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王府大门口。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大雪铺地。
白萌堂与白颖轩昂首阔步走出大门定睛欣赏着,白萌堂笑着走向马车。
车老四、安福等兵丁、仆役跟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白家爷儿俩。
白萌堂走到马车前,不料那匹黑色的辕马突然嘶鸣着昂首捯蹄。
白萌堂大叫:老二,去拉住马嚼子!
白颖轩奔到马前抓住马嚼子,黑马昂首嘶鸣。
白萌堂突然抄起鞭子狠抽黑马:你还不服气?你神气什么?
黑马又一次发出高昂的嘶鸣。
台阶上的车老四怒目而视。
白颖轩奋力拉住马嚼子,黑马一阵乱晃。
白萌堂还在狠抽着黑马: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车老四愤怒地下了两层台阶,仆役们跟随拥下,车老四停住了脚步,人们也都停住。
这时,马不动了,车也停住了震荡。
白萌堂大声呵斥:不知好歹的畜牲!
车老四再次被激怒了,把辫子用力一甩缠到脖子上,兵丁、仆役们也都将辫子缠起。
白萌堂冲着白颖轩:上车。
白颖轩走过来:我来赶吧!
白萌堂命令着:上车!今儿老爷我心里痛快,要亲自赶车!一跃上了车。
车老四等人无奈地望着。
白萌堂甩了两个响鞭,马车扬长而去,他突然回头狂笑两声:哈哈!
车老四等人垂头丧气地望着,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辙印。
白宅门口。
新马车停在门口。
白萌堂、白周氏;白颖园、白殷氏;白颖轩、白文氏抱着孩子;白颖宇、白方氏;白雅萍抱着孩子;胡加力、秉宽、陈三儿、狗宝,和各房的丫头站在门口,围着马车兴高采烈,议论纷纷,孩子们乱跑。
白颖宇举着一挂长鞭炮,白萌堂手持香火点鞭炮。
白颖轩大叫:把孩子抱过去,别吓着他们!
白雅萍抱孩子跑进门里,白文氏抱着白景琦刚一转身,正要点鞭炮的白萌堂大叫:干嘛?叫他听听吓不死!
白文氏只好转回身,白景泗、白景陆、白景双、白景武等几个孩子都捂住了耳朵。
鞭炮点燃,火花飞舞,白萌堂兴奋不已地望着。
白文氏紧抱着白景琦,用一只手盖住白景琦的小耳朵,担心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发现白景琦竟熟睡不醒。
白文氏对站身边儿的白殷氏说:瞧这孩子!邪了门儿了,这么大声还睡得挺香。
白殷氏凑近看着:这孩子没一样不个别!
宁静的街道回响着鞭炮声,硝烟弥漫。
白萌堂大叫:这车甭往马号里赶,在这儿摆他一天一夜!
詹王府内客厅,夜。
詹王爷在灯下心烦意乱地翻看着手中的五六张药方子,突然抬头看着车老四。
车老四不解地望着詹王爷。
詹王爷:看见了么?这些方子用的全是安胎补气的药!
车老四:白家这一手太阴了,这是存心出咱们王府的丑!
詹王爷:我倒佩服白爷的勇敢和心计,只是太不光明正大!
车老四:王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没见白萌堂那得意的样儿!
王爷冲着桌灯发呆,突然转过头:把那两个孩子立即送到乡下去,随便送给个什么人,多给点银子。
车老四:明白!总不能让他们来找后账。
詹王爷:事情要做得机密,你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车老四:自然是我亲自去。
詹王爷:还有,大格格不能再留在京城,你回来以后还得辛苦一趟,把她送回蒙古老家去。
车老四:是!王爷放心吧!
詹王爷:去吧!雪大,路上小心。
车老四走了,詹王爷回过头又冲着桌灯发起呆来。
詹王府门口,夜。
车老四抱着两个孩子走出大门,身后的大门立即关上了,他走到车前,赶车的索大车立即接过一个孩子,车老四忙上了车,退坐到车里,索大车将另一个孩子递过去后跳上车。
车老四:老索,这趟差使跟谁都不能说。
索大车:知道。
车老四:等回来,王爷重重地赏你。
索大车扬鞭,车一走动立即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亮,伴着马车远去。
詹王府一间偏房,夜。
屋内空空,没有点灯。
詹王爷坐在一张凳子上,脚下有个炭火盆。
詹王爷怒视着火苗,詹瑜站在一旁胆战心惊地望着。
大格格被捆着,斜倚在墙角地上,衣着单薄,头发散乱,脸上身上到处伤痕,冻得浑身发抖。
詹王爷凶狠地:说不说?那个坏杂种是谁?
大格格无力地靠着墙,目光坚定,没有回答。
詹王爷又拿起马鞭站起身:说不说?
大格格只是发抖:我冷。
詹王爷没有听清:什么?
詹瑜:您刚回来,先回去歇着吧,以后再问。
詹王爷突然回头大喝一声:你跪下!
詹瑜吓得忙跪到地下。
詹王爷吼道:她不说你说!你是知道的!
詹瑜低头不语,詹王爷突然没头没脑地用鞭子狠抽詹瑜。
大格格大叫:别、别打他!别打他!
詹王爷住了手:你不说,我就打他!
大格格:他、他不知道!
詹王爷又死命打詹瑜。
大格格:别打了、别打了!
詹王爷又住了手:说!
大格格两眼无神地望着地下:是是贵武。
是他?这个畜牲!詹王爷颇为吃惊,狠狠地扔下马鞭,大步走了出屋。
詹瑜忙起身冲到大格格前,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将她扶到炭火盆前,脱下自己的皮袍围在大格格身上:快烤烤火。
大格格:我的孩子呢?
詹瑜:送走了,王爷叫人送走了。
大格格一惊:送哪儿去了?啊?
詹瑜:是悄悄送走的,谁也不知道送去了哪儿。
大格格挣扎着要站起身,詹瑜忙扶住她站起。
大格格: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得去
詹瑜:姐,没用,你上哪儿找去呀!你连大门都出不去。
大格格:你得帮我、你得帮我逃出去!
詹瑜:逃出去也没用,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儿怎么活?
大格格:你甭管!我得找我的孩子。
詹瑜:姐,过些日子再说吧,等天暖和了
大格格:这个家我一天也不想呆!没有孩子,我活着干什么
大格格突然跪下了:弟弟,我求求你
詹瑜忙拉起大格格:起来、快起来!我帮你,你就穿我这身衣服先混出大门去再说。
街道,夜。
街上空无一人,北风呼啸着,一辆马车驶来。
赶车的是詹瑜,警惕地前后张望着;车里坐着扮成了男装的大格格,两眼无神地望着车帘子。
马车刚要拐弯,突然墙角后蹿出一个人拦住了车,詹瑜一惊忙勒住马看。
原来是贵武拦住了车,愣楞地望着他。
詹瑜忙跳下车一把揪住贵武:好小子!这么多日子,你跑哪儿去了?啊?
贵武:我躲了,你想想,王爷要知道是我,还不把我宰啦?
詹瑜:你害怕,就把我姐姐一个人儿扔下不管?
贵武:原来不是说不是喜脉么?
詹瑜:那是白家玩儿的障眼法,暗里下了安胎药!
马车内。
大格格伤心至极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贵武:这么说白家把咱们坑惨了!
詹瑜:你不能老躲着,叫我姐一个人儿背黑锅!
贵武: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哪儿还顾得了她呀?
大格格抄起一根木棍,强抑住悲愤。
詹瑜:你也不问问大格格怎么着了?
贵武:我只能对不起她了,还能怎么着?
詹瑜:你是人还是畜牲?
贵武:我是畜牲!
詹瑜气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推开贵武准备上车,却被贵武拦住:我的儿子呢?
詹瑜一愣:你还想要儿子?
贵武:你知道我两房妻妾都不生养,我不能不要儿子。
詹瑜愤愤地:呸!滚滚滚!你找王爷要儿子去吧!
贵武仍纠缠:你告诉大格格,把儿子给我!
突然从车里伸出一根木棍,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棍,马一惊忙往前跑。
车轮滚动,贵武险些被车撞倒,忙向一旁躲去。
詹瑜赶两步跳上车,扭脸大叫:以后不准你这畜性再登我们家的门!
马车远去。
贵武跑了两步停住了,呆呆地望着。
春暖花开。
街道河边,绿柳成荫,有人在钓鱼、遛鸟。
不远处传来了卖杏儿的喊声:水哎呀杏儿来喂!
百草厅药场公事房。
白萌堂指着桌上的账本大发脾气:这是怎么回事儿?
百草厅账房先生大头儿、白府账房先生二头儿、大查柜赵显庭都不动声色地低着头两眼望着地。
大爷白颖园也低着头。
三爷白颖宇不住地用眼瞟大爷。
二爷白颖轩拿起账本翻看,不时抬眼疑惑地望着大家。
白颖轩:这账上没什么错儿。
没什么错儿?那这一千多斤的草药哪儿去了?啊?白萌堂威严地扫视众人:你们谁能给我说清楚了?老三!
白颖宇吓得一激灵:我、我挺清楚的!
白萌堂:这两年都是你去安国办药,你说!
白颖宇:我说!我我说什么呀!每趟回来不都跟大哥和大头儿交代得明明白白的么?
白萌堂:大头儿,都明白么?
大头儿:去年春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跟管库的
白颖园忙截住话茬儿:去年春天回来的时候是我结的账,账目上是都对的,大概是我弄错了;去年不是柴胡、益母草、菌陈都涨了价么
白颖宇大大松了一口气,用眼瞟着白萌堂。
白颖园:那一千多斤草药就没收上来,还赔了一万多银子。
白萌堂:去!把涂二爷和许先生叫来,是他们跟老三去的吧?
白颖宇一惊。
白颖园忙拦住:算了,甭叫了!是我出的错儿,我查清楚就是了。
白萌堂站起道:查不清楚,哥儿仨三一三十一把银子掏出来交到公中柜上,查清楚是谁的错,谁往出赔!
白萌堂气哼哼地走了,人们呆立着。
白颖园埋怨地望着白颖宇。
白颖宇却道:嘿这药材涨了价,又不是咱们的事儿,凭什么叫咱们赔?
白宅大房院北屋卧室。
白颖园跪在炕上在大敞盖的躺箱里乱翻着,白殷氏使劲地拉他:你别翻了成不成?你找不着!
白颖园回头:你把银票藏到哪儿了?
白殷氏:你甭管,反正你甭想拿走!
白颖园:老爷子发脾气了你知道不知道?差着一万多银子!
白殷氏:叫老三赔!凭什么老叫咱们背黑锅?
白颖园:我是大哥,出了事儿我不顶着谁顶着?
白殷氏:我不拿!你知道老三这两年黑了多少银子?
白颖园:你嚷什么?生怕人家听不见!
白殷氏嗓门仍很大:做贼的不怕人听见,叫人家偷了的倒怕人听见?
白颖园抓起笤帚疙瘩:我抽你!
你打、你打!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白殷氏大哭大叫,说着便侧着头往白颖园怀里撞:你打死我吧!家里这点银子全叫你踢蹬光了,没法活啦!
白颖园举着笤帚吓得直往后退,顶了墙根。
白文氏和白雅萍推门急忙走了进来,白雅萍怀中仍抱着孩子关小宝。
白文氏:怎么了这是?嚷嚷的我隔着墙都听见了。说着话二人走进了里屋。
白殷氏忙止了哭:弟妹呀,我活不了啦!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他打我!
白雅萍:老大,咱们家可不兴打媳妇儿啊!
白颖园举着笤帚的手仍没放下来:谁打她了?
白文氏:你自己瞧瞧!
白颖园看着自己的手,忙放下胳膊,叹了口气,白雅萍一把将笤帚抢了过来。
白文氏坐到炕沿上:吵什么啊?
白殷氏:弟妹,你评评理,老三他黑了银子凭什么
白颖园:闭嘴!不许胡说!
白文氏:哎呀除了老爷子不知道,全家上下谁不知道?
白殷氏:瞧瞧我们家过的这日子,孩子连件新衣裳都做不起。
白文氏:大哥,不能这么惯着老三!不是长久之计,得跟老爷子说。
白雅萍:对!上老爷子那儿告他去。
白颖园:姐,你别在这儿挑了行不行?你嫁出去就不是白家的人了,家里的事你少插嘴!
白雅萍:我就是要主持个公道!
白颖园:回你婆家主持公道去,整天泡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白雅萍:你嫌我啦?
白颖园:做儿女的能给老人儿添堵么?
白殷氏:老三拿着银子去办药,一到安国先放一盘短印子,等赚了银子收回来,药材全涨了价,他自己肥了,公中能不赔么?我们大房不能老往出垫!
白颖园:别说了行不行?
白文氏:这个恶人我来做,我去跟老爷子说!
白颖园:说不得!老爷子这些天身子骨一直不太好。
你甭管了。白文氏说罢起身,白雅萍则推着她:走,说去!
得、得!这下捅娄子了。白颖园边说边急着下炕穿鞋。
白文氏和白雅萍出了大房院往上房院走。
白雅萍道:我听说老三在安国还倒腾大烟土!
白文氏:不会吧?
白雅萍:柜上的人说的还有错?
白宅三房院里。
白方氏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听到外面说话声忙停住了。
老三闹得也太不像话了。是白雅萍的声音。
白文氏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传进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大哥心太软老爷子再不管管非出事不可!
白方氏手扶着门,紧张地偷听着
白宅甬道。
白文氏停住了脚步:你就别进去了!又不是打群架!
白雅萍:我到你屋里等你,你狠着点儿!说罢,二人分头走去。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走进屋站在了一旁,这时白萌堂正在喝药,喝完忙接过丫头手中的清水碗漱口,吐在白周氏拿着的小痰盂里,然后痛苦地低下头闭着眼喘粗气,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咳嗽。
白文氏皱着眉头看着没说话,知道不是告状的时候。
白萌堂终于抬起头看着白文氏,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白文氏:爸!您这病好像又重了?
白萌堂: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有事儿么?
啊也没什么事儿,这不是过几天景琦要过周岁了,想问问您怎么过。白文氏忙改了口。
白萌堂:还是按老例儿吧忽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白颖园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一脸不安的神色,来回看着白萌堂和白文氏。
怎么了?白萌堂问道。
白颖园感到似乎没出什么事,忙道:没什么。便侍立在一旁。
白萌堂接着刚才的话:叫内账房还按单子发帖儿,请个堂会,在药行会馆唱吧。
白文氏答道:是。
白萌堂又问白颖园:你有什么事儿?
白颖园忙答:没事儿、没事儿。
白萌堂:没事儿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像是著了火似的!
白颖园:听说您身子不太好
白萌堂:还死不了呢。
白宅三房院北屋卧室。
白方氏向白颖宇讲述偷听来白文氏和白雅萍的话儿。
在抽大烟的白颖宇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来:她到老爷子那儿告我?
白方氏:已经去了。
白颖宇:就她事多,我大哥和二哥都没说什么,她倒来劲儿了。
白方氏:老爷子要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白颖宇:不认账!说出大天来也不认账!我非治治这臭娘儿们不可。
白方氏:不把她气焰压下去,往后这日子可没法儿过!
白颖宇: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圆乎脸儿一拉长乎脸儿,我跟她没完!
白宅甬道中。
白文氏和白颖园从上房院走出。
白颖园道:刚才你没说?
白文氏:你看爸病得那样!
白颖园点头道:没说好、没说好!说完忙过了自己的大房院。
白宅二房院北屋。
白雅萍举着关小宝往高扔,再急忙接住,逗着白景琦玩儿。
丫头抱着白景琦,白雅萍每一扔关小宝,白景琦便咯咯地乐。
白雅萍高兴地:瞧把这小东西乐的,噢!
白雅萍又将关小宝扔起。
白文氏推门走进,见状吓了一跳:嘿嘿嘿!干什么呢?别把孩子摔着。
白雅萍还在扔:瞧把你们景琦乐的,快瞧!
白文氏走向里屋:人来疯!别扔了,摔一下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三房院。
院门猛地打开,白颖宇走出狠狠地用力推门。
到了二房院门口,白颖宇抬脚用力一踹,门喀啷一声撞了出去,院门撞到门墙上又弹回,白颖宇又踹上一脚,冲向北屋。
二房院北屋。
到门口,白颖宇又再抬脚猛地一踹,随着一声爆响冲入。
白雅萍刚扔起关小宝,闻声回头一惊,关小宝落下,白雅萍急回头抱,却没接住,关小宝直落地下,白雅萍大叫一声:啊
孩子一声惨叫,立即没了声。
白颖宇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转身冲向里屋。
白文氏听到声音不对:怎么了?
白颖宇一撩门帘冲进来大叫:白文氏!
白文氏吃惊地站住。
白颖宇:你学会告状了?今儿咱们得把话说清楚!
白文氏:谁告状了?
白颖宇:你当我怕你是怎么的,你算老几呀你?
白文氏:老三,你别犯混!甭说没告你,就告了你又怎么样?你干的那些破事儿还有理了?
白颖宇摆开架势:我怎么没理
屋外突然传来白雅萍的惨叫声:小宝小宝
白文氏和白颖宇正惊讶时,又传来白雅萍变了声的狂叫:来人呀快来呀!
白文氏冲了出去,只见白雅萍抱着关小宝拼命摇晃着,丫头抱着白景琦惊慌地不知所措。
白雅萍已满脸是泪:小宝睁眼哪,小宝
白文氏跑来忙蹲下身看:怎么了?怎么了?
白雅萍的声音已变了音儿:摔啦、摔啦!
白文氏:快叫我看看
白雅萍死死抱住孩子不放。
白文氏:老三,快叫大夫来!
白颖宇忙跑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关小宝的鼻孔:叫什么大夫?死了!
小宝呀白雅萍撕心裂肺地放声痛嚎。
白文氏气急败坏地:告诉你别扔,你就不听!你怎么就摔啦?
白雅萍一屁股坐在地下手指着白颖宇:他他他踹门!
白颖宇后退:嗨、嗨!你指我干什么?你自己摔死的别瞎赖好人啊!
白雅萍呆呆地坐在地上两眼发直。
白文氏一筹莫展地望着:这可怎么好哇!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萌堂躺在躺椅上。
白颖园、白殷氏,白颖轩、白文氏,白颖宇、白方氏坐了一圈儿。
白萌堂有气无力地:这怎么向人家关家交代呀?
白文氏:雅萍都傻了,一句话也不说,光坐那儿发呆。
白颖宇:这事赖不着咱们,雅萍嫁出去了,是他们关家的人,跟咱们没关系,是她自己摔死的。
白萌堂瞪了白颖宇一眼:可是死在咱们家了。
白颖园:先去送个信儿吧。
白殷氏:这信儿怎么送?怎么跟人家说?
白方氏:怎么说?实话实说呗!
白颖轩皱着眉:不能说是摔死的,人家能饶了雅萍吗?
白方氏:那叫二爷去送信儿吧,二爷会编瞎话儿。
白文氏:这不是商量吗!谁也没说一定怎么着。
白萌堂来了气:出了事儿不说想主意,还有心思斗嘴!
大家都不说话了。
白颖宇忽然说:我去!我去送信儿。
大家惊讶地望着他。
白颖宇:孩子已经死了,还能怎么着?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白方氏捅了一下白颖宇:有你什么事儿!
白颖宇管自说下去:遇到难事儿我不出头谁出头?以后都想着点儿我的好处就行了。
白萌堂:老三你去!跟人家好好说,人家要怎么办,咱们都依着人家就是了;派人到太医院请魏大人来给雅萍看看病。
关家。
白颖宇进了门:关大爷在吗?
在、在!三爷老没来了。仆人迎上来,陪白颖宇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
听罢白颖宇所述,关少沂几乎不敢相信:这这是真的么?
白颖宇:这事儿能随便胡说么!
关少沂忽然站起身向外走,白颖宇忙拦住:别急、别急!我爸爸说了,你想怎么办尽管说,我们全照办。
关少沂痛苦地低下头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摔死了,这不绝了我的后么?
白颖宇忙道:别这么说,以后再生嘛!
关少沂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愤愤道:有这么哄孩子的么?啊?扔着玩?
白颖宇:是啊!这又不是耍坛子,把孩子当坛子耍还行啦?
关少沂:你说你们这位姑奶奶,自打进了门儿,他在家里才呆过几天?见天儿往娘家跑,疯疯癫癫的,我跟没娶这媳妇差不多!
白颖宇:我们也常说,按说她心不坏,没心没肺!坏就坏在我们家二奶奶身上,整个一事儿妈!雅萍是为了逗他那孩子乐才把小宝摔了。
关少沂一听大怒:为了逗她的孩子,要了我的孩子的命?
白颖宇:可不是,二奶奶那孩子生下来不会哭光乐,活脱脱一个怪物,我早说过这是不祥之兆!
关少沂猛地站起:不行!一命抵一命!叫二奶奶的儿子偿命,我找她去!
白颖宇上前拦住:算了吧,二奶奶也挺难受的,我们家的人
关少沂打断白颖宇的话:你们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白颖宇:别这么说呀!这不是连我也骂进去了吗?
关少沂推开白颖宇冲出屋门,直奔了出去。
白宅敞厅。
白萌堂疲惫地坐在扶手椅子上,关少沂坐在下首,白雅萍靠门坐着,完全呆傻了,白颖宇远远地坐在墙边。
白萌堂:我是你的岳父,我能不疼外孙么,这种事儿谁也想不到的嘛!
关少沂:这孩子是怎么摔死的?是为了逗你们家的孩子玩儿!这也是想不到的吗?
白萌堂一愣,扭头看白颖宇,白颖宇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活屏后面白文氏正抱着白景琦站在那儿听。
白萌堂又道: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好好的孩子弄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办?
关少沂咬牙切齿地道:一命抵一命!
白文氏大惊,白萌堂也很是意外,惊愕地望着关少沂:难道你还要把我们家的景琦也摔死么?
关少沂:欠债的还钱,杀人的偿命!
白萌堂:咱们两家还是亲家吧?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关少沂:什么亲家!打今儿起我不再认你这门亲家!
白雅萍忽然站起来喃喃地:一命抵一命!一命抵一命
白萌堂:快把她搀出去!
白颖宇忙起身将白雅萍扶出了敞厅。
白萌堂来了气:关少沂!认不认亲家随你!这事你想怎么了结,我都依着你!
关少沂:我刚才不是说了?
白萌堂:你刚才那叫什么话?岂有此理!你不能
关少沂!一声厉喝,使白萌堂和关少沂不禁回过头来,只见白文氏从活屏后抱着白景琦走出,后面跟着奶妈。
白文氏:既然你说一命抵一命,那好,我把孩子抱来了,随你怎么处置!
白萌堂简直懵了:你来干什么!懂不懂规矩,回去!
白文氏没有动,却将白景琦递给了奶妈,奶妈抱着孩子走到关少沂面前,往他怀里送去。
白文氏:你忍心把这孩子也摔死,你就当我的面儿摔吧!
关少沂一下子僵住了,看了看孩子,又惊愕地抬起头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出奇地平静。
白萌堂紧张地看着他们,只见奶妈将白景琦塞到关少沂怀里,关少沂赶忙接住。
厅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关少沂和他手中的白景琦,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关少沂低头看白景琦,两臂有些发颤。
白景琦也仰脸儿望着他,突然呵呵地笑出声来,煞是可爱。
看着看着,关少沂两眼不禁涌出泪水,泪水掉在孩子的脸上。
突然,关少沂把孩子塞到奶妈手里,转身向敞厅外走去。
早在白文氏眼中滚动的泪水,一下子涌流出来,接着像泄了气一样,浑身瘫软坐到了椅子上。
白萌堂也向后一仰,无力地躺在椅上闭上了眼。
白宅大门口。
关少沂的马车停在门口,白雅萍跨坐在车边上,白颖宇在白雅萍耳旁低声说着什么。
关少沂怒冲冲地走出大门,一见白雅萍忙停住了步。
白雅萍呆滞地坐在车上,两眼望着地,白颖宇不安地望着关少沂。
关少沂怒火中烧,冲下台阶,走到车前一把抓住白雅萍,狠狠地将她拉下车甩出去,白雅萍踉踉跄跄摔倒在台阶上。
白文氏、白颖宇、白方氏、秉宽和胡加力等人急忙跑出围住白雅萍。
转眼间,关少沂的马车急驶而去。
白文氏抱着白雅萍大叫:雅萍!雅萍
几度春秋,盛夏又来。
这年的皇城格外燥热,蝉声更是让人心烦。
白宅,中午。
送西瓜的把两筐西瓜抬进大门,秉宽在指挥。
甬道上,已经五岁的白景琦和白景怡、白景泗、白景陆、白景双、白景武、白玉芬等一帮孩子挤在金鱼缸周围,趴在缸沿儿上看金鱼,一个个撅着屁股。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着:我来、我来! 、别瞎动! 、给我! 、你把鱼都撑死了,别喂了! 、瞧它往上漂嘿!
远远的传来白文氏叫声:景琦景琦
白景怡:景琦,你妈叫你呢!
白景琦回头大叫:听见了!
白景怡:你还不快回家?
白景琦说了句:没事儿!回头继续喂金鱼。
白萌堂绕过活屏走进甬道,诧异地望着孩子们。
孩子们没有发觉有人来了,仍在吵吵着。
白萌堂悄悄走到孩子们身后探身往鱼缸里看,孩子们仍未发觉。
几尾死金鱼翻着白肚漂在水面。
白萌堂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孩子们大惊,四散奔逃,只有白景琦未动。
白萌堂看了看白景琦又看鱼缸,只见死鱼漂在水面,一条条全翻着白肚,还有两条金鱼在游,便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了?
白景琦举了举手,左手握成拳:喂鱼。
白萌堂:给我看看,你喂什么呢?
白景琦张开手,手里是两丸安宫牛黄和碎了的腊渣儿。
你怎么拿药喂鱼呀!是哪位大夫给鱼看的病啊?白萌堂拿起药看了看,一把揪住白景琦的小辫儿大叫:二奶奶、二奶奶!
来了、来了!白文氏急忙跑出二房院门:爸回来了?
白萌堂一手揪着白景琦的小辫儿一手指着鱼缸:瞧瞧你儿子干的好事!
白文氏到缸前一看,鱼已全死,她惊讶地:这是怎么弄的?
白萌堂:怎么弄的?问他!你瞧瞧这个
白文氏接过白萌堂递过来的药看了看,抬起两眼瞪着白景琦,训斥道:你闲得难受是不是?这丸药从哪儿来的?
白景琦:就在条案上的药罐子里拿的。
白文氏拉住白景琦的胳膊往屁股上狠狠地打,直打得白景琦转圈儿。
叫你淘气、叫你淘气!白景琦疼得直咧嘴,却不哭也不叫。
白颖园转过活屏走来:怎么又打上了?爸!
白萌堂: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瞧瞧!
白颖园走到鱼缸边看:哟,怎么全死了?
白萌堂:拿两丸安宫牛黄喂鱼,那还有不死的?
白颖园:你没一天不惹事,你这是动了哪根儿筋了,怎么想起喂鱼来了?
白景琦:爷爷一天没回来,我怕把鱼饿着。
白萌堂:这倒没饿着,全撑死了!
白文氏又打了白景琦一巴掌:你长点儿记性好不好?怎么记吃不记打?
白萌堂:别打了!你打他他也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哭!有什么用?玩儿去吧!
白景琦如得了特赦令一样,把白文氏的手一甩,一溜烟儿地跑了。
白萌堂转向白颖园:宫里边儿谁病了?
白颖园:后宫的一位嫔主子病了。
白萌堂:哪位嫔主子?
白颖园:詹王府的二格格。
白萌堂:要紧么?
白颖园:没什么大病,肝郁不舒,纯粹是气的,不就是老佛爷不待见她么!
白萌堂:嘿嘿!宫里的日子,还不如咱家里舒坦呢。
白方氏拉着哭哭咧咧的白景武绕过活屏走来,一手拉着白景琦。
白文氏忙上前问:哟,哭什么呀?
白方氏:还问呢?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
白景武:景琦他打我!
白萌堂不屑地:景琦才五岁,你这么大个儿,他打得了你?
白方氏指着白景武脖子上的青紫伤痕:您瞧瞧打的!二嫂,你儿子忒野,得管管!
白文氏:你说我少打他了么?没用啊!景琦!你过来。
白景琦顺从地走到白文氏前,毫无惧色地抬头望着她。
白文氏气道:你今儿这一出儿一出儿的想气死我是不是?
白萌堂赶紧过来:小孩子打个架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谁小时候不淘啊!我小时候比他还淘!走到白景琦前蹲下身:来!跟爷爷掰腕子。
白景琦高兴地用小手握住白萌堂的手。
白萌堂:俩手!
白景琦又搭上了一只手用力掰,几乎全身都压上了。
白文氏充满温情地望着爷孙俩。
白景琦用尽全身之力掰着,白萌堂忽然一翻腕将白景琦掰倒,大笑道:不行吧你?
白景琦大叫:再来!
白萌堂一把抱起白景琦站起身,向上房院走去,边走边说:什么时候掰得过我,你就是小伙子喽
白文氏、白方氏、白颖园面面相觑。
白方氏拉着白景武愤愤地走向三房院。
二房院北屋卧室,夜。
炕边儿上,白景琦已熟睡。
白文氏趴在被窝儿里两手支着头凝神地望着白景琦。
白文氏: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特别淘?
去你的吧!我小时候可不淘。趴在被窝儿里抽旱烟袋的白颖轩说。
那你说这小子像谁?白文氏问。
白颖轩:你小时候准特淘!
白文氏仍盯着熟睡的白景琦道:我一个女孩子能淘到哪儿去?你说这孩子刚五岁,怎么就淘出了圈儿?
白颖轩:明儿该请个先生教他认字了。
早点儿吧?太小了。白文氏翻过身看着白颖轩。
白颖轩:我五岁能背三十多个秘方儿了。
白文氏:有个先生管着,兴许能好点儿。
白颖轩:谁知道!景武比他高半头,愣让景琦打得满院子乱跑,这家伙可不好管!
白文氏:睡吧!明儿一早家里的女人们都得去药房包药,宫里订了一批乌鸡白凤丸,催得挺紧的。
北屋的灯灭了,院内一片寂静。
白宅大门道,深夜。
黑黑的大门道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
门房里的灯亮了。
听见了、听见了!来啦、来啦!秉宽拖拉着鞋走出门房,手里提着灯笼。
秉宽:谁呀?说着将手中的灯笼插在门框上。
魏鹤卿:我,魏鹤卿!
哟,魏大人!秉宽忙下闩开门:您怎么这么晚来呀?
宫里出事儿了!我要见白老爷。门还未打开,魏鹤卿即道出来意。
秉宽:太晚了,八成早睡了。
魏鹤卿:你去叫一声,有急事儿!
秉宽:哎呀!有什么急事儿明儿不行?我可不敢去叫!
人命关天,你少啰嗦吧!魏鹤卿焦急地径自向里走。
秉宽忙赶上:哎哎!我去回禀一声。
魏鹤卿不理,大步走去,秉宽小跑着抄到前面。
二人匆匆来到上房院门口,秉宽用力拍门。
叫啊!魏鹤卿心急火燎。
秉宽大叫:老爷、老爷!魏大人来了,有急事儿!金花!快开门!
来了、来了!老爷早歇着了!金花在里头应着。
白宅二房院北屋卧室。
白颖轩、白文氏听到拍门声都醒了。
白文氏:哟,这么晚了,谁呀?
白颖轩:是敲上房院的门。
白文氏:半夜三更的,什么事啊?起来看看去!
白颖轩:管他呢,又不是找咱们。
白文氏:你呀!就是懒!起身穿衣下地。
白颖轩:你呀!就操心的命!
白宅上房院西客厅。
白萌堂和魏鹤卿都在屋中间站着。
白萌堂问:什么时候死的?
魏鹤卿:酉时三刻。
白萌堂:今儿颖园还说她没有什么大病。
魏鹤卿:就是吃了大爷的药以后死的!
白萌堂一下子感到严重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颖园下错了药,把她害死了?
魏鹤卿:我当然没这意思,可你想想,宫里的嫔主子出了这事儿,你们家老大逃得了关系么?赶快想想辙吧!明儿一早肯定要传老大进宫,摊上这种事儿,没罪也得问死罪!
白萌堂傻了:秉宽,叫大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