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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雪儿姑娘 席絹 17334 2023-02-05
唐氏机构大楼骑楼下。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中国式的服装,两条长辫子垂在身前;小脚上一双尼泊尔式的银白色小凉鞋;精致无瑕的俏脸频频吸引路人回首注目,久久不舍移开眼。 当然正是我们的小小女主角唐雪儿姑娘。 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混遍了这幢十八层楼的建筑物,走遍了每一个部门,勾引出一大票男女的父性、母性爱于一身。人人当她是小天使大多时候,只要她不捣蛋。 其实她捉弄人也是要看对象的。只有一些鼻子朝天、目中无人的人,雪儿才会有兴趣捉弄;至于大多数对她好又善良温和的人,她都是很客气的。在她心中,好人都该上天堂,要好好爱护才是。她整人的点子只用在坏人身上,而所谓的坏人就是她看不顺眼的人了。

她现在好闷,简直快闷坏了。只好百般无聊的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而温行远又开会去了,自己亲口答应他不许再去调皮捣蛋的,所以哎,闷! 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是很容易惹人注目的,自然而然就会有人自动送上门供她消遣。 莫宜升将机车停在唐氏机构专用的停车场后,整了整一头梳得油亮金光闪闪的头发。用了一瓶浪子膏,好不容易将原本的马桶盖完全梳向脑后,看起来真是有大哥的架式。嗯,他很满意。全身上下全是亮晶晶的黑。黑皮裤、皮衣,上头缀满了亮片与铜链,一身重金属的打扮。加上墨镜与看起来很酷的表情,这样的准备足够吓死那个小丫头了吧? 自从知道姊姊莫宜芳被一个叫唐雪儿的小鬼搞得出大丑,甚至差点丢掉工作后,他一心一意要替姊姊出一口气,原本姊姊想调回台中,现在她都不敢再提要回来了。

打工半个月,加上数年积蓄尽数花光,换来这一身行头还怕不把那个丫头吓得哭爹喊娘? 莫宜升心中一直想着小鬼跪地求饶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冷不防一个阶梯没有踩到,整个人往前跌倒,直直的趴倒,五体投地的瘫在一双小脚面前。 他狼狈的抬头,却张大了嘴!只见一个天仙下凡似的小女孩正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看到他,好像心里正有着无限悲愁,她秋水明眸茫然无助地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美麓小巧的樱唇微微痛苦的轻抿着,一双白玉小手无力的轻托香腮天哪,她就像是个被困守高塔的睡美人,正等待白马王子来救援。 莫宜升就这样趴在地板上,直直的盯着唐雪儿,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心思早已飞向天外天,满头满脑子童话故事中英雄救美的情节

喂!你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唐雪儿早就看到一个呆瓜倒在她面前,只是不想理会这种笨蛋而已;可是他赖着不起来,有碍她的视线,真是讨厌。 莫宜升连忙起身,很笨拙的拍了拍衣服,见美人公主又看向右方的小喷水池,毫不理会他,他决定重新建立形象。 他站到一旁柱子边,一手抵着柱子,一手勾着腰带,以着十五度侧脸面对她,摆出电影中男主角最酷的姿势,用很低哑的声音道: 小姐。 被称为小姐这倒是生平第一次。以前司机、管家都会直叫她的名字。雪儿转过头一看,险些喷笑出来。刚才这个笨蛋趴着,她没注意到他穿的衣服有多么可笑,现在可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穿着真土死了!土毙了!好笑死了!只有在卡通漫画中才称新潮流行并且叛逆的打扮,明星穿了倒还可以去做做秀,一旦穿在平常人身上可真是怪异加畸形,不堪入目。加上那颗油亮的头在刚才跌倒时粘上了一大片灰尘,鼻梁上的墨镜掉一个镜片,这么落魄狼狈的模样,还敢故作耍帅的表情,天!他甚至穿了一只半旧的凉鞋来搭配他那身不合时宜的皮衣皮裤。穿凉鞋还不可笑,可笑的是他还配了一双白袜;白袜还不可笑,最可笑的是白袜前端露出的脚趾头。

唐雪儿的兴致来了,想知道这个小土蛋来这里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打那来的?雪儿问,拍了拍一边阶梯,示意他坐下。 莫宜升受宠若惊的连忙跑过来坐下,一番话几乎是急急忙忙倾倒出来。 我叫莫宜升,台中二中二年级十四班,四十二号,社会组。我姊姊叫莫直芳,是这家公司的重要主管。我家住在中华路二段三巷十二弄八号。 是个老实人!而且是老实人种中不老实的一类。否则怎么会打扮成这一副德行?心眼儿一转也就明白这个二愣子来这里做什么了! 正好,小姑娘正闷得很。唐雪儿半垂眼帘,心中飞快的想着要如何捉弄他才好玩。 这模样在莫宜升眼中自是有另一种风情楚楚可怜,欲语还休 唉!唐雪儿好心的为莫宜升可能有的下场感叹。

莫非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以知道吗?也许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会为她赴汤蹈火。 你将要大祸临头了,我好难过。唐雪儿故作凄楚,低叹的看他。 我?为什么?妳是不是会看面相?排八卦?莫宜升开始呆呆的被雪儿牵着鼻子走。 唐雪儿点头。 我没有学过,可是有预知吉凶的本能。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是来替姊姊打抱不平,来报仇的? 是呀!莫宜升从半信半疑到震惊不已,瞪大一双眼看她。妳妳还看出什么? 多著呢!不要进去找她了,你就是翻遍整幢大楼也不可能找得到她。唐雪儿怜悯的说着。心中偷偷对自己说:我可没有说谎,因为我真的不在里面呀,他自是不可能在里面找得到我。 妳怎么会知道我要找谁?他快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唐雪儿嗤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上回妳姊姊出丑的事传遍公司上下,扬名海内外,不知道的人就是孤陋寡闻了。而且我说你找不到她是因为我一整天都呆在门口,有没有人进出我最清楚。推理哪!老兄,别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一说,倒显得莫宜升大惊小怪,简单的推理也想不透,直当她是未卜先知。而自己一直表现得像个小白痴似的,脸孔一路往上涌出红潮。 雪儿懒得欣赏他的表情,不够生动,憨呆透了。 我问你,你打算怎么替你姊姊出口气呀?唐雪儿期望他能想出别人想不出来的整人点子,让她参考一下。但是,她失望了。 说到这个,莫宜升又得意了起来。 见到她之后,先用我这身打扮吓她,然后抓她到男厕所锁着。用粉笔在她脸上写字、画图。在她的皮包中放假蛇、放蜘蛛,包她吓得以后再也不敢捉弄人了,让她知道被捉弄的滋味不好受。

如果一个人能随时将蜘蛛、蛇、蜈蚣之类的恶心玩贝带在身边捉弄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怕那些东西呢? 就这样?雪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不可一世的表情。这个人简直比她还狂妄,想出这么差的点子也敢得意洋洋,白痴也不会用的方法他反而拿它当宝似的,也不怕去人现眼!雪儿夸张的打了个啥欠,显得无聊至极。 莫宜升连忙道: 对一个小女孩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打击了。 雪儿横他一眼。 拜托你别那么容易满足好吗?你可以这样做呀,把她绑架到山上,饿她三天三夜,叫她写一万遍: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之类的话。用刀子将她毁容,或者卖给人口贩子运到外国去当佣人,以她那张脸可以卖个好价钱。真的讨厌一个人的话,就要让她彻底消失在眼前。明白吗?你这点头脑还敢去教训人呢,真是让人失望。

莫宜升呆呆叫道:可是可是那是犯法的呀! 那是思想犯罪,又不是行动犯罪。光想像就那么差了,还真要付诸行动就更没看头了,你还是回家吃饭睡觉,安份的过日子算了。 本来想好好整这个二楞子消磨一下时间,但是,面对楞头楞脑的他,简直是大笨牛一只,实在也无趣,所以,干脆不理他了。 被女人看轻,无论是那一种性情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下,何况莫宜升一直想摆出英雄的架式去迷唐雪儿,怎么能一直被轻视下去?下行,一定要扭转形象! 他一鼓作气的说着: 我只不过是太仁慈了,说那些是怕妳听到血腥的话会吓到。事实上,对付唐雪儿那种未开化的野丫头,我会丝毫不留情的剥她的骨,抽她的筋。在她脸上泼硫酸,让她丑得更彻底。抓来到手,每天用针刺她的指甲肉,饿死她之后再做成肉包子去喂狗。这番说词其实是脱胎换骨自某本社会写真小说他心中也被自己的狠话吓了一跳。一方面又得意的看向目瞪口呆的唐雪儿。这下子,她不会再看轻他了吧?他等着看她表现出崇拜的眼光。

唐雪儿的确是吓呆了下。但不是怕,是生气,他竟敢骂她是未开化的小丫头?还说要泼她硫酸!唐雪儿早已下定决心要长成大美人去迷死温行远,让他娶她;被毁了容还得了!不要说真做,光想像也不行。本来不想让这呆子死得太难看,不过,现在不教训他一下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雪儿才不管莫宜升只是想表现,压根儿不知道她就是唐雪儿本人的事实。她的心态可不是不知者无罪,而是冒犯唐雪儿小姐者,其罪该万死仍不能消其怒气于万一。反正,他就是死定了。 说得太精彩了,太棒了。现在正好有你表现的机会,你看!唐雪儿!她指向他身后。 莫宜升连忙转身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喷水池。 很好,瞄准,发射! 唐雪儿用力一踹,正中莫宜升的屁股。

滚下去!她大叫。 然后,他顺势的跌入喷水池子中,惊跳了四、五只金鲤跃出水面。 不满意,但可以接受。雪儿托腮轻喃,原本计划让他跌得更远,最好是刚好黏在假山上面。 两个警卫连忙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莫宜升这一脸迷糊的坐在喷水池中,手里抓着一条来不及逃,给他压死的金色鲤鱼,狼狈的正要站起来。 唐雪儿指着他大叫: 抓他,他要偷鱼。 年轻力壮的守卫飞快的一左一右架住莫宜升。瞧他一身飞仔打扮,肯定是不良少年。他手中那一条一命呜呼的大金鲤是日本巨富送的,价值好几万,不必要多狡辩了,肯定是为偷鱼而来只是竟然笨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偷鱼。 我我妳妳不,不是莫宜升回过神,口吃的大叫,偏偏叫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惊痛的瞪着他心中的白雪公主瞧她为什么要陷害他? 雪儿当然不忍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娇笑道: 本姑娘名字叫 雪儿。温行远大步走来。开完会后知道雪儿一个人在门口玩耍,为了一解愧疚之心打算带她去吃大餐;把她丢在会议室之外两个小时实在过意不去。 雪儿扬起天使一般的笑容,往温行远怀中扑去。 要带我去玩,是不是? 他微笑,抬头看到两个守卫架着一个服装怪异的少年,两旁围了些人。他收起笑容淡问:怎么回事? 总经理,这少年要偷我们的金鲤,其中一条还给他压死了。我们正要将他送到警察局。守卫回答。 不是我她莫宜升还是挤不出话。 雪儿的心情因温行远出现而变得大好,决心放他一马,反正整得他够惨了。 温哥哥,他还是个孩子,不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全天下最笨的小偷。大白天的跳入池子中捉鱼,他一定以为他是什么神偷之类的人物,才胆敢那么明目张胆。我们抓到他,让他知道要当神偷没有那么简单就行了。不必抓他去坐牢了啦!要知道,人的一生品性要是烙上了污点,则难以见容于社会。搞不好他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妻儿子女嗷嗷待哺。我们要宽宏大量一点,别计较了。所以呢,我建议放了他。唐雪儿滔滔的说出一场即兴演讲,四周的人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之后,即露出无可抑遏的笑容。 温行远对雪儿偶来惊人之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仍不免一愣,笑开了来。想想年轻人也没犯什么大错,瞧他一副楞呆又单纯的模样,其中必然大有文章,而他更知道,雪儿待在门口好一会儿了,其中被雪儿做了多少手脚,他可不知道。不过,雪儿行事向来只为好玩,没有真存害人之心,也无须多追究了。 放他走吧!让他回家。 是! 司机已将车开到大门口。温行远牵着雪儿的手坐入车子中,扬长而去。 没戏好看,人潮渐散了去,只剩仍一脸楞呆的莫宜升站在原地,不知该有什么表情才好。哭?笑?怒?悲?不!都没有!只有升上一抹痴痴然唐雪儿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名字,与她真是相配。 小捣蛋,刚刚那个可怜虫那里惹到妳了? 坐在龙心百货九楼的餐厅中,吃着龙虾沙拉,伴着优雅的音乐与美丽的油灯一个英俊的男人与一个美丽逗人的小女孩,在这种情人才会来的地方而言,确实怪异了些;但雪儿坚持要来,因为她要温行远以对淑女的方式对待她。强自克制下想吃冰淇淋、薯条的欲望,唉!真是辛苦。 含了一口龙虾肉,雪儿可爱的笑了一下。 他叫莫宜升,是为他姊姊打抱不平而来。大言不惭的说要我后悔整了莫宜芳。什么泼硫酸毁容之类的话说绝了,我想他是发烧过度,头壳坏掉了,不忍之下踢他到池子中冷却一下。其实我早就后悔整他姊姊了,在你打了我可怜脆弱的小屁股之后,简直天天在忏悔。 妳会忏悔才怪!他叉了一块西瓜塞入她口中。 雪儿喜欢被他宠爱的感觉,但也不免抗议: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吃。 温行远疼爱的看着她的小脸。 一心想把妳喂成白胖小娃娃,却老是不长肉。 坏心眼,那是我天生注定该长得曲线纤秀。她白了他一眼,专心对付眼前的沙拉。 雪儿像是稀世珍宝,稚气中透着精灵,娇贵中蕴含天真纯良。外表更是无可比拟的完美。真想守着她,看她长大,看她由小女孩蜕变为少女会是怎生的模样?看她走过青涩的初恋,踏入社会,一步一步走向成熟,每一个阶段的成长也不愿有所错过如果将来他也能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会有多么好?温行远温柔的眼光直盯着小雪儿看。 他以为三个月的生活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但事实上半个月来,小雪儿除了晚上不肯睡,老爱他说故事,早上会用一些可怕的方法充当他的闹钟叫他起床;在他看新闻时吵着要看卡通录影带;在洗澡时老爱幻想自己在海中落难奄奄一息的尖叫;在上班时会闹他之外其他时间,她很好,真的很好。 真要数落她的缺点,竟然还不只一箩筐,这丫头!他眼光不经意的看向雪儿身后,突然,眼光定在一处,脸上的温柔笑意,全化成一股莫测高深的淡漠。 他眼光看向的地方,是隔两桌外的一个美丽的女人,美丽、优雅而且脆弱 石雁羽低头沉浸在自己的哀愁情绪中,形成对外界的疏离与隔阂。否则,温行 远的眼光可不是任何人能忽视得了的。 坐在她面前的,是已坐了许久的丈夫前夫,何云堂。一个英俊、风流、出手阔绰的人,一如其他富家子一般。 四年前,犹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学生,享受着恋爱与交谊、游玩、上课的一名女子。轻易的被一个驾着BMW名车,英俊、多情的白马王子掳获了芳心,怀了孩子,然后母凭子贵的飞入豪门,轻易的取代了他前妻的地位。虽然她从未心机深沉的计算过,但在一切随缘中不免也为自己幻想着公主王子的生活,以为自己可以和每一都言情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从此过着富裕与爱情兼俱的幸福日子,毕竟她这么美,不是吗? 但,四年后的今天,他第一任妻子的凄惨下场同样落到她头上了。他甚至等不到七年之痒,等不到她人老珠黄,又爱上了一名十九岁的清纯大学女生,并且又让那个女孩怀孕了。这是个周而复始的把戏,他总乐此不疲。 原来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也不是前妻与现在那女孩,他只是喜欢当白马王子,得到女孩子的心与爱情,腻了,丢掉,再找一个。这是他事业之外的娱乐。她不能怪那女孩抢了她丈夫,毕竟四年前她也是抢了别人的丈夫才成为何太太的。 心碎之后,倒也看清了一切。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冷静的告诉云堂,她要一笔金钱与一家公司做补偿。以及每个月去看儿子的权利。她很理智,儿子住何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跟了她将会什么都没有。 今天,是他将公司让渡书签给她的日子,因此两人才会见面。她有一张娇弱的容貌,即使不再是夫妻,何云堂仍会觉得心疼,当年就是这样楚楚动人的容颜才紧抓住他的心。她也明白,所以她更可以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之中。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由男人呵护、疼爱一辈子,怎么会落到下堂妇这种地步?说到呵护,何云堂与任何人实在真的很疼她。只有他大学时,她心仪的男人,也是她的男朋友,一个不懂得什么叫温柔的男人,却是女同学竞相追逐的对象,一个商学院的风云人物。如果当初他肯温柔,肯说半句甜言蜜语,也不致于使她投入何云堂的怀中,至少不是那么快的投入。她知道,剩余那半学期的日子,在她休学嫁人后,他是在一种难堪的讥嘲中度过。温行远如今已是商界闻人,依然光彩逼人,英俊出色。她常注意财经杂志上的人物特写。如果当年她嫁温行远,那么生活将会是安全而幸福的,并且随着他的功成名就,她将与有荣焉,成为众人钦羡的焦点;虽然少了浪漫但,现在她看清了,婚姻本身就是实际重于浪漫的,然而,即使她现在懂了,却也丧失资格了。 雁羽何云堂看了下手表。 你先走吧,我想再独自坐坐! 何云堂再深看了她一眼后,说了声保重立即走了。石雁羽也拿起皮包,站起身要走。不经意的看向对面的桌子,猛地,她脸上血色完全褪去。 温行远! 是他!真的是他!显然他还没有看见她。 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眼中满是笑意纵容的看向一个长发的女孩。那长发女孩背对她,所以她看不清女孩的长相,但内心却猛的抽紧了。 丈夫另结新欢也不曾令她这么难受过。温行远不该有那一种表情的,向来他俊朗的脸上总是罩着一层寒冰,交往两年也不曾对她溶解过,为什么却可以对别的女人如此?如果当年他肯这么对她哦已经来不及追忆过往了但真的,如果当年他肯 星期天到底要不要送我回台北看外婆?雪儿并不是那么想念台北的亲人,只是她讨厌温行远连星期天都要埋在书房中工作。 司机会送妳回娘家的,别拗了,温叔叔有事。 那我不回娘家,我回婆家可不可以?你不能拒绝我哦?雪儿一双明眸盯着他。 婆家?他愣了会儿,不明白她指的是那里。 唐雪儿一点也不害臊的说: 以后我会是你的妻子,你父母的家不就是我的婆家?这点简单的推理也不懂。我没去过埔里,我想去,我要去。你要知道,为人子女就该及时行孝。像我每天阖眼时都会去爸妈那边陪他们吃消夜。你呢,依我看,只怕连家门在那边都忘得差不多。 温行远的心底泛出了温柔与怜惜,柔声道: 雪儿晚上都做些什么梦? 我祈祷上帝让我每天梦见爸爸妈妈,可是梦中却什么也没有。唉!好寂寞。我就不敢睡,怕会忘了他们的模样,每天早上天亮睁开眼,都希望妈妈坐在我床头,告诉我她与爸爸车祸的事只不过是我的一场恶梦声音越说越低,小雪儿是不轻易感伤的。 她那明朗天真的笑容常让他忘掉她是个孤儿的事实。原来她晚上不肯睡、睡不沉、睡不多的原因竟是那么令他难受又心疼。他轻抚了下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埔里是一片花海。现在才七月,正是花季盛开期,有玫瑰、满天星、太阳菊,千百种花,应有尽有。 那也要阁下肯带我去才看得到,现在说一大堆话引诱我,实在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雪儿很快的从感伤中恢复。说这话可刁得很哪! 小鬼头。他笑。 一阵淡雅的香风移来,白衣白裙,一身灵秀的石雁羽站在他们面前。 行远,好久不见了。她飞快的看向那个女人不,女孩一眼。小女孩的美丽几乎令她屏息,但她的年纪令她放心至于为什么会放心,她心中有些明白,有些心虚。 好久不见。他淡淡的应着,一如以往,礼貌而生疏,完全没有温柔,甚至比以前更冷淡。 我可以坐下来吗?石雁羽想与他谈一谈,也许一切还能重头来过 未等温行远回答,雪儿突然跳起来大叫: 我吃饱了,我要回家!一股心慌涌上雪儿的心,想要快些拉开温行远离开这个美人儿。因为温行远看她的眼光不是视而不见的那一种。一旦他对别的女人有所情绪,就代表他在乎。而雪儿就怕这一点,所以她飞快的跑出去。 雪儿!温行远大叫,连看石雁羽的时间也没有,更别说要打招呼什么的了,抓着帐单,在柜台丢下钱就追了出去。 石雁羽楞在一边。显然她低估了那小女孩对温行远的重要性了。如果时间够,她可以在温行远眼中找到一些什么。但,没有机会让她发现。是恨是怨是遗憾?一如以往,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直到回公司,雪儿对他理也不理。温行远也没心思逗她开口。心中想着石雁羽有话要说的表情,她想说什么?何云堂的风流花心并不是现在才有。远从他未进入商业界之前就有耳闻。当初他阻止过她,并不是因为她是他女朋友,他真有爱她那么深;只是因为他早已看出来,她绝对不会是何云堂猎艳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将来她一定会后悔。基于朋友的立场,而他确实是喜欢她,所以与她深谈了一次。但她却以为他是在争风吃醋,反而激起她的报复心,更快的投入何云堂的怀中。留他在校园中承受被遗弃的所有嘲弄与同情。其实那些蜚短流长并不真的那么令他在意。只是可惜石雁羽在人生赌注上步步为营,却因一时看不清或者真以为自己容貌足以拴住丈夫的花心,贸然下注。四年来,他接触上流社会后,对何云堂的为人更为清楚,早已料到今天的结局。 他们夫妻分手已一个月,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石雁羽得到一笔巨额金钱与一家营利颇高的外贸公司。她从来就不会亏待自己,虽然看来弱不禁风,却站得比谁都要直。 车子已驶到公司门口。温行远收回冥思,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开车门。 雪儿,下车。 唐雪儿默默的下车,低首往大楼内走去,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正有几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险些撞到她而猛踩煞车。 温行远的心跳上喉口,急忙一把抓回她。 做什么呀?雪儿不明白的看他一眼,又心不在焉的往内走去。 她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家伙。有些事情必须想,就完全不管时与地是否合宜的思考了起来,偏偏又一心不能二用。 连温行远一把抱起她也不自知。为了他的心脏着想,他只好抱着她走上办公室了。 而我们的小小女主角正在沉思什么伟大的道理呢?占住她满满的尊脑那么久?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在温行远心中占第一位呢?她知道温行远一直对她很好,但他可也从未打算娶她哦!哎,真是讨厌,为什么不快些长大呢?电视中常演着一个女主角如果怀了孕,男主角就是跪地乞求也会将女主角娶回家,不会罢休,可见这个方法很好。可是因为自己还没长大,不能做羞羞脸的事。而且老师说过,月事还没来潮的人是不可能怀有小宝宝的,那她不就惨了,完全行不通嘛!不行,不行,既然从温行远身上无法下手,那么就得改变战略,改而去讨未来公婆的欢心吧,那么将来公公婆婆还是会叫温行远娶她了。好,就这么办! 唐雪儿不禁为自己的老谋深算偷笑了起来,咭咭的笑出声,想再板着脸也板不成,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温行远的膝上喝牛奶,猛的一呛,咳嗽连连,温行远连忙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无端端的笑了出来,这样子喝牛奶很容易呛到的,妳一口含在嘴中还没喝下去呢! 谁让你给我牛奶喝啊!雪儿抱怨直叫。 妳自己点头要喝的,忘了吗?谁晓得妳一直点头的原因是妳的尊脑还在神游太虚。 接过温行远递过来的面纸,雪儿抹擦了嘴角又笑了出来。温哥哥,再四年,我满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呢! 温行远轻点下她俏鼻。 满脑子想结婚的念头,难道不想有志气一些,出社会后当个女强人光宗耀祖吗? 才不急呢,一步一步来啊!雪儿比着小手指头。喏,先嫁给你,再上大学,然后毕业后靠你的裙带关系进入公司工作。再来拉拢人心,使我声望提高,时机一旦成熟了,我就请你退休回家待着,我来当老大。再来呢,笼络各大股东推翻唐煜叔叔下台,那时我就可以当大老板了呀。不叫女强人叫什么?直到我当个过瘾,腻了,就回家洗尽铅华,乖乖的和你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活像小孩子在扮家家酒,听得温行远直笑。 野心好大呀,推我和妳唐叔叔下台,那妳一走了之之后,公司谁来管?放着让它倒吗? 雪儿耸耸肩。 当然是别人来管呀,到时候就与我们无关了,管他那么多。所以,温哥哥,我告诉你,为别人的公司努力工作,拼死拼活,拼掉了老命,公司还是别人的,何必把时间完全丢在这里浪费大好青春呢?嫌大钱也不是你的,搞垮公司负债累累的人也不是你。唐叔叔每天坐在家中净收大把公司营利,而你有什么?顶多薪水之外,多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年终分红的小奖金而已。人家现在正躲在法国逍遥,玩得开心,你呢?有什么?说到后来就是为他打抱不平了。 小东西。温行远失笑。我也是公司占股颇多的股东之一,每年分的股利不会比别人少。何况工作对我而言,已不在赚钱图温饱那一阶段了。它是一种挑战,挑战我自己的能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妳还小,不会懂。只要我认为唐煜给我的薪资相等于我对公司的付出,其他的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将一个稳定的公司经营得辉煌腾达是我的本事。 雪儿可不赞同他那一套理论。 少唱高调了,有本事,自立门户去嘛!死待在这里当伙计,老了,没用了,还不是一笔退休金扫地出门,再多的丰功伟业还不是一笔勾消。 唐煜要是知道妳这个小家伙那么吃里扒外,回来不好好虐待妳的小屁股才怪!竟然拼命鼓吹他手下重臣去自立门户,妳哪,保重妳的小命哪。他身子贴入椅背中,笑看雪儿不可一世的俏脸。 她自是还有一大堆话要说 我这是给你机会耶!别不知好歹了。喏,你走了,自创公司办得有声有色,走出门,在各个场合,谁不恭敬叫你一声:温老板。有了自己的公司才有归属感,当了老板也就不必这么累人,以后我们夫妻可以天天守在起,不好吗?至于我唐叔叔,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道玩,玩物丧志这句话你懂不懂!那天被推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你这一走,他没有人可以依赖了,公司的事只好亲力亲为,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人心才会归向,不敢在背后搞怪。有得忙之后,他自也是不会成天想玩了。 一番话听得温行远对小雪儿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心思恁般细密又善组织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却有这么一颗机敏的脑子,好好训练的话,假以时日,也许她真的会有一番大作为。 不过,小雪儿是不宜锦上添花的,她的下巴早已经傲得朝天了,再夸奖她,她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想!妳仍然在记恨唐煜没有带妳去法国充当大电灯泡。 唐雪儿的小嘴顿时噘得半天高,大眼一瞪。 哼!哼!我唐雪儿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会记恨的人吗? 妳就是,否则妳不会拼命扯他后腿。 温行远哈哈大笑,在雪儿嫩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记,顺手打了下她小屁股,雪儿尖叫的跳下他膝盖,逃开五大步远,双手捂臀,快气炸的瞪温行远。 坏人!伪君子!绅士才不会打小姐这里。 温行远看了下时间,也该办公了,今天多做完一些事,明天星期六就可以带小雪儿回埔里玩了。 好了,坐回位置上写作业。记得写完三天的份。明天下午我们就出发去埔里,住一晚,星期天晚上才回来,好不好? 雪儿不甘不愿的回座。 我要告诉你爸爸妈妈,说你打我。然后他们就会很生气。气你长了那么大依然没有绅士风度,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然后他们会将你吊起来打屁股。 继续与小雪儿斗嘴聊天实在是个大诱惑。但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与永远看不完的企划书,他还是决定闭嘴,否则接下来一定是天南地北谈个没完没了,然后他就会发现今天下午的工作绩效是零。他笑看她一眼,径自埋首在文件之中了。 没得玩,雪儿也只能乖乖的专心对付暑假作业,两只悬空的腿在桌子下晃来晃去,反正要她完全静下来,除非老天塌下来了。 虽是炎夏,但地处十八楼,四面玻璃窗半开,风仍是凉得很,微微的吹拂进来这一间好不容易呈安静状态的办公室,室内沉浸在一种舒服清爽的祥和气氛中,舒服极了,舒服凉快得唐雪儿那小子早已不知何时给周公召去吃下午茶了。 温行远因长久的沉静而好奇的抬头,这么安静原来是有原因的,他唇角忍不住笑了笑。 七月吹来的风仍是有些凉。温行远拿下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小雪儿身上,将她抱到长沙发上安睡,替她调了个舒服的睡姿,拨开吹落脸上的发丝真是一副小天使的纯真睡容,温行远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一直知道雪儿长得很美,但每多看一次却不免被她的美再次震动一次。他的眼光竟然移不开了,犹如被下了咒似的深深痴望她。大多时候,她活泼得很,活灵活现的放纵她的俏皮美丽,纵容的挥洒匹处,总被她的动态鲜明所吸引。她很少有静止的时候,而当她静静不动时,又是另一种宁静优雅的美丽。长大后的她,会是怎生倾国倾城的风情? 叩门声打破了这层无形的魔咒。温行远收敛起满心满眼的柔情与痴意,坐回办公桌之后。 进来。 林秘书推门而入,手上抱着卷宗,放到他大办公桌上,才说道: 温先生,方经理中午回到台湾,现在已从机场过来,人在楼下。 温行远皱了下眉,然后微笑了,道: 叫他上来 未说完已有人大剌剌地推门而入,脸上热情爽朗的笑容与窗外火热的阳光相比毫不逊色。 嗨,行远。是方志桐。 温行远的高中同学兼死党。到美国哈佛上大学后,一毕业立即给唐煜拐入唐氏机构的美国分公司。几年来经营得有声有色,与总公司保持优良的联系。在两年前也以最年轻的年纪坐上美国分公司总指挥的位置,领导五个不同性质的分公司。由于家人已全部移民美国,所以他一年难得回台湾一次。回来也只因为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这次莫名其妙的回来可真是意外。 方志桐的块头是标准美国人的体格。一八九的身高,肌肉结实,看上去像运动健将,与温行远俊朗儒雅的气质迥然不同。他是个运动狂兼情场浪子,也是个工作狂但只限于上班时间内。喜欢一切有成就感的挑战;曾经疯狂的迷恋上温行远的姊姊温蓉远,在高中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动心,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认真。很可惜却只是一场单恋。眼睁睁看温蓉远给唐煜那个无赖迫不及待的拐入礼堂,伤心之余只有跟着家人移民到美国去了。 温行远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桌面笑着看他。 方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的?别是公司撑不下去,回来向我讨救兵吧?尽管开口,兄弟我两肋插刀。 方志桐随意在他办公桌沿坐下,笑骂: 你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是顺应美国潮流,在长时间做牛做马之后,放自己一个长假休息,以舒缓一下疲惫的身心。当然,上司想偷懒自然是不能让属下知道,所以美其名回台湾总公司进修一个月,学习总公司的管理制度,加以评估。编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名目,还怕那群臣子不放人吗?何况唐煜那混小子人又不在国内,此时不摸鱼,更待何时?说完,得意兮兮的贼笑着,好不快活。 既然打定主意要休息一个月,为什么不滚得远远的?让我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剌剌的跑来我面前闲晃,对别人可不好交代。他顺手捶了他一拳。 本来理应如此没有错。但是呢,回台湾度假,首先想到的就是风光明媚的埔里。不先跟你打招呼,怎么好意思去叨扰伯父伯母几天呢?方志桐嘻皮笑脸地又道:我的行李还放在楼下,没有车又没有屋的,你身为我的兄弟,好意思要我露宿街头吗?明天下午咱们一同回埔里。在那之前我打算好好梳洗一番,再睡个觉,等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时才去见你父母,让他们后悔当年没把女儿嫁给我,而许给了那个无赖。方志桐如今还是很遗憾没娶到心中的佳人。 温行远坐回椅子中,林秘书送来两杯红茶又退了出去;他笑了笑。 有你这家伙回来搅和一气,我的生活将会更多采多姿了,老天真是厚爱我。 方志桐嗤之以鼻。 拜托,老兄,你的生活是和尚在过的那一种。乏味之至!还敢自称多彩多姿呢!你得感谢我选择回台湾,而不是跑到大溪地、夏威夷去泡妞。 唐雪儿的午睡给方志桐的洪亮嗓门吵醒,久别相见的两人都忘了降低音量。而方志桐根本没有发现办公室内还有第三者。不过,他倒是看到了温行远桌边的小书桌,不禁笑了出来。 你请助理了吗?别告诉我你的助理是个侏儒。这桌子的高度用来当我的椅子都嫌矮。天!还是粉黄色的,我大哥的育婴室就用这个颜色。行远,你怎么会容许这块可笑的桌子破坏整个威严沉肃办公室的美观?还是你的审美观出了问题?方志桐不知死活的一屁股坐上那小小的书桌。看来你管理手下不怎么严格嘛,人呢?跑去摸鱼了你也不闻不问。 温行远微笑了。这话要是让雪儿听到了还得了?她一定乐得又多来一个捉弄的好对象。他不禁把眼光看向小雪儿睡觉的方向,却发现小雪儿早已醒来了,一双大眼正死瞪着方志桐的背。 胖子,把你的屁股拿开!雪儿大叫。 方志桐猛回头,才发现原来屋内还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儿存在。也忘了刚才小娃娃在叫什么,呆看了好久他才笑了出来,好俏的娃娃儿。方志桐看向行远。 行远,你什么时候偷生了一个这么美丽的私生女?要得!他走向雪儿。来,叫叔叔,叔叔等会儿买棒棒糖给妳吃。 唐雪儿怒极反笑,笑出了一双迷人的小梨窝。 阁下这张脸之臭,台北淡水河犹不及也。有一种除臭剂,清理马桶的那一种,效果很好,你不妨去买一个好随身挂着。你知道,夏天到了,缺德事少做,免得臭气冲天,玉皇大帝受不了将会一脚踹你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说得方志桐一时语塞,那知道这个外表看来纯真无邪的天使娃娃,会有这么一张刻薄的嘴。温行远在肚子中直笑,却不得不板起脸。 雪儿,不可以没有礼貌,叫方叔叔。 雪儿虚情假意的睨着方志桐。 叔叔?叫叔叔多么没有诚意,这么伟大的人我们应该以更伟大的称呼来叫才能表示出我十二万分的尊敬,叫什么好呢?这么高,又这么胖,又这么臭,这样吧,猪八戒或河马,你任选一个,够尊敬了吧?大笨牛。她给方志桐一个鬼脸,走到温行远身边。 小淘气,这么没礼貌!他从小冰箱中拿出牛奶给雪儿。 雪儿吐吐舌,暂时放过方志桐,坐到温行远的办公椅上解渴凉快去。 方志桐的眼光仍追随着唐雪儿。 她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真该带她去环游世界,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洋人看看,真正的东方佳人长得什么样子。他们老以为咱们中国人小眼、扁脸、塌鼻,一无可取,也从不列入世界美女之流。啧!啧!假以时日,会是长成什么样的大美人儿。 两个大人坐到沙发上去,一个雪儿,再加上一个方志桐,温行远知道,他今天的办公时间已告终结了。 她叫唐雪儿。唐煜好不容易争取到监护权,可是那时唐煜早已打算到法国度假了,临时找不到人,只好拜托我带她三个月。 可惜她还是个小娃娃,再大个几岁,我肯定会死缠活缠,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将她娶到手。方志桐不胜惋惜的摇头,遗憾生不逢时。 雪儿不胜睥睨的横了他一眼。 一边凉快去吧,这么牛皮糖的追法,我只会当你是疯狗一只,甩也不甩你;至于哄女孩子那一套,我肯定比你还行,你信不信? 哦?方志桐看向温行远,后者笑了。 她是个鬼灵精,也是个电视迷,成天电视上头演的情呀爱的,她学了个十成十,这会儿用专家的口吻来批评呢! 方志桐轻视地叫: 电视上头太夸张了,我才不同。我这个花花公子之名绝非空得。雪儿姑娘,要不要本公子示范一下呀?他逗她。 雪儿眼睛眨了眨。 可以呀,你用特别的方法来追求我。搞不好本姑娘一时开心,就会移情别恋,决定长大之后嫁给你。 移情别恋?说到这个,方志桐可是不能理解。 雪儿瞪了他一眼。 先别管那些,我想改嫁是你的福气,还不快些摆出很幸福的表情。 是是是!本人心存无限感激,幸福盈满心头。假若我有幸娶到雪儿小小姐,将会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方志桐像在唱大戏似的,唱作俱佳的夸张叫着。 不管话中诚意多少,含了多少戏谑,反正答案让雪儿很满意就是了,一摇三摆的走到温行远面前,不可一世的道: 看到没有?已经有人排队要预约娶我了,你还不快快改变态度,好留住我的心。 想不到温行远却挥了挥手,像赶蚊子苍蝇似的。 早日得以摆脱妳才是最明智的保命之道,我正巴不得有人来移转妳的注意力。 死心吧!我就是要当牛皮糖,死死的黏住你!唐雪儿再次发表宣言,加重决心。 突然她转身往门口走去。两个男人为她突来的举动愕然,温行远叫: 雪儿,妳去那里? 洗手间。已一溜烟不见人影。 方志桐收起笑脸,锐利的打量温行远眼底来不及收敛的温柔。 你很疼他呀!他轻描淡写的陈述。 她是个人见人爱又惹人怜的小孤女。温行远坦然的面对好友,对于雪儿,他只是以父女之间的感情对待她。 这孩子很喜欢你嘛,口口声声说要嫁你! 小孩子说话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好玩。你当真?我可不。与雪儿之间介入男女之间的情感?太可笑了。她这么小,老天,果真心存邪念实在有谋害民族小幼苗之嫌,他连想都没想过。 这一说,方志桐也失笑了。笑自己把雪儿看成超乎年龄的成熟,这那能当真呢!但雪儿刚才那表情未免太过于坚决,而这种坚决出现在一个年纪才十三、四岁的娃娃身上,却又何其早熟! 。 晚上。 从披萨店叫来了几个各种口味的大披萨,再从餐厅外叫了各种中国式的山珍海味。虽说是为了给方志桐接风洗尘,其实是祭各自的五脏庙。 吃饱喝足,雪儿很乖的帮忙清洗碗筷,整理饭桌,然后给自己洗了个香喷喷的澡而没有幻想自己溺水喊救命。只有这个时候,雪儿会抱怨自己打小留到大的头发太长太麻烦。甩着一头湿发,雪儿生气了,拿着剪刀交给温行远。 剪掉!我要把头发通通剪光光! 说到她要剪掉那一头及腰的乌黑亮丽秀发,别人可是比她还要舍不得。所以,温行远拿来吹风机,方志桐奉上毛巾,小心翼翼的服伺唐大姑娘那头秀发。两个大男人打出娘胎几曾做过这种事?新奇好玩之外更是乐在其中。颇有成就感的,温行远握住一把吹得干爽膨松的秀发,触感美得像丝绸,久久,舍不得放开。 吹干后,雪儿很舒适的将头枕在他膝上,整个人横占了长沙发,方志桐被迫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她翻着漫画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一边的方志桐贼头贼脑的把眼睛放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颇暧昧的在唇边浮出笑意,若有所思,却聪明的不置一词。 对了,雪儿,如果我的手表没有误差的话,妳下午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去上厕所。温行远看着膝上的雪儿。 我便秘。她很简单的丢给他一个理由。 在十八楼? 十七楼人好多。 温行远敲了下她额头。 小鬼头,我不妨告诉妳,今天大楼所有厕所全部在消毒,下午正好封闭十楼以上的厕所。妳出去的时候是四点半,十七楼正在消毒中。 唐雪儿耍赖叫: 不公平。你故意挖陷阱让我跳,不跟你玩了。 这次妳撒谎得十分差劲,老实说吧,去那儿了?他不容雪儿避开话题。 唐雪儿叹了口气,半垂的长睫毛掩住一双骨碌精灵的大眼。 其实那一小时的时间,她跑到六楼的企划部,去找柯北平聊天。前不久才知道柯北平是温行远提携进来的直系学弟。据雪儿自己推测,中午见到的那个美人儿的年纪约莫与温行远差不多。加上得知温行远出社会以来未曾认识任何女孩,那么只能更往前推了,倒有可能是学生时代的恋人。所以就跑去缠柯北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旁敲侧击着她所想知道的事。柯北平那里会知道小小女孩的心思弯弯曲曲如万里长城。只当她童稚天真,一劲儿滔滔不绝的说着大学时代的趣事。提到温行远的恋情,忿忿不平的说着那个背叛的女人如何拜金绝情,甚至休学嫁人,留下温行远在校园成为别人的笑柄。 得到想要的情报,雪儿才满意的回到十八楼。这等探人隐私的事怎么可以向温行远招供?他一定会生气,而接下来受苦的可就是她那可怜脆弱的小屁股了。 雪儿?温行远的口气中含着不容许她随便搪塞过去的坚决。 我去六楼,去和那些老拿棒棒糖逗我的王老五聊天。不信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查证,上自主管下至工友,我全打过招呼了,不怕你没证据可以查。雪儿瞪他,打算他如果不信,她这辈子就不要再理他了。 温行远放柔了表情。 想聊天可以明白对我说啊,我难道会阻止妳去玩吗? 不会才怪。我功课积了一大堆没有写,那有时间去闲嗑牙!你这个工作狂不逼着我去写才怪。你巴不得别人和你一样死拼活拼。她皱皱鼻子。 这一说可提醒了他,温行远露出坏坏的笑容。 积了很多是吧?今晚没有做完功课不许看卡通录影带。顺手抽去她手中的漫画。 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唐雪儿坐起来,脑子转了转,真要受苦,自然也要拖着别人一同。 于是她大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说着: 那些数学呀,理化的好难哪。尤其那个因数分解,等差级数的,搞得我头昏眼花,以前外婆给我请了家教,可是住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好可怜哦。商学系的高材生只会拼命赚钱,将我丢在一边故意说得温行远心生愧疚,此刻他已一脸无可奈何。她再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方志恫,心眼儿一转又道:还有那个英文啦!讨厌死了,人家又没有住在美国,天天有人可以说英文,所以我的英文老是不及格,写都不会写,哎呀!全世界我最可怜了啦!非常哀怨的瞄方志桐一眼。 方志桐双手高举,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们举白旗了,雪儿姑娘,今晚我们两位英俊成熟的绅士,就舍命陪君子,作功课去吧。话完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雪儿很尊贵的站起来,左手勾住方志桐的手肘,右手勾住温行远的臂弯,俨然像个公主,被请人书房做功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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