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告诉亨利耶稣爱你,这想必是真的。因为他总是得到第二次机会。
坐牢期间,亨利拳击打得不错,在一场重量级比赛中获胜。他书也读得够好,拿到相当于二专毕业的副学士学位,虽然他连国中毕业证书都没有。
出狱后,他找到一份消毒除虫的工作。他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安娜特结婚,有一小段时间,他们过着循规蹈矩的正常生活。安娜特怀孕了,亨利想要个儿子。
后来有天晚上,他回家时,符她痛得直不起腰。他们急忙赶到医院。孩子出世了,早产三个月,一个好小好小的男孩,体重不到一磅。他们为他取名杰瑞尔。医生警告说,他活命的机率微乎其微。但亨利把孩子托在他大大的手掌心里,亲吻他的小脚。
我的儿子。他低声道。然后他向上帝求助:让他活下去。求求你,让他活下去。
五天后,婴儿死了。
亨利和安娜特把孩子葬在长岛一座墓园里。有一阵子,亨利怀疑这是上帝为了他过去的行径而惩罚他。
但不久他就变得怨天尤人。他事业失利,房子被查封,眼看贩毒的哥哥手里的百元大钞比他手头的一元钞票还多,亨利抛弃了上帝,放弃了第二次机会,重操旧业,又开始作奸犯科。
亨利先开始贩卖少量的品,然后量变大,分量愈来愈多。钱进来得很快。不久他就以大哥自居,自吹自擂,发号施令。他买了华丽的衣服,头发做起造型。人家有求于他的时候,他还真的逼他们下跪。只有见到母亲带着孩子来时,他的态度才会软化。他们愿意用任何东西向他交换毒品:刚采买的日用品,有时甚至是小女婴的小耳环。
留着吧。他说,然后递给她们一小包毒品。但那个耳环现在是我的了。每次妳来我这儿,我都要看到宝宝戴着耳环。
八〇年代中期,亨利月入数万美金。他把毒品卖到奢华的派对上,客户大都是法官、律师等可敬的人物,甚至还有警察下了班来参加。亨利冷眼笑看他们的软弱和自己短暂的权力。但,有天晚上,他犯了一个常见却致命的错误,他决定试用一点自己的产品。
那是悬崖。他飞了出去。
不久,亨利就对自己经手的毒药上了瘾,成天只想迷失在快克古柯碱的云雾里。他经常把应该出售的产品拿来自用,又编一大堆异想天开的借口来掩饰。
好比有一次,他在手臂上烫了好几个香烟洞,向大盘谎称自己遭受酷刑,毒品被夺走了。
还有一次,他要一个朋友用点二五口径自动步枪射击他的腿,好让他对大盘说他遇到抢劫。他们还真跑到医院去,要求看他的伤口。
一个运气不好的晚上,他吸了毒,很亢奋,需要更多钱,便带着另外几个人,包括他的外甥和姊夫,开一辆敞篷车到布鲁克林的卡纳西去。他们的打劫手法是把车开到没有防备的猎物身旁,跳下车,拿到钱,开车就跑。
这回碰到一对老夫妇。亨利跳下车,拿着枪在他们面前挥舞。
你们知道这是啥!他喊道。
老妇人尖叫。
闭嘴,否则我把妳脑袋轰掉。他咆哮道。
老夫妇交出现金、珠宝、手链。他们苍老的脸孔,亨利看着觉得不安,一阵良心悸动。但他没有停手,不久,他们的车就在邻区的福拉特兰大道上飞驰。
这时警笛响起。警车灯闪烁。亨利高声喝令他外甥继续往前开。他摇下窗户,把得手的东西全扔了出去。珠宝、钱,甚至他们的枪。
没多久,警车超过了他们。
到了警察局,亨利跟一群嫌犯排队接受指认。他等着。警察把那个老人带进来。
亨利知道自己完蛋了。
老人一指认他,亨利就会被起诉、定罪、面临十五年徒刑。他熟悉的生活就此结束。他干嘛冒这种险?这下,他真是把一切都扔到窗外去了。
是不是这个人?警察问。
亨利吞了一口口水。
我不确定。老人喃喃道。
什么?
再看一眼。警察说。
我不确定。老人说。
亨利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这个人为什么不指认他?他曾经拿一把枪对着他挥舞耶。
由于无法确认是他犯案,亨利被释放了。他回到家,躺下来。他告诉自己,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大发慈悲,上帝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上帝要他别再抢劫,别再吸毒,也别再恐吓别人。
或许这是真的。
但他还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