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随身智囊 古典今看:从孔明到潘金莲

第13章 从梁祝七世夫妻谈浪漫爱及其他

今年妇女节,全省八十余家戏院再度联映梁山伯与祝英台;这部古装黄梅调电影曾重映多次,每次均造成轰动。二十余年前当它首映时,笔者就躬逢其盛,当时正值情窦初开的思春年华,青稚的心弦被那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与画面拨弄得丝纷音乱;弦韵心声,将我引进一个迷离恍惚的世界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余音缭绕,悲愁着脸,仿同剧中的梁兄哥,同时喜甜着心,暗慕剧外的梁兄哥。它的重映使笔者惊觉岁月的无情,如今已是年近不惑、意长情短的中年心境,心弦早收,不复有浪漫遐思,只适合用这支秃笔弹些弦外之音,冷静地来分析梁祝这个爱情悲剧,以及环绕它的一些问题,聊以纪念逝去的少年情怀。 一则浪漫凄美的爱情悲剧 梁祝故事见于《七世夫妻》此一民间通俗小说中(本文根据的是台北文化图书公司《中国民间通俗小说》版),电影与原故事稍有出入(下详)。在原来的故事里,祝英台女扮男装赴杭州读书,与梁山伯在草桥关义结金兰,同窗共砚三年,英台见山伯是个忠诚君子,心暗许之,一日思归,留下花鞋一只,托师母作媒。山伯长亭相送,在送别途中,英台真情暗吐,但山伯却恍若呆头鹅般难以领会。直至数月之后,山伯亦辞学归家,师母告知实情,他才兴冲冲地前往祝家庄,可惜来迟了一步,英台已被父亲许配给马文才。晴天霹雳,山伯犹如怀中抱冰,在花园叙旧时,他对英台动之以情,责之以义,奈何英台无力回天,只能好言相劝。经此折腾,山伯美梦成空,而情丝难断,竟患了相思之症,茶饭不思,终至一命呜呼。英台闻耗亦痛不欲生,亲往梁家吊唁。马家迎娶之日,花轿路经山伯新坟,突然狂风大作,英台下轿祭拜,山伯坟墓裂开,英台往墓中一跳,结果两人变成一对花蝴蝶,同空中飞去。

有情人不得成为眷属,乃至双双魂归离恨天,这当然是一个浪漫凄美的爱情悲剧,笔者将在下文《七世夫妻》的整体结构中,讨论它的浪漫与凄美,现在先行剖析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两位主角的心理形貌。 祝英台的爱情观与婚姻观 在故事里,祝英台是个外向、开朗、沉着、果敢的美丽少女,她活泼好动,打秋千的技术高超,乔装卖卦先生哄骗老父,又女扮男装到杭州,混在一大堆男人中读了三年书;其间几次差点被山伯识破女儿身,但都被她冷静地应付过去。见山伯眉清目秀,一派风雅,志诚可靠,心生爱慕,主动托师母作媒,并在长亭相送中,频频向山伯示爱。这样一个奇特的前进女子,为什么会在回到家里后,听命于父亲的安排,违背前心,辜负山伯的一片深情,而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呢?笔者认为,这是她的爱情观与婚姻观有别使然,爱情是私人事件,而婚姻则是社会事件,爱情是婚姻的充分条件,但并非必要条件,婚姻所必要的乃是说媒、下聘、迎取等社会仪式。因此,英台会留下花鞋,托师母作媒;长亭相送中,又提醒山伯,家中小妹,今日亲口许配于你,你可早日回家,请出媒人说亲。回到家中后,焚香拜祷,保佑梁兄早日前来议婚,倘若父母把亲事许配他人,那时梁兄前来,也是悔之不及,枉费了奴家一片爱慕之心。直到山伯果真迟来,花园叙旧时,英台责怪山伯我初时叫你早些回来,只怪你自己耽误了,马家有三媒六证,妳的媒人在那里?最后送给山伯二百两银子,劝他回家另娶一位贤德小姐。

这固然可以说是编故事的作者硬派给祝英台的观念,但多少也反映了世间女子的普遍心思,它不只是祝英台所独有,也是《七世夫妻》中孟姜女、秦雪梅等所共有的。从社会生物学(Sociobiology)的观点来看,在性结合中,负担怀孕、生育、哺乳等任务的女子,其投资远大于男子,她需要仪式性的保障,能依社会所规定的仪式来示爱者,才是性结合的保障,也可以说是女人对男人爱情的一种考验。社会生物学家认为,这是由遗传基因所规划的生殖行为模式,因此我们也可以将之称为女性的集体潜意识。很显然的,梁山伯并没有通过这个考验,最后甚至不理会这个考验,而在花园中抱住英台纤腰,不肯放手,但女性在这方面是决绝不可退让的,已非男性意志的延伸,结果山伯被英台一句梁兄不必如此说得心如刀割,意兴阑珊。

三年同窗共宿而不及于乱,完全是来自祝英台女性的自持,这种自持为她塑造了完美的形象,激昂了一个男人的生命,但同时却也将他带向毁灭之途。 梁山伯生命的提升与毁灭 梁山伯这位眉清目秀、一派风雅的书生,在故事的前半段,给人一种拘谨、沉闷的感觉。三年与祝英台日则同桌,夜则同宿,虽然见英台胸前两乳甚大、白绫小衣上有血迹(月经斑点)、两耳穿眼等种种迹象,怀疑英台有些女子模样,但总被英台巧言哄过。有一次在深夜写了个生字,想欺身试探英台,结果反被英台一状告到老师面前,山伯吓得魂不附体。老师罚他领个大纸箱放在床中,不许碰破,山伯唯唯遵命,以后即不敢造次。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不许碰破纸箱,固然含有不许从事性冒险的象征含意,但由此亦可知,梁山伯原是个服从权威的人。

在长亭相送中,英台以各种明比暗喻大谱凰求凤的恋曲,只差没有直接说出我要嫁给你,但梁山伯却是一路的愚兄不懂、荒唐、讨我便宜、你我就在此地分手罢!他的无法领会,在原故事是因太白星君摄去他的真魂所致;但在紧要关头变得呆傻,正暗示他是一个身不由己受命运作弄的人。 这样一个拘谨沉闷、服从权威、受命运作弄的书生,在知悉祝英台是个女红妆,且对他情深似海后,平稳无波的生命开始起了变化,因爱的召唤而展现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在师母告诉他真相,出示花鞋凭证后,他立刻离开了学堂,奔上阳关大道,也不返家,直望祝家村而来。见了改着女装的祝英台,犹如九天仙女下凡,不觉神魂飘荡,心旌摇曳起来。当英台告以爹娘已将她许配马家后,他虽然犹如冷水浇头,怀中抱冰,但却像奋战风车的唐吉诃德,声言马家迎娶之时,自己也要抬轿来娶。在英台夺走花鞋信物后,悲愤得要到衙门告状,继之则抱住英台纤腰,不肯放手。

这些激昂的生命力表现,大不类从前。是由炽热的爱所催化的,但它亦预含了毁灭的种子。毁灭梁山伯的,与其说是外在的横阻,毋宁说是祝英台本身的决绝;原欲(libido)的受阻,使它自外在的客体(祝英台)退缩回来,而以自身及想像中理想的祝英台为对象,遂导致了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的相思之症,自我燃烧,终至步上了身毁人亡之路。 梁山伯所无法理解的是,祝英台既有情于他,何以要他接受考验?而祝英台所无法理解的是,梁山伯既有情于她,何以不接受考验? 七世夫妻的深层结构 这个考验,在原故事里乃是天上的玉帝对金童玉女的一种试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惩罚。要进一步分析梁祝爱情悲剧的深意,需从《七世夫妻》的整体结构中去探寻。人间有《七世夫妻》乃起因于某年七夕,玉帝在天庭欢宴群仙时,金童敬酒不慎摔破玻璃盏,玉女对他嗤的笑了一声。玉帝大怒,认为二人动了凡念,罚他们贬谪红尘,配为夫妻,却不许成婚,等到功行圆满,才能复还本位。

一世夫妻是万杞良与孟姜女,万杞良为避秦祸而流落异乡,躲在孟家花园中,见孟姜女脱衣捞扇,两人情动。孟父作主为他们完婚,洞房花烛夜时因流痞密报,万杞良被缉拿赴边塞造城,到塞三日身亡,孟姜女过关寻夫,哭倒长城,后投河而死。二世夫妻即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三世夫妻是郭华郎与王月英,郭华郎至王月英的胭脂店,郎情妹意相互调笑,两人因他人出现而受阻,密约在土地祠幽会。郭华郎因事迟到,佳人已杳,只见王月英的一双绣鞋与悲怨诗句,情事不遂,两人均因风寒与相思而成疾,双双归阴。四世夫妻是王十朋与钱玉莲,由父母指腹为婚,及长,王十朋中了新科状元,先以在朝供职后以父母辞世而蹉跎婚事。他致函钱玉莲,言明三年丧服期满即请旨完婚。孰料钱玉莲不堪继母虐待,留下婚书与花鞋,投江自尽;王十朋在为妻雪冤后,亦因思念与郁闷而一命归天。

五世夫妻是商琳与秦雪梅,两人年幼时由双方家长割彩矜为凭,日后完婚。商琳后以家道中落,寄居秦家攻读,见雪梅艳丽,求欢不遂而神思恍惚,一病不起返家疗养,商父虽以奴婢爱玉冒充雪梅入侍,亦回生乏术。雪梅闻讯悲痛难禁,往商家吊丧,并教养爱玉所生之子,训儿成名。六世夫妻是韦燕春与贾玉珍,在白云庵攻读的韦燕春出外游春,见贾玉珍在井边打水,心生爱慕而挑之,两人相约三更在蓝桥相会。韦燕春先至,天突降倾盆大雨,洪流滔滔,他不忍离去,结果抱桥柱而死,后至的贾玉珍见情郎已死,抚尸痛哭,也跟着自尽。七世夫妻是李奎元与刘瑞莲,李奎元至洛阳访舅,巧逢刘家奉旨摆设婚姻擂台选择佳婿,一时好奇而入场观望,结果竟被刘瑞莲所抛的绣球击中,于是送入洞房,成就了百年姻好。

这七个故事表面上看起来虽有些陈腐,但却具有如下的深层结构: 第一、前六世与第七世成一对比。前六世的男女都是彼此相爱,却无法结合;而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的乃是第七世中彼此素不相识的李奎元与刘瑞莲。绣球招亲尽管荒唐,但毕竟是社会所认可的仪式,是由天所匹配的良缘。此一对比结构所欲传达的讯息,不只是李奎元所说世间万事由天定,算来一点不由人的宿命观,还有爱情并非婚姻的必要条件、自主性的爱情是必须受到惩罚的这些社会教化意义。 第二、前六世夫妻代表金童玉女所经历的六次劫难,情节虽然不一,但却重复着如下的主题变奏:情欲的不得消耗与死亡,而这两个主题正是我们今日所理解的浪漫爱(romantic love)的终极含意。编故事者也许是要将这些爱情悲剧归诸天意,而在最后为他们安排一个美满的结局;也许是欲假借天意,陈述他那个时代所特有的爱情观、婚姻观、宿命观与教化观;但不管出于何种动机,在天人模糊之际,他为我们呈现出了浪漫爱的普同结构,此一结构并非中国所独有,而是古今中外皆然的。

浪漫爱、痛苦与死亡 精神分析大师佛洛伊德说:柔情乃是性欲的升华,诗人叶慈说:欲望会死亡,因为每一次触摸都耗损了它的神奇,精神分析学家和诗人都同时体会到:性欲一经消耗,就会减损情爱的强度,只有不能消耗的情欲才能浓缩、提炼出清纯而又炽烈的浪漫爱。情欲因受阻而不能消耗,因此各种横逆、困难、挫折,痛苦就成为浪漫爱必备的条件,而且是愈挫愈勇。初始的爱情也许是来自性欲本能,但他的无由消耗终于使爱逐渐独立成为一种新的感觉经验,它的对象也逐渐由对方的肉身转移到自己内心骚动的感觉(feelings),他开始爱爱情本身,。以及爱情中的喜乐与痛苦。于是浪漫爱成为一个感情的黑洞,吸融一切,使当事者茶饭不思,全心全意的放弃自我,躭溺在自己的感觉中。

在西洋,因为中世纪吟游诗人的讴歌,为浪漫爱开发出一个更高的境界:爱成了一种非性与无望的热情(non|sexual and hopeless passion),与对方结合并非这种浪漫爱的目的,当事者所倾慕的是一个经过理想化的完美女人,她的完美令人神往,也令人自惭形秽,因此,爱不仅是一种自我感觉的体验,同时也是一种自我净化与自我提升的过程。 《七世夫妻》里的浪漫爱,较缺乏这种精致度,还停留在抱住求欢不遂的阶段,梁山伯的生命并没有因爱而获得太多的净化与提升。但不管是粗糙的浪漫爱或精致的浪漫爱,都免不了死亡的结局。要使爱维持在高亢状态,除了消费的问题外,还有时间的问题;时间会使感觉弱化,欲望消褪,只有肉体适时的毁灭才能使欲望与激情永远悬搁在它的巅峰,同时使伟大的爱情故事永远悬搁在读者或观众的心灵中。因此,伟大感人的爱情故事永远是个以痛苦与死亡来收场的悲剧。 梁祝故事的变与不变 《七世夫妻》中的梁祝故事,虽属粗糙的浪漫爱,但在后来的戏曲与现代电影中,已做了一些必要的改装,而使它也趋于精致化。这些改装包括: 一、将性与爱更加分离。原故事里,在杭州读书时,梁山伯看见祝英台白绫小衣上有月经斑点;在花园叙旧中,紧紧抱住英台纤腰,不肯放手;相思成疾后,在家中扯住丫环,高叫:贤妹,你来了,真是天从人愿这些让人联想到性的情节都被删略了,它旨在强化梁山伯对祝英台的爱乃是清纯的非性之爱。 二、撤消天庭势力的介入。在长亭相送中,山伯无法领会英台吐露的真情,原本是因为太白星君的介入,摄去山伯真魂而换上个呆魂所致,所谓天上掉下无情剑,斩断人间恩义情;但在电影里,却是缘于梁山伯自身清纯无邪的心灵,强调了浪漫爱的人间性。 三、凸显阶级意识与人品风格,在原故事里,梁家乃是家财万贯,骡马成群的富豪,但在后来的戏曲及电影中,则成为茅屋两三间的贫户;而马文才原本也是个人品出众,满腹文章的浊世佳公子,但却被贬抑成尖嘴猴腮、好吃懒做的纨裤子弟,在家世与人品方面,和梁山伯恰成一鲜明的对比,借以衬托出梁祝之爱的悲壮与凄美。 每个时代的人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修饰先人所流传下来的神话或传奇,使它能更符合自己的认知架构与时代意识,但其中仍有一些不想或不容更改的特质,它亘古弥新,可以说是分析心理学里的原型,也可以说是结构主义里的普同结构,梁祝故事在蜕变中的不变本质,依然是我在前面所说的,情欲的不得消耗与死亡。 殉情悲壮的抗议 很少人知道《七世夫妻》中李奎元与刘瑞莲的那一段美满姻缘,因为它一点也不感人。令人传诵不已的反而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万杞良与孟姜女、商琳与秦雪梅的爱情悲剧,而这些悲剧乃是玉帝刻意安排金童玉女到人间所受的折磨。为什么上天的折磨会成为人间的至情呢?这多少反映了人间和天上具有不同的律则。 情爱是凡念,天上不朽的神仙是没有情爱、也不应该有情爱的(希腊诸神虽也谈恋爱,但因为他们不会死,结果使诸神间的恋爱变得啰哩巴嗦,相当烦人),金童玉女因为动了凡念,彼此有了情意,所以玉帝罚他们到人间受些折磨。对天上与人间这两个世界,我们可以理出如下的二元对比: 天上:人间 无情:有情 不朽:短暂 秩序:骚乱 安适:悲苦 人间是个有情世界,但相对于理想中的不朽仙界,它是短暂的、骚乱的、悲苦的,而这也正是人间浪漫爱的属性。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历来即有不少骚人墨客发出此种疑问与浩叹,死亡看似上天对人间痴情者的惩罚,但同时更是人间痴情者的一种抉择、一种模拟与一种抗议。在《七世夫妻》的前五世中,太白星君从中作梗,目的只是要拆散人间的恩爱男女,并非要置之于死地,后来这些男女虽各因此一横阻而劳役死、相思死、悲痛死等等,但多少予人身不由己的消极感觉。直到第六世的韦燕春与贾玉珍,韦燕春在蓝桥痴候,太白星君兴风作浪,弄出一场倾盆大雨,原意也只是在于阻扰,但韦燕春却宁可抱柱而死也不作丝毫的退让,透过此一死亡的抉择,他回绝上天的眷顾,抗议命运的作弄,同时见证人间爱情的不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痴情者为我们塑造了有别于上天意旨的人间典范。 也许是因为韦燕春悲壮的抗议,而使天庭或编故事者在第七世为他们安排了一段美满姻缘,就像西洋的浪漫爱,经过几世纪的反婚姻(anti|marriage),到十七世纪也开始出现了以结婚为结局的美满故事。但令人感动、令人传诵不已的依然是以死亡为结局的爱情悲剧,人间最甜美的歌诉说的总是人类最悲壮的处境。 理想异性与电影中的角色反串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部电影的造成轰动,令人着迷,除了我们观赏悲剧时所产生的道德同情与审美同情外,还有性别角色的错置问题(电影的技巧此处不论)。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在剧中,令梁山伯着迷的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但在剧外,令观众(特别是女观众)着迷的反而是女扮男装反串梁山伯的凌波。这可以分成两方面来讨论: 第一,分析心理学家杨格(CG Jung)认为,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理想的异性心像,称为内我;男人的内我(心目中的理想女人)叫做anima,女人的内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叫做animus。凌波是个女人,她所反串的梁山伯是个痴情男子,当她尝试以自己心中的内我来呈现一个痴情男子的形貌时,她同时也现了大多数女性心中的内我,也就是她们心中的理想男人,只有女人才晓得女性心中的理想男人是副什么模样!这种情形就好像梅兰芳男扮女装演杨贵妃,而令张季直、蔡元培、梁启超等男人击节叹赏一样,因为梅兰芳演活了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女人。 第二,女观众的著迷凌波,不只是因为凌波演活了她们心目中的理想男人所产生的移情作用,同时因为凌波是个女人,在现实社会里,女人捧女人并无道德上的禁忌,她们可以堂而皇之的大捧特捧,但在这种捧中,女观众所宣泄的主要仍是对那虚无飘渺的理想男人的爱意。 性别角色的混淆,现实与虚幻的混淆,俗世男女所需要的大概只是一场梦幻式的浪漫爱吧?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天上是没有这种浪漫爱的,而人间有的是什么?我竟一时糊涂了! (原载台北评论,一九八八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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