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随身智囊 你干嘛在乎别人怎么想?

第8章 信不信,我刚和他握过手?

有很多年东京大学一直邀请我去访问日本。但每次我接受邀请后便开始生病,终未成行。 一九八六年夏天,东京要举行一个会议,学校又发了邀请。虽然我喜欢日本,也很想去参观,但我没有向会议提交学术论文,所以对被邀请感到不安。学校说没关系,我可以提交一个我以前论文的总结,但我说我不想那样做。学校又说如果我能做一段会议主席这是我全部的工作他们会倍感荣幸。于是,我终于接受了邀请。 这次我很幸运,没有生病(注:费曼患有胃癌,一九七八年和一九八一年做过手术。他从东京回来后,在一九八六年和一九八七年的十月,又做过手术。作者)。于是,格娜丝和我一起去了东京,我做了一段会议主席。 作为会议主席,应该保证发言人只占用规定的时间,以便下一个发言人有足够的时间。会议主席的职位具有如此高的荣誉,以至于有两个副主席来协助。我的副主席说他们会关照介绍发言人,并在规定发言时间到了的时候提醒发言人。

大半段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有一个发言人是个日本人在规定时间到了后还没停下来。我看了看钟,琢磨着他该停下来了。我看着我的副主席们,给他们做了个手势。 他们走过来对我说:你不用管,我们会关照的。他在讲汤川秀树(注:日本著名物理学家,一九四九年获诺贝尔奖。作者)。没事儿。 因此,我虽是会议的荣誉主席,却连掌握时间的简单工作都没做好,而学校却付我的旅途费,安排我的旅行,他们真是太宽厚了。 一天下午,我们在与帮我们安排旅行的接待人交谈。他给我们看一张铁路地图,格娜丝看见在爱斯半岛的中间有一条弯曲的铁路线,还有许多小站那地方靠近水边,跟哪儿也不着边际。她指着铁路线的尽头说:我们想去那儿。 接待人看看我们说:噢!你们想去伊势奥津?

她说:是。 可是在伊势奥津什么都没有。他看着我说,好像我妻子是个疯子而期望我能让她回到正常。 我说:是的,我们想去伊势奥津。 格娜丝没和我谈起过这事,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总是乐意找一些不着边际的、从来没听说过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地方去旅行。 我们的接待人有点不安了:他从来没有在伊势奥津预订过旅馆;他都不知道那地方是不是有旅馆。 他开始给我们往伊势奥津打电话。结果是,在伊势奥津,根本没有住的地方,但是在离铁路线尽头大约七公里处有另外一个小镇,那儿有一个日式客栈。 我们说:行啊!那对我们正合适日式客栈!他要来电话号码,往那边打电话。 客栈的人有点犹豫:我们这个客栈很小,是家庭办的。

那正是他们想要的。我们的接待人再次保证。 他说没说行啊?我问。 经过一会儿商榷,接待人说:他同意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们的接待人接到那个客栈打来的电话:他们昨天晚上开了个家庭会议,决定他们不能处理这类情形。他们无法照料外国人。 我问:麻烦在哪儿? 接待人又打电话过去问究竟是什么问题,然后转回来对我们说:是浴室的问题,他们没有西式浴室。 我说:告诉他们上次我妻子和我出去旅行时,我们带了一个小铲子和卫生纸,自己在地上挖洞,问他,我们需不需要自己带个铲子? 接待人在电话上向他们解释,最后他们说:行吧,你们可以来住一晚上,不用带铲子。 客栈主人来伊势奥津火车站接我们,然后把我们带到他的客栈。我们房间外面是一个漂亮的花园,我们看见一只亮绿色的树蛙在有横竿的金属框架上爬,那框架是用来在室外晾衣服的。我们阳台前面的草丛里有一条小小的小黄蛇。是的,伊势奥津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但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漂亮,使我们兴趣盎然。

而且,大约一英里远处有一个寺庙它是这个客栈存在的原因所以我们就去参观了这个寺庙。回来的路上下起雨来。一个人开车过去,然后又转回来,你们去哪里?他用日语问道。回客栈。我说。于是他把我们送了回来。 回到房间时,我们发现格娜丝丢了一个胶卷也许丢在那人的车里了。我找出字典,查出胶卷和丢失,然后试着向客栈主人解释。我不知道他怎么搞懂的,反正他找到了让我们搭车的那人,在他的车里,我们找到了胶卷。 浴室非常有趣,我们得穿过另一个房间到浴室。洗澡盆是木制的,周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小船等等,还有一条毛巾上有米老鼠。 客栈主人和他妻子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和一个小婴孩。他们给小女孩穿上和服,带到我们房间,小女孩的妈妈给她做了些折纸玩具,我给她画些画,我们跟她一起玩了一会儿。

对门的一位女人送给我们她自己做的一个漂亮的丝球。人人都很友好,一切都很惬意。 第二天早晨,我们该辞行了。我们在一个比较著名的度假村预订有位子,是在一个温泉附近,我再一次翻开字典,然后把我们在度假村订位的发票给客栈主人看度假村叫观景眺野或类似的名字。我说,明天晚上我们不想住在大旅馆,我们想住这儿,这儿很好。请你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改一下。 他说,行啊!行啊!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主意挺高兴的:这些外国人不去住那个富丽堂皇的大旅馆而愿意在他的小客栈里再住一晚。 回到东京后,我们去了金泽大学。一些教授安排开车带我们去附近能登半岛的海边兜兜。我们经过几个风景优美的渔村,参观了村中的一个宝塔。 然后我们参观了一个寺庙,寺庙后面有一个只有特殊邀请方可进入的院子。那儿的神道僧人非常谦和,邀请我们去他自己的住处饮茶,而且还为我们表演了书法。

当接待人带我们到了海边较远处后,他们得赶回金泽。我和格娜丝决定在土歧(注:日本岐阜县土岐市。)停留二三天,我们住在一个日式旅馆,旅馆女主人对我们非常非常好,她让她兄弟开车带我们去了海边的几个村子,然后我们自己乘公共汽车回来。 第二天早晨,旅馆女主人告诉我们城里有重要活动,一个取代旧寺庙的新寺庙将要举行剪彩仪式。 我们到达场地时,被邀请坐在长凳上,并有人端上来茶水。许多人在那儿游来转去,终于,有一行人从寺庙后面出现。我们欣喜地看见走在前头的正是我们几天前参观过的那个寺庙的住持。他今天穿着大大的礼仪服,显然是这儿的住持。 不一会,仪式开始。我们不想打扰一个宗教仪式,于是站在后面。许多孩童在台阶上跑上跑下,嬉笑玩耍,闹出些噪音,所以我们猜想这仪式也不是很正式。我们往前走了走,站在台阶上,以便能看见里边。

仪式极有趣,有一个礼仪杯,里边放着枝杈和树叶;有一队小姑娘穿着特制的制服;还有人跳舞,等等,很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正当我们看着所有这些表演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们的肩膀。是那个住持!他做了个手势让我们跟着他。 我们绕过寺庙,从旁边进去。住持把我们介绍给市长和其他一些头面人物,然后邀请我们坐下。一个表演者在跳舞,所有其他的表演都继续进行着。 然后是讲话。第一个讲话的是市长。接下来是住持,他说:吾那喽,吾司尼昆塔纳卡努。吾塔努吾尼卡努。吾尼哟左吗苏杜易新替费曼先生吾那卡努卡纳哥扎吗斯然后他指着费曼先生,告诉我讲几句话。 我的日语很糟糕,所以用英语讲了几句,我爱日本,我说,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你们在技术飞速发展变化的同时依然如此重视你们的传统,正如你们对此寺庙的奉献所表明的。我试图说明我在日本所见:变化,但不丢失对传统的尊敬。

住持用日语说了些什么,但我不相信是我刚才说的意思(虽然我也听不出来),因为他从来没听懂过我以前对他说的任何东西!但他做出的样子就好像他完全懂了我的话,以绝对的自信把我的话翻译给每一个人。从这一点来说,他挺像我的。 不管怎样,人们礼貌地听着我说的一切,接下来是另外一个僧人讲话。这是个年轻人,是住持的学生,穿着一件奇妙的外套,大大的宽宽的裤腿和大大的宽宽的帽子。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炫耀和奇妙。 过后我们和那些头面人物一起共进了午餐,感到非常荣幸。 寺庙奉献仪式结束后,格娜丝和我谢过住持,离开餐厅,到村子周围逛了逛。过了一会,我们发现有一群人在拉着一辆大车穿过街道,车里有一个神寺。那些人都穿着背后印有些符号的外套,唱着,哎唷!哎唷!

我们跟着这列队伍,沉浸在节日气氛中。这时一个警察拿着个对讲机走到我们面前,他脱下白手套,伸过手来,我跟他握了握手。 当我们离开警察,继续跟着这列队伍时,听见我们后面有人高调急速的讲话。回转头来,看见那位警察兴奋地在对着对讲机说:欧嘎努法那米哟嘎努费曼先生卡努谬日图努目绕头卡那我只能猜想他在告诉另外一端的人:你记得那位在寺庙奉献仪式上讲话的费曼先生吗?你信不信,我刚和他握过手? 那位住持的翻译一定给人们留下极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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