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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相思已是不曾闲 席娟 6788 2023-02-05
蔚湘,要上学了?陆湛还没过来!叶夫人讶然地放下早报,叫住正要走向玄关的女儿。 我要先走。她轻道。 吵架了吗?大她三岁的二哥叶克己打趣了下。他可不以为他这个天生乖顺的妹妹懂得与人吵架。 等陆湛来了一起走。叶继儒直接下命令句。 父亲的话,在家中是百分之百的权威,不容人反驳。 叶蔚湘的心在颤抖,怕父亲已怕到习惯,突然要违抗,是多么难以达成的事;可是她做不到平白接受别人温情,在明知道自己无法回报的情况下。 我要先走。她小声且肯定地再说了一次。 她向来不违抗家人的,突然有这么坚决的口吻,令叶家其余四人皆一致看向她,尤其叶继儒的唇角更往下抿紧着表示不悦。 她屏住呼吸,看着地板。 我载妹妹去上课好了。我早上正巧也有课。叶家长子叶复礼两、三口吃完吐司,抓起背包说着。

复礼,开车小心点。叶夫人连忙走到玄关,打破僵局,也把僵直的女儿推出大门。不明白女儿的坚定所为何来,也许是真的与陆湛闹别扭吧! 叶复礼拉着小妹进电梯,才道: 真的吵架了? 她咬着下唇不语。 妳老是不说话,别人怎么和妳沟通呢?他叹息。 仔细看着小妹,才发现她长得益加美丽,楚楚动人的神韵难怪让陆湛守得死紧,不允许别人有越雷池的机会,再过个几年,想必会出落得更美;只是她不快乐,也没有给别人了解她的机会,原本以为陆湛必然相当了解她,但现在他可不确定了。 一般女孩儿在家中必然与母亲较为亲近,可是小妹并没有。家人都满意于她的乖巧,却没有人真正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她把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突然间想亲近她,反倒找不到方法。

蔚湘,妳喜欢陆湛吗?叶复礼没有停止问话。 她沉默了好一会,直到电梯抵达一楼,才道: 没有爱。 那是因为妳还小,所以 不是。她摇头,在兄长讶异的眼光下,她仍坚定地说着:我很遗憾到现在才发现喜欢不是爱,占用了他多年来的关心。 她率先走到大哥停放车子的地方。 叶复礼半跑过来开车门让妹妹坐进去。 直到车子平稳地驶在马路上,他才道: 突然这么想,会让很多人不愉快。 所谓很多人的说法当然是指权威的父亲,与不可轻忽的陆湛;这两人就可以将她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了。 要我帮妳沟通吗?他又问着。 她摇头。 以后都让大哥载妳上学吧!他轻拍她肩头,只能以他能做的去关心她。 几辆重型机车呼啸而过,蛇行在上班、上学的车阵中,不时嚣张地发出大叫大笑声,五颜六色的头发与奇装异服,惹来所有人不屑的侧目。

这些青少年的父母不知在做什么,把孩子教成这样。生于严格的书香世家,那样的行为是叶复礼不能理解的。 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孕育出什么样的子女,她看着远去的机车正大剌剌地闯着红灯冒险犯难,不自禁地想起耿雄谦又是怎样的生活背景让他终日与人打斗,并使之成为生活中必然的过程?那样一双冷漠的眼,曾看过多少黑暗,致使他再也不信人间尚有光明面? 如果,他有陆湛那样成功的父母,今日的地,想必也会成为陆湛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吧? 她确信是的。只是她的心为何要沦落在那一双不容易爱的眸子中? 不一会,展中已近在眼前,叶复礼开车门扶她下来,在她耳边道: 妳应该好好与陆湛谈一谈,我想他会要求一个交代。 她当然知道,只是路势必得走下去,中间最艰难的部分亦容不得她逃避不面对。

才目送走兄长,一辆疾驶而来的计程车已停在她眼前,跳下了神态冰冷的陆湛。他丢了一张钞票给司机,便不由分说拉她入校园,寻了一处林荫深处才放开她。 为什么?即使心中有着火气,他仍是无法对她大吼大叫,只能以轻柔的声音诉出唇,怕吓着她,但冷怒的面孔就难以收藏了。在他察觉了她的疏远后,再强大的自制力也控制不了怒气勃发;是谁令她有了这种转变? 陆湛,原谅我的自私。 是谁?他抓住她肩,不容她逃避。 她努力压下恐惧,直视着他: 不一定非要有谁,而是近些年来我一直没有任何付出地接受你的关照,懵懵懂懂地承受,其实我是幸福的,却因为找不到自己,没能建立自我而感到忧郁。我以为我天生冰冷,然而事实上,原因在于我不爱你

胡说!妳还小,还不懂爱,再大一点妳就会明白,不要胡思乱想,妄下结论。蔚湘,妳不明白 她打断他的急切: 我只小你一岁,却也不是无知。我该长大了,不能再仗着年纪小去占一些便宜。你必须让我独立,你必须放开我,让我有空间成长,否则我永远只是一尊洋娃娃。 陆湛看着她许久,慎重地问: 妳认为是我压抑了妳,让妳没有自我?这是许多人对他说过的,但他从来不在意,因为他只要蔚湘明白他的爱就好了。原来,她一直都抗拒着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令她感到束缚吗?令她厌恶吗? 这么多年以来,理所当然的相处模式,居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结果,那他们定的是什么情! ?他拉起她右手,只看到光洁的手指,不见他为她戴上的银色莲戒。

戒指呢?妳說话!他命令着。 她打开书包,拿出当初装戒指的红色囊袋,递给他: 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一刀两断吗?他没有接过,口气无法抑制地森冷,然后终于低吼了出来:我不允许!我付出的东西绝不收回,妳說妳现在没有爱上我,未必以后不会!妳怎么能突然间决定与我撇清一切! ?一定有人在支使妳,对不对?我就知道!他是谁? 不能哭!不能被吓出眼泪! 她嘱咐着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 没有人,我从没离开过你的掌握。我没有机会去倾心,与别人深交;我懦弱的性格也容不得我去寻求感情,我只是不想再自私。感谢你六年来的照顾,但我不能再接受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让我过得好痛苦。我十七岁了,但我比三岁小孩更不如,你令我害怕,一如我父亲给我的压迫相同。陆湛,我喜欢你的保护,但我不能把爱情当成礼物回送,我努力过了。

第一次听到她真心所想的,却是伤他心的剖白。他的小女孩肯对他讲心事了,却是这样的结果要求他放开她,滚出她的生命! ? 我不会允许妳这么做!妳父母已默许我们的事,等妳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我不许妳再胡思乱想。 陆湛,结婚的结局并不代表我能爱你,你这样的付出,不该收回我这样的感情,为什么你看不明白呢?痛苦的人会是你呀!她柔软地说着,小心离开他手掌的碰触,楚楚动人依然,坚定的心意却强烈得难以撼动。 早自习的钟声响遍校园每一个角落。 她轻道: 我回教室了。 等等。他抓住她右手,将银戒套入她无名指:我不收回任何付出过的东西。 对她,亦是势在必得。 陆湛她乞求着。 蔚湘,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妳走。如果说成为夫妻后,我得到的只是妳的躯壳,而不是全部,我也不在乎。我可以放松些许,让妳喘气,可是终究,妳都会是我的人。他沉声宣告,吻着她戴银戒的手指,转身先走开了去。

留下惶然无助的她倚着树身发呆 对于陆湛,只能以时间来让他明白两人的不相属,渐渐区隔开一些距离。也许他的执着,来自他未曾有机会去探究其他美好女子,只一径地认为她是唯一。 反正时间对她而言永远嫌多,陆湛以为她索取自由是为了会心上人,所以派了些眼线在她四周,想探知她心中有谁。他真的很聪明,不是她能瞒得过的。她心中是有了个人,却是她爱不得、找不起的,否则他会轻视得她更彻底,自是不能希望再有见到他的一天。 她只能倾耳聆听同学们对他种种事迹的绘声绘影,一点一滴地搜集他的消息,放在心中珍惜,为自己执着的单恋黯然神伤。 听说翊扬高职的大姊头李秋雉在追耿雄谦 听说耿雄谦与黑道的人火并上了 听说警方一直很注意他,有意抓他坐牢,免得滋生事端

许多消息都令人心惊,展中学生会去流传,是因为那种生活绝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中,根本是将它当成电影看,所以备加瞩目;但她的心却纠疼不已,他常是一个人,常是伤痕累累如野生动物为生存战斗。 流了血哪有不痛的?稍为破了皮就有人呼天抢地,而他身上的伤口比起跌跤,何止重上了数十倍? 可是那也是他所选择的路,即使最为难走。 她懂的,那种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更甚的是偏要走向最坎坷的路,去跌个头破血流亦无妨。 她不也雷同吗? 有陆湛温暖的怀抱在等候她的栖息,但她反而踟躇不前,宁愿是心伤地步入失恋,也不要别人安排好的平坦路。她这乖乖女,其实根本名不副实。 第二次期中考过后,已是十二月底,展中冬季校服亮丽登场,白色大披风既抢眼又美观保暖。叶蔚湘已许久许久没再见到耿雄谦了,但扰人的思绪却怎么也挥不去。

得到了些许自由,生活依然一成不变地寂寞。 近来已少搭校车,反而总是走过长长的木棉道,守候公车的到来,也许是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却也一一落空。无缘人终难相见,事实一再告诉她要死心。 初恋与单恋向来难以善终,偏她寄托在那样一名男子身上,希望更为渺茫。 快要走到站牌边,她探手掏着零钱,不料一同滚落出口袋的,是那枚银戒。她追了几步,蓦然停住 滚动的银戒在溜往下坡方向时,撞上一只布鞋,止住了滚动,被鞋子的主人拾起,仔细打量。 不期而遇,她该用什么面孔对待! ? 耿雄谦身躯倚着木棉树,立在路的一边,与她遥望。 叶蔚湘怔忡了许久,思念的酸楚泛滥出泪意,竟又再一次对着他垂泪。而他蹙紧浓眉,像是厌恶,所以她连忙低下头以衣袖吸干泪水。 当她再抬起头时,他已立在她身前,戒指摊在他掌心: 妳的。 谢谢。 她伸手要拿过,却在触到他手心时,让他盈握而住。她圆瞪大眼看他。 男人给的?近些天他才知道她的诸多事迹,尤其她有一名护花使者,被誉为天才的白马王子般人物。 不该再与她见面的,但汹涌的情绪澎湃,让他失去冷静,只想看她,不愿去想她属于其他男人,这女孩应该属于他的! 他又将她拉近了些,以另一手圈住她腰身,看到了她的消瘦苍白: 说话。手劲才转为轻柔。 说什么呢?她没有挣扎,只能以手轻贴他胸膛,不让距离太过接近,却又近似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真实的暖意。 戒指他说着:代表某种情意宣告吗? 我不戴它已好些日子了。 没有意义?他指着银戒。 她坚定地点头。 一抹银光往草丛中飞去,让她低呼了声,下意识要奔去拾回,却让他搂了个死紧。 不许留恋。霸气的命令像是王者宣告他专属的城池不容他人进占侵犯。 我没有,只是,那应该还给他,而不是轻贱他的心意,我不能那么做。 除非妳依然三心二意,否则就该对一方绝情到底。妳明白自己的心意吗?他严苛地道,不由分说吻住她唇瓣,不管她心意如何,他霸定她了! 狂热的情潮再度波动心湖,她虚软地靠着他,颤抖的娇躯承受着他的狂烈如火,怯生生的藕臂圈住他腰,为这相属的一刻晕眩难抑。 我们该怎么办呢?埋在他颈项间,她不夹期望地问着。 妳会是我的牵绊困扰注视她受伤害的泪眼,他仍是诚实地陈述:我的生命不该有妳,但上天总爱开我玩笑,随时要看我臣服倒地。 那你为什么要来?你大可像以前一样走开,吓跑我,我反正我没脸自己送上门。 她当然知道自己太软弱,像是那种适合坐享其成、分享伴侣成功的米虫,而不够强壮到陪伴侣开疆拓土。也之所以,她知道他不会要她,将她看成累赘自是正常人会下的定论。 可是难道这样的她就没有爱人的权利了吗?爱情本身为何要扯上那么多利益上的考量?至少,她可以做到不累赘他的地步呀! 我知道与你有相同背景的女人更适合你,但是但是你天生的不善辩驳致使她什么申诉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细若蚊吟夹着哽咽出声:你又为什么来? 伸出手指拂过她唇,复杂的颜色不断变幻。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能理智地评判好坏,他便不会来了。 没有什么女人会适合我。身为一名混混,社会上的败类,早就不该妄想娶妻生子,免得生下坏胚子,拖着人下地狱。他冷笑。 察觉又有一波放学人潮即将过来,他拉住她手穿过马路,往林子中走去。草丛后方放了一辆重型机车,也给了他们充分的隐私。 叶蔚湘忧心地看着他: 你真的打算走入黑道?那种生活 他冷锐的眼令她不能说更多。 这就是我不要女人的原因。我会走黑道,也绝不让自己有弱点成为日后对手攻击我的要害,而我更不要放一个自诩救世主的女人在身边,天天要求我改过向善!每个人有他合适的路走,在这一点妳最好住嘴! 为什么?难道你受伤不会感到疼吗?她低下头看着他身体,尚有几处伤口未复原。姑且不论善恶是非,光是打斗必然的流血事件,还不够教人担心挂怀吗?他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当然会疼了,否则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的手掌眷恋她柔嫩脸蛋的触感,怎么也放不开。 他不能有女人、不能有弱点,否则他的步伐会被套住,动弹不得,可是,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神智,却独独失魂在这女子身上,犹如中邪一般。他们也不过见过几次面,却总是纠缠住视线,那时他就知道,有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在等着他陷入!然而他还是打不倒心中的想望,眼睁睁看自己意志被斗倒,奔来这女孩面前,不由分说地宣示强占,只因听说有那么一个卓绝不凡的男子早已占有守护她多年,并且打算拥有她全部的生命。 他没有资格不允许,但他该死的就是不允许! 只是,他要得起她吗? 审视她美丽的面孔、纯真的眼眸、干干净净的气质,都是来自好家庭的教养才会展现的模样,与他比起来简直是极端;她太好,而他太坏。 楚楚动人的眼波睇凝着他,不安地感觉到他的犹豫,徘徊在接受与放弃之间,直到他脸沉了下去,她的心也沉到深渊之中他不要她?依然不要她? 我不会拖累你,我不会的。如果有人拿我威胁你,我会先自杀让他们无发伤你;如果你要当流氓,那我也不会再说什么,我只是想在你身边不要推开我结结巴巴的声音在涨红的面孔下逸出唇,她不要不战而退,至少他该给她机会,不要轻易放弃她 耿雄谦看着她眼眶又涌出泪水,叹了口气。跟了他的下场就是要有自杀的心理准备吗?这是他最不乐见的事,又怎会允许它发生? 妳还太小,不宜担心这种事。 但是你不要我。 我不该来,但又自私地不允许妳选别人,让别人吻妳、抱妳。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但他错估了男人自私的天性。他要不起她,也不要她成为别人的;这念头始终没变。 将安全帽戴在她头上,烦闷的问题抛在脑后;他会找出方式的,也许在她成长之后、在他有基本的势力之后,他可以做最好的安排,反正是放不开她了。 启动机车,让她坐上从未有人占有过的后座,他轻道: 抱紧。 机车驶向大马路,风声呼啸在身边,显示速度惊人。 他没说要去哪里,她也没问。 蔚湘! 一声不置信的大吼穿透机车咆哮声,传入他俩耳中。距他们五十公尺处,正僵立着森冷的陆湛,即使有安全帽遮住面孔,他仍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他的小女孩儿。 耿雄谦煞住机车,冷冷打量着远方那个气宇轩昂、一派贵气的少年。 就是他! 他们心中一致有了答案。 耿雄谦侧着脸看背后的她满脸惶然害怕,不自禁轻拍了下她交握在他腰前的手,再投去给那男子冷淡的一眼后,加足速度,转眼间不见踪迹。 留下面孔森冷、僵直的陆湛,双眼燎烧着足以焚毁全宇宙的怒焰。 就是那个不良少年让他小心呵护的蔚湘性情大变?是吗?终于给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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