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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完全真相 茱迪.皮考特 7778 2023-02-05
她原本就经常梦见小妹漂浮陈尸于寒冰之下,但今天晚上,她头一次看见汉娜挣扎着想要爬出水面。她看得见汉娜双眼大张,迷迷蒙蒙;她感觉得到汉娜的指甲刮过寒冰。而后,她忽然惊醒。今晚不是冬夜而是七月天。她触摸到的不是寒冰而是自己床上纠结的床单。但她再度感觉有个人在另一端拼命挣扎脱困。 腹部阵痛渐渐加剧,她咬住了下唇。她不管时而席卷而来、时而慢慢消散的疼痛,蹑手蹑脚赤足走进黑暗中。 她走进谷仓,谷仓里的猫咪轻轻叫了一声。这时她已气喘吁吁,双腿有如柳枝般地颤抖。她在产犊栏最角落的干草堆弯下身子,并起双膝。涨满了奶水的牛群朝着她眨眨圆滚滚的蓝眼,然后很快把头转开,仿佛知道最好不要目睹这一切。 她专心盯着荷兰乳牛的皮毛,直到牛皮上的黑色斑点闪动飘浮。她紧紧咬住睡袍的下摆,一股强大的压力席卷而来她整个人好像从里到外被翻了个透;她想起以前她和汉娜钻越小溪旁边铁丝网的小洞,两人调整角度小心推挤,嘟囔地匍匐前进直到两人奇迹般地跌跌撞撞钻过小洞。

一切赫然而止正如先前赫然开始。在她双腿间纠结成团、沾染了血迹的干草堆上躺着一个小宝宝。 亚隆.费雪在色彩鲜艳的毯子下翻个身,瞪着床边的时钟。四下一片寂静没什么声音把他吵醒,但他已经挤奶务农了四十五年,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从睡梦中醒来,比方说,玉米田里的脚步声、风向改变,或是母牛伸出舌头沙沙地舔过新生的小牛。 莎拉在他背后伸出一只手肘撑起身子,他随即感到床垫凹陷,她那长长的发辫,有如水手的绳索似地绕过肩头。怎么了? 不是牲畜出了问题;下一只母牛的预产期还有整整一个月。也不是窃贼;外面没有太多噪音。他感觉太太的一只手臂环绕住他,把他拉向她怀里。没事,他喃喃说道。没事。但他不晓得他正试图说服的是莎拉,还是自己。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剪掉缠绕住小宝宝肚子的紫色脐带。她双手颤抖,好不容易取下一把挂在栅门附近木钉上的旧剪刀。剪刀锈迹斑斑,沾黏着簇簇干草。她快剪两下,脐带随之断裂,然后开始冒出鲜血。她吓得用手指按住尾端,一边捏紧脐带,一边慌乱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绑住它。 她在干草堆里翻寻,终于找到一小段捆稻草的粗绳,她赶紧用绳子绑住脐带,血流暂缓,然后停止,她松了一口气,重重往后一躺,接着小宝宝开始放声大哭。 她一把抱起小宝宝,紧搂在怀里摇了摇。她一脚踢踢干草堆,试图踢下一些新鲜的干草掩盖血迹。小宝宝的嘴巴靠着她的棉布睡袍张张合合,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她知道小宝宝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但她无法给予。她若给了,这一切就会变得真实。

因此,她反倒只把小指头给了宝宝。她让那个有力气的小下巴深深吸吮,在此同时,她则低头祈祷:天父,请让这一切消失吧。面临庞大压力时,她始终谨遵教导,祈求天父指引,而她也已经祈祷了好几个月。 铁链窸窣作响,吵醒了她。户外依然一片漆黑,但是乳牛们的生理时钟已让它们在各自的畜栏里醒了过来,一对对乳房青筋暴露,涨满乳汁,宛如满月一般悬挂在四腿之间。虽然感到酸痛疲倦,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趁着男人们过来挤奶之前离开谷仓。她低头看看,赫然发现果真发生了奇迹:原本被鲜血浸湿的干草,现在除了她自己臀部下方一小块污渍之外,其余看来一片洁净,先前睡着时握在手中的两样东西剪刀和小宝宝现在也已不见踪影。 她挣扎站起,望向屋顶,满心敬畏虔敬。谢谢,她轻声说道,然后跑出谷仓,迈入黑暗中。

李维.艾许跟其他十六岁的阿米绪男孩一样,已经不再就学,他念完了八年级,算是个孩子,却也大到可以受洗成为阿米绪教徒,正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在这段期间,他受雇于亚隆.费雪,亚隆再也没有儿子帮忙料理自家的畜牧农场,李维的表哥赛谬尔已在农场上做了五年帮手,在他的推荐下,亚隆雇用了李维,大家都知道赛谬尔说不定即将迎娶亚隆的女儿、创设自己的农场,这也意味着李维很快就会获得擢升。 他跟其他畜牧农场的农夫一样,清晨四点开始工作。户外依然一片漆黑,李维还没看到赛谬尔的马车驶向农场,但他隐约听到鞍具叮当作响。他紧握着宽边草帽跑到户外,然后跳上马车,坐到赛谬尔旁边。 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赛谬尔对他点点头,但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李维揶揄。凯蒂昨天晚上没跟你吻别吗? 赛谬尔眉头一皱,轻轻打了李维一巴掌,打得他的草帽飞到马车后面。你不能闭嘴吗?他们在沉默中驾车前进,微风轻轻吹过参差不齐的玉米田边,过了一会,赛谬尔把马车停在亚隆家的前院,李维踏上柔软的泥地,等着赛谬尔把马赶到草地上,然后两人一起走向谷仓。 挤奶所需的灯光以及接在乳牛乳头上的真空泵,皆由一部发电机供电。亚隆.费雪跪在其中一头乳牛旁边,在乳房上喷洒碘酒,然后拿起一页从旧电话簿撕下的纸张擦干乳房。赛谬尔、李维,他打声招呼。 他没有吩咐他们该做什么,因为到了这时,他们已经很清楚自己的职责。赛谬尔从筒仓下推来一辆独轮手推车,动手搅拌饲料。李维清理每一只牛的粪便,不时停下来看看赛谬尔,私下希望自己已经被擢升为资深帮手。

谷仓大门一开,亚隆的爸爸慢慢走了进来。艾朗.费雪住在主屋后面的小房子里,虽然艾朗帮忙挤奶,但李维很清楚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他必须确定老人家不提重物,也不能让老人家太累;更重要的是,虽然亚隆不需要老人家的帮忙,但李维必须让老人家觉得亚隆不能没有他。小伙子们,艾朗大声打招呼,停下脚步,长长白胡子上面的鼻子一皱。怎么了?生了小牛吗? 亚隆一脸困惑地站起来。没有,我刚检查了畜栏。 艾朗摇摇头。那里有股味道,闻起来很像。 说不定是李维需要洗个澡,赛谬尔一边开玩笑、一边把饲料倒在一只牛面前。 赛谬尔推着独轮车走过去,李维追过去挥了一拳,一不注意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到承接牛粪的沟槽里,跌到一堆牛粪上,赛谬尔放声大笑,李维则紧咬牙根。

别闹了,亚隆轻声斥责,但却难掩嘴角的笑意。赛谬尔,别逗他,李维,我想莎拉把你的备用衣物收在马具房里。 李维满脸通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走过亚隆,以及记录着牛只预产期的黑板,转个弯进去一个小房间,房里摆着骡马的缰绳和鞍褥,也像谷仓其他地方一样整整齐齐。皮索缰绳好像蜘蛛网似地旋绕在墙上,架上叠放着备用马蹄铁和一罐罐膏药。 李维四下一瞄,却没有看见任何衣物。然后他住意到鞍褥之中有个鲜艳的东西。嗯,这也说得过去:如果莎拉帮他洗了衣服,他的衣服说不定和其他衣物混杂在一起。他搬开厚重的条纹鞍褥,看到自己那件备用长裤和宝绿色的衬衫被卷成一球。李维迈步向前,正打算抖开衬衫,却赫然发现自己瞪着一张新生婴孩毫无动静的小脸。

亚隆!李维气喘吁吁,打滑止步。亚隆,你得过去看看。他跑向马具房,亚隆跟艾朗互看一眼,两人跟着李维跑过去,赛谬尔紧随其后。 李维站在一堆叠得高高的鞍褥之前,鞍褥的最上方躺着一个裹在衬衫里沉睡的小宝宝。我我想小宝宝已经没气了。 亚隆站近一点,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么小的婴孩,小宝宝柔软的肌肤已经冰冷,他跪下来微微低头,暗自希望能够听到小宝宝的呼吸声。他伸出一只手贴着小宝宝的胸前。 过了一会,他转身面对李维。赶快过去舒予尔家借电话,他说。打电话报警。 别开玩笑,莉琪.孟洛对当差的警官说。我才不想检验一个没有反应的婴孩,派部救护车过去。 救护人员已经到了,他们需要一位警探。 莉琪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自从她当上东天堂镇的探长以来,每一届救护人员的年纪似乎愈来愈轻,也愈来愈笨。法兰克,那是个医护案件。

嗯,事情似乎不太对劲,法兰克递给她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 费雪?莉琪看着纸条上的姓氏和街名皱眉。他们是阿米绪人? 我想是吧。 莉琪叹了口气,抓起她的警徽和黑色大皮包。你知道这是浪费时间。莉琪曾经处理过几件阿米绪青少年的案件,这些青少年聚集在某人的谷仓里喝酒,扰乱安宁,还有一、两次,她受命为遭窃的阿米绪商家做笔录,但一般而言,阿米绪社区跟警方没什么接触,他们的社区不受一般社会干扰,好像一个不会被周围清水穿透的小气泡。 做个笔录就行了,我会补偿妳的,她走出办公室时,法兰克帮她开门。我会找一件重大刑案让妳忙。 我才不希罕呢,莉琪说,但她上车、驶向费雪家的农场时,却不禁露齿一笑。 费雪家的前院挤满了一部警车,一部救护车和一辆马车,莉琪走向屋子,敲敲大门。

无人应门,但有人从莉琪的后面打声招呼,温婉的女性声调听来悦耳。一位穿着淡紫色连身裙外罩黑色围裙的中年阿米绪妇女急急忙忙跑向莉琪。我是莎拉.费雪,有什么事吗? 我是莉琪.孟洛探长。 莎拉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带着莉琪走到谷仓的马具间,里面有两位救护人员跪在一个小婴孩旁边,莉琪在其中一位救护人员的旁边蹲了下来。情况如何? 新生儿,而且是刚出生。我们赶到时,小宝宝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了,我们也救不活。一个在农场工作的工人发现小婴孩被裹在那件绿色的衬衫里,藏在一张鞍褥之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死胎,但不管怎样,某人确实试图加以藏匿。挤奶槽附近有个你们警局的人,他说不定可以给妳更多资讯。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生下这个小宝宝、然后试图隐瞒此事? 没错,大约三个小时前,救护人员喃喃说道。 忽然之间,这个单纯的医护案件变得比莉琪所预期的复杂,而且嫌犯很可能就站在四呎之外。莉琪瞄了莎拉.费雪一眼,莎拉双臂环抱住自己,不停颤抖。小宝宝死了? 恐怕是的,费雪太太。 莉琪正想问另一个问题,但是依稀传来搬动机械的声音,令她分神。那是什么声音? 他们快要挤完奶了。 莉琪的眉头猛然上扬。挤奶? 这些工作莎拉轻声说。还是得做啊。 莉琪忽然为她抱憾。生活从未因为死亡而停止;她应该比,一般人更了解这一点。她放轻语调,双手搭在费雪太太的肩上,不太确定这个女人现在的心情如何。我知道妳一定很难过,但我想跟妳谈谈妳的小宝宝,请问妳几个问题。 莎拉.费雪抬头迎上莉琪的注视。那不是我的小宝宝,她说。我不晓得这个婴孩打哪来。 半小时后,莉琪站在一位犯罪现场的摄影人员旁边,低下身子。只照谷仓就好。阿米绪人不喜欢被拍照。男人点点头,绕着马具间拍完一卷底片,其中几张是婴孩尸体的特写。 最起码现在她晓得自己为什么被叫到现场了。一个身分未明的死婴,一个弃它于不顾、不知名的母亲,而且这一切发生在一处阿米绪农场上。 她已经讯问一对住在附近的路德教派夫妇,他们发誓甚至从来没听过费雪一家扯着嗓门说话,更无法想像小婴孩可能打哪来。他们家里有两个青少年女孩,其中一个穿了鼻环和肚环,但有人证明她昨晚不在现场。两个女孩都同意接受妇科检查,借此排除涉案可能。 莎拉.费雪却拒绝接受检查。 莉琪站在挤奶室,看着亚隆.费雪把一小桶牛奶倒进较大的桶子里,思索着这个状况。亚隆,费雪高大黝黑,两只手臂因为务农而强壮结实,脸上的胡须拂过衬衫上的第二颗钮扣。倒完牛奶后,他放下桶子,转身全心应付莉琪。 探长,我太太没有怀孕,亚隆说。 你确定吗? 莎拉没办法再生小孩了,生下我们最小的孩子让她几乎没了命,医生们动了手术,让她不能再生小孩。 费雪先生,你家的孩子们小宝宝被人发现时,他们在哪里? 亚隆脸色一沉,但莉琪一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他马上恢复原样。我女儿在楼上睡觉,我另一个孩子不在了。 不在了?你是说她住在街尾、自己的家里? 死了。 那个在楼上睡觉的女儿呢? 她十八岁。 听到这话,莉琪马上抬起头来。莎拉.费雪和救护人员都没有提到农场上还有一个已达生育年龄的女人。费雪先生,她可能怀孕吗? 亚隆的脸涨得好红,莉琪几乎替他担心起来。她还没结婚。 费雪先生,不一定非得等到结了婚才会生小孩。 亚隆.费雪冰冷而坦率地瞪着探长。对我们而言却是一定如此。 似乎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挤完四十头乳牛,而这跟第二批警察上门毫无关联。把一批小母牛赶到牧草地上之后,赛谬尔关上草地的栅门,走向屋子。他应该过去帮忙李维最后再清扫一次谷仓,但今天早上他决定等等再说。 他懒得敲门,只是径自推开大门,好像这里已经是他家,而站在炉边的女子也已属于他。他暂时停步,看着阳光拂过她的侧面,倾泄流过她一头蜜黄的长发。她正在准备早餐,一举一动流畅而迅速。 凯蒂,赛谬尔进门,叫了一声。 她快速转身,显然吓了一跳,面粉碗里的汤匙飞了起来。噢,赛谬尔,我以为你等一下才会过来呢。她朝着他的身后瞄了一眼,好像以为会看到一群人跟在他后面。妈妈说我应该让大家都有东西吃。 赛谬尔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面粉碗,摆在流理台上,握住她的双手。妳看起来不太舒服。 她扮个鬼脸。多谢你的关心。 他把她拉近一点。妳还好吗? 她迎上他的视线,她双眼跟他只在旅游杂志封面看过一次的大海一样湛蓝在他的想像中,她的双眼也如同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就因为这双湛蓝的双眼,所以他才在教堂做礼拜的人群当中,深深受到凯蒂的吸引,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双湛蓝的双眼依然让他相信,为了这个女人,他甘愿做出任何事情。 她从他怀中溜开,动手将松饼翻面。你知道的,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在这些英美人周围总是感到紧张。 人不多,只有一些警察,赛谬尔一脸关切地回答。但是他们说不定想跟妳谈一谈,他们似乎想跟每个人谈一谈。 她放下锅铲,慢慢转身。他们发现了什么? 妳妈妈没有告诉妳吗? 凯蒂慢慢摇头,赛谬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告诉她真相,还是尽可能把她蒙在鼓里。他伸手抓抓金色的头发,抓得发根竖了起来。唉,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婴孩,婴孩死了。 他看到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大张,然后整个人颓然坐到厨房的一把椅子上。喔,她轻声说,满脸惊吓。 他马上跑过去紧紧抱住她,轻声对她说不管警察打算做什么,他都会带她离开这里。他感觉她靠着他慢慢放松,一时之间,赛谬尔感到得意洋洋连着多天遭到拒绝之后,他终于有机会再度亲近她。但是凯蒂身子一僵,挣脱他的怀抱,轻声斥责,我想现在不是时候。她站起来、关掉垆火、双臂抱在胸前。赛谬尔,我想要你带我去某个地方。 哪里都行,他保证。 我要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小宝宝。 这是血,法医跪在产犊栏的一小滩污渍之前证实。而且是胎盘,从大小来判断,不是牛的胎盘,是某人刚生了小孩。 死胎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没解剖之前我不敢乱说,但我的直觉跟我说不是。 这么说来,婴孩就这么死了? 这我也不敢说。 莉琪蹲下来。你是说有人故意谋杀了这个婴孩? 法医耸耸肩。我猜这得由妳来判定。 莉琪在心中迅速盘算。既然小宝宝的出生和死亡时间相隔甚短,行凶的人很可能是小宝宝的母亲。你认为呢?小宝宝是被勒死的吗? 比较可能是死于窒息。明天之前应该可以提出初步的解剖报告。 莉琪道谢后,慢慢离开正被警员封锁的犯罪现场。忽然间,这不再只是个弃婴案件,而可能是桩谋杀案。现场有足够的合理证据,让法官开出采集血液样本的传票,有了血液样本,他们说不定能找出犯下这桩罪行的女人。 谷仓大门被推开,她随之停下脚步,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农场的帮手之带着一个女孩走进昏黄的灯光中。他对莉琪点点头。这位是凯蒂.费雪。 女孩相当可爱,那副朴实、德国乡村的模样让莉琪想到新鲜的奶油和春季。女孩一身典型的旧派阿米绪装扮:长袖连身裙,外面罩上一件长度刚好盖到膝盖的围裙。她光着双脚,脚上结了老茧莉琪看到这些阿米绪年轻人赤脚在碎石子地上跑来跑去时,总是深感讶异,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度过夏日。女孩非常紧张,莉琪几乎闻得出她的惧意。凯蒂,谢谢妳过来一趟,莉琪温和地说。我一直在找妳,我想请问妳几个问题。 一听到这话,凯蒂马上靠向身旁那个高大的年轻人。凯蒂昨天晚上在睡觉,他说。直到我告诉她之前,她甚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莉琪试图评估女孩的反应,但有件事情令她分神。女孩瞪着莉琪后面的马具房,法医正在里面督导警方移走婴孩的尸体。 女孩忽然从赛谬尔身边跑开,冲到谷仓外面,莉琪跟着跑到屋子的前廊。 就看到死婴的反应而言,这种表现算是激烈。莉琪看着女孩试图保持镇定,不禁怀疑女孩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如果对方是个普通的青少年,莉琪说不定会把这种反应视为认罪但凯蒂.费雪是阿米绪人,这表示她得多加考量。如果你是阿米绪人,你很可能在兰卡斯特郡长大成人,却从没看过电视新闻和限制级电影,也没听过强奸、家暴和谋杀案。倘若看到一个死婴,你很可能百分之百、真真正正受到惊吓。 但是话又说回来,近年来曾经发生一些案例:有些青少年妈妈隐瞒怀孕的事实,产下婴孩之后,无法善后,便将新生儿弃置。有些青少年妈妈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且她们可能来自不同的家庭、教育和宗教背景。 凯蒂靠在一根柱子上,掩面哭泣。对不起,她说。看到那个婴孩让我想到我妹妹。 那个已经过世的小孩? 凯蒂点点头。她七岁的时候溺毙。 莉琪望向田野,青绿的田野在微风中有如一波波绿色的海洋。远处有匹马嘶叫,另一匹马轻声回应。妳知道生小孩是怎么回事吗?莉琪悄悄问道。 凯蒂眯起眼睛。我家是个农场。 我知道。但是牲畜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如果真的生了小宝宝,产后却没有得到适当照顾,说不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莉琪犹豫了一下。凯蒂,妳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没有生小孩,凯蒂直视莉琪探长,做出答覆。我没有。但是莉琪却瞪着门廊地板,漆成白色的木板上有滩小小的深红色血迹,而且一道鲜血正从凯蒂光裸的脚上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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