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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章

完全真相 茱迪.皮考特 9022 2023-02-05
斐尔蜜娜.莱贝特法官看着艾莉.哈洛薇笨拙地搜寻着笔,自从进来法官办公室之后,她已经三度瞎摸找笔。艾莉虽是个大城市的知名律师,但此时却像个深深投入首桩案件的新手一样慌张怯懦昨天她才一派信心十足,精明干练,今天却是这副模样,想来更是奇怪。哈洛薇小姐,法官说。妳请我们回来讨论一些事情? 是的,庭上。我觉得审判之前必须再做讨论,最近出现某些新的状况。 坐在她右边的乔治.盖拉汉轻蔑地哼了一声。妳是说,自从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的十个小时之间? 莱贝特法官不理会他的评论,她自己也不太高兴临时被叫回来、被迫更改时程来配合。哈洛薇小姐,请妳說清楚一点,好吗? 艾莉吞了一口口水。请容我先做个声明,我通常不会这么做,但这不是我的选择。基于保密原则,我无法一一详述,但我的当事人认为也就是说,我认为她清清喉咙。我必须撤销精神失常的抗辩。

妳說什么?乔治说。 艾莉挺直背部。我们改为提出无罪的抗辩。 莱贝特法官皱起眉头。我确信妳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 请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庭上,但我没有其他选择。为了遵从我对法庭和我当事人的道德义务,我必须这么做。我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尽早知会两位。 正如预期地,乔治勃然大怒。妳不能在距离审判只有三个半星期之前做出这种事。 这对你又有何差别?艾莉反驳。你本来就打算辩称她没疯这会儿我只不过跟你说你想得没错。乔治,我没有搞砸你的起诉;我搞砸的是我自己的辩护。她深深吸口气,转向法官。庭上,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准备。 法官扬起眉毛。哈洛薇小姐,谁不需要多一点时间?她平板地说。嗯,我很抱歉,但审判已经排定在距今三个半星期之后,而且这是妳的决定。

艾莉很快地点点头,收拾起她的东西,快步走出法官办公室,留下法官和检察官面面相觑,不晓得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莉匆匆离开法官办公室,穿过最高法院的走廊,冲出大门,筋疲力尽地停下来望着干枯的树枝和灰扑扑的天空。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脑筋转个不停这样倒好,因为她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来架构一个跟原先计画中完全相反的抗辩。 她搁下公事包,让它松松靠在脚踝,慢慢在法院的台阶上坐下。然后,她花了一些宝贵的时间,思索着在落后这么多的情况下,该如何才能打赢这场官司。 艾莉花了半小时才找到雅各,雅各前一晚在兰卡斯特郡过夜但不是待在他爸妈家。艾莉一敲门,丽达就过来开门,丽达对她笑笑,但她视而不见,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站在冰箱面前、直接从牛奶盒畅饮牛奶的年轻人。你这个混蛋,她忿忿地说。

雅各吓了一跳,牛奶溅洒在法兰绒衬衫上。什么? 你应该帮我,你应该告诉我每一件有助于你妹妹案件的事情。 我全都跟妳說了! 包括亚当.辛克莱在内吗? 丽达往前一步,以免艾莉再对雅各发火,但艾莉依然看到雅各眼光一闪,显露出秘密遭到揭穿的悔意。他按住姨妈,示意她没有关系,然后转向艾莉。亚当怎样? 他以前是你的室友? 而且是我的房东。 艾莉叉起手臂。也是凯蒂小孩的爸爸。 雅各不管丽达的惊呼。我不确定,艾莉,我只是怀疑。 就算只是怀疑,你也该告诉我。噢,你为什么不早三个月跟我说?天啊,我们上法庭之前,难道没有半个人愿意跟我说真话? 我以为妳打算采用精神失常的抗辩,丽达说。 关于这一点,妳自己问问妳的外甥女吧,艾莉转向雅各。我只知道昨天晚上你跟她出去了两个小时,她回来之后,就拒绝让我采用我想要的方式帮她辩护。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雅各闭上眼睛。我讲的事情跟她无关,他呻吟了一声。而是关于我自己。 艾莉感觉自己又要头痛了。请继续。 我告诉凯蒂,我之所以回来,跟我当初离开的原因完全相同我无法生活在谎言之中。我无法再让大家以为我是另一种人。六年前,我一心只想读书学习,但我让大家以为我乐于当个简朴的阿米绪人。现在我是个助理教授,但我最想念的却是我的家人。他抬头看看艾莉,一脸忧伤。汉娜溺毙时,我以为是我的错。当初我应该看顾她们,但我却躲在谷仓里试图阅读。我跟凯蒂说,生平第二次,我看着我的妹妹沉没而这次沉没的是她,我也隐瞒了她来找我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知道她怀孕 我不知道。但跟妳和检方的警探谈了之后,我已经猜出大概。他摇摇头。我无意要求凯蒂完全接受我说的话,我只想让她从我的角度看事情。

嗯,你成功了,艾莉冷冷地回答。这会儿她以她这位诚实的大哥做榜样,她要在证人席上坦诚告白,假装陪审团是她的教友们。 但是我跟她说精神失常是个很好的抗辩︱, 你的话显然没有奏效。艾莉双手交握。我必须知道哪里找得到亚当.辛克莱。 我们没有保持联络我连房租支票都是寄到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辛克莱从去年十月就不在国内,雅各说。他也没有联络凯蒂,更别说知道她怀孕了。 如果你没跟他联络,你怎么知道他依然不在国内?或是凯蒂一直没有写信给他? 雅各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走到楼上,一会之后,他拿着一叠被橡皮筋绑住的信件回来。这些信每两星期准时寄到我家,从不间断,他说。收信人是凯蒂,而请我转交。寄信人的地址始终没变,邮戳来自苏格兰。我知道凯蒂没有写信给他,因为我始终没有把任何一封信转交给她。

艾莉既感到好奇,又替凯蒂感到气愤,两种情绪交杂,不知所措。你知道这样是犯法的。 太好了,妳办完凯蒂的案子之后,可以接着帮我辩护。雅各伸出双手顺顺头发,再度坐下。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想当个坏人。说真的,其实我想当英雄。我不想让凯蒂承受我当初离开阿米绪社区之后所面对的状况我不想让她背弃爸妈,在一个庞大而陌生到让你整晚睡不着的地方找寻立足之地。我不知道凯蒂怀孕,但连我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亚当我也知道这种感情若受到鼓舞,她最终必须在两个世界之间做个选择。我以为他离开之后,如果两人断得一干二净,她会忘了他,结果对大家都好。 你妹妹知道你收到这些信吗? 雅各摇摇头。我昨晚打算告诉她,但是案子很快就要开庭,她已经够心烦了,跟她说起这件事似乎只会让她更头痛。他苦笑一声,活动一下搁在桌缘的双手。我想我今天应该把这些信拿给她。

艾莉盯着薄薄的蓝色航空邮简,邮简折叠整齐,贴上邮票,细细封起,寄信人用工整的字体写下凯蒂的姓名。倒也未必,她说。 严格来说,艾莉应该带着凯蒂一起前往费城,但既然她已经搞乱了法律程序,稍微违反凯蒂的保释条件,显然不会为她增添更多麻烦。其实,直到她把车子停在库柏工作的医学大楼停车场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车驶向费城。 地址看来眼熟,但艾莉从未来过这里。她发现自己站在工商名录之前,伸手碰碰刻着库柏姓名的黄铜名牌。她走进库柏的办公室,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过来问她有无需要协助之处,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妒意。他在看诊,女子说。妳想等一下吗? 谢谢。艾莉坐下,开始翻阅六个月前的旧杂志,但连一页都读不下去。

几分钟之后,秘书桌上的对讲机嗡嗡响,秘书小声讲了几句话,然后库柏打开了相通的门。嗨,他说,双眼闪烁着光芒。我听說妳有急事。 没错,艾莉回答,自从凯蒂把她的世界搞得乱七八糟之后,她头一次稍微感到心安。她跟着库柏走进去,让他关上房门。我需要紧急求医。 他把她揽进怀中。妳知道的,我是个精神科医生,只治疗心病。 我里里外外你都治得来,艾莉说。别小看自己。 库柏吻她时,艾莉紧贴着他,脸颊在他烫得笔挺的衬衫上磨蹭。他带着她走到一张柔软的扶手椅边,轻轻拉着她坐在他大腿上。 唉,佛洛依德医生这下会怎么说?她喃喃自语。 库柏移动一下身子,坚挺的男性象征紧贴着她的大腿。他会说雪茄不一定总是雪茄。他呻吟了一声,然后急急拉着她在扶手椅上坐好,自己则站起来走来走去。下一个患者上门之前,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最好不要鲁莽行事。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妳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希望得到一些免费咨询,艾莉坦承。 嗯,等一下我非常乐意提供免费的 我是说医学咨询,库柏。我的思绪非常混乱。她把头埋在双手里。我决定不采用精神失常帮凯蒂抗辩。 为什么? 因为这样有违她的道德准则,艾莉语带嘲讽地说。我真高兴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具有强烈道德感的嫌犯辩护。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凯蒂告诉我小宝宝的父亲是谁这人是雅各的朋友,是个教授,而且始终不晓得凯蒂怀孕。现在她既然老实跟我坦承,她便执意不让我站上法庭、辩称她在解离状态下杀了小宝宝,因为她发誓那不是实情。 库柏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妳不能说服她 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这个当事人不了解法庭运作,她坚决相信她可以说真话,而且得到宽恕。她怎能不这么想呢?她的教会就是这样运作。

让我们姑且假设她真的没有杀害婴孩,库柏说。 别忘了还有一些不容争辩的事实。比方说婴孩生下来的时候还活着,但是不知怎么地,过了一会却被人藏了起来,而且夭折。 好吧。这么说来,妳怎么想呢? 艾莉叹了气。说不定其他人杀了婴孩但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我几乎不可能将之作为辩护策略。 说不定婴孩是自然死亡。 而且死了之后自个儿走到工具间、把自己埋藏在一叠鞍褥下面? 库柏浅浅一笑。如果凯蒂想要留下那个宝宝,醒来之后却发现他死了,说不定就在那个时候,她跟现实脱节。说不定她在解离状态下处理了尸体,事后却不记得。 隐藏死亡依然违法,库柏。 但是程度完全不同,库柏指出。心爱的人过世时,有些人说不定因为悲伤而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但如果动手杀人的是你,悲伤之情发挥不了什么影响力。他耸耸肩。艾莉,我不是律师,但我认为妳說不定可以掌握这一点小宝宝自然死亡,而凯蒂下意识阻绝了这个事实。妳一定找得到几位能够重新诠释验尸报告的专家,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她早产,在缺乏保育器、灯光和新生儿中重度病房的照顾下,一个早产儿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艾莉试图思索这个策略,但却一直想着另一件事,这事像根木刺一样尖锐而顽强地凸显,挥之不去。自从验尸报告出炉之后,大家都晓得凯蒂怀胎三十二周就生产,而却没有人包括艾莉在内︱,问起这事。怎么会这样?这时她问道。 什么会怎样? 凯蒂才十八岁,而且身体比同年龄的大部分女孩子健康,她怎么会早产? 艾莉大声嚼食炸猪皮,一次又一次令欧文.辛格勒博士分神。嘎吱巨响第十次吵到他时,欧文.辛格勒博士抬头看看。妳如果知道那些东西对妳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妳就不会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了,他说。 你如果晓得我最近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你就不会跟我唠叨了。艾莉看着他再次低头阅读验尸报告。怎样? 就是这样。早产本身不是问题。早产并非不寻常,也没有完善的治疗方式,产科医生大多数时候不晓得成因,但以妳的当事人而言,绒毛羊膜腔炎极可能引发早产。艾莉一脸不解地瞪着他。这是病理学、而非细菌学的诊断。基本上,羊膜和肠绒毛显然严重发炎。 这么说来,什么因素引发绒毛羊膜腔炎?法医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他暗示胎儿细胞组织和胎盘受到污染,因此没有另外加以分析。 一般而言,什么因素会引发绒毛羊膜腔炎? 性行为,欧文说。引发绒毛羊膜腔炎的病原体,大都是定期存在于阴道中的细菌。一加一等于二,其他的就不用说了。他耸耸肩。 如果排除性行为的可能性呢? 那么病原体可能来自其他途径,比方说母亲的血液或是尿道感染,这些都可能引发绒毛羊膜腔炎。但我们找得到这方面的证据吗?欧文轻敲验尸报告的其中一页。我一直注意到一点,他坦承。报告中忽略了肝脏。肝脏有细胞坏死的现象,但却没有发炎。 请帮我们这些不懂病理学术语的人解释一下吧。 法医认为肝脏细胞坏死导因于窒息,也就是缺乏氧气,这也正是他所假定的死因。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伤处不太合理,显示出窒息之外的某种状况。有时你看到因为窒息而引发的细胞坏死,但纯粹的细胞坏死相当不寻常。 这么说来,你在哪里看到这种现象? 先天性心脏异常但是这个婴孩没有这个问题或是感染。说不定在人体产生病理学家看得见的发炎反应之前,细胞就已经坏死,婴孩也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亡。我会从法医那里取得一些细胞组织切片,进行革兰染色法分析,看看能够找出什么结果。 艾莉的手停在半空中,完全忘了炸猪皮。你的意思是说,小宝宝可能死于这种神秘的感染,而非窒息? 没错,这位病理学家说。我会把结果告诉妳。 那天晚上会结霜。莎拉的消息来源是瑞秋.约达,而瑞秋.约达则是从亚兰.贝勒那里得知。亚兰.贝勒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每年气温首度下降之前,她的膝盖总是肿得跟瓜果一样。凯蒂和艾莉被指派到花园摘取剩余的蔬果番茄、节瓜以及跟拳头一样粗的红萝卜。凯蒂把蔬果搁在围兜里,艾莉则从屋里拿了一个篮子。艾莉仔细检查枝叶茂盛的绿节瓜叶,寻找那些到了收获季节仍未被采收的绿节瓜。小时候,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小宝宝来自像这样的菜田。 凯蒂笑笑。我从前以为被针戳一下就会生小孩。 比方说打针? 没错。母牛就是这样受孕;我看过的。艾莉也看过;人工受孕是培育乳牛品种的最佳方式。凯蒂大笑说:天啊,我妈妈带我去打麻疹预防针的时候,我简直吓得瞎闹一场。 艾莉格格轻笑,然后拿剪刀从藤上割下一条节瓜。当我得知小宝宝是如何受孕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从逻辑的观点而言,那似乎行不通。 我现在不多想小宝宝怎么来的,凯蒂喃喃说。我只想知道他们上哪里去了。 艾莉踮着脚后跟轻摇,缓缓放下剪刀。妳该不会想要说出另一番告白吧? 凯蒂摇摇头,悲伤地笑笑。不,妳的辩护策略稳当得很。 什么辩护策略?艾莉喃喃说。在凯蒂惊慌的目光中,她赶紧试图掩饰。对不起,我只是不晓得该拿妳怎么办。艾莉颓然坐在两排豆子之中,豆藤几个星期之前已被采集一空。如果我从未走进那个法庭如果我让妳用妳想要的方式帮自己辩护妳会被视为不具受审能力,而且很可能被送进精神病院。 我并非不具行为能力,这点妳很清楚,凯蒂坚称。 没错,妳没有发疯,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 我也是诚实的。 阿米绪人?艾莉听错了。我想陪审团从妳的衣着看得出来。 我是说诚实。但我也是阿米绪人。 艾莉用力拉扯红萝卜弯曲的茎叶。这两者可说是同样意思。她又用力扯了一下,红萝卜顿时从土里冒出来,她忽然领悟到自己说了什么。我的天啊,凯蒂,妳是阿米绪人。 凯蒂对着她眨眨眼。如果妳花了这么多个月才注意到这一点,我实在 这就是辩护策略,艾莉慢慢露出微笑。阿米绪男孩参战吗? 不,他们出于道义原因而拒服兵役。 为什么? 因为暴力不是我们的行事方式,凯蒂回答。 一点都没错。阿米绪人完全遵循耶稣的教诲,这表示你们跟耶稣一样甘心容忍,不予回击不仅只在星期天,而是分分秒秒。 凯蒂困惑地说:我不懂。 陪审团也不懂,但等我讲完之后,他们就会了解,艾莉说。凯蒂,妳知道妳为什么是东天堂镇第一个谋杀嫌犯吗?因为而且仅仅因为如果妳是阿米绪人,妳就不会犯下谋杀罪。 欧文.辛格勒博士喜欢艾莉.哈洛薇。他跟她合作过一个案子,在那个案件中,一个施暴的先生殴打怀孕的太太,造成她失去怀胎二十四周的婴孩。他欣赏艾莉正经直率的态度、她男子气概的发型,以及她那双似乎延伸到颈部的长腿虽然从身体结构而言不可能,但却依然具挑逗性。他不知道这次她的当事人是谁,但从目前的进展看来,艾莉.哈洛薇提得出合理的怀疑纵使理由或许相当薄弱。 透过显微镜镜片,欧文仔细观察革兰染色法的结果。他眼前出现一丛丛深蓝色的革兰氏阳性球杆菌,根据解剖检验的结果,这些杆菌是类白喉菌也就是基本的感染病原。但杆菌的数量极多,使得欧文怀疑它们是否真为类白喉菌。 其实艾莉种下了怀疑的因子。如果这些革兰氏阳性球杆菌代表着病原体呢?球杆菌很容易被误认为杆状的类白喉菌,如果进行测试的微生物学家没有做革兰染色法,更是容易误判。 他从显微镜下取出玻璃片,捧在掌心,走到医院走廊另一边的实验室,微生物学家波诺.杰哈德在实验室里工作,欧文看到他正在翻阅一本试剂型录。你在挑选春天的花苗吗? 微生物学家笑笑。没错,我不知道应该选择荷兰郁金香、庖疹病毒,或是中间丝蛋白。他对着欧文带过来的玻璃片点点头。那是什么? 我想那是B组链球菌或是李斯特菌,欧文说。但你说不定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答案。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费雪一家会放下手中的任何工作,好像受到磁铁吸引似地聚集到客厅中央。艾朗通常用德文说句简短的祷词,然后其他人低下头,默默赞美天主,艾莉已经看了好几个月,也总是想起自己刚到费雪家时,莎拉曾经质疑她的宗教信仰。她起先感到不自在,但随后被好奇心所取代,最后则是无动于衷她通常阅读《读者文摘》的一篇文章,或是她自己的法律书刊,其他人站起来之后,她就上楼休息。 今天晚上,她、莎拉和凯蒂大玩拼字游戏。凯蒂坚持依照德语发音的字也算数,大伙几乎玩疯了。咕咕钟响了十声时,凯蒂把字母托盘放回纸盒里,莎拉也跟着做,原本在谷仓里的亚隆,这时也带着一阵寒风进屋,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跪到他太太旁边。 但是今晚艾朗用英文念诵祷词,艾莉听了甚为惊讶阿米绪人向来用德语祷告,要不就是德语方言她发现自己双唇跟着张合,低声祈祷的莎拉抬头看看艾莉,然后悄悄往后移动,让出一些空间。 她最近一次祷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是陪审团一一出列时的默祷,也不是被公路警察逮到她飙车飙到时速一百三十公里时的祈求,而是真正的祷告。就算一起祷告,她会有何损失呢?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径自悄悄跪到莎拉旁边,仿佛她是这家人的一分子,仿佛她的祈愿说不定会得到应允。 波诺.杰哈德,男人伸出一只手说。很高兴认识妳。 艾莉对着这位欧文引介的微生物学家笑笑。这名男子身高仅仅一百六十三公分,头上戴着一顶印有长颈鹿和猴子的手术帽,衣领上别着一个小小的布娃娃,颈间垂挂着一副耳机,耳机蜿蜒到他右口袋里的新力牌随身听。妳错过了孵化,他说。但第一幕结束之后再出席也没关系。 波诺带着她走到桌边,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玻璃片。基本上,我们试图界定欧文藉由免疫过氧化酶染剂所发现的有机物体。我切取蜡块切片,采用会跟李斯特菌产生反应的抗体来孵化李斯特菌也就是我们想找出的菌体。这些是我们的正负控制组:兽医学院提供的李斯特菌样本以及类白喉菌。女士先生们,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波诺把几滴溶液滴在第一个样本上时,艾莉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山葵过氧化氢酵素,它是一种寄附在抗体中的酵素。波诺解释。从理论上而言,这种酵素只会出现在李斯特菌之中。 艾莉看着他小心处理桌上的所有玻璃片,最后他挥舞着一个小瓶子。那是碘酒吗?艾莉猜测。 差不多,这只是一种染剂。他在每个样本上滴了几滴,然后把第一片玻璃片摆到显微镜下。如果这不是李斯特菌,他喃喃说。我就见鬼喽。 艾莉先看看他,再看看欧文。怎么回事? 欧文眯着眼睛看显微镜。记得我跟妳說过肝脏的细胞坏死可能来自于感染吗?这就是造成感染的细菌。 艾莉自己也看显微镜,但她只看到一些边缘呈现褐色、状似大颗米粒的东西。 婴孩患了李斯特杆菌症。 这么说来,他不是死于窒息。 事实上,他是的,但这是一连串事件的后果。窒息肇因于早产,早产则肇因于绒毛羊膜腔炎而绒毛羊膜腔炎则肇因于李斯特杆菌症。婴孩从母体感染了李斯特杆菌,尚未出生的胎儿若感染到这种病菌,死亡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三十,但母体中却检测不到。 这么说来,婴孩是自然死亡? 没错。 艾莉露齿一笑。欧文,太棒了,这正是我希望获得的资讯。母亲从何处感染到这种细菌? 欧文看看波诺。艾莉,这部分就得让妳失望了。李斯特杆菌症不像链球菌性喉炎,你不可能随时都有机会受到感染。就怀孕的妇女而言,受到感染的机率是两万分之一。一般而言,母亲吃了含有病菌的食物才会感染,以现今的科技而言,食物送到人们口中之前,几乎已经没有病菌。 艾莉不耐烦地叉起双臂抱在胸前。例如哪种食物? 病理学家耸耸肩。妳当事人怀孕的时候可不可能饮用生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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