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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们失去的

一点小信仰 米奇.艾爾邦 2162 2023-02-05
现在是二〇〇三年夏季,我们在厨房里。大法师的妻子莎拉正在切哈密瓜,他在旁端着盘子,一身白色短袖衬衫、红袜子和凉鞋这样的搭配不会再使我吃惊了。 吃一点。他说。 等一下。 你不饿吗? 等一下。 对你有益。 我吃了一块。 喜欢吗? 我转了转眼睛。他在耍宝。我没想到我还会来。距离第一次访谈已经三年了。人家说要写祭文,你难免会以为他的时辰快到了。 但我后来得知,大法师就像一棵顽强的老树;他会在暴风雨中弯曲,却不会断裂。这些年来,他克服过何杰金氏病(Hodgkin's disease)、肺炎、心律不整,以及一场小中风。 这阵子,为了保护已经八十五岁的身体,他开始每天吞服药丸,包括控制癫痫的癫痫停(Dilantin)、控制心脏病与高血压的Vasotec与Toprol。他最近发作过一次带状疱疹。我来访前不久,他跌了一跤,导致胸腔骨折,住了几天医院,医生拜托他无论去哪儿都要拿拐杖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医生说。但他很少带拐杖,唯恐会众认为他年老体衰。

可是,每一次我现身,他都等不及要见我。我暗地里庆幸他还在抵抗肉体的衰颓。我不喜欢看他软弱。他一直屹立不摇,崇高正直,是个为上帝工作的人。 是我自私,但我希望他一直保持那个样子。 更何况,我曾经目睹别种可能性。八年前,我看着我深深敬爱的老教授墨瑞.史瓦兹慢慢死于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LS)。我每星期二到他波士顿市郊的住处去探望他。每过一个星期,虽然他心智保持焕发,但他的身体就更糟一点。 从我第一次去探望他算起,不到八个月,他就去世了。 我希望奥勃特.路易斯他与墨瑞同年出生撑久一点。好多事情我没来得及问我的老教授。不知多少次,我告诉自己:只要多给我几分钟,我就 我期待与大法师相遇我坐在绿色的大椅子上,他在书桌上翻寻一封不可能找到的信。有几次,我是从底特律直飞费城来找他访谈。但大多数时候,我是在纽约市录制了电视节目后,在星期天早晨搭火车前去。我在一般人上教堂的时间抵达,所以我想,这可称为我和他的小小教堂时间如果两个犹太男人讨论宗教话题也可称做教堂的话。

我的朋友都感到好奇,或者表示难以置信。 你去他家,像是去一个普通人的家那样? 你不会胆怯吗? 你在那儿的时候,他会不会逼你祷告? 你们真的谈到他的祭文?不觉得这样很病态吗? 如今回想,那确实不是最正常的事。过了一阵子,我应该可以叫停的;我收集到的材料,足够我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了。 但我觉得有必要继续去看他,去确认我写的文字能够反映他这个人。还有,好吧,还有更多动机。他勾动了我心里沉睡已久的某种东西。他老是赞美着他所谓的我们美丽的信仰。听别人说这种话,总使我不安,我不想与任何团体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但看到他那么该怎么说7那么欢喜,想想他都那把年纪了,真的很吸引人。信仰对我或许没那么重要,对他却很有意义,你看得出宗教如何让他维持平静。我认识的人当中,平静的,不多。

所以我继续去探望他。我们聊天。我们翻阅他从前讲道的稿子,讨论它们应用的范畴。我发现我可以和大法师分享任何事。他有一种本领,只要他望进你的眼睛,就会让你觉得全世界都停下来,整个世界只有你。 或许这是他从事这件工作的天赋。 或许这是这件工作带给他的礼物。 无论如何,近来他聆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特别多。他自从在资深拉比的职位上退休以来,开会与处理文件的工作量减少了。教会与他最初来到的时候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自行运作得相当好。 事实上,他大可去气候温暖的地方过退休生活,譬如佛罗里达、亚利桑纳。但他从没有考虑这么做。有一次他到迈阿密参加一个退休人员大会,看到好多位老同事都住在那儿,他大惑不解。 你们为什么离开你们的会众?他问。

他们说,不能上讲坛,令人伤心;也有人说,新来的神职人员不希望他们留下来。 这位常说自我是神职工作者最大威胁的大法师,不那么眷恋过去拥有的一切。一旦退休,他就自动搬出大办公室,换到小房间去。安息日早晨,他放弃了高台上他最喜欢的椅子,坐到教堂后排,他妻子身旁。会众为之目瞪口呆。 但就像美国总统亚当斯(John Adams)卸任后回家务农,大法师也不过就是退居人群之中。 ◇◇◇ 大法师一九五八年的一段讲道 一个小女孩放学回家,带着她在课堂上画的图画。她跳着舞进到厨房,母亲正在做晚餐。 妈,妳猜这是什么?她挥舞着那张画,尖声喊道。 母亲头也没抬。 什么?她道,顾着她的锅子。 猜猜看、嘛?孩子重复说着,并挥舞着那张画。

什么啦?母亲说,顾着她的盘子。 妈,妳没有在听。 亲爱的,我在听着。 妈,孩子说:妳没有用妳的眼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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