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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十四、大树(二)

吾写又写③ 倪匡 648 2023-02-05
大树看来枝叶繁茂,生机盎然,但几经专家鉴定,已开始死亡,若不及早人道毁灭,到死去七八成时,不知何时,可能轰然倒下,伤及人、屋,酿成巨祸。树主不信公家派来的专家,自己出钱请专家来覆检,也都认为立即处理,是唯一方法。所以只好眼睁睁看着起重吊臂将锯下的树干一截一截吊下来运走。 树主不怪刚才来势大是不善的责问,一直愁眉苦脸。监工头悄声说:除树工程费一万五千元! 当然那是错判,树主人难过的是树,不是钱:他在这屋住了七十年,自从他目能视物开始,大树就已经是大树了! 工程进行两天,大树终于在视线中消失。黄昏时,地震专家来说:知道你喜爱大树,要不要留一点做纪念?当下一口答应。及至他带去,看到他留下的一点,不禁苦笑。他自己留下了树根部连大约一公尺高的一截,那是看来像一张直径两公尺的大圆桌,还有十来段圆木可当凳子坐。留下给我的是对上那一截,约一公尺高,直径也有近两公尺!当下一面苦笑,一面指着自己的小屋,说道:你认为那小屋子放得下这张大桌子?他也觉不妥,其议遂罢。

然而在过程中,却看到了一个很诡异的景象:大树被锯开的平面上,冒渗出许多浓稠的汁液,初出时白色,渐渐转为褐色,一眼看到,立刻想到的是:大树在流血!这血看来那么凄厉,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已经足以表达出极度深沉的痛苦和面对死亡的挣扎,这大树,它用无声的流血在诉说它对生命的留恋! 那一瞬间,震惊于接收到了大树所传递的那么强烈的信息,在残阳余晖之中,忽然感到了天、人、树的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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