姿色;妳不该干这种差事。 埃莉亚放下了手中的笔。 巴克雷老爷,你所说的这种差事指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挑战,可他没有应战。 妳以后会明白的。我提醒妳,这儿可不是一座简单的庄园。 我已经够担忧了,你别吓唬我。 自从他进来以后,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随便的口吻对他说话。意识到这一点,他坐到了桌子边上,向她伸出了手。 我喜欢妳,他说。而且觉得妳很可爱。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她犹豫了一下后,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谢谢你的友情。 嗨,干嘛把重音放在友情这个词上。那只不过是一种说话的方法。 他声音中流露出来的那种赞美的口吻,使她不由得垂下了双眼,并把脑袋也转了过去。她本想把手也拿开,但是他抓住不放,她感觉得来自手指头的温暖。就在他们手拉手地坐在那儿时,门忽地一下被推开了,达特.赫尔恩大踏步地定了进来。 下午好,麦尔班克小姐。麦克.道格尔告诉我,說妳已经来了。这儿有三份电报需要发到南美去,妳能处理一下吗? 简直像一阵旋风刮进了这间屋子,达特.赫尔恩身上有一种生气勃勃的男子汉气概,他的到来使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生机。 他一进来,埃莉亚和巴克雷者爷本能地一下都站了起来。埃莉亚想到赫尔恩先生进来时肯定看见了巴克雷老爷正拉着她的手时,禁不住一阵红晕泛上了双颊。 他会怎么想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明白任何解释都是不正确。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似乎影响了她说话的勇气。下午好,赫尔恩先生。好不容易,她才低声咕哝了一句。 我很高兴见到妳顺利到来,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妳能记一下电文吗? 他飞快地,接连不断地用西班牙文口述着。埃莉亚因为不会速记,发现自己简直记不下来。 对不起她终于说道。恐怕得请你再重覆一下住址。 我想我说得相当清楚了。达特.赫尔恩口气中明显带有不耐烦的表示。好吧迪.佩兰诺先生 他重又明确了一遍,埃莉亚草草地记录着,心里暗暗盼着不要出现拼写错误。说完后他看了一下手表。 喝茶的时间到了,他说。妳能下去安排一下吗,麦尔班克小姐?我倒是不大喝茶,可是我的客人们似乎还是挺愿意的。 噢,可是埃莉亚张嘴想说什么。 巴克雷老爷会给妳指路的。还未等埃莉亚再说点什么,达特.赫尔恩就已经走了出去。 她恐慌地转向了巴克雷老爷。 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他会叫我去做这些事,她说。 去和他的客人们搀合在一起,去 扮演女主人的角色。他补充道。假如你问我的话,我敢说达特这样做另有动机。 什么动机?埃莉亚问。 妳会知道的。他意味深长地说。快点吧,达特可不是一般的美国人,他从来不迟到。这是唯一的一个付了美元就能按时开饭的地方。 我想我最好还是先打扮打扮。埃莉亚略带不安地说。 妳这样子就可以,别担心。他看看她站在那儿一副又小又天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阳光照在她那红色的鬈发上,形成了一个光晕。 我每顿饭都得下去吗?埃莉亚问。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使得她如此不安,她曾暗自盘算过,她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单独用餐。 只有当妳被邀请的时候。巴克雷老爷回答。但是,我有种预感,妳将经常受到邀请。 为什么?埃莉亚吃惊地问。赫尔恩先生是不会希望我在那里的!他不熟悉我。我也不认识他的朋友。出席那种场合,我很不自在。 我会帮忙妳的。他允诺道。 她对他报之一笑。 来吧,我领妳去见见那些名流们,而且还要挨着个儿把妳介绍给他们。 埃莉亚感到无话可说,于是,带着一种她所不常有的羞怯感,随他沿着走廊一起来到了主楼梯口。当她看到那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厅以及悬挂在里面的油画时,她不由地惊呆了。 这儿美极了,是吗?巴克雷老爷盯着她说道。妳知道这所庄园属于谁吗? 我不知道。埃莉亚回答。我只知道赫尔恩先生租用了它。 唔,它最初是为迈尔彻斯特的第一位公爵建造的。巴克雷老爷说。直到战前它一直属于该家族。那时,它已破损失修。后来,公爵的后代把它卖给了诺葛.诺桑斯,一位希腊的百万富翁。他花钱修复了庄园,一年中自己只用三个月,其它的时间就出租给像达特这样的人,或我的其他朋友,只要他肯付给我佣金。 付给你佣金?埃莉亚不解地问。 是的,这回妳该明白了吧,我实际上是个代理人。我从这里扣点儿,从那里扣点儿,要不然我怎么生活啊? 他那直率的态度使人无法生疑,埃莉亚完全相信他别无他事可做。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客厅。她看到壁炉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茶点和银制的茶具。 这是一间长长的、低矮的屋子,牡蛎色的窗帘映衬着淡蓝色的墙壁。但埃莉亚来不及看这些,她的眼睛打量着围坐在茶桌边的人们。 她立刻就认出了一张面孔那位曾经和达特.赫尔恩一起参观过皇后宅宫的漂亮的金发女郎。她倚靠在一个很大的单人沙发上,身穿一件鲜绿色的绒线衣,细小的手腕上戴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金手镯,那副娇态比任何时候都更美丽。 哈,汤姆,你可来了。她对巴克雷老爷招呼道。 我们正纳闷儿怎么不见你了呢。你知道,我们不想再玩卡奈斯塔牌了。 对不起,露露,他回答。喝完茶我们再玩吧。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麦尔班克小姐。 露露.卡尔罗斜过身看了看埃莉亚,顿时,她红唇上的微笑消失了,脸上露出了一副敌对的表情。 新来的秘书吗?她问道,同时扬起了眉毛,但并没有要握手的表示,显得既傲慢又无礼。 这一位是露露.卡尔罗小姐,当然啦;无需介绍。 巴克雷者爷对埃莉亚说。妳肯定在电影里见到过她。 埃莉亚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惊讶。对她来说,露露.卡尔罗就像丽塔.海尔斯或简.拉塞尔一样出名,但她并不打算明说。 我恐怕从来没有时间去电影院。她故作严肃地说,同时,心里感到一阵女性所特有的满足,她已回敬了这个电影名星的无礼态度。 埃莉亚被很快地逐一介绍给在座的每个人。其中有些是有爵位的,还有几个人的名字,她隐隐约约地记得可能与电影界有些联系。尔后,她又与一个高高的年轻男子,她知道是英国第一流的马球手握手。这时,达特.赫尔恩与另外一位客人从通向花园的那扇门走了进来。 卡尔断定明天要下雨。他大声宣布说。 不会下的,我有把握。有人应道。此时达特.赫尔恩已经在和埃莉亚打招呼。 噢,妳来啦,麦尔班克小姐。请给客人倒茶。 此刻,埃莉亚正坐在桌旁,与此同时从壁炉那边传来露露那低沉、急速而又绝断的声音: 我想你一定会愿意让我来倒的,亲爱的达特。 干嘛要妳费神呢?这个时候,妳是从来不喝什么的。 给给你倒茶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费神。 她在你字上充满了亲昵的口吻,可是达特.赫尔恩好像并没什么反应。他端起盘子给客人们递着三明治,巴克雷老爷则飞快地、一杯又一杯地从埃莉亚手里接过倒好的茶分给客人们。 露露猛地站起身来,从桌子那头走了过来。 为什么不能让仆人们来倒茶?她用一种故意挑衅的语气问道。反正鸡尾酒也是仆役长配的。 整个房间一下子都沉浸在不快的静默中,人们意识到一场感情纠纷正处于酝酿之中。达特.赫尔恩,慢慢地从手中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块三明治,边吃边答道:正相反,平常都是我自己配鸡尾酒。只有当麦克.道格尔在我耳边说,他曾经向老哈利学过配鸡尾酒,我作了让步时,才偶尔让他配一次。可迄今我还没发现,这个老哈利到底是谁。 这本来是一句逗乐的话,可站在他身边的露露却毫无笑容。埃莉亚情不自禁地想到,她发脾气时的那副样子实在不太美。其实,她的全部魅力恰恰在于她常有的那种不可抗拒的欢乐样子,那种感人心肺的快活感,这种快活感人们从她拍摄的电影里都可感受到。 很早以前,埃莉亚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露露在影片中扮演了一个在刹那间继承了上万美元遗产的姑娘,那姑娘带着那笔钱到了巴黎,在一种疯狂的快乐中将这笔钱一挥而尽。 影片中露露那双兴奋中睁得大大的眼睛,迄今她还记忆犹新。达特,你对我太无情了。 露露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声色俱厉。当她把头扭过去时,人们看到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妳饿了,宝贝儿。达特.赫尔恩轻柔地说。我常发现,饭前不高兴的女人们需要马上补充营养。吃块三明治吧,味道相当不错呢。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喝茶的时候吃东西。 露露的声音里再次出现了急躁。 根本没必要,不要为发胖而担忧,达特笑着说。 一天一块三明治,保妳不忧郁,试试看。 我已经说过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他把盘子递过来,露露猛地一推,叭的一声,盘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三明治也洒在地毯上。 这都怪你,露露的声音尖利起来。不要紧,麦尔班克小姐会给你捡起来的。这也正是你雇她的缘故,难道不是吗? 说着,露露.卡尔罗大摇大摆地扭动着身躯,在叮咚乱响的首饰撞击声中穿过屋子,没等任何人有所表示,她已经走了出去,并恶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难受。接着,巴克雷恩老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又是一次破坏,达特。他说。可是并不太破费。啊,我忘了告诉你,昨晚儿我弄断了一副台球杆。 你是怎么搞的,汤姆?达特.赫尔恩问。 他的声音是那么自然,要不是那个盘子正好摔在他的脚边,三明治还洒在地毯上的话,你简直不会相信这里才发生一件令人沮丧而又难堪的事情。 埃莉亚极力克制住自己。她站起来去按了一下壁炉旁的电铃。这时,一只从椅子下面钻出来的小狗,开始吃那洒在地毯上的三明治。 小心可别让碎片扎了它的脚。有人说。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转移到了那只小狗身上。这时,一个仆役走了进来。 请你拿把刷子和一个簸箕来好吗?埃莉亚用一种甚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感到吃惊的口气命令道。这儿有一个盘子不小心被打碎了。 好的,小姐。 仆人赶紧走了出去。达特.赫尔恩直盯盯地看着埃莉亚,这是他进屋以后第一次这样注视着她。 可以给我也倒杯茶吗?麦尔班克小姐?他问道。 噢,对不起。记得你在楼上说过你不爱喝茶。埃莉亚回答。要不然我早给你倒了。 他喜欢喝威士卡!一个漂亮的姑娘笑着说道。 今天晚上可不行。达特.赫尔恩接上去说。我们得赢明天的那场比赛。如果得不到奖杯,作为一种惩罚,明天晚上大家不能喝酒。 围绕着这个话题,又是一阵打趣儿。当大家正在闲聊的时候,那个仆人拿了刷子和畚箕走了进来,清掉了那堆碎片。 要再拿点三明治来吗,小姐?他问埃莉亚。 噢,不用了,谢谢。我想大家都已经吃完了。埃莉亚回答。 他离开了。埃莉亚慢慢啜着茶,因刚才受到露露.卡尔罗的侮辱,脸上涌起的红晕正在逐渐褪去,急促跳动着的心也开始平静下来。 那个马球手,埃莉亚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杰夫,走过来和她搭讪。她和他交谈起来,很快便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不快。 我们去打网球好不好?有人提议说。当大家都站起来回应时,埃莉亚心里暗暗庆幸,这一下她可以溜掉了。 巴克雷老爷正在与他旁边的一个客人谈着谁和谁配对,因此,她断定谁也不会去注意她的离开。真的,她已经走到了门口。达特.赫尔恩的声音喊住了她。 麦尔班克小姐? 她转过身来。他离开了客人们,朝她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优雅而轻巧,她不知这是否是他那印第安祖先的血统所致。她等着他走上前来,内心感到一阵紧张。她身上穿着那件白衬衫和黑裙子,感到自己令人可笑的幼雅和不合时宜。 妳把事情都安顿好了吗? 她知道这纯属一种礼节上的问候。 是的,赫尔恩先生。 我这里还有一份电文需要今天晚上就发出去。那几份妳已经送走了吗? 还没有。我想晚上六点钟后按优惠价发出。听完她的话,他那始终绷着的脸舒展了一点,自从她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对她微笑。 我通常是不考虑价钱的。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想马上就发出去。 通常我对下人的指示都是要立即实施的。 我一上楼就把它们发出去。埃莉亚答道。 接着是一阵停顿,好像达特.赫尔恩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随后,他略显生硬地强调了一句:好吧。晚饭时见。 噢,你是说我下楼来吃晚饭,对吗?埃莉亚问。 为什么不? 我我最好还是不那样。 他双唇紧闭,仿佛对这种还嘴生了气。 妳是不愿意这样做呢,还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生气? 我不愿这样做。埃莉亚回答。我不希望和你及你的客人一道用餐。 而我雇用的、自妳这个位置的大多数女人都希望得到这种邀请。他说。 她感到一阵突然的气愤,他这是在嘲笑她。 我对这儿的过去规矩并不了解。她说,同时把头昂得高高的。但是,我应该直截了当地对你说,赫尔恩先生。如果你希望我下楼去吃饭,我当然会服从你的命令。但是从我个人愿望来说,我愿意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尤其是当我很多工作要做的时候。尽管她努力使自己在说这一席话时不夹杂任何成见,但她的声音里仍然充满了她对他的愤怒和不满。他低头看她,有一瞬间他们的眼光碰到了一起。埃莉亚直直地站着,下巴略微扬起,那双深色的眼睛后面隐藏着愤慨。她在等待着。达特.赫尔恩背过身子。我要妳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进餐。说完,他就大踏步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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