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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章攀岩之王

众神的山岭 夢枕獏 19408 2023-02-05
1 那太困难了宫川说。 银座位于地下室的啤酒屋。 时序已经进入了八月。 深町诚隔着小桌子,和宫川面对面。 两人装在大啤酒杯里的啤酒,已经减少至不到一半。 不可能滞留七年啊深町对宫川如此说道。 我四处调查过了。因工作而入境是六个月。过了六个月,就必须出国一趟。到国外,然后再回来。而且,也不能马上回来。必须隔几个月才行 我听说,尼泊尔的境管也变得比以前严格不少。 假设羽生丈二在远征之后,于一九八六年再度进入尼泊尔,然后,到今年一九九三年为止,大约七年,一直待在尼泊尔,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他在这段期间内,不可能回日本。 要不被任何人发现而回来的方法多的是。再说,就算是要出国一趟,也不必回日本。他也可以往南去印度。

那倒也是。 如果从事与尼泊尔政府相关的重要工作,就能拿到非旅游签证,这样就能滞留一年。可是,一年过后,就必须办理延长手续。否则就要看和政府相关人士有没有相当好的交情了 宫川用右手拿起啤酒杯,将啤酒灌进喉咙。 妈的,马洛里啊宫川抹了抹嘴,嘟囔道。 已经到了工作结束,人潮拥进这种场所的时段。 即使太阳下山,外头仍灯火通明的时间,两人周围的桌子已经座无虚席,挤满了人。 深町告诉宫川在尼泊尔看到一个看似羽生丈二的人,是在一周前。 深町心想,迟早要再去尼泊尔一趟。 自费也不是去不成,但如果是去工作,经费就省下了。虽然不可能马上卖钱,但如果那台相机真是马洛里的,可就成了大新闻。 即便不是如此,当年的羽生现在在做什么,也会成为一篇像样的报导。

去要自费去。 如果写成报导,除了稿费之外,再视情况请杂志社出交通费和住宿费深町心想,如果能够得到这种程度的口头约定就好了,于是他告诉了宫川。 再说,有个人知情,在各方面提供协助也比较方便。假如去尼泊尔的期间有人能在日本四处走动帮忙,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说到马洛里的相机时,宫川提高了音调。 那真的是马洛里的相机吗? 假如真的是,这件事可就不得了了 宫川也充分了解,马洛里的相机如今被人发现所代表的意义。 好。我协助你。如果那是事实,所有费用由我们杂志社来出 说完,宫川问深町:这件事,你告诉别人了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 很好。你听好了,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即使是公司内部,这件事我也会暂时保密。因为说出来的话,一定会泄漏出去宫川的声音在颤抖。

你在兴奋吗? 废话!马洛里欸!说不定能够解开他是不是第一个登顶圣母峰的人之谜! 当时,深町拜托宫川替自己调查羽生丈二滞留尼泊尔一事。现在,他正在听宫川的报告。 再说,有护照的问题。就算顺利靠关系拿到签证,护照五年就到期了。 宫川用手指弹空空如也的啤酒杯。 说的也是。 可是,应该能在大使馆申请新护照吧。 假如羽生在尼泊尔的日本大使馆申请新护照,我们是不是就能循着这条线,查出羽生所在之处呢? 一般应该没办法吧。又不是你打电话给外务省①,请对方告诉你,对方就会乖乖照办。 注①:外务省,相当于外交部。 可是,如果住在国外,外务省应该会将联络住址等资料存档管理。起码会知道他在日本的联络方式吧?

我有朋友是外务省官员。我可以问他,能不能调查那种事情,但是这么一来,直接飞去加德满都,到处问那里的日本人或雪巴人有关羽生的事,不是比较快吗?羽生在那里有别的名字吧?叫什么来着 Bisalu sap吗? 没错。如果以这个名字循线调查的话,应该总有办法查出蛛丝马迹吧。 尼泊尔啊 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去那里吧。 宫川拿起啤酒杯,发现里头空了,又把杯子放在桌上,看着深町。 去啦!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查一件事。 什么事? 长谷的事。 长谷?前年去世的那个长谷常雄的事吗? 嗯 深町缩起下巴,点了点头。 2 深町联络不上濑川加代子,是在盂兰盆节之后。 盂兰盆节之后,深町打电话给她,录音带的机械女声告诉他:您所拨的电话是空号。

打电话到青美社,认识的女性编辑对深町说: 加代子小姐,她辞职了。 辞职了? 是的。 什么时候? 八月十三日 你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吗? 知道。 能不能告诉我呢? 这个嘛她支吾其词。 怎么了吗? 她说,不要告诉深町先生。 不要告诉我? 是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她应该也大略知道自己和濑川加代子的事。 加代子不准她告诉自己联络方式时,说不定还向她透露了一些更深入的事。 她说,等她安顿好,会写信给你。反正你如果有心要找,大概马上就会找到她在哪里,所以希望你在那之前别找她 她说,不准去找她吗? 是的。 深町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简短地说:请你告诉她,我会按照她的话做。

然后,挂上了话筒。 加代子为何躲起来? 深町知道原因。 因为她认为,两人已经走不下去了。 加代子不是在等自己接受,而是主动抽身。无论深町做出何种结论,加代子都认为自己无法再维系这段感情下去了,所以才会搞失踪。 她原本就不是正式员工。可是,话说回来 深町咬着嘴唇吐气。 加代子辞去了长期以来习惯的职务。 她在这个职场上领取不算低的收入,而且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她之前以专属于青美社的形式在工作,接下来如果要找工作,想必会相当辛苦吧。 但是,加代子完全知道后果却辞去工作,而且连家都搬了 深町心想,自己竟然把加代子逼到这种地步。 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然而,说到自己有什么方法帮她,却想不出来。

说不定她虽然在青美社没有了自己的办公桌,但还剩下大型的工作,改成在自己家里做。 深町想重打一次电话,改问工作的事,但是作罢。 问了也不能怎样。 因为这就是自己和加代子之间的结论。 加代子用行动证明了已经得到的结论。 那么,自己是否该尊重加代子提出的结论呢? 深町如此心想。可是 也觉得反而被夺走了自己该提出的结论。 老是这样。 老是这样。 事情总在自己下不了决心,犹豫不决时,被人硬塞了一个结论。 事到如今,深町已经不打算怪罪谁了。人没办法对凡事一一做个了结,才继续活下去。 人经常必须抱着悬而未决的事情,面对下一件事。 人就是这样。深町好歹明白这一点。 明白归明白,不过话说回来,事情未免太过突然。

毫无预警 仔细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 加代子不可能找深町讨论这件事。所以自己下了结论。 深町咬紧牙根,想要尊重她的决定。 他放下话筒,仰躺在榻榻米上。 三坪大的房间 对面有一间四坪左右的房间,兼作客厅和厨房。 这是自己的公寓。 摄影器材和登山道具杂乱地丢置。拆掉和客厅之间的隔间,使空间变大,摆上工作桌、书柜、资料柜,以及用来保存拍过的底片的柜子,只剩下一个能够勉强横卧的空间。 喂,深町 深町出声说道。 你已经几岁了?马上就要四十了吧? 这就是即将四十岁的男人的房间吗? 如果是聪明的学生,会住在更像样的房间。 就这样下去吗?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你做摄影师这一行,能够混吃混喝到什么时候?

偶而写稿,一个月做几件工作,存了多少钱? 存款少得可怜。 钱几乎全花在爬圣母峰上,回国之后,虽说是商务旅馆的便宜客房,但也在那里住了一星期。 现在,能够马上筹出来的现金有多少? 爬山有益身心。去爬圣母峰当然令人心情愉快。而且大概值得炫耀。 可是,即使去了踏上峰顶,就这样结束了不是吗?回到日本,回来这间房间,接下来必须活着比花费在圣母峰更长的时间。 要是因为在那里的生活而失去工作,你打算怎么办?你能每次失业就去爬圣母峰吗?每次去爬圣母峰,就一一失去朋友吗? 呿。 我想抛弃一切。 在这里抛弃所有能够抛弃的事物,身轻如燕地去某个地方吧。凡事变成怎样都无所谓,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事情扯上关系了

全身无力。 可是 深町心想。 他认为:人必须活下去。 自己也不晓得必须再活几年或几十年。无论是毫无意义的时间,或者弥足珍贵的时间,在死之前都必须过完那些时间。 反正都要活下去。 深町知道要活下去。 既然知道这件事,在死之前,就必须以什么填满那些时间。 既然知道这件事 既然反正都要填满那些时间说不定永远无法接受、说不定莫名所以但仍然存在的答案、朝说不定无法踏上的峰顶迈开脚步前进 以那种事物填满,应该才是自己的做法吧。 矗立在蓝天之中的一点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地方。 世界的屋顶。 我想坚持爬上那里。 不管在哪间酒店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地睡在哪条小巷,心中都该记得那座白色峰顶。我想心系于她。 心绪如麻。 大概 在心中持续想着那座峰顶,就是心系于她吧。 这我知道。我知道 深町对自己说。 我现在累了。 现在什么也别想,暂时就让我像这样脑袋放空地抬头看天花板 3 长谷常雄死于一九九一年十月。 攀登喀喇昆仑山脉的乔戈里(K2)峰途中,死于雪崩。 K2意味着喀喇昆仑山2号的测量记号。它直接就变成了山名。 喀喇昆仑山脉在地形上虽然没有与喜玛拉雅山相连,但广义来说,在登山史上,她包含在喜玛拉雅山系内。海拔八、六一一公尺。位于巴基斯坦东北端,仅次于圣母峰,是世界第二高峰。 巴提语叫做Chogori。 一九五四年,义大利队的康帕诺尼和拉切德利踏上了那座峰顶。 长谷常雄自从一九八五年的圣母峰以来,第二次挑战八千公尺高峰。 而且,长谷想单独挑战这座山。 他带着十名日籍后援队队员,在五千四百公尺处设置基地营。 单独登顶成立的条件之一是,从基地营起,往上不得获得其他人的任何协助。如果达成这个不成文的条件,就算是单独登顶成功。 反言之,在基地营之前,无论使用多少人力,即使搭直升机直接进入那里也不算违规。 除此之外,有二十名挑夫、四名从尼泊尔找来的雪巴人负责协助。 虽说是协助,但他们是帮忙摄影小组的队员。 虽说照样会陆续设置C1、C2、C3、C4等营区,但这些营区是用来让摄影小组休息的,长谷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把所有用来搭建自己营区的物资扛上去。 后援队和长谷之间的交集,仅限于透过无线电通讯,此外就是在长谷发生意外时。在C4之前,虽然可以利用后援队开的路,但从超过八千公尺的地点开始,后援队就不会走在长谷前面长谷在挑战中对自己设下了这种条件。 没有氧气 经历过圣母峰而增加自信的长谷,选择了不用氧气,单独登顶K2。 但是 从基地营前往设置第一营的途中在海拔不到六千公尺的地方,长谷被卷入雪崩身亡。 四十四岁 以站在第一线的登山家而言,这大概是他的最后一项挑战。 □□□ 令人无法置信。 如今依然令人无法置信。我爬过两次K2,所以十分清楚。就我所知,那里至今从未发生过雪崩。 我知道就原理而言,如果斜坡上积雪,无论是多么和缓的斜坡,都有可能发生雪崩。可是,那里不是那种地方。 斜度不陡、天气寒冷,而且持续好几天好天气。并没有新雪积雪。雪也凝成坚冰,几乎不需要铲雪开道。在这次的路线中,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适应高度,稍微活动一下筋骨 长谷怀着这种心情,离开了基地营。 当然,拍下了他从基地营出发的画面。 拍完出发那一幕之后,我们四人晚了二十分钟追上长谷。 走了半小时左右,看见走在前面的长谷。 和缓的积雪斜坡从左向右倾斜,长谷走在那片广阔的雪上。 因为是好地方,所以我们想架设三脚架,拍下长谷的背影。这时,看见了那一幕。 斜坡上,像云一般的白色烟尘倏地窜上蓝天。 一开始,我们以为那是云。 可是,那不是云。 那像白云的东西,一面膨胀、向天空扩散,一面冲下斜坡。 听见雪崩发出轰的一声,是在那之后。 是雪崩 当我们这么想时,长谷也察觉到了。 他开始朝这边飞奔。卯足了全力。 可是在我们看来,我们知道无论长谷再怎么加快脚步,都难逃一劫。长谷必须移动的距离、从上方滑落的物体的巨大程度,以及它落下的速度 来不及。我们明白了那一点。 那应该称之为害怕吗,或许应该说是恐惧,有一种肛门缩紧的感觉。 长谷跑没几步,一眨眼就被雪崩卷进去了。 我们也吓得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被卷进去的那一瞬间,我们已经忘了谁说了什么,但我们叫道: 雪崩了! 笨蛋! 那家伙。 于是,我们只拿着冰杖跑了过去。 我们一心祈求他还活着而赶往现场,抵达现场一看,我们知道这大概已经回天乏术了。 从远方看,像是美丽的雪烟,但走近一看,却是惨不忍睹。 像坚冰般的雪块到处滚动,这下没救了。 然而,说不定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他还活着。若是如此,一开始的二十分钟正是关键时刻。如果能在二十分钟之内把埋在雪堆里的长谷挖出来,说不定就能让他活过来。比起呼叫救援,不如由在场的四人一起寻找长谷,二十分钟之后,再派一个人回基地营找人来就好。 于是,我们展开行动。 四人排成一列,一面将冰杖插入雪面,一面在斜坡上移动。将冰杖尖端插进雪中,每次移动二十公分。如果雪里埋着人体,会从冰杖戳刺的触感知道 结果,隔天之后才发现长谷的尸体。 北滨秋介(摄影师),<专访>, 《岳望》一九九二年一月号 我好卑鄙 深町一面在茶馆等岩原久弥,一面如此心想。 他想藉由工作不去想。试图忘记加代子的事 不,现在在做的这件事,甚至还称不上是工作。 兴趣。 说不定这么做连一文钱都拿不到。自己想藉由全心投入这件事而不去想。然而,在意识底层却经常存在着像浓稠焦油般灰暗的事物,无法抹灭。 越想全心投入某事,它越是漆黑浓重地向下扎根。 我试图藉由工作逃避。 但是,不管再卑鄙、再下流,那都是自己。 对加代子倾心的也是自己。 因为加代子有了别的男人而乱了阵脚的也是自己,如今,像这样为了称不上是工作的工作,而在等岩原的也是自己。 不能不做自己。不管是像这样为了一个女人的事而乱了阵脚,还是那些慌乱的心情,都是自己。无论想逃避什么,都无法逃避自己。 富士见饭店 一家位于品川的小饭店的茶馆。 岩原久弥的公司在这附近,深町一打电话告诉他想见个面,岩原马上就指定这个地方。 如果是中午一个小时左右的话,我能抽得出时间和你聊一聊岩原说。 于是现在,深町在等岩原。 为何和岩原联络呢? 其实是因为不久前,深町无意间看了长谷常雄的日记。 在长谷死后出版的遗稿集收录了长谷写给各家杂志社、尚未集结成书的文章,以及还没发表的文章。 《天上的岩壁》这本书中,包含了日记。标题是,但那个标题并非长谷自己取的。 把长谷从发想到单独登顶K2,到付诸实践为止的事,以日记型态随手写下来的内容付梓,成了。 有的部分是散文体,有的部分则是备忘录形式。无论是何者,如果后来完成登顶的话,长谷肯定打算把这份草稿原封不动地挪为原稿。 在那篇中,有一段令人在意的文字。 □□□ 五月三日加德满都 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打算要做。不用说也知道,内心七上八下。 原来有这种点子。如果认真思考,应该办得到。 我也可以 只是这么短的一段文字,但这个部分令深町莫名在意。 于是,他决定和岩原见上一面。 岩原待在出版《天上的岩壁》的溪流社的出版部,是编辑登山书籍和户外相关书籍部门的负责人。他过去曾是一名冲劲十足的登山者,年龄应该和长谷一样,所以今年应该四十六岁。 岩原准时在十二点整现身了。 4 是的,那个啊,是我一人做主,自己一手全部包办的。长谷的手稿,我也全部过目了一次岩原说。 咖啡已经送上来了,但是岩原没有拿起来喝上一口。 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虽然没有直接一起工作过,但深町接过几次溪流社的工作,也和岩原见过几次面,交换了名片。 两人久未谋面,形式地寒暄后。话题转到长谷常雄的《天上的岩壁》上。 我知道长谷先生认真开始想不用氧气,单独登顶K2,是在他一九九〇年去尼泊尔回来之后深町说。 是五月吗?岩原边伸手拿咖啡杯边问。 是的。 深町拿出带来的《天上的岩壁》,翻开刊登那篇文字的那一页。 也就是说,如同这里所写的,我可以当作那个点子是在尼泊尔想到的喽? 是的。 长谷先生为什么会在尼泊尔想到这种事呢? 不晓得。因为那边有成群的八千公尺高峰,所以会想到那种事也不足为奇吧。 可是 如果只是随便想想的话,任谁都会在脑海角落幻想。 无氧单独登顶喜玛拉雅山的八千公尺高峰然而,这等于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办到。 必须具备强韧的体力、意志力,以及绝佳的运气。登顶并非一蹴可几,必须累积训练,让身体适应八千公尺的高度。从开始训练,包含适应和训练的时间在内,大概需要半年。适应高度的登山不能单独一个人进行,光是如此,就要花费时间和资金在攀爬一般的八千公尺高峰。 如果考虑到登山许可及各项准备,要花两年才能开始训练。 而且前提是有赞助商。 除非登山家有相当的名声和实际成绩,否则无异痴人说梦。 第一个成功地不用氧气,单独登顶喜玛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是雷恩霍.梅斯纳。 一九七八年八月,梅斯纳站在南迦帕贝特峰八、一二六公尺的峰顶。除了他之外,登顶南迦帕贝特峰的人寥寥无几。 能够在冬天办到这件事吗?一九八四年,死于麦肯尼峰②的植村直己③,于一九八一年,加入圣母峰日本冬令队尝试登顶,但是失败了。 注②:麦肯尼峰(Mt.McKinley),北美洲最高峰,海拔六、一九四公尺,地理位置接近北极圈,使得这座山特别酷寒,雪线大约只有一千公尺左右。攀登麦肯尼峰最大的挑战是当地多变而难以预测的天气,日夜温差可以到达五十度,一年之中只有四到七月较适合攀登。 注③:植村直己(1941︱1984),是首位站上世界最高峰圣母峰的日本人,也是世界第一位成功攀登五大陆最高峰者。 如果长谷把它当作一幕现实中的景象在脑中描绘,肯定有某种契机。 那项契机是 长谷先生有没有可能在尼泊尔见到了谁呢?那场会面就是契机 让他想到了不用氧气单独登顶K2? 是的。 □□□ 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 打算要做 不用说也知道 从长谷常雄这段说不上是日记或备忘录的文字中,显然感觉得出来他把谁当成了假想敌。 不用氧气,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 光看这一句令人一头雾水,但长谷接着写道: 打算要做(那件事)。 深町总觉得,认为这句话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别人打算要做比较合情合理。 不用说也知道。 这句话应该是指,不用说也知道,别人打算要做(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这件事。 我也可以 而这句话是否在暗指,有人提供长谷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这个点子呢? 深町如此告诉岩原。 长谷先生是不是在加德满都和谁见面了呢? 当然,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和谁?岩原反问深町。 和羽生丈二 深町险些说出那个名字,勉强忍住了。 说不定 这是个直觉:一九九〇年,羽生丈二和长谷常雄会不会在尼泊尔见了面? 姑且不论是不是巧合,两人会不会见了面呢? 当时,长谷的脑中是否具体地浮现了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的画面呢? 然而,这只是想像。 深町来见岩原,是想确认这个想像猜中了多少。 假如长谷和羽生见了面,长谷为何隐瞒那件事呢? 为何连在备忘录上,都不写出见面对象的名字呢? 假如长谷真有隐情,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见面对象的名字,就十分有可能不在备忘录上写下对方的名字。因为即使是日记,人都会隐瞒事情。既然日记有可能被别人看,人有时会不写下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而且基本上,若是备忘录有可能变成在哪里被人阅读的铅字,这种意识就会强烈运作。既然如此,备忘录的内容只要写下能让自己记起当时的事即可 假如是这样,长谷为何想隐瞒和羽生,或者其他人见了面的事呢? 或者,这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长谷先生的其他备忘录上,有没有写到类似的事呢? 你的意思是,记录在尼泊尔见了一个人,使自己获得无氧单独登顶这个点子的备忘录吗? 是的。 我是没有发现 我听说,长谷先生之所以去尼泊尔,应该是为了拍广告 是的。他去拍咖啡厂商的电视广告。我想,他们是进入波卡拉,以鱼尾峰和安娜普娜峰为背景拍摄 有没有人是当时的工作人员,而且可能知道当时的事呢? 既然这样,摄影师北滨秋介先生应该是最适当的人选吧。 他在长谷先生远征K2时,也担任摄影师吧? 是的。因为在尼泊尔拍广告的机缘下认识,所以在长谷远征K2时,他也充当摄影师。 岩原拿出记事本,把北滨秋介的联络方式告诉深町。 等深町抄完北滨秋介的电话号码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由我来编辑长谷常雄的书。 岩原说。 这话怎么说? 从前,我和长谷常雄有点过节。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已经将近二十年前了吧。 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我因此而错失了和长谷常雄交心的机会。我可以说是一度恨过他。 恨过他? 嗯。可是我现在并不恨他。所以,我才能像这样重提往事。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那件事呢? 告诉你当然是无妨。 岩原一口饮尽剩下的咖啡,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放下咖啡杯。 那是一九七四年三月的事 将近二十年前。 我想,当时我和长谷都是二十七岁左右,我们对攀岩的艰辛和趣味一知半解,最年少轻狂的时候 岩原以梦呓般的语气,开始娓娓道来。 5 那个时期,岩原久弥隶属于岳棱会这个登山会。 就团体来说,岳棱会还算是中间实力的主力军,而岩原的实力在其中算是鹤立鸡群。他具有足以和其他顶尖登山会的佼佼者匹敌的技术、体力和意志力。 然而,他几乎没有得到因走新路线首度登顶的勋章。因为他没有遇到足以当自己伙伴的绳友,可以一同去攀爬新路线。 岩原从几年前开始,一直企图去爬谷川岳一之仓泽的泷泽重太郎岩壁。 当时,那是谷川岳一之仓泽仅剩最后一条冬天无人履及的路线。虽然比不上鬼岩,但这面岩壁在冬天也是雪崩频仍。 有野心的登山者都在心底暗自盘算,总有一天要征服她,然而一旦变成现实中的问题,这面岩壁就令人迟迟无法动身出征。 大约三年左右,我每年前去调查、利用一周到十天左右的时间,研究雪崩的状况岩原如此说道。 终于下定决心,是在一九七四年的三月。 为了这一天,我锻炼我们登山会一个名叫北泽一实的男人三年。我们俩爬过好几次冬季岩壁。除了一之仓之外,也爬过穗高的泷谷和屏风岩。 北泽在登山会中,实力仅次于岩原。 要不要去爬重太郎岩壁? 岩原向北泽提起这件事,是在前一年的十一月。 不会吧?北泽心生恐惧。 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得到。那里的雪崩虽然会因为融雪的情况而有所不同,但是很规律。而且路线也固定 岩原让北泽看自己至今仔细记录的笔记本。 三月初进入当地一星期。不停查看气象图,等待机会。一定会有一、两天有机会。到时候,一口气解决重太郎岩。 北泽参与了那项计画。 我和北泽在出发前,都写好了遗书。把那交给朋友,离开了东京 即使做好了可能没命的心理准备,出发前的十天内,仍然食不下咽。吞进去,就吐出来。 我们在帐篷里等了四天。 第五天,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条件。 开始攀登重太郎岩之后,过了一小时半左右,遇上了一个难关。 小型的悬岩。 往左或往右绕过它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要往哪一边走呢? 我们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从下方以飞快的速度爬了上来。 是一名单独行动的男子。 没过多久就在悬岩下方被他追上了。那个男人正是长谷常雄。 敝姓长谷。那个男人面带微笑地说。 我早就知道长谷常雄这个名字了。毕竟是陆续替日本的岩壁开辟新路线的人。会在冬天来爬一之仓的人,他们的名字我都知道。长谷常雄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这就是那个长谷啊? 岩原和北泽都眯起眼睛看长谷。 这个地方真危险。我原本以为大概花二十分钟就能搞定,没想到竟然花了三十分钟。长谷爽快地说。 太惊人了。因为他居然才花三十分钟,就爬完了我们花一小时半的地方。 而且是轻而易举地 这种形容十分贴切。 长谷宛如在垂直岩壁上走路似地超越两人。 岩原和北泽加快脚步。往上爬了半小时左右,终于追上了长谷。 那个地方因为积雪,而必须铲开厚实的雪开道。 长谷独自一人边铲雪边往上爬。 岩原和北泽两人之所以马上追上长谷,是因为长谷在铲雪开道。走在前面的人铲雪开道,后面的人走开好的路往上爬,是非常轻松的事。 换我们来吧?追上来的岩原对长谷说。 麻烦你们了。 三人轮流铲雪开道前进。 有两处这样的地方。 当突破那两处,终于不用铲雪开道,变成只有冰和岩壁时 后会有期。 长谷如此说道,把两人留在那里,开始攀爬岩壁。 岩原和北泽爬完重太郎岩时,那里已经不见长谷的身影。 两人下了山之后,在土合的登山指导中心前面再次见到长谷。 卸下登山背包的长谷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伸出右手,打算和刚下山的两人握手。 哎呀 岩原握住那只手时,长谷面带微笑地接着说: 恭喜你们成为第二登顶者。 这句话令人哑然失声。 6 深町边喝啤酒边等宫川。 地点是不久前和宫川见面时,那间位于银座地下室的啤酒屋。 凉飕飕的夏天。太阳鲜少露脸,雨倒是经常下。 台风直扑九州,在南九州降下大量雨水,使得鹿儿岛和熊本的河水泛滥。电视上播出河水淹上岸,掏空河岸土石,盖在河边的民房陷入河川,被黄褐色的滚滚泥浆冲走的画面。 那间民房在激流中滚动、倾倒,眼看着倒塌,被吞进了泥流之中。 出太阳的日子没几天,而且持续不久。 虽说是冷夏,但毕竟还是夏天,气温相当高。 若在没有冷气的房里写稿,手会出汗,稿纸会黏在手腕和手肘上。 有时候在这种地方,如果不喝点啤酒,根本待不下去。 一旦关在家里,心情也会变得郁闷起来。 深町尽量用工作或跟人见面的事来填满自己的时间,但当对方约会迟到时,意识就会忍不住转向加代子的事。 宫川,快点来! 深町在心里犯嘀咕,看了手表一眼。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十分钟了。 稍早之前,深町和北滨秋介在一起交谈。 地点是银座第一饭店的茶馆。 深町问北滨:一九九〇年,你们因为拍摄电视广告而进入加德满都,在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让长谷想到无氧单独登顶K2? 你有没有任何头绪? 不晓得 北滨偏着头。 如果说是在加德满都想到的话,我是能够同意。可是如果你问我,他是在怎样的机缘下想到的,这我就不太确定了。不过,假如长谷是待在加德满都时初次想到那件事的话,第一个听他说起那个点子的人,大概是我。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的事呢? 告诉你当然没关系。 北滨点点头,开始话说从头。 那是待在加德满都的最后一天晚上。深夜里,长谷造访北滨的饭店房间。 长谷提着一个装了raksi的水壶,站在门前。说到: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请进。 北滨一点头,长谷便走进房间。 长谷坐椅子,北滨在床缘坐下,准备两个马克杯,倒满raksi先干杯。 北滨哥。我这是打比方唷。假如我说要无氧单独爬超过八千公尺的山,你会怎么做? 坐在椅子上的长谷,劈头就说出这种事。 成员当中,最有登山经验的是北滨。他在大学时代加入登山社,曾经挑战过印度的七千公尺高峰。 对于长谷而言,在拍摄电视广告的工作人员当中,北滨是最适合聊自己点子的对象。不用兜圈子解释,就知道活生生的人单独、而且是不用氧气地站在八千公尺峰顶上是怎么一回事的人,就是北滨。 当时,长谷好像真的对自己的点子感到兴奋。 北滨如此对深町说。 那,你要爬圣母峰?北滨问长谷。 一九八〇年,梅斯纳已经从西藏这一边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了 你要挑战哪里? 乔戈里K2 长谷说出世界第二高的山名。说完之后,他笑了。 那个笑容,感觉像是在告诉北滨,自己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又像是不小心说出了不成熟的欲望,而腼腆地想以笑带过。 后来话题变成了不着边际的事,结果,长谷在北滨的房间待了一小时左右,等到raksi喝得一滴不剩,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回日本的两个月后,长谷打电话给我,当时正式地告诉了我K2的事。 能不能请你替我拍记录片 长谷说:因为我要挑战无氧单独登顶K2,所以想请你替我拍用来上电视的影片。 北滨参加那趟远征,而长谷在那里死于雪崩。 长谷常雄有没有可能是在加德满都和谁见了面,而得到启发,想出了无氧单独登顶呢? 是不无可能,但是和谁? 倒也不是具体地和谁 我摸不着头绪。就我所知,他并没有和谁见面 可是,他有机会和谁见面? 当然。他有好几次和工作人员分别行动,而且拍摄没有长谷先生的场景的日子,他都自由行动。假如有和谁见面的话,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你什么也不知道吗? 嗯啊,可是,有一次发生了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当时刚好是傍晚,他和我一起走在加德满都市内时,说他看见了谁。 看见了谁? 你问我看见了谁对了,是雪巴人。雪巴族,叫什么来着的人。我想,他已经有相当的年纪了 老人? 是的,欸。他的体格也挺结实的。 北滨先生也见到他了吗? 哎呀,与其说是见到,倒不如说是看到了。我想,地点是在因陀罗广场一带,不晓得那是什么店,我看到那位老人刚从像店家的建筑物门口走出来 北滨说,是长谷先发现了那位雪巴族的老人。 两人走在因陀罗广场时,长谷忽然停下脚步。北滨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即使北滨这么问,长谷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北滨顺着长谷的视线望去,前方就站着那位雪巴族的老人。 感觉是刚从门口走到店前面。 我想,在门口上方,应该画着大象的画。 大象? 大概是迦尼萨 你认识他吗? 北滨一问,长谷便回答: 他是雪巴族的安伽林。 安伽林? 一九八五年爬圣母峰时,跟着我们队伍的雪巴人。 当时的 两人只有在进行这段对话的短暂时间内,从那名雪巴人安伽林身上移开目光。 再度拉回视线时,安伽林的身影已经从那里消失了。 他是最后的老虎。长谷对北滨说。 说到老虎,是那支英国队替雪巴族取的 是的。 所谓的老虎,是一种称号。 这种称号,最早诞生于一九二四年。这一年,英国将第三次圣母峰队送上喜玛拉雅山。 也就是马洛里和厄文以峰顶为目标,就此下落不明的那趟远征。 这趟远征攀上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度,英国队称活跃的四名雪巴人为老虎,从此以后,赋予在喜玛拉雅山上功绩卓越的雪巴人老虎的称号,以及有虎头雕花的老虎徽章。 如今,虽然失去了那项老虎徽章的制度,但安伽林是在最后的时期获得徽章的雪巴人之一。 他现在应该已经超过六十岁了。因为我们远征的时候,他就已经快六十了 他仍然站在第一线吗? 我想,我们的远征大概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因为发生了意外。 怎样的意外? 企图攻下西南壁的队伍发生的意外。不,正确来说,或许不能说是意外。因为在演变成意外之前,羽生先生设法处理了 一九八五年的远征中,似乎发生了如下的事。 事情发生在设置最终营区C6时。 C6大约设在海拔八千三百五十公尺。包含羽生在内的日籍队员和两名雪巴人负责设营。 羽生和安伽林两人留在设营完毕的C6,继续做上方的开道工作。 他们在几个地方进行拉固定绳的工作。在那项工作的过程中,安伽林失足滑落。 他从迹近垂直的岩壁下坠,卡在下方二十公尺处的岩场。 安伽林还活着。从上方叫他也有回应。 然而,他似乎脚受伤了,没办法动。 那不是羽生一个人救得了他的状况。 以Z字形攀爬到安伽林失足的地方,把楔钉打进那里,垂下登山绳,从那里下降。到此为止,羽生做得到。 然而,接下来怎么办呢? 安伽林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所以得由羽生背他。安伽林的体重,加上他身上穿的衣服及用具的重量。即使用具可以丢弃,鞋子和衣服却不行。光是高山用的登山靴,重量就不轻。还要再加上自己的体重和自己穿戴在身上的用具的重量。 除此之外,这里是接近八千五百公尺的高度。 从上方以登山绳把安伽林的身体拉上来,大概是不可能的。没办法光靠臂力把一个人的重量往上拉二十公尺。 羽生只好背他上来。 非但如此,背上来之后还得再背着他往下爬两百公尺到C6。 在氧气只有平地三分之一的状态下,办得到这一点吗? 就算以无线电求救,请C5的人过来这里,也要花一天。 所以得在那处没有东西遮蔽身体的岩棚过一晚。 即使羽生能够忍耐在那里露宿,安伽林大概也耐不住吧。而且往下爬到C6还要再花半天。 就地点和状况而言,无法靠自己的双腿走动的人,就算别人见死不救也怨不得别人。 总之,羽生以无线电向C5说明状况,自己以登山绳下降至安伽林所在的岩棚。 安伽林的状态比想像中更糟。右脚的大腿骨好像骨折了。背部也用力撞上岩石,某处的骨头似乎有异常。此外,安伽林在发烧。他是强忍发烧,在这种高度行动。 如果在那里露宿,安伽林肯定会没命。 羽生割断多余的登山绳,用来将安伽林背在背上,攀上那面岩壁,反覆危险的Z字形攀登和下降,总算把安伽林送到了C6。 超人般的体力。 隔天,其余雪巴人和队员们从C5上来,把安伽林扛到下方的基地营。 长谷对北滨说,这件事就发生在一九八五年的圣母峰远征时。 而北滨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深町。 至少,长谷似乎确实在加德满都看见了安伽林。 安伽林 深町在加德满都见到羽生时,和羽生在一起的男人就叫做安伽林。 7 宫川姗姗来迟,这时已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 抱歉,迟到了。宫川一坐下就说。 我在资料室查了很多资料,比想像中更花时间。 资料室? 嗯。不过,先把之前羽生护照的事做个了结吧。 知道什么了吗? 我拜托外务省的朋友,他破例替我调查,所以这件事希望你保密,总之,知道了一些事。 说到这里,宫川向服务生点啤酒。 羽生的护照,似乎在一九九一年三月过期了 你说什么! 后来,外务省没有发给他新护照。 那,我在加德满都遇见的是 羽生大概是非法滞留吧 我想,那肯定是羽生丈二。 既然这样,不就讲得通了吗? 什么讲得通? 羽生不说自己的名字啊。因为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在尼泊尔,就不晓得会因为什么缘故,使得非法滞留的事东窗事发。 宫川说到这里时,啤酒送上来了。 深町等宫川喝了啤酒,把啤酒杯放在桌上之后,告诉他自己和北滨聊过的事。 宫川听深町说完,说:安伽林啊 说完,抱起胳膊。 你怎么想?深町问道。 这么一来,不就出现了长谷和羽生见了面的可能性吗? 嗯。 深町点点头,说:于是,我发现一件关于长谷和羽生的事。 什么事? 他们俩总是互不相让。 一个人做什么,另一个人也会做类似的事。鬼岩就是如此。一开始羽生爬,接着长谷单独爬。这么一来,后来羽生又单独再爬一次鬼岩 大乔拉斯峰的时候也是如此。喜玛拉雅山的时候也不例外,羽生爬西南壁,长谷爬东南棱。而这次是 这次是? 长谷企图挑战无氧单独登顶世界第二高峰K2。也就是说 羽生也企图挑战某座高峰吗? 没错。 他要挑战什么? 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 深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宫川。 不会吧 宫川心里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他缓缓地吸饱气,然后说:你也那么认为吗? 你也?那,你也在想类似的事吗? 正是。 说完,宫川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公事包,从中取出一只大型咖啡色信封。 他将那只信封放在桌上,说:你看一下。 深町拿起信封,看了宫川一眼。 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在调查东西吗?那就是你要的东西啊。 深町从信封中,拿出一叠以钉书机钉好的纸。 这是 至今不用氧气,而且单独登顶喜玛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人的名单。 深町翻开那一叠纸,将视线落在那上头。 8 这地球上人称巨峰、超过海拔八千公尺的高峰,一共有十四座。 其中,在一九九三年之前,有十一座被人无氧单独登顶。就次数而言,是十六次。 登顶者有十一人。其中,甚至有人像雷恩霍.梅斯纳一样,两度单独完成登顶。 名单列举如下。 □□□ ▲圣母峰(八、八四八公尺) 一九八〇年八月雷恩霍.梅斯纳(义大利),新路线。 一九八八年九月马克.巴塔尔(法国),BC峰顶二十四小时。 * ▲K2(八、六一一公尺) 一九八六年七月班诺瓦.夏姆(法国),BC︱峰顶二十四小时。 * ▲金城章嘉峰(八、五八六公尺) 一九八三年五月皮耶.贝干(法国),一般路线。 ▲洛子峰(八、五一六公尺) 一九九〇年五月托摩.雪生(斯洛伐尼亚),首度登上南棱。 ▲马卡鲁峰(八、四八六公尺) 一九八一年十月叶吉.库库奇卡(波兰)。 一九八一年马克.巴塔尔(法国),西棱。 一九八一年皮耶.贝干(法国),南壁。 ▲卓奥友峰(八、二〇一公尺) 一九七八年秋天米察.乍基(伊朗)(登顶遭人怀疑)。 一九八七年冬天佛南度.嘉瑞多(西班牙)(唯一在冬天单独登顶)。 ▲道拉吉利峰(八、一六七公尺) 一九八一年六月秃博信(日本),一般路线。 * ▲马纳斯卢峰(八、一六三公尺) 无 ▲南迦帕贝特峰(八、一二六公尺) 一九七八年八月雷恩霍.梅斯纳(义大利),新路线。 ▲安娜普娜峰(八、〇九一公尺) 无 ▲加歇布鲁Ⅰ峰(八、〇六八公尺) 一九八五年艾力克.爱斯可菲(法国),一般路线二十四小时。 * ▲加歇布鲁Ⅱ峰(八、〇四七公尺) 一九八五年艾力克.爱斯可菲(法国),一般路线二十四小时。 * ▲布洛德峰(八、〇三五公尺) 一九八四年六月克西斯多福.维利其(波兰),BC峰顶二十四小时往返。 * 一九八六年八月班诺瓦.夏姆(法国),BC峰顶二十四小时往返。 * ▲希夏邦马峰(八、〇一三公尺) 无 当中,有打*字记号者,严格来说,不算单独登顶。 因为同一时期,有好几组登山队以同一座山顶为目标,单独登顶者会利用那些队伍设置的路线。 利用其他队伍开辟的路线攀登,远比严格规定的单独登顶轻松,但话说回来,也就失去了单独登顶本身的意义。 此外,马卡鲁峰的马克.巴塔尔和皮耶.贝干是从攀登途中才变成单独行动。 再者,虽说是八千公尺高峰,也有像八、〇一三公尺的希夏邦马峰这种较低者,这些山原来就能以无氧攀登,所以特别强调无氧也没有意义。 换句话说,就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而言,有意义的是: ▲一九八〇年雷恩霍.梅斯纳,圣母峰 ▲一九八一年叶吉.库库奇卡,马卡鲁峰 ▲一九八三年皮耶.贝干,金城章嘉峰 ▲一九九〇年托摩.雪生,洛子峰 这四项纪录。 宫川带来的纸上,大致记载着这样的内容。 9 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无氧单独登顶过八千公尺高峰。 深町说。 对吧?我也跟你一样。调查之后吓了一跳。宫川仍然抱着胳膊说。 这样看下来,雷恩霍.梅斯纳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了。你觉得那个心高气傲的羽生,会打算再一次模仿别人做过的事吗? 梅斯纳是从西藏这一边登顶。而马克.巴塔尔是从尼泊尔这一边。但是,马克.巴塔尔进行这趟单独行动时,有其他几队进入圣母峰,巴塔尔利用了那些队伍开的路线。 你的意思是,这样严格来说,还没有人从尼泊尔这一边无氧单独登顶吗? 欸,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羽生说不定会想出更异想天开的事 譬如说? 在冬天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西南壁 宫川说完,紧盯着深町的脸。 不会吧 但羽生那个男人就是会做出人意料的事。 嗯深町不置可否地对着宫川点头。 喂,深町,你去一趟吧宫川说。 嗯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总之先去再说。羽生丈二和马洛里的相机这可是相当棒的新闻唷! 我知道 深町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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