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廿二鸽子、猎鹰和其他鸟类

各司其职 ★无所不在的岩鸽 鸠鸽科估计约有三百一十种鸟，这些鸟类在全世界通称为鸽和鸠，不过这两种名称亦彼此通用。鸠鸽科的分布遍及世界各地，其中只有一个品种经过人类的畜养，目前除了高纬度的北极区以及某些岛屿外，只要有人类定居的地方，就会发现这种鸽的踪影；这种世上最常见的鸟类就叫做岩鸽。 鸽子原本的分布范围极广：法罗群岛（Ｆａｒｏｅ Ｉｓｌａｎｄｓ，在丹麦）、昔得兰群岛（Ｓｈｅｔｌａｎｄ，在英国）、奥克尼岛（Ｏｒｋｎｅｙ，在英国）、爱尔兰、苏格兰，南至地中海，越过非洲赤道以北地区、西亚、阿拉伯、印度，以及斯里兰卡，或许东至蒙古和中国。现在，虽然在这些地区鸽子依然常见，不过由于人类的关系，如今世上其他地区的人也可见到它们的行踪。即使是看不到家岩鸽的地方，依然可以见到数百万只野化的岩鸽。野生岩鸽、野化岩鸽及家岩鸽彼此之间能杂交，所产生的数不尽岩鸽基因，几乎遍布了全世界。岩鸽是世界上数量最多，而且显然也是适应力最强的鸟类。

人类畜养的家鸽因走失而暂时流浪在外或遭人类遗弃后，彼此交配或在野外与野生族群反交所繁衍出来的后代，成为野化的鸽子。这些野化的鸽子几乎可说全是传信鸽和赛鸽等飞行品种家鸽的后代，而不是那些华丽且神气十足，但却被鸟类学家指为崎形的品种。野化的鸽子在某些方面和真正的野生岩鸽有所差异，就比例而言，它们的身体较窄，尾巴较长，喙部较宽，喙底部的蜡膜（ｃｅｒｅ）较大。不过，大多数的人多半还是无法分辨这两种鸽子。 不论是野化的或野生的鸽子，它们似乎天生就习惯在人类住处附近出没；尤其住在鸽子原本活动区域内的人，更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形。早在新石器时代之前，可能无论男女都已开始饲养鸽子，或者至少也已经开始喂食一些相当驯化的野鸽了。野鸽不像大多数野鸟那般容易被吓唬，像撒出种子这种简单的动作，就可以吸引它们靠近，所以想要捕捉它们实在是件极简单的事。

我们并不知道人类究竟何时开始畜养鸽子。骨头所能提供的证据，对于此时间的推测并无太大帮助，因为我们经常无法从骨头判断究竟那些是被捕猎的野鸽，或是人类畜养的鸽子。 大约从西元四千五百至五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就有人开始饲养鸽子了。迈诺斯文明时期的人和希伯来人也已经拥有鸽子。他们搭建高塔供鸽子筑巢，而这种做法也一直沿用至今。罗马人也曾搭建过这种高塔。人们认为鸽子是一种非常美味的佳肴，因而大量食用鸽子。对于早期的社会是否经常食用鸽子，或者只是为了宗教方面的用途而饲养它们，我们并不清楚。鸽子向来都是祭祀仪式上所用的鸟类，它们既容易取得且不昂贵。不过，我怀疑的是，当人类为了某些目的而饲养鸽子时，想必有些人也盘算着想食用它们。

传信鸽惊人的技艺，至少早在罗马人占领埃及时人们就已经发现了，当时的军队经常利用它们来传递紧急消息和新闻。西元一世纪时，尼禄大帝（Ｎｅｒｏ，【注一】）也曾经使用过传信鸽；十字军东征期间【注二】，敌对双方也都使用传信鸽。事实上，传信鸽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依然被大量使用。 【注一】西元三七︱六八年，罗马皇帝，是朱利︱克劳狄（Ｊｕｌｉｏ︱Ｃｌａｕｄｉａｎ）王朝最后一位皇帝。尼禄在位的前五年，史称黄金时代。 【注二】十二、十三世纪时，由西欧出发至东方的宗教远征军，目的是为了自穆斯林（伊斯兰教徒）手中解放在巴勒斯坦的圣地，并在该处建立及维持基督教的统治。 现在，市面上有人贩售乳鸽，鸽子也被视为美味的食物。不论是为了参展，或为了参加赛鸽而特别培育的品种或变种，养鸽人士所饲养的鸽子，数量已多达数百万只。

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首次见到，或至少是首次注意的鸟类，应该是野生或野化的鸽子。鸽子就像是有羽毛的流浪汉一样，以捡拾人类掉落或遗落于农场或城镇街道上的食物维生。它们是如此平凡无奇的鸟类，许多人根本无法体会，它们其实也是一种非常美丽的鸟类，尤其当它们在空中盘旋时，那种姿态就像是技艺超凡的特技表演者。不论是猎、捕、食、饲养、展出、比赛，或者是用来祭祀，人类使用鸽子的历史已是十分久远的了。身为家禽之一，鸽子已被改良出许多不同的体型、毛色、样式和大小。除了岩鸽之外，玩赏家饲养了许多奇特品种的鸽子，不过这些鸽子都算不上是已被人类畜养的鸽子。也许由于养鸟人的热中，有些鸽子可能或多或少经过改良，但是它们是否能像岩鸽那样，成为真正人类畜养的家禽，仍值得怀疑。

★隼 在被称为鹰猎（ｆａｌｃｏｎｒｙ）的狩猎运动中，人类使用了无数的食肉性鸟类。目前我尚无法明确列出全世界猎禽种类的统计数字或分类，不过，至少它们包括了隼、燕隼、红隼、鹰，甚至是鸮，当然，还包括许多种的鵟。 在这么多种类之中，无疑游隼是最受人喜爱的。它们的天然分布范围遍及世界各地；由于游隼的爱好者与赏玩者经常会带着受过训练的游隼同行，因此，只要人类去过之处，几乎都可见到游隼的踪迹。游隼的飞行时速可达八十哩（约二一八．七公里），俯冲或下扑时更高达时速二百五十哩（约四〇二．三公里），于是拥有皇家隼（ｒｏｙａｌ ｆａｌｃｏｎ）的美名与荣誉。 在过去，游隼通常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如今，它们受到保护，而一只受过训练的游隼在黑市的身价，甚至高达美金三万五千至四万元左右。曾经有一段时间，某些地区除了皇室或贵族之外，任何人拥有游隼便是犯了严重的罪行。在当时，鹰猎纯粹是一种绅士的运动。

西元前三千年之前，埃及人将隼当成死亡的象征，以及对死者的崇拜。或许他们也曾放飞过隼，但尚无证据可以证实。目前有证据显示，亚述人的确曾放飞过隼，但希腊人显然不曾这么做。罗马人也没有放飞过隼，这倒是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些爱好竞技场与致命竞技比赛的罗马人，竟放弃享受放飞隼捕捉猎物这种充满黩武的艺术和荣耀，的确令人费解。中古时期之前，鹰猎已成为一种仪式，所有的皇室庭院中，都有专门负责鹰猎的工作人员，就像是皇室里必定备有乐师、武器制造与修理的工匠，以及驯马师一样。在许多国王、皇后或绅士的肖像画中，他们的手臂上停驻着钟爱的隼。隼就是一种标志，人们狂热地使用着。 尽管如此，游隼和其他任何一种食肉性猎禽依然不能算是家禽；人类虽然使用它们，但并未对它们施以育种。猎禽拥有受人喜爱的特质必要的残忍、狂野的空中狩猎技巧，可以想见人类根本毋需对它们进行育种，它们是技巧如此纯熟的杀手，实在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人类加以琢磨和修正的。将隼类雕琢得如此完美的，是生存的需要，而非人类的眼光和品味。

★驼鸟 还有一小群体型较大的鸟类被称为平胸鸟（ｒａｔｉｔｅ），这个名字的字源来自拉丁字筏（ｒａｆｔ），有平坦之意，之所以使用这个名字，主要是根据这些鸟的胸骨或龙骨（鸟类的飞行肌附着的地方）而命名的。由于这些大鸟已经丧失飞行的能力，因而不再需要飞行肌或用以附着的龙骨了。 平胸鸟是目前地球上体型最大的鸟类，即使和已绝种的纽西兰恐鸟（约三．三五至三．六五公尺高）或马达加斯加的象鸟（其脚骨相当于现代的一头阉牛）比起来还是轻些，但依然算是非常大型的鸟类。其中体型最大的，是三百磅重（约一百三十六公斤）、生活在半干燥的大草原或大平原上的非洲鸵鸟。其他还包括南美洲的两种美洲鸵鸟，澳洲、新几内亚和附近岛屿的三种食火鸡以及澳洲的鸸鹋。

人类饲养鸵鸟的历史大约已有数千年了。人们猎捕或养殖鸵鸟，以取用它们的肉、公鸵鸟的羽毛，以及母驼鸟量多又巨大的蛋。一般相信，第一个珠宝是以皮绳系上圆形的鸵鸟蛋壳碎片所制造出来的。鸵鸟蛋壳是一种耐久的材质，而且比石头容易雕刻。有时鸵鸟蛋可用来交换食物，有时也会有人在蛋壳上绘画或镀金，将它当成艺术创作，也有人将鸵鸟蛋当成装饰品。 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大约在西元一八〇〇年代中期开始饲养鸵鸟，在此之前，据说在西西里岛及其他地方，也曾有人尝试过。饲养这些大鸟的技术，可能是在南非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近几年来，更成为美国的投机买卖和时尚，澳洲鸸鹋也已在人们的期望之下开始在美国进行圈饲，无疑地，人们对于这种后院里的大型鸟将有极大的兴趣。虽然目前已有人开出天价，但其实这整个计画却有一个问题这些鸟类实在太危险了。如果不慎挨上鸵鸟一脚，便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受伤入院，或什至造成小孩丧命。在肯亚时，我曾看过一只因为旅行车接近巢穴（只是泥土中一个非常低浅的洼穴）而发飙的母鸵鸟攻击一辆车子。她的第一脚，正好踢到车子左侧的尾灯，还把车后的掀背门踢凹了；而在泥土路上以时速三十哩（约四十八公里）的速度追逐旅行车时，她又猛踢了第二脚，结果造成了右后挡泥板严重损坏。所以，把鸸鹋当成自家后院里饲养的宠物鸟，实非明智之举。

若说圈饲下的鸵鸟与数万年来被人类猎食的野生驼鸟有显著的差异，实在无法令人信服。有关鸵鸟的最佳描述，或许该说它们是一种被人类密集使用或利用的鸟类，而非被畜养的鸟类。至于鸸鹋，相较之下，人类对它们的使用应该较少，而且历史也不太久。 附带一提，有关鸵鸟将头埋到沙地之中以逃避现实的说法虽然有趣，但却是纯属虚构。驼鸟有一双很大的眼睛，还有长而能旋转的颈子，其实它们对周遭环境的每件事情都有着极高的警觉。 ★鸬鹚 在日本和中国，在湖泊及河川捕鱼的渔夫很久以前就利用鸬鹚来为他们捕鱼。英格兰的查理一世（Ｃｈａｒｌｅｓ Ｉ，【注一】）曾雇用伍德先生（Ｍｒ． Ｗｏｏｄ）担任他的鸬鹚专家，法国的路易八世（Ｌｏｕｉｓ ＸＩＩＩ，【注二】）也曾饲养这些光滑的潜水鸟。目前全世界共有三十一种鸬鹚，它们全属于鸬鹚科，那些人们在奇特的捕鱼活动中所使用的鸬鹚，或许分别属于二至三个种或亚种：来自印度和中国且常见的中国鸬鹚、来自日本和韩国的绿鸬鹚，以及欧洲大鸬鹚。事实上，欧洲大鸬鹚并不局限于欧洲，全世界都可看到它的踪迹。

【注一】西元一六〇〇︱一六四九年，英格兰、苏格兰及爱尔兰国王。 【注二】西元一一八七︱一二二六年，法兰西国王。 鸬鹚算不算是已被人类畜养的鸟类呢？有些学者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人类将鸬鹚蛋放在家禽之窝内孵化，不过，如果这些蛋是从野生鸬鹚的巢穴直接取回的，那么孵化器材的种类不应会影响雏鸟的生活史；有些鸬鹚身上有不规则的浅色斑点，但野生鸬鹚也会有这种斑点。这是有待讨论的问题。据我所知，野生鸬鹚和圈饲鸬鹚之间并无明显的差异可供证明鸬鹚是已被畜养的物种。 世界上大约有九千种鸟类，其中至少有数千种被人类猎捕，并为人类提供食物，但却只有不到十种真正被人类畜养，而且具经济重要性。在所有的鸟类当中，最重要的当然是鸡。鸡随时都维持在八十至一百亿左右的数量，是人类最主要的蛋白质来源，而鸡蛋也是非常重要的食物。和鸡相较之下，其他诸如火鸡、鸭和鹅等少数鸟类在经济上的重要性，就显得较为有限。 只要是人类看上眼的动物，就会被迫与我们交易，对那些作为我们食物的鸟类来说，更是如此。相对于鸟类所提供的利益，即使我们能为它们提供任何助益，其实也是少得可怜，它们的生命并没有因为人类而延长或更加舒适，事实上，它们的生命反而正因为人类而减短或更不幸。人类对待生命和生物的方法，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人类只知拿取，却不一定会回馈。如果将畜养动物视为人类最伟大的成就，那么或许有人会认为，其实那是狩猎的最终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