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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次心理咨商

失踪之后 雪薇.史蒂文斯 7752 2023-02-05
要告诉妳,医生,我最近感觉好多了。昨天下午我原本只想爬回床上睡觉,想想却牵起狗绳,带艾玛去海边散散步。为了确保隐私,我散步时通常牵她进森林。 换了路线,我们也变得比较开放。呃,只有艾玛比较开放她一看见体型比较小的狗就走不动,非要停下来嗅个够才甘心。遇见比较大的狗,她就不一定了。不过,只要出现一条贵宾狗,她一定会和对方卿卿我我,乐不思蜀。我不想和狗主人打交道,只是凝望着远方,或者盯着狗看,或者看着自己的脚,同时拉扯狗绳,催艾玛赶快走。昨天她坚持要和一条可卡犬打招呼,我只好停下来,居然和可卡犬的主人聊天起来。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寒暄内容很寻常,不外乎:他叫什么名字?亭柏?几岁了?可是啊,医生,如果这事发生在两三个星期之前,我宁愿把老夫妻推进海里,也不愿和他们进行任何程度的交流。

我刚回家的那段日子,因为自己的家租给别人了,只好借住我妈家。幸好我妈没有卖掉我的房子卖屋只是变态狂的谎言之一。万幸的是,我当初买房子之后唯恐付不出房贷,担心房子会被法拍,所以后来仲介了一栋房子,收了手续费,另外开了一个帐户把手续费全部存进去,足够支付一整年的房屋贷款。我被绑架期间,房贷公司继续逐月自动扣缴,一旦余额不足,房子难逃法拍的命运。 我问妈我的东西哪里去了?她说:安妮,不全变卖不行啊。不然,搜救的费用哪里来呢?募捐来的钱大部分成了悬赏金。我们收到的房租也用得一毛不剩。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果真卖掉了所有东西。我一直觉得,哪天搞不好会看见街上有个女生穿着我的皮夹克。 我原本开的车子是长期租下来的,案发之后车子被警方查封,最后被汽车经销商收回去。在我思考将来的路怎么走的现在,我暂时开那辆小烂车车子拉不拉风,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我本来存了不少钱,但自动转帐付了房贷和其他日常支出,最后所剩无几。我被绑架以后,我之前仲介成功的一个屋主付了手续费,公司把支票转给我妈。她想拿去兑现,用来增加悬赏悬赏金后来全捐给慈善机构了!可是银行不让她兑现支票,她只好把支票存进我的帐户明智之举,不然我现在的日子过不下去。 几天前,我在沙发上搂着艾玛,电话响了。我没心情讲电话,不过看见我妈的号码出现在来电显示,知道不接的话,她会连环叩个不停。 我的安妮小熊今天好吗? 还好。我想告诉她,我昨晚没睡好,现在很累。昨晚是我连续第五晚睡在床上,没想到有树枝在外面一直刮着窗户,逼得我睡进衣柜,怀疑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感到安全。 妳听好,我有个大好消息韦恩想出了一个惊世的生意点子,因为还在筹备阶段,细节暂时不能告诉妳,不过他快要发了。

经过这么多年,这对老夫妻照理应该明白他并没有点石成金的天赋,其实不然。我有时候几乎为韦恩感到难过。他本性并不坏,甚至不算笨,只是真的想成就一番事业的那种男人。可惜他不喜欢脚踏实地,只忙着追求飞黄腾达的捷径,最后是兜着圈子白忙一场。 我小的时候,他去推销新的投资点子,有几次带我一起去。我为他感到丢脸他讲话时喜欢杵在对方的鼻子前,对方想退开,他会喊得更大声。和对方见过面之后的头几天,他在家里走路的姿势好不快活,查看电话留言不下一百万次,也会和妈一起喝酒庆祝到半夜。最后还是没有下文。 偶尔几次,他会做一些事情让我觉得他不完全是个窝囊废。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很想去听一场演唱会,花了一整个周末在市区捡空瓶子。到了星期一,要买入场券了,我把瓶子拿去兑换回收金,总数却比门票的钱差了好远。我把自己锁在房间哭。哭够了,我走出房间,发现门下面塞了一个信封,正面是韦恩的笔迹,里面有一张入场券。我去谢谢他,他只是红着脸说:别谢了。

我进入房地产仲介业,开始有了像样的收入之后,马上反过来帮他们的忙换新轮胎、新电脑、新冰箱,甚至给他们现金去付水电费、买日常用品。起初,反哺的感觉很不错,日子一久,我发现自己是在扔钱填补黑洞钱直接掉进下一个愚蠢的商机。我买房子以后,没办法像以前接济他们,所以我请他们坐下,向他们说明如何靠预算过生活。我妈傻眼看着我,好像我讲的是外国话似的。他们现在一定还能凑钱过日子,因为他们的生活型态一点也没有改变。 我妈注意到我讲电话的口气意兴阑珊,以下面这段话打断我的思绪。妳怎么一直不讲话? 对不起,我希望他能成功。 我这一次有不错的预感。 妳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沉默片刻,然后说:我真的不欣赏妳唱衰的态度,安妮。妳失踪的那些日子,他替妳做了那么多事我们两个替妳做了那么多,妳至少也应该显露一点兴趣嘛。

对不起,只是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出门走走嘛,不要老是窝在屋子里,说不定妳的口气不会变得这么冲。 不可能吧。每次我一想出门,一定会有什么狗屁记者跳出来纠缠我,而且还有好莱坞的经纪人捧着大钱来跟我鬼扯合作计画。 他们只是想赚钱过日子而已,安妮。要不是有那些妳恨之入骨的记者付钱访问妳,妳早就没钱吃饭了吧? 碰到这种事,只有我妈会反过来数落我。然而,我觉得她说的是一针见血。我的积蓄已经花得所剩无几,生活开销确实是由这些兀鹰记者提供的。但我依然无法适应这种过程,也不愿见自己上报、上电视。我妈剪下我接受访问的每一篇报导终于有机会帮我整理一本剪贴簿啦也录下每一次专访。她会拷贝一份给我,但我只看了其中两次,其他全被我塞进抽屉。

妳的新闻热度快过了,安妮。新闻退烧以后,妳怎么筹钱?妳怎么保住那栋房子? 桥到船头自然直。 怎么个直法? 总有办法嘛,妈。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究竟有何规画?我的胃肠打了几个结。 妳知道吗,不妨找个经纪人嘛。经纪人或许可以帮妳拿点订金。 妳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帮他们自己赚点钱。我跟一个经纪人商量过了,他要我签约同意放弃所有权利。假如我真的签下去,电影公司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不然妳自己去找制作人谈嘛。 我不想找任何一个人谈,妈。有那么难懂嘛? 天啊,安妮,我不过是问个简单的问题,妳不必气得咬掉我的头吧?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或许我真的需要多出去透透气。我们最好改聊其他事,不然我会火山爆发。我强挤出一笑。妳的花园种得怎样?

我妈爱聊的事情有两种园艺和烹饪。这两种活动需要投注体贴的呵护。对我妈而言,比起宠我,关注食物和植物是更加容易的两件事。 记得我童年的时候,我居然会嫉妒她的玫瑰她时常对玫瑰花讲话,摸摸它们,照料它们,在本地园游会得奖时觉得好骄傲。有个经常得奖的姊姊已经够闷了,而且有个杰出的表姊,现在连玫瑰花也得奖,我又怎么跟花争宠呢?有时候我怀疑,烹饪可以看食谱,园艺有书可循,她比较容易获得心目中的结果人生泰半的事物则不然,尤其是养育儿女的事。 她是想教我烹饪,我也想学,可惜每种花必死的我更缺乏厨艺细胞。在被绑架上山之前,我连吊挂型的盆栽也养不活。四月中旬,春天降临,变态狂开始放我出去种菜,我才在深山培养出园艺的本事。

第一次出去种菜,我挺着七个月的身孕,明媚的春光冲击得我的眼球几乎快爆炸。我吸进第一口清新的山区空气。几个月来,我只闻到柴烟味和雪松墙壁的气味。走出户外,我的鼻孔被日光下的冷杉香味刺激得发痒,脚边是野花和布满青苔的土地。我想躺下去,以脸贴向大地,恨不得能一口吃下去。 如果这里是北方,或者是在温哥华岛以外的地方,我猜四月中仍是白茫茫的雪地一片,但这地方现在逐日暖和起来,万物蓊郁青葱,有色调深浅互异的绿鼠尾草绿、翡翠绿、松绿、青苔绿,连空气嗅起来也有绿色的气味。我推测离家还不算太远,却不知道自己因此觉得安心或更加难过。 第一次他不肯让我离开小屋太远,他却拦不住我四方探索的眼神。环绕我们四周的树木浓密,我看不见周围是不是有其他山。空地上青苔遍布,厚如地毯,只有几个地方长出青草,但多数地方只有青苔和岩石。在这里开凿化粪池一定很难吧?凿井更不容易。但我猜我们用的水直接来自附近的这条河。我看见森林的边缘有些残留的树根,推测从前有人在这里伐木。我没有看见路,不过这附近免不了会有一条汇入马路的小径。

河在小屋的右边,顺着山势向下流,垫高的菜圃就在河畔。河水是优美的碧玉色,部分河面平静,色泽深到近乎黑色,因此我研判有些地方水深足以游泳。 从外面看,小屋有护窗板,窗外也挂着花盒,外观可爱。屋檐下的前门廊并排着两张摇椅。也许小屋的原主是多年前的一对夫妻。我想着女主人的习性。她喜欢在窗外挂花盒种花,从外地挖土过来种菜。我想知道,假如她知道现在住在小屋里的人是谁,不知她有何感想。 我在种菜的时候开始阵痛。那天他放我出来种菜当然不忘监视我我一面除草,一面挑水浇菜。蔬菜长得欣欣向荣,我种一整天的菜也不烦。即使他哪里看不顺眼,叫我重做,我也不在乎,因为这样一来我可以在户外多待一些时间。他叫我戴手套保护完美的指甲,我挖土时感到泥土凉凉的,刚翻过的土味也清新,我怡然自得,总比被锁在小屋里和他干瞪眼来得好。

我撒下小小的种籽,发芽后长出红萝卜、番茄、豆子,自己一面在肚皮里培育自己的胚胎,我觉得两相对比之下很有意思。严格说来,胚胎的一半属于他,但我不让自己那样想。我已经练就一身不思考事物的本事。 我无法不渴望的事只有一种渴望单纯的温情拥抱。没有艾玛可以搂,缺乏路克陪我温存,连我妈久久一次的拥抱也没了,我才晓得拥抱对身心健康的重要。展现母爱并不是我妈的直觉动作,她似乎需要想一想才会表达。她只有在奖励我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地抱我,每次都让我觉得又上她的当,屡屡气自己如此渴求她的温情。 只有在我生病时,我妈才会慷慨和我接触。她会拖着我到处找医生和药剂师,非讨论到令人脸红的大小细节不可。她一手搂着我的肩膀,小手摸着我的额头。我太喜欢她呵护我的感觉,所以从不抗议。她甚至在我生病时和我同床,直到现在我一嗅到Vicks Vapo Rub擦鼻膏凉凉的香味就联想到她,回忆起她娇小的身躯靠在我身旁,暖暖重重,令我觉得安心又踏实。 每次变态狂经过我身边,他会抓我过去抱一抱,拍拍我的肚子,或顺着我的背抚摸,而且每晚依然搂着我睡觉。起初他摸我让我觉得恶心,但过了几个月,我麻痹成了冷感,有时候也可以回应他的拥抱而毫无知觉。也有的时候,我对拥抱的渴望太深切了,会不知不觉往他怀里钻,眼皮闭得好紧,把他当成是我心爱的人,同时恨自己做这种下流事。 我常常想,奇怪,他的灵魂已经腐败,为何臭味不会从皮肤飘散出来?有时候,我会在他的衣服嗅到我们使用的洗衣精环保概念的天然产品,香味干净。在他冲完澡,我也能从他的手和皮肤闻到淡淡的香皀味,但香味消失得很快。即使他在屋外忙了一段时间,我依然无法从他身上嗅到户外的气息,闻不到新鲜空气、青草、防水沥青、冷杉针叶,什么气味也没有,更没有汗臭。连气味分子也不止附着他身上。 我每天要去河边打水,提着水桶回来浇菜,但我不嫌累,因为打水让我有机会摸摸清凉的流水,顺便洗洗脸。时序快进入六月中旬了,我掐指算算身孕接近九个月,但我的肚子实在太大了,有时不禁怀疑是不是已经过了产期,因为我不知道怀孕的确切日子,推算起来很困难。那一天,我提着一大桶水上来,正想倒下去浇菜,不过由于天气热,我工作又勤奋,汗水滴进了我的眼睛。我放下水桶喘气。 我一手揉揉腰,这时一阵抽痛窜遍我的肚子。我先是不理会,想再提起水桶浇菜,不料肚子又痛了,这次痛得更厉害。我知道如果不浇完菜会惹他生气,只得深呼吸,把菜圃剩下的地方浇完。 完工之后,我发现他在门廊修木板。我对他说:时候到了。我们进屋里,但他在进门之前先去检查菜圃有没有浇完。一进小屋,我感觉肚子里有咻的一声,有一种松脱的感觉,暖暖的液体旋即顺着我的腿向下流,淋到地板上。 变态狂和我一起读过分娩须知,所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只是一脸惶恐,愣在小屋门口。羊水继续从我的大腿流下来,在我脚下形成一滩,我等着他回过神。我看见他脸色铁青,自知不再等了。即使我自己吓得半死,我也要先安抚他的情绪。我需要他的帮忙。 这再正常不过了,人体会有这种现象。一切都没问题。他开始踱步,往小屋里面走几步,然后往回走,接着又走进几步。我非集中他的精神不可。 可以让我泡澡吗?经痛的时候,盆浴能减轻痛苦,而且我认为还有时间子宫收缩的间隔还很长。他只是停住脚,瞪大眼睛直盯着我。 可以吗?我认为泡澡比较好。他仍然讲不出话,只冲进浴室,为我放洗澡水。我的直觉是,到了这个阶段,我要求什么,他全会默许。 水别放太热,因为我不知道热水会不会影响到胎儿。放好了温水,我慢慢挺着大肚子躺进去。 变态狂靠在浴室的壁桌上,慌张的视线四处游走,就是不肯正眼看我。他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紧,仿佛在捏空气。这个控制狂站着发抖,舌头打结,像第一次约会的青少年。 我不急不躁地轻声说:请你帮我移开床单,拿几条浴巾来铺在上面,好吗? 他冲出浴室,接着我听见他在卧房里走动的声响。为了镇定自己的情绪,我尽量去回想书中的内容,专心呼吸,避免去想一个事实:我在小屋里临盆,能帮我的人只有一个被吓坏的变态狂。浴缸壁的水珠成了我心神的焦点,我数着水滴能拖几秒才滑下来。洗澡水不热了,几乎接近凉水,这时子宫收缩的间隔缩短,我喊他进来他一直躲在卧房。 在他的搀扶之下,我爬出浴缸,擦干身体。这时候子宫收缩得厉害,阵痛来得很急,我只能挨着他才不至于摔倒。回卧房后,我拖着脚步,抓紧他的手臂,炽热的阵痛侵袭着我的腹部。小屋里好冷,鸡皮疙瘩窜出我的皮肤。 你去生个火,我可以自己躺上床,好吗? 我躺好之后,拿个枕头压在肩膀下面,除了剧烈的阵痛之外不太记得其他情形。多数产妇有选择麻醉药的权利,假如我有那种福气,我一定选择麻药。变态狂活像情境喜剧里的丈夫,踱着步,扭拧着双手,每次我哎哎叫,他就捂住耳朵。而我是惨叫不停。我在床上扭身待产,咬着该死的枕头,有段时间他竟然坐在角落,头垂在膝盖之间。他甚至离开小屋几分钟,不过我开始喊帮我啊!喊得好大声,他只好回来。 所有书籍都写着,觉得胎儿快出来的时候,要开始全力施压。废话,我全身每条神经都叫我努力向下推送。我背靠着墙壁坐起来,努力压墙,原木可能在我背部压出几道肿痕。我双手握着膝盖,张腿咬牙,努力向外推。在我能呼吸的时候,我对他发号施令。我越能掌握状况,他似乎越镇定所谓的掌握状况是言过其实,因为我全身汗水淋漓,在使劲之间的空档才喊得出指令。 我对分娩的大部分过程印象模糊,但我认为我的阵痛只维持短短几小时,对头胎的产妇而言是运气特别好,也是我被绑架期间少数令我庆幸的事之一。我记得的是,我叫他待在我的两腿之间,帮助婴儿出娘胎,他一听,脸色苍白,布满汗珠,我那时还纳闷,怪了,用力的人是我,他干嘛流汗?我没空去顾及他或我的尊严,只想把这个东西生出来。 婴儿终于出来的时候,我痛得呼天喊地,同时却也感到欣慰。我的视线被汗水模糊了,瞥见变态狂捧着婴儿,抱得远远的,好像手里的东西是我的月经布。可恶,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婴儿还没有哇哇大哭。 要把婴儿的脸清乾净,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闭上眼睛,让头瘫向一边。 微乎其微的呜咽声变成嚎啕大哭,我猛然睁开眼睛。天啊,这声音多美妙,是十个月来除了变态狂之外我听见的唯一人声,我哭了。我抬手起来,他赶紧把婴儿送走,仿佛撇清了责任。 是个女娃。刚才甚至没有想到要问性别。一个湿黏、带血、皱巴巴的女婴。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嗨,甜心,欢迎来到世上,我说。我爱妳,我对着她的小额头低语,然后轻轻吻一下。 我向上一看,发现他在瞪我们母女俩。他已经没有恐惧的神色了,只有生气的表情。他转身走向屋外。 他一走,我马上排出胎衣。我想往床头蠕动,摆脱湿黏黏的一团,但我已经很靠近墙壁了。接着我想向侧面移动,却一动就痛。我只好躺在原地,瘫成烂糊糊的一团,肚子上多了一个婴儿。脐带非赶快剪断不可。如果他再不快回来,我只能设法自行咬断。 在等他回来的当儿,我检查婴儿的全身,数数她的手指和脚趾。她好幼小,好娇弱,虽然头发细柔到了荒唐的地步,颜色却和我一样黑。她偶尔会呜咽一下,我用拇指揉揉她的脸颊,她就安静了。 等了五分钟,他回来了。他走向我,我很高兴看见他已经不生气了,只是一脸冷漠。我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开,看见他握着猎刀。 他看见我两腿之间那团稀烂的胎衣,冷漠瞬间变成惊恐。 我不切断脐带不行,我说。但他成了木头人。 我慢慢伸出空手,他也以同样的慢动作交出猎刀。 我改变抱小孩的姿势,切断脐带。脐带一断,她发出喵声,打醒了变态狂。他伸出一手,折弯我拿猎刀的手腕,刀子掉到床上,他才松手。 我本来就要自动交还给你! 他拿起刀子,弯腰凑过来。我握紧婴儿,想扭向床的另一边。他停下来,我也停下来。他扣住我的视线,以浴巾的一角慢慢抹刀,然后举向灯光,点点头,走向厨房。 他帮我翻身,换来干净的毛巾垫在下面。在他收拾医疗用品时,我把乳头凑进婴儿的嘴,她不肯含。我再试一次,结果相同。泪珠刺痛了我的眼球,我用力咽下挫折感。我记得书上记载,有时候婴儿不会立刻吸奶,所以我再试试看。这一次,我把乳头按进她的小嘴,有一丁点水水的黄色液体跑出来,如玫瑰花苞的小嘴这才张开,终于开始吸吮。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正好看见变态狂回到床边,端来一杯水和一张婴儿毛毯。他只专心自己的动作,不看我一眼,直到把杯子放在床边的桌上才瞄过来,视线立刻直接瞟向哺乳的画面。他脸红起来,连忙避开视线,盯着墙壁,把毛毯丢给我,说:自己盖被子。 我把毛毯盖在一边的肩膀和婴儿,她正好发出吸吮的一声,声音响亮。 他向后退两步,向后转,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我听见莲蓬头的洒水声,延续了好久好久。 回卧房时,他不讲话,只站在床尾,盯我直看了几分钟。我知道在他闹情绪时要回避他的视线,所以假装在打盹儿,不过我依然能透过睫毛看见他。我见识过他气呼呼的表情,见过等着修理妳的表情,也看见过他完全不想理人的模样,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在沉思。 我把女儿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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