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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一章再入囹圄

大宅门 郭寶昌 13236 2023-02-05
新宅门口。 清晨,街道上还没行人。 地上满是红纸屑,远处偶尔有鞭炮声。 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在白宅门口走来走去,低声地嘀咕了些什么,又慢慢走到了街对面,站定了抽起烟。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抱着一大摞贺年卡跑到门前,把几张贺年卡从门缝塞进去,喊叫着:拜年啦!拜年啦!向远处跑去。 那两个年轻人不时地望一眼白宅大门,过了一会儿,他们干脆又穿过街道,在白宅门口候着。 白宅门道里,秉宽捡起一大堆贺年卡、信、报纸放在懒凳上,拉开了大门。 那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正站在大门口。 秉宽:二位,拜年的?早点儿吧! 年轻人甲:我们找白敬业。 秉宽一愣:白敬业,早不在家里住了。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

年轻人乙:那我们见见七老爷吧! 秉宽忙往里让:两位请客厅里坐,有名片儿吗? 年轻人甲:就说给七老爷拜年就行了。 头厅院外客厅。 秉宽进去回过话后,出来把两个年轻人让了进去。 白景琦正在那儿坐着。 年轻人甲:实在对不住,大年下的来打扰,我们也是奉命而来。 白景琦惊讶地看着两人:白敬业怎么会是汉奸呢?他从来没给日本人办过事。 年轻人甲: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就是传话人,案情跟我们无关。 白景琦:他确实不在。 年轻人甲:那就麻烦七老爷去一趟,我们也就交差了。 年轻人乙:您把白敬业在与不在的事儿说清楚就行了,我们俩也好过年去了。 白景琦:行!那就去一趟吧! 三人走出屋。 白景琦:秉宽!跟里边儿说一声,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秉宽正在门房里分贺年卡和信件:知道了!又低头分起来。 白美走了过来:秉宽爷,有我的信吗? 秉宽:没有! 白美夺过一摞信乱翻着,秉宽又往回抢。 秉宽:哎呀!小姐,没有你的! 白美:不可能!怎么半年多没他来的信? 秉宽:谁的信? 白美:您甭管!会不会把地址写错了? 秉宽:那也没准儿,写封信去问问! 白美:我去多少封信了?您还不知道? 秉宽:是、是!哪可真怪了! 白美:准是您给弄丢了! 秉宽:你别天天跑来问行不行?有信我还不给你送去? 白美叹了一口气:原来差不多两三天就一封信,怎么忽然一下子连一封信都没有了? 秉宽:我怎么知道? 白美:我写的信您都给我发出去没有?

秉宽:没有! 白美急了:那您给我弄哪儿去了? 秉宽:哎呀!我扣你的信有什么用?回去踏踏实实等着去吧!啊! 白美:一来信,马上给我送去啊! 秉宽:都说八百回了! 白美只好跑了回去。 厨房院饭厅。 摆了四台大圆桌,李香秀正指挥安排座位,仆人们搬椅子上菜。 李香秀:呆会儿坐不下,外边开一桌叫孩子们坐。 仆人:外边儿冷,再加一桌吧! 胡玉铭匆匆跑进。 李香秀:找着没有? 胡玉铭:该跑的地方我全跑了,法院上上下下找不着人,过年都回家了。 李香秀:这一点儿信儿也没打听着? 胡玉铭:听说是叫他们把人扣了。 李香秀大惊,忙跑出饭厅。 上房院北屋厅里。 已经有十五六位宾客。

白玉婷正在打电话,白景怡、白景双、白敬生、白敬堂都围坐在旁边。 李香秀匆匆走进屋,焦急地朝正在打电话的白玉婷直奔过来。 白玉婷:我知道扣了,我问扣在那儿了?什么?啊知道了。 白玉婷挂上电话直发愣,大家都瞪着眼睛看她。 白玉婷:关佑年告的状,本来告的是敬业,与日本人通商通婚,我七哥去了跟人家没说上几句就动手打起来了,打掉了一人两颗门牙,叫人家扣了。 李香秀大惑不解:关佑年罕眉耷眼儿的告敬业干什么? 白玉婷:别提这位大爷了,这一年多他倒腾古玩赚了几个,关佑年有个相好的舞女叫他拐跑了。 白景怡:你瞧!为这事得罪姓关的,不成体统! 白敬生:关佑年才是货真价实的汉奸呢,还敢告别人? 白敬堂:他现在是市参议会的参议,抗日有功!

白玉婷:快去看看老七,他叫三个人儿按在地上臭揍了一顿! 李香秀一下子哭了:我这就去这就去忙往外走。 白景怡:带上钱、带上药,不定打成什么样儿了呢! 拘押房。 室内肮脏阴暗,墙角放着一只便桶。 白景琦狼狈不堪地趴在草垫子上。 李香秀在铺褥子,胡玉铭正用火柴烤一贴膏药。 李香秀:抬抬身把褥子给你垫好喽! 白景琦:带狗皮膏药了没有? 胡玉铭:正烤着呢,好了、好了!走上前。 李香秀把白景琦的衣服撩起,只见腰和背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李香秀声音带着哭腔:怎么打成这样子啊? 白景琦开心地笑着:这帮王八蛋四个打一个,有个小子说,这丫挺的怎么不哭不喊也不求饶啊,往死里打,看他叫唤不叫唤,这小子他妈跟我一个脾气!呵呵呵

李香秀:你还笑呢?痛不痛啊?轻轻给白景琦敷药。 白景琦:多新鲜哪!肉长的能不痛吗?腰上,腰上再来一贴。 李香秀:审案子还兴打人的?告他们去! 白景琦:别、别!不赖他们,我先动的手,把一小子门牙打掉俩,吐到手里还看哪,没闹清是什么东西,哈哈哈 李香秀:至于这么开心吗?你这性子,在家里成,在外头得忍着点儿。 白景琦:我怎么成了汉奸了?他妈真汉奸升官发财,弄我一个假汉奸来充数!什么王八蛋一群? 看守走来:嘿、嘿!差不多了吧? 李香秀:给你钱了你还催? 看守:我无所谓,呆会儿来了查房的 李香秀没好气儿:我给他钱! 看守:行!有您这句话就行! 白景琦:甭惯着他们,给他们脸了!

李香秀:行了!老爷子,图个平安吧! 胡玉铭贴好了膏药:赶紧盖上吧,这屋阴冷阴冷的! 白景琦:快找律师,找肖炳南!万一敬业回来,叫他赶紧躲了,这官司我打!他呀,不是汉奸也能招成汉奸! 李香秀:老爷子,知道关佑年为什么告敬业吗? 白景琦:为什么? 李香秀:敬业把他一个相好的舞女拐跑啦 白景琦一愣:嘿!这个免崽子!儿子玩女人,老子替他蹲大狱!什么东西?这世道可真是变了啊! 肖炳南律师事务所。 肖律师的办公室里,肖炳南正把诉状和几份材料交给李香秀。 肖炳南:您看看,这是我要来的诉状和有关的材料,对七老爷不利! 李香秀:你是北平最有名的律师,你还没有办法? 肖炳南:跟您说实话吧,这案子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完全是关佑年官报私仇,此人可是手眼通天!光靠硬碰硬的打官司恐怕不行!

李香秀:那还有没有国法了?要你们律师有什么用? 肖炳南:正因为我是律师,我才更知道这里边儿的黑暗、肮脏!真要有国法,七老爷就不会被抓! 李香秀:那也不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肖炳南:这年头把假的说成真的不是家常便饭吗?官方已经下了逮捕令,转到了军事法庭,这就更难办了! 李香秀:怎么会转军事法庭? 肖炳南:这对关佑年有利,一定是他上下疏通使了钱了。 李香秀激动地站起:我也花钱!倾家荡产我都认,可就不知道这钱该往哪儿送! 肖炳南:你们家在蓝衣社里有熟人吗? 李香秀:蓝衣社里不都是特务吗? 肖炳南:都是戴笠的嫡系,没人敢惹,能搭上这条线,官司就打赢了一半儿! 李香秀:行!只要能说出个路儿来就好办,我就不信走不通!

新宅,夜。 李香秀、黄立和两个提灯笼的仆人向大门道走去。 李香秀喊着:拉闸了各屋点灯、拉闸了各屋点灯 大门道里。 黄三正在搬梯子。 李香秀:秉宽呢? 黄三:一听见老爷出事儿,一急一气病得不行了,送回通县老家了。 李香秀:谁安排的? 黄立:放心,给了钱,接长不短的有人去看!这是我孙子老三,刚从乡下来,叫人啊! 黄三已上了梯子:七太太! 李香秀:哎!拉吧! 新宅一片黑暗,只听到李香秀凄凉的喊声:拉了闸了啊!小心火烛、小心火烛小心火烛 白玉婷家西客厅。 屋里坐着白景怡、李香秀、白玉婷、齐福田和陈月升。 白玉婷:齐先生和陈先生都和励志社的人有深交。 李香秀:那就请二位多费心帮忙了,七老爷决不会亏待二位!

齐福田:您要这么说,我倒不愿帮这个忙了!先甭说七老爷的为人,单说婷姑奶奶和万老板这段事儿,我就由衷地佩服! 陈月升:万老板得了抗敌勋章,过几天谭处长要给他献花圈,这可是个机会。 齐福田:您有钱,往这儿用吧!这可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李香秀:只要能救七老爷,我认了! 白景怡:咱们药行的我全都找到了,大伙儿联合上书保老七。 白玉婷:就这么着!跟关家打了三代人的官司,这回也不能栽到他手里! 陶然亭义地。 花圈放在万筱菊墓碑前,上写:抗日志士万筱菊先生千古。 谭处长退后几步鞠躬,卫兵站在两旁,记者急忙拍照。 万太太和万占明、白玉婷还礼,站在一旁。 李香秀和胡玉铭站在后面看着,齐福田和陈月升站在旁边。 大家走出墓地,白玉婷有意将大家拦在后面。 谭处长和李香秀在前面缓缓走着。 谭处长:真怪了,关家告你们白家是汉奸,你们告关家是汉奸,你们打的是什么官司? 李香秀:谁是汉奸,谭处长心里最清楚! 谭处长忙摇手:我不清楚!真不清楚!我与关佑年曾是中学的同学,关家对我不错,这件事我不便多插手,您得原谅我! 李香秀递上一份礼单:您想一退六二五那可不行,我还是就赖上你了,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拉起谭处长的手将礼单拍上。 谭处长一看礼单,暗吃一惊,忙站住了。 白玉婷一抬手,后面的人也都站住了。 谭处长为难地看看礼单又看看李香秀,李香秀死盯着他。 李香秀:我已经派人送到您府上去了,谭太太还挺给面子的! 谭处长:七太太!真厉害!真厉害!您这是把我逼上梁山,我只好火拼王伦了! 监狱单人牢房。 白景琦正满头大汗地踢毽子,嘴里数着:八二八十三、八四八十五、八六八十七 看守开了铁门,李香秀抱着好多东西走进,走到木板床前掀开褥子,把好多吃的放在床上。 白景琦仍在踢着、数着。 李香秀拿出一个单根大红羽毛铜钱儿毽子走上前,一把抄住白景琦踢的毽子,把新的毽子顺手扔给白景琦,白景琦又接着踢。 白景琦:来,俩人一块儿踢!把毽子踢给李香秀。 两人对踢了起来。 白景琦:活动活动!我别在这里头呆黏喽! 李香秀:他们对你还行吗? 白景琦:愈来愈好,使了钱吧? 李香秀:什么钱都没用,现在就认金条,我告诉你,你要大喜啦! 白景琦一下子抄住了毽子:胡说!监狱里说大喜就是枪毙! 李香秀:哎呀!呸呸呸!这叫什么讲究?关佑年的日子不好过啦!谭处长跟他过不去呢! 白景琦:他们不是同学吗? 李香秀:认钱不认人! 白景琦:他不会使钱? 李香秀:哎呀!关佑年是吃别人儿吃惯了的主儿,他舍得使多少钱? 白景琦:可惜叫这帮坏蛋儿们吃肥了!瞧我这个,接着!来了个张飞骗马踢给了李香秀。 李香秀倒脚一踢:给你个二踢脚!将毽子踢回。 看守走来趴到门窗上看。 看守:嘿!牢房里踢毽子,少见!爷儿俩真够邪的! 白景琦:放你妈的屁!什么爷儿俩?这是我太太! 看守一愣:嘿这是什么话儿说的?公母俩! 丰泽园饭庄四合院内单间里。 谭处长、李香秀、白玉婷、肖炳南、齐福田、陈月升、白景怡都在坐。 谭处长:事情总算有了结果,过几天走个形式开个庭,七老爷就可以回家了。 白景怡:还是谭处长的面子大,我得敬您一杯。 李香秀:可这事儿应该分个是非曲直吧? 谭处长:七太太不必太认真了吧?一切以和为贵吧! 肖炳南:对、对!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容易了。 李香秀还要说,被白玉婷狠狠拉了一下,李香秀不说了。 白景怡起身:来、来!敬谭处长一杯! 齐福田、陈月升也站起,谭处长忙挥手叫大家坐。 谭处长:不忙、不忙!我今天还请了位客人,事先没打招呼,别见怪啊! 齐福田:怎不早说,失礼、失礼! 谭处长:佑年兄!进来吧! 门一开,关佑年满脸堆笑走了进来。 李香秀一愣,立即站了起来,谭处长忙阻止。 谭处长:七太太,请坐、请坐!听我说! 李香秀没有坐:这是什么意思嘛? 谭处长:一句话,不打不成交!请双方喝一杯和合二仙酒! 李香秀二话没说,扭身出了屋,谭处长忙追了出去。 关佑年尴尬地望着。 院子里。 李香秀大步向外走,谭处长追出赶上了李香秀,一把拦住。 谭处长:七太太、七太太!这样不好、这样不好!您这不是叫我栽脸儿吗? 李香秀:我可不是驳你的面子,这太不合适了吧? 谭处长:我可是一片好意! 李香秀:这么大的事也不招呼一声? 谭处长:我要是招呼,您还能来吗? 李香秀:白家与关家誓不两立,这可是说好了的! 谭处长:明人不做暗事!七太太,跟您说实话!你们俩家的好处我都得了!您叫我怎么办?我只能息事宁人! 李香秀愣了,没想到谭处长如此无耻,竟无言以对。 谭处长:少个仇人,多个朋友不好吗? 李香秀:这种朋友可交吗?七老爷本来就冤枉,可关佑年是实实在在的大汉奸!他害怕了吧? 谭处长:七太太汉奸不汉奸都是小事儿,民不举、官不究,听之任之算啦!都不当汉奸,中国人死的还得多! 李香秀:啊?当汉奸还有理? 谭处长:七太太!现在可都是人家求我,我从来没求过人,我今儿求您了,请赏个脸儿! 李香秀沉吟不语。 谭处长:行不行? 李香秀:今儿我就把这个面子给处长,关家的账以后再算! 谭处长:我这儿给您道谢!佑年! 关佑年急忙从屋中跑出。 谭处长:都是你惹的事!还不快请七太太入座! 关佑年一揖到地:七伯母,小侄有礼,今天 李香秀不等关佑年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关佑年一愣,谭处长忙拉关佑年。 谭处长:好话多说又不上税,走走走! 关佑年不住地点头:知道、知道! 二人忙进了屋。 关佑年举杯站起:七伯母! 李香秀未等关佑年说完,也举起杯向大家:我先敬在座的各位一杯,谢谢诸位见义勇为,主持公道!先干了。 大家忙着也干了。 关佑年又举杯:七伯母,我来 李香秀不理关佑年,举杯向谭处长:第二杯敬谭处长,拔刀相助,不循私情! 谭处长尴尬地:哪里、哪里! 李香秀又先干了,谭处长也干了。 关佑年又举起杯。 李香秀又举起杯:第三杯我要敬关大少爷! 关佑年:不敢、不敢!我敬伯母! 谭处长:好好好!刚说到正题! 李香秀:关大少爷!恕我眼拙,抗战八年你委曲求全,曲线救国 关佑年愣愣地听着。 李香秀: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诸位你们看出来了吗? 谭处长苦笑着直挠头。 大家不知说什么,彼此交换着眼色。 李香秀:还不赶紧举杯?敬这位抗日的大英雄! 大家忙举杯:对对!干、干! 、好好好!大英雄! 李香秀将杯往桌上一放:谭处长,真对不住,家里有事儿,得先走一步,你们喝!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家都惊愕地望着,关佑年求助地望着谭处长,谭处长低着头。 李香秀走到门口,回头:我把关大少爷交给你们了,一定得让他吃得尽兴啊! 大家哼哼哈哈答应着,白玉婷偷偷地笑着。 李香秀推门出了屋。 谭处长低着头:唉!我真服了这位七奶奶了,遇见对手了!忽然站起:诸位!咱们得往死里灌关佑年!拿他出出气!来!拿起酒壶往关佑年的嘴里灌。 关佑年忙挣扎地推着,齐福田、陈月升都跑来起哄。 关佑年:我喝!我喝!我自己喝! 法庭。 白景琦的案子有了结果,法官作出了宣判。 法官:白景琦所属的白家老号中草堂,其日人投资,系在九、一八事变以前属正常经商,并无通敌之嫌白景琦任伪药行商会会长一职,事出有因,且保护了药界同仁,有药行全体联保,并非通敌之举白景琦之孙与日本人通婚一事,实属日方胁迫,且白占元拒婚逃亡,气节可嘉,并非媚敌求荣白景琦与关佑年联手设计,利用敌日之手,除去大汉奸王喜光,抗敌有功,应予嘉奖。 新宅厨房院。 白景琦和李香秀正在踢毽子。 杨九红、何祺、白美、白慧、白占安、白占先、白占光、白玉婷和丫头、仆人们围了一大圈子,大家不时地叫好。 白美一个人儿远远地站在圈外,无精打采地望着。 李香秀把毽子踢给白景琦,忙退到旁边:谁来踢? 孩子们都跑上前:我跟爷爷踢! 、我跟爷爷踢! 白景琦和孩子们对踢起来。 李香秀回头看了一眼白美,悄悄走了过去。 李香秀凑到白美身边:怎么了美子?你爷爷回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呀? 白美木然:我爷爷回来我当然高兴。 李香秀:那你怎么了?人儿不大,瞧这样儿,心事还挺重,想童越了吧? 白美:您知道什么呀?都快一年了,童越没来一封信! 李香秀惊讶:怎么回事?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白美:就是不知道嘛! 李香秀着急:去封信问问哪! 白美:哎呀!去的信没数儿了,就是不回信! 李香秀:这可怪了,他不至于这么粗心哪! 白美:您说他会不会和别人好了? 李香秀:不会!童越决不是那种人! 白景琦正在踢花样,嘴里说着花样的名字。 白景琦:瞧,这叫张飞骗马这叫左右开弓这叫顶门开花这叫苏秦背剑来个二踢脚!一脚将毽子踢向了白美。 正和李香秀说话的白美一愣,忙伸手接住飞来的毽子,孩子们上前哄抢:拿出来、拿出来! 、凭什么给你呀! 、先叫我们踢会儿! 白美不给:干什么?爷爷给我的! 白景琦:别抢!明儿一人给你们做一个,我看美子一脸不高兴 杨九红和唐幼琼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 白景琦:这毽子送给美子留个纪念这是抗战纪念!哎!郑老屁怎么还不来? 郑老屁手里拿着两卷大饼卷肉从厨房中跑了出来。 郑老屁:来了、来了!七老爷,我来了! 白景琦:大饼呢? 郑老屁忙举起:这儿呢、这儿呢! 白景琦走到台阶上一蹲:监狱里这些日子可把我闷坏了,就想看你吃大饼,吃!让我解解闷儿! 郑老屁:哎!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大饼卷肉。 大家起着哄地围过来。 李香秀把烟袋递给白景琦,给他点烟,白景琦目不转睛地望着郑老屁吃大饼、看得发愣,嘴也跟着使劲儿。 仆人们笑着:慢点儿! 、有这么吃的吗? 、别噎着! 郑老屁吃完了第一卷,开始吃第二卷。 白景琦像孩子一样嘿嘿笑着,十分开心地不时抬眼看看围观的人。 白景琦:快瞧!嘿神不神?他是人吗?啊?哈哈! 郑老屁忽然噎住了,抻着脖子,俩眼发直。 白景琦兴奋:怎么了?怎么了哈哈,小子噎住了! 郑老屁一下下地抻着脖子,围观的人大笑不止,白景琦也哈哈大笑。 郑老屁抻着脖子不住地用手往下捋。 白景琦笑得直悟肚子:哎哟、哎哟!不行、不行!笑得我肚子痛 郑老屁俩手一块儿捋肚子。 白景琦乐不可支:不行!肚子痛!要放屁!我得放屁!一歪身子,着实地放了个大响屁。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郑老屁终于咽了下去了。 郑老屁:呵听这屁!真痛快!就冲这屁,再过一百年这家运也败不了,中气十足嘛! 大家又笑。 白景琦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开心、开心!老屁,去账房儿领个红包儿! 白佳莉诊所。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的门面,挂着白佳莉诊所的木牌。 诊所的外屋,有五六个病人候诊,白景琦和李香秀也坐在里面。 小护士从里屋走出,拿起一张单子叫:白景觉着不对,忙抬起头看。 白景琦和李香秀正看着她笑。 小护士也笑了:嗨!七老爷!快请进来吧! 门诊室里。 正在做纪录的白佳莉抬起头。 白佳莉:爸!您捣什么乱?还挂号? 白景琦:不能坏了你的规矩呀,你现在在北平有一号了。坐到白佳莉对面。 白佳莉:病人太多忙不过来,有事儿吗? 李香秀:给他检查检查,从大狱出来他就拖着,我逼着他来的! 白佳莉:您躺床上吧! 白景琦走到床前躺下:我最不爱上医院,没病也叫你们瞧出病来了。 白佳莉:我们吃饱了撑的?没病就是没病!拿起听筒给白景琦听心脏。 白景琦:律师吃犯人、大夫吃病人!大夫就盼人得病,要不然吃谁去? 白佳莉:那您弄了一辈子医药,也都是天天儿盼人得病? 白景琦:得!甭说了!咱俩都不是好东西。 李香秀:佳莉,今儿来是要和你商量个事儿。 白佳莉:什么事儿?说吧! 李香秀:何祺的事儿。 白佳莉惊讶:何祺怎么了? 李香秀:何祺十八了,上门儿提亲的人不少!我和你爸商量了,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儿,一定要你认可的,叫他们自立门户,先离开九红,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白佳莉怔怔地听着,似乎明白了。 白景琦:明白了吗?只要她离开九红,慢慢儿的就会回心转意,我们也就都使得上劲儿了。 白佳莉:明白了、明白了!这样好,也叫我有个盼头! 白景琦猛地坐了起来:行了!走了! 白佳莉:还没检查完呢! 白景琦:你给外边儿的人检查吧!我没毛病,挂号费白送给你了! 三个人都笑了。 新宅门口。 向云川从窗口把名片递给黄三。 向云川:我是贵府姑爷何洛甫的表弟向云川,来拜望七老爷! 黄三忙站起:请客厅里坐,我去回禀一声。 头厅院外客厅里。 白景琦和向云川相对而坐。 向云川:我奉姨父、姨妈的命,来接佳莉母女。 白景琦一愣:噢是去广东? 向云川:不,去台湾,姨父一家已经到了台湾了! 白景琦不解:怎么跑那儿去了? 向云川:时局动乱,中央军节节败退,东北已经守不住了,万一共产党进了关,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白景琦为难了:他们娘儿俩这个你什么时候走? 向云川:明天,我已经买好了三张飞机票,最好今天就跟我住到我姑姑家去。 白景琦一惊:哎呀这这么急?恐怕来不及,总得收拾一下出这么远的门儿要不,明天我把她们送到机场! 向云川:那不用,我明儿一早再来接吧。 白景琦:哪好、哪好!明儿一早儿! 上房院北屋西里间。 白景琦和杨九红正商量着。 杨九红沉着脸:明儿一早?行!叫佳莉跟他们走,何祺不能走! 白景琦:那怎么行?我怎么跟人家说? 杨九红: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带到十八岁了,他们来要人?没这道理! 白景琦:人家每年都寄钱了。 杨九红:我不稀罕那俩钱儿,我都给他退回去! 白景琦急了:你讲理不讲理?人家说了好几回要接走,是你不让人家接! 杨九红:那这次为什么非要接走? 白景琦:现在不接走,共产党真进了关,他们还有相见之日吗? 杨九红:那他一接走,我们还有相见之日吗?好家伙,台湾! 白景琦冲到杨九红面前:你别忘了,何祺她姓何!不是咱家的人,你凭什么不给? 杨九红没话可说了,抬头悲伤地望着白景琦。 杨九红声音发颤:就这么让她走了?啊?不行! 白景琦焦急了:你看你怎么 杨九红狠狠地:叫佳莉来跟我说! 白景琦:你明明知道她不会来求你,何苦呢? 杨九红猛地站起:我告诉你,景琦!这事儿没商量!她不来求我,孩子她甭想带走!何祺也不会跟她走!你信不信? 白景琦无奈地望着杨九红:我信! 白佳莉诊所门诊室。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儿的白佳莉听了白景琦说向云川的事,大为兴奋。 白佳莉:真的?我可等到这一天了。 白景琦:你先别高兴,你也不想想,九红这一关,你过得去吗? 白佳莉:她管得着吗?我们家的人来接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景琦:你糊涂!九红不发话,孩子能跟你走吗? 白佳莉一下子愣住了:那我怎么办? 白景琦走到白佳莉身边:你去跟九红说,求求她! 白佳莉坚决地:我不! 白景琦: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服个软儿,也许今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白佳莉盯着白景琦:这是杨九红叫您来这么说的吧? 白景琦:你甭管谁叫说的,我也是这个意思!佳莉,你就服个软儿,那怕心口不一的叫声妈,先把孩子弄到手再说! 白佳莉:爸!心口不一可不是您的为人! 白景琦急得大叫:你这不是逼得我没了辙了吗?哎哟!我的妈呀! 白佳莉气哼哼地脱着白大褂,挂到衣架上。 白佳莉:我去找向云川,叫他出面,我就不信她敢不给孩子!说着向外走去。 白景琦慌忙上前死死拦住: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你跟人家向云川怎么说?势必把那陈谷子烂芝麻都得抖落出来! 白佳莉:抖出来又怎么样? 白景琦:家丑不可外扬!你也得给爸爸留点儿面子吧!这不是挤兑我吗? 白佳莉:是您挤兑我! 白景琦:要不然这样,我去跟何祺说,只要她愿意跟你走,可以不必管九红! 白佳莉:爸!我告诉您,这事儿没商量!杨九红不答应,我就去跟向云川说,看我能不能把孩子带走,您信不信? 白景琦无奈地望着白佳莉:我信! 新宅二厅院北屋。 何祺:我那儿也不去! 白景琦站在屋中耐着性子劝何祺,杨亦增、陈玉芝远远坐在一边。 白景琦:是你爷爷、奶奶派人来接你了。 何祺不急不火:我就知道有姥姥,我谁也不认! 白景琦急了:没这个道理,怎么连爷爷、奶奶都不认了? 何祺慢悠悠:我知道他们是谁呀?好好儿的北平不呆,我去台湾干什么?台湾是哪儿呀?我都没听说过!笑了。 白景琦:你管台湾是哪儿呢?就这么定了!明儿跟你妈一块儿走! 何祺:我没有妈! 白景琦:佳莉就是你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拗啊? 何祺:姥爷,我还告诉您何祺仍不紧不慢心平气和:这事儿没商量!逼急了我,我就跟我占元大哥似的,我也跑,叫你们永远找不着我,您信不信? 白景琦气急败坏地大叫:我信!我信!我全他妈的信!八国联军、日本鬼子都比你们好对付!你们全是我祖宗!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里。 白景琦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抽闷烟。 白景琦一筹莫展地望着地下,忽然拿起烟袋在铜盂上当当当地猛磕,李香秀和莲心吓得忙从东里间跑了出来。 白景琦怒冲冲走向西里间,李香秀和莲心担心地望着。 莲心:糟了!老爷要急了! 北屋西里间。 杨九红一个人失神地坐在床上。 白景琦怒冲冲地走进门,两眼望着杨九红。 杨九红抬头惊慌地望了一眼白景琦。 白景琦虎视眈眈地慢慢向前走。 杨九红干脆豁出去了,扭头不理白景琦。 白景琦走到了杨九红面前,用烟袋点着杨九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九红两眼望着窗外,根本不理睬。 白景琦忽然把烟袋扬起,狠狠摔到地下,一下子坐到了杨九红对面的凳子上。 白景琦:九红!这事儿你们都没什么错儿!你进白家门儿也四十年了,说句实在话,你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杨九红惊讶地抬起了头:你用不着 白景琦:你听我说完,不管你受过多大的委屈,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知道,我是个活土匪办事儿说话,都没个准星儿!有好几回,我伤你都伤得不轻,这对你是天大的不公! 杨九红强忍着泪水忙低下了头。 白景琦:有什么仇、有什么恨,都算在我白景琦一个人儿的身上!老太太早去世了,你恨也没有用!可儿女无罪呀,报复了快二十年了,可以放手了吧?做母亲的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吗?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白景琦动情地说着。 杨九红任凭眼泪往下流。 白景琦:种个善因、必有善果,尽管佳莉对你不好,可你心里还是一个心眼儿的想疼她!天性!这改不了! 杨九红开始抽泣。 白景琦:你想想,将来祺祺再有了女儿,也不认她,怨怨相报,岂不是自相残害,代代不幸吗! 杨九红大哭:别说了!别说了!我去我这就跟祺祺说去 白景琦站起向门外大叫:来人!给姨奶奶打洗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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