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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作者专访

完全真相 茱迪.皮考特 4613 2023-02-05
问:《完全真相》细腻地描绘旧派阿米绪文化以及一般美国文化之间的紧张与冲突,美国小说很少触及这个主题,《完全真相》一书也因而更加吸引人。什么因素让妳对这个主题产生兴趣?妳的灵感是否来自某个情景、人物或是现实生活中的事件? 答:请别笑我但我之所以撰写阿米绪人,原因在于我妈妈。有一天,她转过头来对我说:妳知道吗?没有人了解阿米绪人,如果有谁找得出更多详情,我敢打赌那人一定是妳。因此我接下这个任务我还想到最近突然出现在媒体上的一个现象,也就是青少年隐瞒怀孕,然后杀死自己的新生儿,这两个点子一旦融合在一起,我马上晓得我要撰写阿米绪以及美国司法体系的不同,以及这种差异如何影响书中的人物。在阿米绪社区中,你若遭到控诉,你就忏悔,即使你没有犯错也不例外,一听到这一点,我脑海中马上浮现一个怒气冲天的美国律师。除此之外,我想探讨一下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人,相同之处说不定多于大家所预期,因此,我让艾莉和凯蒂变成远亲。

问:本书绕着阿米绪文化打转,请谈谈进行研究的过程。妳是否真的花一段时间住在阿米绪农场? 答:说来奇怪,我经由网路找到了阿米绪人。他们显然不用电脑,但是我在一个关于阿米绪族群的资讯交流讨论区上留言,有人把我的留言转寄给一位门诺教徒,这位曾是小学校长的女士回应了我的留言我也马上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说不定提了五百多个。几个月之后,她建议我不妨造访宾州兰卡斯特郡,我跟她说我非常乐意我还请问能否跟她的一些阿米绪朋友们见面。她设想得更周到,进一步安排我在一个阿米绪农场上住了一星期。我刚到达时,那家人相当谨慎,近来由于简化人生风潮,阿米绪族群碰到太多英美人上门、套上围裙、宣称打算回归简朴真正的阿米绪人当然不会这么做。因此,他们想知道我是否遵奉信仰。刚开始那家人的爸爸妈妈有点冷淡但是他们跟我一样有三个小孩,而小孩最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我竭尽全力跟他们交谈,我捉萤火虫放进罐子里,我在玉米田里玩捉迷藏,我一只只叫出四十头牛的名字。当爸爸妈妈看到我跟孩子们玩耍,他们的态度就转为和善。我继续以行动而非语言表达我的诚意帮忙烧饭,清理饭桌、清晨四点起来挤牛奶他们跟我相处愈来愈自在,愈来愈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也逐渐接纳我进入他们安宁的生活。这些阿米绪人永远不会读到《完全真相》他们的主教不会允许的但是几位曾是阿米绪人的男女读者致函说我写得对极了,这是我所能企求的最佳赞美。

问:妳的另一本作品《Keeping Faith》提到一个见证神迹的七岁孩童,在《完全真相》一书中,妳塑造了一群当代人物,各自以不同方式面对宗教信仰与精神力量、道德与救赎的复杂议题。什么因素让妳不断探讨,重回这类主题? 答:有趣的是,我始终没想过《完全真相》是本宗教小说。同样地,我觉得《Keeping Faith》也不尽然是个宗教故事。对我而言,这两本小说攸关信念的力量不尽然是宗教信仰,而是相信自己。当这两本书中的人物逐渐学会相信自己以及信任他人,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促使他们继续人生的旅程,或是克服人生的障碍。有时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结果竟是错的,而且反之亦然在这两本小说中,书中人物认为的事实,结果都将拆解开来重新审视。我们眼中的世界若稍有弹性,那么当偶尔失足时,我们便可倚赖别人的协助与支持。我若不断重回这个主题,原因在于我认为这是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议题,我也认为在成长的过程中,一个人必须了解成功的意义不单只是一连串成就,我们也应该想想成长过程中曾经接触、影响的人们,了解这一点,才是所谓的成长。

问:当代文学作品很少以基督教不管是不是阿米绪教派以及宗教信仰当作主题,妳认为原因何在? 答:大家很怕谈到信仰。你若太常提及,你就被视为虔诚的教徒:你若提得不够,则被冠上无神论者的封号。跟我年纪相仿的成年人当中,许多人希望孩子们遵从某种信仰,但又不愿孩子们坐着熬过自己讨厌的主日礼拜或是寺庙仪式,因为此举无异是假道学。我听过太多人说:喔,那是一本宗教书籍,我不想阅读宗教书然而他们读了《Keeping Faith》之后,却写信告诉我他们爱不释手。但是话又说回来,信仰的确不时出现在当代文学之中比方说,书中主角一旦面临善恶抉择,信仰问题就油然而生。只不过一看到书封上出现上帝、奇迹等字眼,读者们就微微感到不安,因为他们认为这书是劝人信教的教条,而不是一本好看的小说。这让我想到约翰.唐恩的诗作这些带有浓厚宗教意味的诗篇,多么容易被视为是情诗啊。

问:亚隆.费雪绝对是书中最难以理解的人物,我们不了解他为什么做出那些决定,也很难掌握他的情感与个性。我们对他的了解,大都来自他的言外之意、简短之词,以及细微的举止。亚隆.费雪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个很难塑造的角色吗? 答:亚隆是书中另一条支线。我想塑造一个刚毅坚强的男人,借此平衡诸如赛谬尔之类的软心肠。我们往往把阿米绪人划归为同一类要嘛全是圣徒,要嘛全是罪人其实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普通人,善良和刻薄的阿米绪人,亲切和冷淡的阿米绪人,聪明和愚蠢的阿米绪人跟其他文化没什么不一样。因此,我不想让书中人物都是同一个模样。而且亚隆比主教所要求的更加严守教规,社会中永远会有像他这样的人这种人比大家更加遵守纪律,日子过得也比较吃力。在塑造亚隆时,我仅仅想像我们社会中的这种人然后加上阿米绪人的人生哲学。

问:艾莉.哈洛薇和凯蒂.费雪的关系是全书的主轴。从许多方面而言,她们的关系颇似母女。虽然艾莉在这个关系中扮演监护者的角色,我们能说到后来收获最多的反而是艾莉吗? 答:天啊,我希望如此!讽刺的是,正因凯蒂没办法关照她的小宝宝,所以才引起艾莉同情,促使戒心极强的艾莉开始关照凯蒂。此外,凯蒂和亚当之间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也促使艾莉检视过去、重新点燃她与库柏之间的火花。艾莉为凯蒂的错误辩护借此学会了不要犯下同样的错误。 问:如果妳必须认同书中的一个人物,妳会选择哪一位? 答:不是莎拉!我想会是艾莉,而这只是因为我跟她在相同状况下接触到阿米绪文化我俩都是白纸一张,而且必须学习好多事情,以免在一个新环境当中出错。我之所以认同艾莉,原因也在于我跟她一样,事业占了我生活的一大部分但是我已领悟到一点,事业的重要性比不上与家人的相处。

问:故事发展到最后,妳提出一个完全料想不到的结局。 (在此不便多提,以防有些读者直接跳读作者访谈。)令人惊讶的是,尽管结局完全出乎意料,但却显得合情合理,原因当然在于妳所塑造的人物非常鲜活细腻,让我们马上了解背后的动机。妳是否从一开始就想出这个结局?书中的架构和情节发展是否受到结局的影响? 答:我晓得会有这种结局,我也刻意在故事发展中留下几个线索,借此与结局前后呼应(纵然如此,依然有读者写信坚称结局是错的、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等等他们甚至指出书中的部分章节,证明他们的诠释没错!),铺陈故事时,我必须非常小心,不然的话,结局就会变得像是卡通《史酷比》(Scoopy Doo)你知道的,就像卡通片最后坏人扯下面罩,告诉大家他为什么做坏事,而且还说如果不是那些捣蛋的小孩,他说不定不会被逮到。我得说这样实在不容易,我不知道推理小说作家怎么办得到,让秘密的张力持续四百页实在相当困难。

问:营造小说的情景与人物时,妳是否从自己与亲朋好友的互动中撷取灵感? 答:基本上,我是个非常糟糕的朋友。我从我的小孩、先生和朋友们身上窃取点子,而且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我让书中人物说出他们讲的话,而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通常不会借用朋友们的生活遭遇(谢天谢地,我所认识的朋友当中,没有人曾经遭遇我书中那些可怕的状况),但我确实选用朋友们的特质来塑造小说人物。朋友们曾跟我说,结识我、阅读我的作品、而后发现自己被写进书里,那种感觉相当令人不安。目前我正在撰写新书,而且已经进行到一半,我把跟儿子的对话写进书里,因此,写作的过程相当辛苦。我们吃早饭的时候聊天,然后我上楼写作,把我们的谈话纳入书中一位年轻人的话语这个小伙子承受重大创伤,而我写到他的时候,心里不停想到我的儿子。

问:阅读、讨论《完全真相》之后,妳希望读者们得到什么收获?在妳的其他作品当中,妳认为哪一本最适合跟《完全真相》一起阅读? 答:对我而言,《完全真相》和《死亡约定》相当类似,两本小说都侧重情节与人物。如果读者们从书中得到任何收获,我希望这本书促进大家对阿米绪文化的了解。没错,这是一本小说,但却植基于现实。我真希望我能在书中加注声明:各位所读到的一切属实。 问:妳认为妳的读者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希望从小说中得到什么?谁是妳的理想读者? 答:我的读者涵盖不同年龄、性别、社经背景,以及举凡你所能想到的一切。但是他们都具有一个共同点:我只能说他们有股旺盛的渴求(喔,谢天谢地,他们还具有绝佳的阅读品味),他们阅读时渴望学习;他们不喜欢重复阅读同一本书;当我带领他们走入书中世界时,他们愿意把自己交付在我手中,跟随我的想像力同行,因为他们相信我将带着他们走过一趟绝妙的旅程。读者们可以在我的网站(www.jodipicoult.com)留言,我非常喜欢分享大家的见解,读者们也邀请我参加网路读书会,大家读了我的小说之后提出各种问题,他们的赞美令我倍感谦逊。他们若有任何要求莫过于请我赶快推出新作!

问:请谈谈妳的下一本新作《Salem Falls》。它跟从前的作品相当不同吗? 答:我正偷偷窃笑我猜你可以说我延续了精神力量的主题,但稍微有所不同因为这次我触及巫术。我想要重写亚瑟.米勒(Arthur Miller)的《熔炉》(The Crucible)倒不是因为米勒先生写得不好,而是因为我想把迫害女巫放进当代社会的情境中。这次我塑造了几个年轻女巫的角色,这几个少女把箭头指向一名刚到镇上的男子,指控他强暴。她们提出控诉之后,我们还发现这个漂泊四海的男子曾因性侵害而被定罪这么说来,他究竟有没有犯下强暴呢?我认为这本书跟《完全真相》一样引人入胜,结局同样出乎意料但《Salem Falls》有群截然不同的人物,其中包括一个在我所塑造的角色中最怪异的年轻女孩。对我而言,《Salem Falls》讲述一个试图逃脱过去的故事一书中几个人物都面临这个问题。为了《死亡约定》的书迷们,我也让乔丹和塞琳娜重新登场,帮这个遭到控诉的男人辩护。

问:妳的写作过程如何随着时光而改变?妳现在的写作方式,跟妳当初撰写第一本小说的写作方式一样吗? 答:我得说我的写作技巧较为精进这话的意思是我比较知道如何掌握时间、组织一部架构繁复的小说,大幅删减原稿时,我也不会感觉像是砍断自己的手脚。我依然先做研究,下笔之前严加督促自己,这样一来,我才能赋予书中人物最真实、最具权威的声音。你若问我哪件事情变得比较容易,我想大概是寻求研究协助吧我手边累积了许多书籍,撰写其他小说时,我认识了不少人,也多了许多可以咨询的专家。我的小孩已经上小学,因此,我有多一点时间工作。但是我对写作的感受始终不变世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坐在电脑前、悄悄潜入书中人物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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