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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章第二度出发

一九二二年三月一日,布鲁士到了大吉岭。为了预作准备,他比其他人提早离开英国。现在,他真正得其所哉了:他又回到印度的山头上,而且处在他的山中乡亲之间。贸易官员维特罗(Wetherall)先生已经着手进行了许多前置作业,修复了上一次探险行动所用的帐篷,购置了面粉、米和土产等供应品,并召集了一百五十位山民,包括雪巴人、不丹人,以及居住在尼泊尔与西藏接壤处的其他族人,布鲁士将根据他自己合理的想法,从中挑选人员出来组成荷重兵团。这些山民竞相想加入探险团,只要有一位他们信得过的大爷(Sahib)①同行,他们都很能吃苦耐劳,并富有冒险精神。所以布鲁士得到了相当有用的一伙人。然后,他慢慢对他们灌输荣誉感,以及如果探险成功,他们所将建立的名声。这对他们的精神甚为鼓舞,再加上主办单位允以很高的待遇、很好的衣服和很丰美的食物,他们遂对这番事业兴致勃勃,并因参与一个大型探险活动而感到欢喜。

注①Sahib为殖民地时期印度等地的尊称词。编注 尽管有着高昂的精神,他们还是有其弱点。布鲁士对此十分明白。他们就像孩子般无忧无虑,没责任感,每当有酒喝就深深耽溺其中。所以,布鲁士不仅亲自给予严厉警告,还请了他们的祭司来告诫一番。在他们出发前,婆罗门教与佛教的祭司都来为他们祈福这是他们非常看重的一件事。或许他们的宗教并不十分精致,但,正如所有居住在大自然中并与之密切接触的人,他们对于隐藏在事物后的那种神秘、巨大力量有一种信服感。他们对于祭司和神职人员怀有很高的敬意,因为那些人以某种朦胧的原因,代表着那股神秘、巨大的力量。当这种神秘、巨大力量的代表对他们显示好意,他们便因精神上得到滋补而感到快乐。

厨师的选任是布鲁士特别注意的另一件事。他在这方面以及许多其他事情上,都像是探险团的父亲;他已经看到上一次探险因差劲、不洁的烹饪而蒙受不少苦,因此他招来了许多厨师,将他们带到山间加以测试,然后选出最优秀的四名。 在这些事情上,他现在有乔佛瑞.布鲁士及摩里斯(CJ Moriss)上校从旁协助摩里斯上校是廓尔喀联队的另一位军官,他会说尼泊尔语,并知道如何带领这些山民。四位廓尔喀未经任命的士官和一位廓尔喀勤务官,也被联军总司令劳林森大人征调过来探险团服役。 随队同行的还有一位曾在大吉岭受教育的西藏年轻人,名叫卡尔马.保罗(Karma Paul),他将担任通译。结果证明这是个十分成功的安排;布鲁士说他总是个好伙伴,始终兴致昂扬。他应对进退绝佳,与西藏人互动良好。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就如同所有的东方人,西藏人本身有着绝佳的礼貌,并很容易对他人的良好礼节起反应;一位在礼节上粗枝大叶的通译,将会危及整个探险活动。

除了三月间从英国来到大吉岭的登山者外,克罗福特先生现在已从阿萨姆赶来参加。满怀热诚的摩斯海德也得以向军中告假,以团员身分加入探险团,不再只是测量官。 第二次探险团就这么成军了,只差供给氧气的器材还要过几天才会运到。佛教徒协会(Buddhist Association)及山民协会(Hillmen's Association)在警察局副局长拉丹.拉(Laden La)先生的主持下,宴请了整个探险团;本区喇嘛教及婆罗门教的长老都来祝福探险团,并为探险团的平安与成功祈福。在三月二十六日那天,探险团带着大家的祝福从大吉岭出发了。 从大吉岭穿过锡金,横越西藏到位于绒布峡谷的基地营,这段旅程得稍微简单描述一下。第二梯次探险团选择的路线和第一梯次大致重叠。但由于时间上早了两个月,他们碰上了更为糟糕的天候状况。构成锡金花海的主要花种杜鹃,当时尚未冒出花苞。当他们在四月六日到达帕里,冬天才刚刚过去。八日他们又从帕里出发,在大雪与几近暴风的狂风中穿过唐格拉。他们走一条较近的路前往岗巴宗,但必须通过海拔一万七千呎高的一条隙道;从喜马拉雅冰原直吹下来的狂风,在隘道上怒号。

四月十一日到达岗巴宗时,他们找到凯拉斯的坟墓;它状况良好,坟上立了块碑石,上刻有很工整的英文与西藏文。他们为他加立了几块大石头,以示敬悼之意。然后,他们出发前往协格尔,四月二十四日到达,再度拜见那里的长老喇嘛。但布鲁士并不像先前来的人那样对这位长老抱有好感。他认为他是个极端狡猾的老人,也是第一流生意人。他收集了大量西藏与中国的艺术珍品,并和任何专业买卖人一样知道那些东西的价格。而其余喇嘛则是布鲁士在西藏所遇见的最肮脏的一群人这意思是,他们非常脏,因为他曾到过帕里。 四月三十日,他们到达了绒布寺;对于这里的长老喇嘛,布鲁士却有相当不同的印象。这所寺院距离圣母峰仅十六哩,可将之一览无遗。这位长老喇嘛被认为是某位神祇的再生身。他年约六十,具足威仪,有张最聪明、睿智的脸,并有超乎寻常的动人微笑。随队同来的人都尊以最高的敬意,他则特别要求布鲁士善待他们。他对动物也特别关照;在这个地区,没有生命会被猎杀,野生动物也被喂以食物,以致那些在喜马拉雅山靠近印度那侧很难接近的野绵羊,在这里却驯服不过,还会走到很靠近营帐的地方。

但为什么英国人会想来爬圣母峰,这位喇嘛百思不解。他详细征询探险的目的何在,布鲁士给了他一个相当可以理解的回答。他说,他们是在从事一趟朝圣之旅。事实上这趟探险没有任何物质上的目的,如寻找黄金、煤炭或钻石之类,而是为了一个精神上的目标:活化人类的精神。如何向这些人表达这么个单纯的事实,只能采取布鲁士的说法了。他解释说,英国有个拜山的教派,他们就是出来礼拜世界最高峰的。如果礼拜意指强度赞美,那么,没有比布鲁士的说法更能描述此行的目标了。 在峡谷上方,有六、七处隐居修士的居所。那些居所非常小,那些虔诚的修士从不曾用过火烛或喝热饮。他们由修道院供养,经年累月将时间用来冥想翁姆(Om)上帝。在这海拔超过一万六千呎的西藏冬天里,他们必定吃足了苦头,但西藏人具有不可思议的耐力;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这些修士身体上的活力并未麻木,有几位至少走出了条件严酷的修行所,非常慈蔼、机敏地面对世俗人。

这些修士的隐居所是最后有人类居住的地方。五月一日那天,布鲁士照预定行程带队出发;队中包括十三名英国人、四十至五十名尼泊尔人,以及大约一百名西藏人,外加三百多头牛。这行人畜朝绒布冰河鼻口出发,基地营将在那里成形;从那里,圣母峰将一览无遗。 这座山很可能曾被这大规模入侵吓一跳。人类与它的战斗现在正式展开。除了芬奇之外,这次探险团全部成员的健康都处在良好状况中。对于烹饪的关照已经收到良好结果。这个月里横越西藏的行军,虽因不停吹刮的大风及一成不变的干燥高原和山丘景观而令人疲累,但也给了队员们磨练耐力和适应水土的机会。在这高海拔地区,太多的体力支出只会减低而不会增加人的适应力,因此,布鲁士鼓励他们大部分路程骑牛,不要步行。不过,他们也走得够多,身体始终保持强健;现在他们可望在那短短三个星期的间隙中,亦即,极端寒冷的冬天过去而季节雨尚未来临前,与那座山交手,因为那是唯一可能攻坚的机会。那座山的唯一弱点,就只在一条窄窄的空间和一段短短的时间。仅仅在那个空间与时间内,才能将它攻下。而当时、当刻,攻坚便意指极尽他们最大的力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必须设定的目标,将是带两顶小帐篷上北壁,在二万七千呎高度靠近东北脊处找些凹处。如果做得到这点,就有四名登山者能在那儿过夜,第二天早上再往前推进,如此一来,就有较大机会走完剩下的二千呎(约六一〇公尺)到达峰顶。距离峰顶超过二千呎,他们便不太可能在一天内走完。海拔越高,登山者往上攀行的速率越低。所以整个情况的关键系于挑伕的负重能力:他们能否运送两顶帐篷,以及必要的睡袋、粮食和轻便的烹饪用具到那二万七千呎高的营区备用。 对他们而言,那是很大的要求。到目前为止,甚至空手的人也不曾爬上超过二万四千六百呎高度。那多出来的二千四百呎,负重攀爬,很可能会是累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除非挑伕们能够那么做,登山者登上峰顶的机会微乎其微。能带得上去的可能只有一顶帐篷,而非两顶;能坚持到最后登上峰顶的可能只有两人,而非四人,那是实情。但如果只带一顶帐篷,单派两名登山者上去又太冒险了。一人病了或遭遇意外,另一人可能无法将他带回来。因此,最后二千呎要送出四名登山者是当时应设定的目标,因此,有必要将两顶帐篷送到海拔二万七千尺高度。

如果想达成这一点,就必须在二万五千呎处搭设一个营区,中介于最高的营区及二万三千呎的北坳营,在北坳营和基地营之间也必须有一系列或许三个营区,散布于东绒布冰河上东绒布冰河便是上溯北坳的通路。为那些营区带帐篷、为登山者与挑伕带面粉、肉及其他补给品,还要带燃料用牦牛粪,以及营区生活所需的其他各种行头,就必须使用多种运输方式。布鲁士的特别负重部队将只能用于冰河以上的区段;单单这一区段便会竭尽他们的力气。因此,布鲁士特别焦急地想在当地找到一些人或牲口在冰河上工作,好使那四十位尼泊尔挑伕保持精力,施用在更为艰难的爬山工作本身。 这是理论上的理想安排。目标凭此设定,然而在这种情况中没有一件事会完完全全按照计画进行。但你至少必须在心里有个数,然后尽量依计画行事。在接近基地营的最后几段行军路程中,布鲁士一直能够循计行事。他曾试着劝诱一百名西藏人到达基地营后继续走上冰河。他原以为他已经说服了九十位。但等他们到了基地营,这个数目缩减到四十五;甚至这些人也仅仅工作两天就回家了。事实是:五月适逢西藏的春耕,田地上很缺人手。探险团所给的丰厚酬劳并未构成足够的吸引力,以扬名立万来劝诱,亦不曾引起他们的兴趣,毕竟,为探险团携带帐篷和补给品上冰河并不能建立多大名声。

未能保住这些当地人伕,可说是此次探险的致命重击。如果布鲁士不曾睿智地带来他自己的负重部队,那么攀登圣母峰这回事就绝不可能继续了。势之所趋,原先的计画只好大幅缩减。如果他未能从最近的村庄找来继续运送的人每次工作个一、两天,整个计画将缩减得更多。这些从最近村庄找来的人手有男有女,女的往往身背婴儿。于是,就有一大群本地的运送者能够为冰河上的第一及第二营区工作,但他们不肯再往上走了。再一次,我们叹服这些西藏人的吃苦耐劳,在这海拔高达一万六千至一万七千呎的地方,甚至连女人和孩童也能傍着岩石露宿户外。 同时,史楚特、龙史塔夫和摩斯海德也已被派出去勘察东绒布冰河。因为,我们必须记住,马洛礼仅看过它的头,而惠勒只看过它的尾,没有人曾经真正通行全程往上爬。一条爬上去的路,而且是最好的一条,必须找到;最适合扎营的地点也必须有着落。

史楚特和他的同伴所进入的,是一个奇怪、诡异的世界。东绒布冰河中段是破碎的,或宁可说融化了。大块的冰融化成无数不可思议、如梦似幻的冰锥它们的表面在日照下白光闪闪,内部融蚀的窟窿则显出透明的蓝或绿光。 第一营区的最佳地点找到了。乔佛瑞.布鲁士用石块建起许多克难小屋,并用帐篷的备用零件当作屋顶。这些石墙至少能挡掉一些风,虽然吹毛求疵的人可能会认为还太通风了些。这个营区在海拔一万七千八百呎的高度,距离基地营大约三小时脚程。 第二营区则还要高出二千呎,大约离第一营区四个小时脚程。第二营区坐落于一道冰墙下,位于这惊人冰世界最为如梦似幻的区段。出了这一区再往上,冰锥渐渐合并为滚滚冰河。但它的坡度并不陡,而不至于成为冰瀑。 第三营区的地点订在大约二万一千呎的一处冰河形成的积石堆上,距离第二营区四小脚程。它上有北峰为屏障,又因为坐向朝东,还有观赏日出之利。但太阳在午后三点就不见了,而且晚上很是凄冷荒凉。 史楚特一行人在五月这么早就到达该处,经历了强度的寒冷,并饱受风袭。龙史塔夫因为一段时间以来身体状况一直不甚良好,在那种季节里已无法在更高的海拔工作。他们在折返途中为路过的每一营区设立了烹饪设施,以利益即将开始持续在这些营地间来来去去的团队。五月九日,这三个人回到了基地营。 冰河的探勘完成了,冰河上的营区建立了,补给品也运上第三营区,登山者将能实际攀上北坳,在那儿扎营;现在,登山者便向前移动,以便发动进攻。时令上还有点早,但季节雨开始的确实日期永远预测不准,而开始攀登的最早机会却必须牢牢把握。因此,五月十日,马洛礼和索默威尔离开基地营,在两个半小时内到达第一营区,在那儿,他们走入一幢屋子,一名厨师在那儿招呼他们,给他们茶喝,在这种比较舒服的情况下他们到达第三营区;他们真正的工作从那儿才开始。理论上,这两名超级登山家、整个团队的顶尖人物,应该保留到更后面才开始工作才对,比他们差一点的人手才应该被用来将上山的路准备妥当,而这两位应在基地营或冰河营区中随便哪个营区养尊处优,爬爬周边的山以锻炼身体、适应水土,但总能够回到舒适的营地提提神、享用好食物,并有蔽身处可过夜。前头的苦工和粗活皆应由其他人为他们备妥,然后,当路途平顺,他们或将轻易、迅速而舒适地一掠而过,保持可能达到的最佳体况,为那一切所依的最高目标做最后的拼搏。这是理论上应该做的,但是,理论再度被迫丢在一边。 正如马洛礼前一年所发现的,攀上北坳的那段路是整个攀登圣母峰的路程中最艰困、最危险的一段。那是一道冰和雪结合成的山壁和坡道,上有裂冰的罅隙,随时有崩坍之虞。只有饱富经验的登山家能迎战这种障碍,而整个探险团中仅有四、五位在这个关头上可以被信赖。这四位便是马洛礼、索默威尔、芬奇和诺顿。因为后两位将特别保留于用氧登山的任务,于是马洛礼与索默威尔此刻必须马上面对这个虽能克服但困难重重又险恶无比的阻碍。 这是索默威尔首度进入喜马拉雅高山区。他浑身是劲,到达第三营区的那个下午,他就又动身爬上营区对面的一个山坳,去寻访他素来渴求的美。在那山坳上,他的确找到了那种绝美,因为从这个现在叫作雷披优拉(Rapiu La)的山坳上,他往下眺望的正是那绝美的嘎玛峡谷,所仰望的则是壮丽的马卡鲁峰。他匆匆绘了份画稿或者说草拟画稿的示意图,便在五点三十分与马洛礼返回营区。 第二天,五月十三日,马洛礼与索默威尔偕同一名挑伕,带着一顶帐篷、一些备用的绳索及木桩,从第三营区出发,开路前往北坳,并尝试在北坳建立营区。此时必须找到一条安全或经过改善能变得安全的路,以便后继而来的挑伕为较高营区运送补给品时能够顺利上下。寻找这么一条路并确保其安全,需费点心思。当然,马洛礼先前曾爬上这面冰壁,但自从他去年秋天登访以来,此处已经发生了些变化。他曾踏雪而上的路,现在闪着冰晶的蓝光,告诉他这段路此时已变得光秃坚硬。这种路面是不管用的,必须另觅途径才行。在他左边是一系列令人绝望的、不可能爬过去的断崖;在他右边则是一些非常陡峭、高约三、四百呎的结冰坡面,在那之外有条斜斜的走廊,显然覆着深厚白雪。为了走上这段结冰坡面,他们不得不凿步而行,并架设了供挑伕来日使用的绳索。但再往上直到北坳,虽然坡面更陡,却已没什么阻碍。 他们平安到达了北坳,一条供挑伕通行的路也已确保,于是他们扎起一顶迷你营帐作为征服此一路段的纪念。现在,他们有时间欣赏风景了。他们所在处海拔二万三千呎,比白朗峰高出七千呎,视野也就异常广阔。但圣母峰在他们一边抽拔出六千呎,北峰则在另一边抽拔出二千呎,所以这视野仍然饱受局限,但确乎拥有圣母峰美丽西北面的景致,包括它冰晶雪亮的山壁和嶙峋诡奇的断崖,以及那绝美的普摩里峰。 侧身嵯峨巨峰之间的普摩里峰只是个矮子,高度仅达二万三千呎,但形状非常美丽。那覆着白雪的峰顶,如同马洛礼所述,被极为壮丽的建筑支撑着。那金字塔型的山体、向南向西的山面、陡急直下的棱线,以及向东向北的冰岩断崖,被一整系列山脉隔开;这条山脉走向为西北西,沿着一条多变、幻妙的山脊。附在这条山脊的雪檐和冰塔,使其秀丽和雅致在这一地区无与伦比。 这样的景观是一路艰苦奋斗的补偿。但整体而言,圣母峰登山者的劳顿鲜少得到山势之美的慰劳,因为他们是从视野狭窄的山谷走上来的,而这些山的较低部分往往很丑。它们都远远高过生命存活线,在这里看不见树、灌木丛或绿色草地,所见不是冰、雪、断崖,就是堆积着岩屑的漫长、无趣的坡道。 留下一顶营帐当作攻占标记后,马洛礼和索默威尔便带着卸去重负的挑伕,在同一天下午下山回到第三营区。他们感觉到某种程度的高海拔效应,但休息一、两天后就迅速恢复过来,并热血澎湃地想完成登上巅峰的伟大任务,甚至打算在北坳以上不扎营过夜。幸亏不曾真的这么做,因为人类能否在圣母峰的峰面上熬过一个晚上还是个问题。无论如何,只有在完全无风的夜晚才有那么一点可能。而完全无风的夜晚,通常也是极端寒冷的夜晚。所以,人在那儿纵使幸免于强风,亦将罹难于酷寒。后来的经验显示:在圣母峰的峰面上,即使有帐篷遮蔽,那风、那冷也几乎是人类无法承受的。 五月十六那天,第三营区因史楚特、摩斯海德、诺顿和克罗福特的到达以及大批护卫队送来的补给品而受到补强。在一年当中,这座山唯一可能被攻下的三个星期已经到来。马洛礼报告了十六日他在拉披优拉所见到的气象,更挑起登山团队想立刻行动的心意。他从拉披优拉下望嘎玛峡谷,看见那只可怕大锅中蒸腾的云并非闪着白光,而是可悲地呈现灰色。麻烦会有一箩筐这是他的结论。季节雨即将到来,他们必须与它赛跑;在来得及之前跑上山巅。 所以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七日,史楚特、马洛礼、索默威尔、诺顿及摩斯海德便带着挑伕(每一名负重二十五至三十磅)直发北坳,一天也不多耽搁。但克罗福特却因病必须回基地营区。坡道上没有风,团队甚至感觉到朝阳的光和热直射身上。马洛礼和索默威尔所感觉到的高海拔效应已不像第一次爬上这坡道时那么厉害。他们已经适应过来了。人可以在高海拔的新环境中适应过来,这项事实或许是不将最后一搏的起点设定得太低的好理由。让他们在二万一千和二万三千呎处待上几天,再往上拼,或许是很好的。 五月十八日花在北坳上面的第五营,一方面休息,一方面建设营地。隔天,第二批物资运抵,登山者现在安顿在以当地条件而言堪称舒适的环境中了。他们的营帐皆扎在雪上,为找不到岩石或岩屑,但巨大冰块的庇荫免去了刺骨西风的吹袭。他们有充分而多样化的粮食茶、可可、豌豆汤、饼干、火腿、乳酪、香肠、沙丁鱼、鲱鱼、培根、牛舌、果酱、巧克力、陆军及海军口粮,以及义大利面。只要是固体食物,没有一件被忽略。困难的是水。在北坳营区,以及由此而上的地区,雪和冰从不融化;它们只会蒸发。因此,那儿既没有溪涧,也没有涓滴之水。想在这里或其他高地营区得到水,必须费心将雪煮化。 五月二十日,向真正目标圣母峰的攀登,就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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