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随身智囊 你干嘛在乎别人怎么想?

第3章 就像数一、二、三那么简单

我小的时候有个朋友叫伯尼.沃克。我们俩在家里都有实验室,常常做实验。有一次,那时我们大约十一二岁吧,我俩在讨论什么。我说,思考不过就是在内心对自己讲话罢了。 真的?伯尼说,你知道汽车齿轮箱里的奇怪形状的齿轮吧?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呢? 好,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对自己说它的形状的? 所以我从伯尼那儿学到。思维除了语言之外,还可以是视觉的。 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开始对梦发生了兴趣。在做梦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可是一切都这么清晰逼真,完全像是通过视网膜而成的影像。这是由于视网膜被另外的东西激发了(比方说被脑子)呢,还是在脑里有控制中心,在梦中失控了呢?尽管我对脑的功能非常感兴趣,可从未从心理学那儿得到任何令人满意的答案。心理学都在做那些圆梦之类的生意。

在普林斯顿上研究所的时候,有一篇其实愚蠢无比的心理学论文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作者推断大脑中控制时间感的是一个含铁的化学反应。我对自己说,他见鬼的怎么得到这个结论? 原来,他的妻子有长期的体温不正常,有时高有时低。不知怎的,他想出来试验她的时间感。他让她不看钟表而数秒钟,然后记下她数六十秒所花的时间。他让她(可怜的女人!)成天从早到晚地数,发现她发烧的时候数得快,不发烧的时候数得慢。于是他推论,脑中控制时间感的机制一定是在发烧时跑得更快。 作为一个很科学的人,那家伙知道化学反应的速度是随反应能量和环境温度而变化的。他测量了他太太读秒的速度变化和体温,推测出温度和速度的相对变化,然后从化学书里找出那些反应速度与温度变化有近似的化学反应。他发现最接近的是含铁的反应。于是,他就推出时间感是由一个含铁的化学反应来决定的。

我觉得那完全是胡说八道那长长的一连串推论中,任何一步都有无数出错的可能。不过,他提出的问题是非常有趣的;究竟什么来决定时间感呢?当你试图以某一种速度来读秒,是什么来决定这个速度呢?你又怎么能让自己改变它呢?我决定来研究这个问题。我先不看钟表,以匀速来数一、二、三,直到六十。数完后一看钟,花了四十八秒。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只要能以一定的匀速计数,绝对的时间是无关紧要的。我又重复了一次,这回花了四十九秒,接下来是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四十八、四十八所以看来我可以用相当准确的速度来默数。 如果我坐在那儿不默数,只是估计一分钟的长短,结果就差得很多。因此,凭空估计一分钟是很不准确的,有默数的帮助则会好很多。

好,现在我知道自己可以用一定的速度默数,下一个问题是哪些因素会影响它呢? 我猜想心率可能是一个因素。于是我便上上下下跑楼梯,跑得心跳极快,然后冲回房间,趴在床上默数到六十。 我还试验了在跑楼梯的同时默数六十。 同学看见我上窜下跳,都乐了,嘿,干嘛呢?我不能回答他们(这使我明白自己不能一边说话一边默数)。我只是埋头起劲地跑,活像个疯子。 (那些伙伴已经对我的疯癫行为习以为常了。另一次,一个家伙来我的宿舍,我正在做一个实验忘了锁门。他看见我穿着一件厚羊皮袄,探身到窗外的冰天雪地之中,一手托着一只碗,另一手在不停地搅拌,还大声嚷着,别打扰我!别打扰我!那次我是在做一个琼脂(注:洋菜胶,或称洋菜。)实验:我好奇如果琼脂在不断被搅拌时,在低温下是否还会凝成胶冻。)

话说回来,在我试了跑上跑下和躺在床上默数之后,想不到的结果是:心率没有影响。而且运动使我很热,这样看来体温也没什么影响。我没找到任何影响默数速度的因素。 跑楼梯不一会就变得枯燥了,我就在做其他事的同时默数。比如,在洗衣服的时候,我会填写有几件衬衣,几条裤子。我可以在衬衣一栏写三,在裤子一栏写四可碰上袜子就糟了袜子数目太多了。我在数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时,还有一大堆的三十九、四十、四十一,这怎么办? 后来我发现我可以把它们分到不同的空间位置,比如一个四方形:左下角一双,右下角一双,这边一双,那边一双行了,一共八双。 同样,我发现我可以数报纸的条数,只要把它们分成三、三、三再加一就能得十;然后三个那样的组再加一组就可得一百。这样,我默数到六十时可以说,到点了,有一百一十三条。更奇妙的是,我竟可以一边默数,一边阅读文章,而默数的速度并不变化!事实上,除了说话之外,我可以一边做任何事一边默数。

我又试了边打字边默数。这回,我发现数六十需要的时间变了。我大为兴奋,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改变默数速度的因素了!我继续做实验。 我一边打字一边默数,十九、二十、二十一没问题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没问题碰上一个不懂的词,心里会一动,这是什么词,然后明白过来,噢,是它呀然后接着数三十、三十一、三十二,等到六十时,我已经迟了。 经过仔细自我观察和琢磨,我找出真相了:我分心了。其实默数的速度并没有变,而是在碰到难词的时候由于注意力的转移,默数停了一小会,而我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而已。 第二天早上,我在早饭时向同桌的伙伴讲了这一系列实验。我说,除了说话,我可以一边默数一边做任何事情。 一个叫约翰.吐其的说,我不信你可以边阅读边数,也不相信你不能边说边数。我敢打赌,你并不能边阅读边数,但你能边说边数!

于是我演示了一遍。他们拿来一本书,我一边看一边数。到了六十我叫停果然是四十八秒,我的老时间,然后我正确地复述出书里讲什么。 吐其惊讶不已。我们拿他做实验,测了他数六十的平均时间。他开始说话,玛丽有只小羊羔,我爱讲啥就讲啥,一点问题也没有,不知为什么你们就不行他哇啦哇啦说个不停,最后叫道,到点了!我们一看,他默数的时间和平时一模一样!我简直不能相信! 我们讨论了一会,发现了新东西。原来吐其默数的方法和我不同,他在默数时是想像一个写着数字的纸条在跳动,这样他可以在嘴上念,玛丽有个小羊羔。这下可弄清楚了:因为他是在用视觉默数,所以他可以说话但不能阅读,我正好相反,我是用声音来默数,所以我不能同时说话。

这个发现之后,我又尝试能否在默数时大声地读书这是我们两人都不能做的。我想这会用着脑中既不管视觉也不管语言的区域,所以我想用手指,因为它由触觉来控制。 不一会,我成功地用手指来数,同时大声地读书。不过我进一步想让一切都是意识过程,而不包含动作,所以我试着一边念书一边想像手指在动着数。 我一直无法成功。或许是我的努力不够,或许是它确实不可能。自此以后,我从来没碰上谁能做到它。 通过那个试验,吐其和我发现,原来像默数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上去似乎应该大家都一样,其实每个人也有自己独特的方法。而且我们发现脑功能可以用客观、外部的方法来检测,比方说,不必依赖他对自己的分析和陈述,你可以观察在默数时一个人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这样的测试是客观和公正的,没法做假。

用自己已知的东西来解释新的概念是人之常情。概念是一层一层的:这个是由那个组成,而那个又是由其他组成。因此,像默数这个概念,各人也可以不同。 我常常想起这个实验。特别是在我教很艰深的诸如巴塞尔积分方程时,我会看见方程式的数字、符号是五彩的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会在脑海中看见方程就像杰克和艾曼德教科书里的一样,但是J是棕色的,N是紫色的,X是黑色的,到处飘浮着。我不知学生们是怎么看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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