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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5

龙眠 宮部美幸 3265 2023-02-05
回到公司,我发现桌上有留言。其中一个是之前采访的反对选美的妇女会代表看到刊登内容后打电话过来。替我接电话的记者刚好在旁边,我便直接问他。 对方好像很满意。他说。她说,你没有曲解她的话,如实地写了出来。她还说:这很难得,更何况是男记者。她要我分别向采访的人和写报导的人致谢,当我告诉她那是专栏,报导就是由采访那家伙写的时,她很惊讶。 他嘻皮笑脸地说,主编经过时,狠狠地打了他的头。 对外面的人说话,怎么可以说家伙呢?什么家伙? 那个妇女会代表如果知道我在写这篇报导时,正被一个或两个特异功能少年耍得团团转,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的事,所以才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写上去时,应该就不会这么高兴了。听写这种工作,擅长作文的国中生就能做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专访。 我喃喃地说着,正在杂乱无章的桌上找烟灰缸的生驹抬起头来。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如果是专访的话就会有我的名字。 生驹想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嗯,对,会写文高坂昭吾吧。 我一直在署名报导和结怨上兜圈子,所以才没想到这一点。 在八王子分社时,你写过专访吗? 我点了点头。分社的记者就像打杂的一样,选举、运动、犯罪和当地教育问题等全方位报导都要一肩挑起。 但数量有限。我这个人不喜欢专访,不是一言不发地听对方滔滔不绝,就是问太多问题把对方惹恼了。而且,想要做一篇四平八稳的专访,通常都要吹捧受访者一下,我做不来这种事。 很难想像三年前被你抬举过的受访者,事到如今会觉得你怎么可以写这种违心的报导而忿忿不平,就写恐吓信给你生驹侧着头。怎么想也不可能。

他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另外一通是织田直也先前待过的加油站负责人打来的,叫我回电。 我打了电话,他很快就接起来了。他说他或许可以查到直也的去向。我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拉了把椅子,端坐着听他说。 你看到他了吗? 不,不是这样。 原来是今天中午过后有人来找织田直也。 他是织田半年前打工的便利商店的店长,以前开车经过我们加油站时曾经看到织田。他以为织田还在这里工作,刚好路过,就顺便来看他。他很惊讶地说:之前他突然就辞职不干了,我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辞掉这里的工作。 你有没有问那位店长是在哪里工作、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没问。但我问了更有用的事。 他得意地笑了。 织田辞去那家便利商店的工作后大约半个月左右,有征信社的人去那里找他。那个店长一脸为难地说:当时,征信社那些人鬼鬼祟祟的,我也不想说太多,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掉了。现在,连媒体的人都在找他,我就不能不提防着点了。

这么说来,直也对加油站的麻子说以前征信社的人一直在找我并不是胡说八道。 我打听到那家征信社的名字和电话。加油站先生心情愉快地继续说道:征信社的人请店长一有他的消息务必和他们联络,还留下一张名片给便利商店的店长。因为很少看到征信社的名片,那位店长就一直留着,所以才知道征信社的确切名称。要不要我告诉你?不过便利商店的店长因为不喜欢和这种事牵扯不清,仓皇失措地逃走了,但我才不在乎呢。 我拨了他告诉我的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她很爽快地回答我的问题没错,这里是东京调查有限公司。不,我们不是征信社,是专门寻找失踪人口的正派调查公司。我就是社长。 她立刻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事,但她说目前已经停止寻找织田直也了。社长能够立刻针对个别委托的案件做出具体的回答,想必那里只是一家小型的事务所而已。

为什么停止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委托人要求的。 女社长用不亚于生驹的沙哑声音肯定地说道。 这么说,是找到他了吗? 找不到。 但为什么委托人要求停止寻找? 我想,妳应该知道,织田直也国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女社长没有回答,这应该表示她也知道。 所以妳的委托人一定是他的家人,对不对? 这点绝对错不了。如果真的是他的家人,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一见。 妳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和他的家人联络? 女社长不悦地说:我不能告诉你我委托人的身分。 我了解。所以,我才请妳通融一下。我不会拿来报导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不是对他一无所知。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当时好像还为财产的事吵了很久。

女社长静默了许久。当她终于开口时,一副怕旁人听到似地压低着嗓门。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整天来烦我。但我不能把委托人的姓名和地址告诉你。况且,即使你去找她,她也不会理你的。 她? 对。委托人是织田直也的母亲。 女社长说得简明扼要。直也的父母在他八岁时离了婚,离婚的原因有两个。 原因之一是直也的母亲和婆婆也就是直也的祖母处不来。 织田家世世代代都在板桥的泷野川经营一家大型的酒类零售店。直也的父亲是独生子,是第四代。但他母亲以前是酒家女,而且年纪比他父亲小一轮。所以,和婆婆一开始就处不来,最后听说还动了刀子。 离婚的另一个原因是那家零售店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织田的爸爸为朋友的贷款做担保,对方逃走了,所有的债务都落到他头上,做太太的就和他翻脸了。分手时,的确为了钱的事争吵,但为了孩子的监护权吵得更凶。他母亲虽然很想把那个叫直也的孩子带在身边,但最后没有成功。

现在这位母亲想要寻找直也。 她说她一直挂在心上,现在手头上稍微有了点钱,才决定要找儿子。 那为什么又撤销委托呢? 女社长很不甘心地说:被她现在的丈夫阻止了。她已经再婚了,和现任丈夫也生了孩子。她丈夫问她,事到如今,即使找到这个孩子,又能怎么样? 虽然话这么说但直也的母亲说,等她丈夫冷静之后,会再委托他们。女社长也保证,下次一定会找到。 有没有他父亲的消息? 早就死了。最后是死在路上,酒精中毒死的。 挂了电话后,我舌头上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直也成长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环境? (又是离婚,又是争财产有特异功能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生活?) 正因为这样,我更想要见一见直也的母亲。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虽然我苦思冥想,但那个女社长的口风很紧,看来还要多打几次交道。

我顺手拿起不知道是谁丢在一旁的晚报,想要转换一下心情。正当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标题时,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一篇文字报导。在报纸的角落,只登了很小一块,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错过了。我内心那个想要逃避、极其卑鄙的部分让我觉得自己为什么要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报导?要是没注意到就好了。 日正当中从圣桥上跳河自杀 只见小小的标题下写道: 下午一点左右,有目击者看到一名年轻男子从神田川千代田区御茶之水的圣桥上跳河自杀,神田消防局的急救队员随即赶到,积极展开搜救工作虽然立刻打捞上岸,但年轻男子已经气绝身亡从他身上的驾照发现,他是 宫永聪,二十一岁,私立东京国际教育大学教养系二年级学生。 那对像兄弟般的未来画家的其中之一。

打开人孔盖两人组的其中之一。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他画的大号志灯。永远的红灯。永远的停止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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