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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5/第二天:行不通的选择

127小时 艾倫.羅斯頓 10188 2023-02-05
沙漠的清晨 一大早起床,你大声歌唱 跟着闪亮石头升起的生命气息一起振奋 感受石头的历史,平滑地抚摸着你的肌肤 闻到花的气息在风中起舞 在风中起舞 细起司事件乐团①<沙漠的清晨> ①起司事件乐团:String Chese Incident,是美国充满前卫实验色彩风格的摇滚乐团。 ﹡ 早晨,气温渐渐暖起来后,我不必再无意义地用刀子敲着岩石,只为了保暖。因为只要稍微变换姿势,我的手就会痛的哇哇叫,所以我暂时放下挖凿行动。虽然一夜未眠,我却因峡谷里有光线进来而感到更多的精力,如同我在夜间行走看到晨曦时同样地振奋。然而,今天看不出有结束的迹象。我和岩石的搏斗没完没了。我会一直困在这里直到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为止。

从我读过的沙漠历劫故事中,我知道缺水会由一点一点的生理机能变化杀死一个人,但是基本上这都是因为器官无法输送足够养份到那些损坏的地方。一旦人的肾脏衰竭,毒素侵害身体,有些人就会死掉;有些人则拖到心脏衰竭才死亡。在炎热的环境下行动时,缺水会导致体温过热,变成在煮人的脑袋。但不管面临哪一种死亡,痉挛和严重的抽筋就是最有可能的警示。我开始揣测 肾衰竭会是什么感觉?可能不会很好。比吃太多时胃部抽筋更糟,我打赌。肾衰竭会死得很痛苦。失温可能还好一些,如果很快就走了的话,至少死的时候心已麻木,感觉不到痛。 昨晚的温度没有降得很低,大约摄氏十三度,要造成严重失温的话还不够冷或许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比较快死?身体因寒冷导致麻木而静静地死?或是临终前心脏衰竭引起一阵的发作?我不知道。

但是我已准备好要行动了,而非等死。是时候弄一个较好的固定点,让我可以用来装配起重系统,试着把这块石头移开。如果我可以把它的前面拉高,或许拉高零点三公尺,我就可以抽出手,虽然要花很多时间才可能移动这么大的石头。或许我可以把这块石头向后推一些,来减轻压制力,形成五公分的缝隙但已足够让我脱离陷阱。倘若手能脱困,我也早已视它为无物。倘若手脱困后血液又流回去的话会怎样?会不会把腐烂的东西又带回血管,损害我的心脏?医学上而言,我不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潜在威胁,但一旦我可以活动手臂,毒素会扩散似乎是合理的推论。我接受这风险,而这也是我唯一希望面对的风险。 我试着找出第二的固定点的第一个动作,是在我的安全吊带后面的钩环,松开黄色的萤光扁带并解开储存环上的绳子。我解开绑在它两端的结,把七公尺长的绳子前后地绑在石头顶端,试着把它堆放的很整齐,和安全吊带的绳子区分开来。从我被困的地方往峡谷上方望去,我猜石头的上面是否有任何结构或边缘可以利用?昨天下午在那里时我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然而,我看到头上一点八公尺高左右的地方,在岩石中间有一个浅浅的岩角突出来。如果在岩角后面的内凹处能有一个坚固的东西,扁带的绳子就能够上去并悬挂在岩角的两侧。

我试着把扁带丢向岩角的底部,但这绳子太轻,让我无法精准地将它抛向空中。当我把扁带抛高,它就会从岩角旁脱开,好像装了弹簧在里面,一碰到石头就弹开。我苦思出一个解决方法,决定把没用到的登山绳的一头接上扁带,试着把绳子丢在岩角上,然后用较重的一头将扁带往下拉。接下来十几次的尝试,每一次都得经历冗长无味的重复动作:重新弄好绳子和扁带,把身体退回原来位置以便再重来一次,但每次都失败。我能把绳子丢到岩角上,但因为绳结都从顶端滑出来。扁带都落在岩角前的位置上,以至于无法稳固挂上。一次又一次,扁带都擦身而过,落在沙地上。 我发现在岩角的右后方有一个裂缝。或许我可以把扁带塞进那个狭缝里?在岩角的后面会有比较好的角度可以稳定地滑动绳子。下一次我掷绳子和拉绳子的时候,我等到绳结到达岩角上时,再把绳头用牙齿咬住,接着缓和地拉一下扁带。这次终于成功塞进了狭缝。啊哈!我把绳结拉到岩石边缘。这次跟以往不同,扁带悬挂在鲑鱼色的岩角后方,我慢慢地在绳头收绳,我知道我已经找到可以出力的固定点。

我把连接绳子和扁带的结打开,脱掉一个金属下降环②,在扁带上绑了好几个单结,一直打到成一个绳环而使金属垂降环绑在下面。我用左手拉一下绳环,把绳结拉紧一点并测试一下岩脉附近的岩层是否牢靠。我再三地用全身的重量拉扯,扁带都没有移动,证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②下降环:rappelling ring/rap ring,一种锻接的铝裂环,在下降时连接登山绳与固定点,也让攀岩者在完成下降后,更容易把登山绳从固定点上拉下来。 看一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星期日早上十一点过后。我花了两个钟头重新装置固定点,但是起码到目前为止还算成功。我只吸了一小口的水却大大提升了自己的满足感。我的自我纪律控制得很好,我很满意自己能在这种艰难环境下设置一个固定点的成就而且只用一只手在这种不太可能的地形附近。

(干得好,艾伦。现在要做的是移动这石头,不要现在就停下来。) 我把登山绳的一头切掉九公尺,用较短的一节把石头圈起来,并打一个结。接下来我把另一条绳子穿过垂降环当然,我只能用左手去拿垂降环。我不抱任何希望这么做能够移动石头,不过我还是用力地拉绳子,结果当然是一动也不动。 (没关系的,至少固定点很牢靠。) 我需要善用器械上优势来设计一个滑轮系统。只靠绳子上的单结,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拉绳子也无法抬高石头。环圈上的摩擦力完全使这个设置变成器械上的劣势。不幸地,我身边也没带任何的滑轮,我想起有钩环,而且摩擦力少很多。我试图拆下以前经常用来悬挂吊带的固定钩环,不断地扯动绳子直到纠结在一起的绳子从狭缝中脱落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我全神贯注地弄着绳子,回想起在搜救队的训练并在心中设计了一个计画,此计画是从垂直岩面用来撤离无法移动的病人的拖运系统演变而来。阿布奎尔克救难队教我两种标准系统,我选择介于两者之间的方式,决定用Z字型滑轮系统外加一条重新转向的拖拉线绳。因空间和配备的限制,我修改一般的标准系统,我加了绳拉的普鲁士绳环③在钩环上,连结绳子的两端。有了方向上的两个改变,理论上我拖拉点上的力量多了三倍省力上的优势比是三比一。因为我的即兴创作,系统的摩擦力的影响之因素,我仍有一点五比一,比我第一次尝试的情形还要好。 ③普鲁士链环:Prusik Ioop,一种用于结普鲁士结的绳环,在爬树或设置索具时用。普鲁士结是一种可滑动的结,绑紧时可用在上升或操作滑轮组。放松时,可将结往上滑动,从下方拉紧就可将此结锁住。

但是这个系统还是太薄弱了。石头还是不为所动。在拖拉线的一端我打了一组的套结,可以滑落到双单结上,做成脚环。站上绳环里使我在峡谷里增高了零点六公尺,虽然手陷在石头里使我的位置十分尴尬,但我还是可以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放在拖拉线上。 当我用单手捉紧绳子出力,我施加在上面的力量大概有三或四倍。拖拉线拉得很紧,即便是通过钩环的绳结,我的系统十分有效,如当初设计时所预期的。然而,我用的是攀岩绳,表示它会在攀登下降时伸展并吸收力道,也就是说我在对拖拉线出力时会损失许多力量。 经过好几个小时沉重的工作,中途更为了在下降环上面藉由打另一个结编织了几公分的扁带,重复好几次架设固定点不成功,总之我从没振动过这巨石。我善用手边有的材料来达到最高效益,可以再造一个五比一的系统我有足够的钩环和扁带但我需要在固定点和岩石之间,有零点三公尺的空间来安装更大系统所需的绳结。努力全都白费的挫折感加上缺乏进展,我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看看我的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我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突然,我听到远处有声音回荡在峡谷中。我的心里既兴奋又惊讶地咒骂着,我干干的喉咙突然喘不过气来。 (有可能吗?现在是白天有攀岩团体会在白天到这里再折回到西岔口或马蹄铁峡谷入口处?这不是不可能。毕竟,我昨天下午也来这里。) 实际推论一下,我很害怕这是幻觉,声音是从我的脑里发出的。屏住气,我再听一次。 是的,声音不太真实,有点遥远但是又有点熟悉:是鞋子在砂石上摩擦的声音。有可能是一团峡谷探险者正在第一个断崖做下降。 救命! 我的吼叫声听来像猫叫春一样,而且很快消失在峡谷里,迫使自己屏住呼吸,我仔细倾听着。但一点回应都没有。 救命! 迫切又颤抖的吼叫声使我心神不宁。我又再一次屏住呼吸。吼完之后,回音渐渐弱下来,没有任何回应,我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关键时刻一过,我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我知道这峡谷里没有人。

我的斗志在一阵剧痛后崩溃了,仿佛女孩初次让我心碎般无助。然后我再次听到吵杂声。这一次我比较明了了,我选择等待静静聆听。原以为是峡谷探险者靠近的声音,其实是袋子鼠吱吱喳喳的声音,它的窝就在我头上后方石头旁的石堆里。我转头,看到它横过一堆树枝时尾巴不停地挥动,接着消失在洞穴里。 这个当下,我要求自己一天只能喊一次救命。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会让自己更加惊慌,而且叫得太频繁会无法保持头脑冷静。理智上,我知道没有人现在会来这个峡谷,下个周末或许才有人会来,到那时候搜救小组将会在这荒郊野外搜寻我的尸体。认真思考后,我的声音最远只能传到四十五公尺以外的地方,但最接近的人至少有八到十一公里远,又何必把自己叫得魂也飞了。

两点左右,我重新考虑我的状况和选择。等待、挖凿、拉抬等通通都以失败收场。我第一次认真思考截掉我的手臂,想想整个的程序和可能的后果。我把所有的东西摊在面前,仔细思考每项东西在手术时可能的用途。 我的顾虑包含现有的切割工具和防止血流过多的止血带是否派得上用场?我的万能刀有两片刀片:三点五公分的刀片比七点五公分的刀片锋利。使用较长的刀片来切石头而保留较短的刀片来做手术说不定是可行的。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便我用较锋利的刀片也无法锯断骨头。我曾看过南北战争时期的医生,在战地医院用钢锯锯掉病人的手和腿的纪录片,可是我手上连一个像样的锯子都没有。我曾经推测如何尽可能地切割少一点手臂。我起初仅考虑要切前手臂的骨头,而不考虑切手肘关节的软骨。我从未想过后者的可能性,我也许是想先排除掉最有可能的方法。 我想起一段影片,吸毒者在注射海洛英时,会用一条外科用的管子绑住手臂。这清晰的画面让我想到我可以用水袋上的吸管,当做止血带。所以,我把水袋的吸管切断,试着在前手臂的上缘、手肘的下面打一个简单的结。我知道我该把这条管子绑得很紧,虽然这将会造成我部分的手臂永久伤害;我也应尽可能地把管子绑在靠近我切割位置的旁边。但管子上的结很松,即使我重做了三遍,还是无法绑紧它:这塑胶的材质太硬了以至于无法打个能紧贴在手背旁的结。我想要找一枝树枝来插进止血带内,但附近却没有够粗的树枝可供使用。要绑紧管子需要一些强劲的力道,这力道却足以折断任何在我附近的树枝。 (为了这个念头,却使我更折腾。) 我把一条绑在绳环里的紫色扁带拆下来,绑在我的前臂附近。花了五分钟打一个双结,却发现打得太松无法阻止血液流通。果然还是需要一支棍子或是,可以用钩环来锁紧带子?我用钩环闸口夹紧绳圈并旋转两次。扁带紧紧地绑在前臂上,靠近手腕旁的皮肤露出泛白的鱼肚色。我做了一个效果不错的止血带,看着自己在艰困环境设计出的医疗措施能有效运用,带给我微妙的满足感。 (做得好,艾伦。) 我还需要什么?基本急救守则上建议直接压迫在伤口上,所以我需要某些东西来包扎手臂的末节,减缓血液从止血带流出来的速度。我脚踏车短裤的裤裆护垫是一个很棒的吸水垫,从固定点剪下来一点二公尺长的扁带,已足够把短裤固定在手臂末节上。然后,把我的残肢放进迷你背包里,太完美了。 尽管我很乐观,我脑中却也闪过一丝的隐忧。虽然我的心思一直朝截肢的方向想,但这只是理论上可行。我想如果我截掉手臂,我如何阻止血液流失? ,还有如果我截掉手臂,我如何包扎和悬挂我的残肢?因为我的刀子不够锋利,我所计画的一切只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直到我想出如何切断骨头,截肢才会是务实的选择!若我可以解开这个谜题,我怀疑我的勇气是否足够?我的心智状态是否承受得了?我决定测试一下自己,拿出万能刀的短刀片,抵着我的肌肤。刀尖指着被压迫的手腕上来几公分,肌肉被压成凹痕的地方。这个景象让我退缩。 (你到底在做什么,艾伦?把刀子从你的手腕挪开!你要做什么,杀死自己吗?我不在乎你的止血带做得多棒,手臂的血管太多,你无法一一阻挡。你的血会流光。你切断手腕就好像拿刀捅自己的肠子一样。如果你尝试要切断骨头,就好像做下降到底部,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事。那条止血带也没有多大功效救难队员可能下个月才能找到你在峡谷下被秃鹰啄的精光、残缺不堪的大体。把手臂割断只是慢性自杀。) 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于是渐渐把刀子移开,我无法做这件事。或许在这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好要截肢。又或许这激烈争论的声音是对的,这是自杀。要进行截肢一定会经历一堆折磨。谁知道?或许明天某个人就会经过这里。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冗长又恶心的手术的可能性逐渐升高要砍断骨头就像我在砍石头一样我的斗志一定要随时处在最高档,丝毫不能松懈。一想到这个我就发抖,眼睛慢慢地闭起来,嘴巴微开。 我可以想像血溅在峡谷石壁上,手臂血肉模糊的样子。两根白骨沾粘着皮肉,垂吊在血迹斑斑的带子上,这将是我辛苦钻凿我的骨头的结果。然后我的头下垂到萎靡的躯干上,遭刀子切断的骨头硬撑着病奄奄的身体。好像在看影集的完结篇,但是画面却定格在这一幕。这是我醒着时的恶梦,这不祥的预兆让我放下手中的刀子,接着我干呕了好几次。 我慢慢地眨眼,一阵昏眩中,我的视力变模糊了,但过一会儿后就稳定下来,恢复平静。这个令人作呕的外科手术研讨会就此结束,我再度检视我的状况。我没有任何选择了,该试的都试了。即使每一种可能状况我都历经了初步阶段,但是现在没有一样能继续进行,我每一回都陷入困境。我将会在救援来之前就死了,我无法把自己的手弄出来、我无法搬动巨石、我亦无法切断自己的手。第一次感到无比绝望。仅存的乐观也离我而去,我感到孤单、生气、害怕。我对自己发出抱怨:我会死掉。什么时候死也已不重要了。 我会在这里死掉。 我会在这里结束生命。 我会蜷缩在这里,倒在我手臂被卡住的地方,直到脱水不再玩弄我而致我于死地。 为什么还要担心喝水的问题?这只是在延长我的苦难。我满怀忧郁只求能来一场洪水迅速完结我的生命。执意要撕裂我的手腕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进出了好几次。我的绝望变成幼稚的气愤。我恨这巨石。我恨它!我更恨这个峡谷。我恨这个冷酷的石头压住我的右手臂。我恨在我腿后面那层绿色的软泥附在南边峡谷的石墙上,所散发的那股令人昏厥的霉味。我恨那股吹到脸上的凉风,还有洞穴内微弱的光线引起的闭室恐惧症,连砂石看起来都很邪恶。 我,恨,你们!我一边逐字念出来,一边用左手掌拍打这可恶的石头,煞时热泪盈眶。 怒吼的回音在峡谷响起,然后消失得无声无息。此刻,另一个声音在我脑海冷酷地响起。 (那个石头在那里做它该做的事。石头滚落,那是它们的本性。它只做了大自然都会做的事。这冥冥之中都安排好了,它在等着你。若没有你过来动它一下,它仍然会卡在那里,谁知要卡多久?是你干的好事,艾伦。你自找的。你选择今天来这里;你选择单独一个人在峡谷做下降;你选择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你选择拒绝女性伙伴给你的建议让你自己陷入麻烦,你创造这个意外。也是你想要事情变成这样。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朝着这个状况前进。看你走的多远才发现这个景点?这不是你应得的而是你想要的。) 了解自己为此状况所应负的责任抚慰了我的气愤。我依旧很沮丧,但是我不再拿石头出气。突然一个很特别的念头出现:克莉丝蒂和梅根两位是被派来拯救我的天使,但我忽略了她们。 每件事情发生都有它的理由,人生的美好部分在于我们并不被允许知道这些理由是什么。他们或许没有翅膀和竖琴,但克莉丝蒂和梅根进入我的生命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她们试着要挽救我脱离这个事件。我相信她们最终会知道我发生了悲剧。我一再地思考克莉丝蒂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你在大壁画上能感应到什么呢?还有她们一再地敦促我跟她们走,但我被我的固执和雄心封闭起来了。是我自己搞砸的。人总会用某种迂回的方式找到生命中想要追求的。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全然明白为什么,但渐渐地我了解最终我所想要的就像这样发生了。我一直在追求冒险,现在冒险找上我了。 我记得我和梅根聊到她在西达台地迷路的事。那台地在犹他州东南区,峡谷和古峭壁废墟之间。她和她的朋友整夜依偎在杜松树枝的火堆旁。我告诉她我也曾经在西达台地迷路过,我和朋友杰米迷路了一个小时。后来运气好,我们看到了停在台地上面的卡车。然后我又告诉梅根二月时发生的一段插曲,那时我和朋友瑞秋打算去骑犹他州中部圣斐尔丘内的峡谷间三十二公里长的车道。骑了二十四公里后我们抵达一处布满砂石的陡坡,瑞秋却攀爬不上来。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不断地鼓舞她、教她、拉她,甚至让她站在我的背上,但她仍然无法爬上三公尺高的斜坡,我们只好回头,后来在路上看到一枝六十八公斤的圆木,我们就把它拖了一百八十公尺回去当梯子使用。整个有关在峡谷区迷路受困的对话应该就是我会卡在这里的不祥预告。这段对话之后,我猜我被下了诅咒,早知道就和克莉丝蒂和梅根一起走。 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但连续三十二小时没睡觉所带来的疲倦,在我心里留下阴影。我感到行动迟缓并有些神智不清,缺乏睡眠让我虚弱的状况更加严重。我可能会因打瞌睡而跌落,所以我先扣上我的扁带链,并将它连结到悬挂在固定点上的下降环,好让我的双腿卸下身体的重量。手上的表悄悄地来到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拿出我的迷你摄录机,我生平第一次录自己。按照我目前的状况所需的程序:先卸下背包,松开背包带上的扣环,接着旋转背包到我的膝盖旁。除了墨西哥卷,背包里只剩下相机可以使用。我打开手掌大小的摄录机,旋转数位萤幕,确定自己在影像框里后,我按下录影键然后把它放在石头的上面。 (开始吧。在你死之后,有人看到这个就会发现此事。你可以把它放在石头上,石头上刻着,请播放然后用箭头或其他东西指着相机。或许洪水来了会把它和你的身体分开。请它告诉人们所有发生在这的事。) 我开始录了。现在是星期日下午三点五分。我被困在大断层上的蓝眼约翰峡谷长达二十四小时了。我的名字叫艾伦.罗斯顿。我的爸妈是多娜和赖瑞.罗斯顿,他们住在科罗拉多的伊戈伍德。任何发现这相机的人请把这个交给他们。拜托。我会很感激你。 我不断眨眼睛,不去注意相机上的萤幕。四天前我在亚斯本家里刮过胡子,四天后脸上的胡子长得乱七八糟的。但真正令我不看自己的原因是我枯槁的眼神。我的眼睛很大,深邃的眼眶真实反映出我所经历的折磨。松垮的眼袋下垂到下眼睑。 气喘不过来,说出来的话也因疲惫而含糊不清。我努力地发出清楚的音。 所以我昨天在蓝眼约翰峡谷健行星期六大约在两点四十五到三点之间,就在那里的某处,我到达蓝眼约翰峡谷较底下的石缝区做自由下攀状况还不错到达了第二组的石头。那就是现在我还在这里的原因。当我在拉其中一个石头时,它掉下来,坠落的很快,瞬间就压住我的右手。 拿起相机,我对准石头和石壁之间超级小的缝隙,对准我的前臂和手腕卡住的地方,然后我移动摄录机到压住我手腕的点,由上往下拍这只灰蓝色的手。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手臂,它陷在石头里面已经二十四小时血液没流通到那里,已经没救了。 我再把相机往上照,拍扁带和下降环。 你看到的绳子是用来当我的坐椅,所以我就不必一直站着。在事故发生时我并没有在做下降,但之后我穿上安全吊带,所以我能一直坐着。 另外,我也做了许多努力来保持体温。我的水只剩下一点点。我到这里的时候,水剩不到一公升,现在只剩三分之一公升。以这样的速度下去,明早之前我将阵亡。 另一阵凉风吹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发抖将近五秒钟。 我的身体很难控制自己的体温。 咳我喘不过气来。我皱着眉头,脸部扭曲,因为说话而呼吸困难。 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除了昨天我碰到的两个女生。来自莫亚布的克莉丝蒂和梅根她们在那里做拓展训练。她们从蓝眼约翰西岔口离开,而我选择继续走下去。 我有骑脚踏车,车有上锁,钥匙在我的口袋里,停在伯尔通道东南边一点六公里的地方,如果你朝东南走,是在路的左边,离路边一百三十七公尺的一棵树下。车子是红色落矶山牌Thin Air车型。车子还在那里。 又起了一阵风,在风中我眯着眼睛,试着不让砂吹进我的眼睛。隆隆的风声大过我的声音,所以我停止录影。等我整理好我的想法后,我再次重新录影,说明我的选择。 我在发抖。之前我试着用索具来挪动石头。我设了一个固定点,试着移动石头。但石头却动也没动。 我很挫败地摇摇头,打着哈欠,对抗着一波又一波的疲倦感。 我也试过挖凿石头。二十四小时千辛万苦的成果却只有一点点,除非我有一百五十小时我才可能达到目标。我认为部分的问题出在我的右手支擦着石头。每一次我挖掉石头的一部分,它移动一点点后,又马上压回到我的右手。我感觉不到它有移动,但若我仔细观察,石头和石壁间的缝隙那里似乎真的有变得愈来愈小。所以,在那里你可以看到石头下的凿痕。我把岩石移动得蛮多的。有一些你看不到了因为我的手臂掩盖住了,也因为岩石被移动了。 我停下来舔一舔干燥的嘴唇,勉强地吞了口水,然后发出沮丧的长叹声。我重新思考自己的处境时,我听到我的声音带着消沉。我失败的选择彻底打击信心、令我灰心不已。 所以,那两种选择出局了,只剩下第三个选择切断我的手臂。 我挤了挤。脸部抽筋了十秒钟之久,平复后我继续录影,十分灰心丧气地解释。 我弄了个止血带,一切准备就绪且即将进行,但我反覆想了好几次这简直是自杀。因为从这里,到我停车的地方要走四小时。这是四级登山,若从我来时的路径回去,这趟路至少得花四个小时,才会到我停车的地方,虽然我有脚踏车。而且要出西岔口需要好几个钟头,不可能少于两个钟头,或许要花上两个半钟头,至于四级登山,或许无法靠一只手来完成。同时还得面临到失血过多和缺水的问题,所以我把这个选择排除在外。我想如果我真的切掉手臂,我也无法活着出去。 第四种选择是可能有人会经过这里。但这里并不是很热门的峡谷,而且又是峡谷的延长部分,人烟十分稀少,在我缺水和失温挂掉之前,不太可能会有人经过这里。 天气有点古怪气温是摄氏十九度,昨天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我认为现在大概比昨天低一、两度。半夜之后会降到十三度,所以晚上大半的时间我都在发抖。当我醒着时,我就凿着岩石若我不是很清醒,我就坐着,试着睡觉。 我开始列举最有可能的救援状况。 无论是有人因为我星期一晚上的聚会没出现,或是星期二我没有去上班,而推测我失踪了但是他们也只知道我去犹他州。我猜我的卡车会被发现。但最早有人想到我可能出事了、我做了什么、试着要找到我,至少是星期三、星期四,三天以后的事了。 若能提早到星期二被找到,将是不可思议的事。 在死前我想和我的家人说再见,不论我在这里如何受苦,他们一定比我更痛苦难受。在休息后,我结结巴巴地说出心中的话,试着向我的家人道歉,我知道因为我的消失和死亡,他们将经历一阵煎熬。 对不起! 由于热泪盈眶,我停止录影,用手背擦拭眼睛后,我再度录影。 妈,爸,我爱你们。桑嘉,我爱妳。你们让我很骄傲。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被带来这里,但是这已是既定的事实。我出去寻找冒险和刺激,为了感到自己真切地活着。但是我独自一个人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去的地方,这十分愚蠢。如果能有个人知道我在哪,或如果我有结伴同行,现在很有可能我已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又如果我有告诉管理员,或留一张字条在我的卡车上笨蛋!笨蛋!笨蛋! 我停止录影,关掉摄录机,然后把它包好。如我在带子上讲的,最好的选择是等待可能的救援。我的策略改了。我需要保暖、控制饮水量,并且保存体力。不要再积极地想自己解救自己,我要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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