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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神秘回声 塔娜.法蘭琪 14972 2023-02-05
他们等了两小时才出来找人,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细心。凯文先到,像玩捉迷藏的孩子探头进来,趁酒保倒酒偷发简讯,接着开始在我桌旁打转,到我决定救他一命,示意要他坐下为止。我们没有交谈。两个姑娘挨了三分钟才出现,甩掉外套的雨水,一边咯咯低笑,一边斜眼打量酒吧。 老天,洁姬拿下围巾,用自以为已经压低的音量说道:我还记得以前好想来这里,因为女生不准进来。时代变了,不是吗? 卡梅儿疑心地瞄了座椅一眼,用面纸匆匆擦拭之后才坐下来。谢天谢地,妈没有来,否则一定心脏病发。 不会吧?凯文猛然抬头,说:老妈要来? 她很担心法兰西斯。 想挖消息吧,我猜。她该不会决定跟踪你?会吗? 你躲不过她的,洁姬说:老妈情报员。

她不会来,我跟她说你回家了,卡梅儿说完用指尖按着嘴巴,露出自责又淘气的神情。罪过罪过。 妳真是太聪明了。凯文说得真心诚意,松了口气靠回座椅。 他说得对,老妈只会把我们搞到脑袋爆炸,洁姬转头试着引起酒保注意:有人会来招呼我吧? 我去,凯文说:妳们想喝什么? 帮我们点琴汤尼。 卡梅儿将椅子拉近桌边说:你想他们有没有卖小鹿斑比? 喔,卡梅儿,拜托。 我没办法喝太烈的饮料,妳应该知道。 不用怕,我说:这里还是一九八〇年,吧台后面可能有一整箱小鹿斑比。 还有棒球棒等着伺候讨打的人。 我去点酒。 谢伊来了,洁姬略微起身,让他注意到我们:他去就好,他已经在那里了。凯文说:谁找他来的?

是我,卡梅儿对他说:你们两个最好成熟一点,像个文明人,今晚是为了法兰西斯,不是你们两个。 干杯。我说。我很气,但气得很乐,因为我已经喝到世界一片祥和,多采多姿,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见到谢伊也不会令我心烦。通常亲情温暖只会让我立刻改喝咖啡,但那天晚上我打算好好享受,一秒都不放过。 谢伊悠哉晃到我们桌前,一手拂去头发上的雨水。没想到你的品味竟然这么低,他对我说:你刚才带你警察朋友过来? 场面很感人的,大家对他就像兄弟一样。 真想看,要我付钱都可以,你们喝什么? 你要请客吗? 请就请。 太好了,我说:我和凯文要健力士,洁姬要琴汤尼,卡梅儿想喝小鹿斑比。 洁姬说:我们刚才正想请你过去点。

没问题。看好了,学着点。谢伊走到吧台,轻轻松松引来酒保招呼,显示这里是他的地盘,随即打赢似的朝我挥动一瓶小鹿斑比。洁姬说:真爱现。 谢伊稳稳拿着所有杯子回来,那副身手肯定身经百战。所以,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对我说:老实讲,法兰西斯,是你马子吗?搞得这么大阵仗。他发现所有人僵住不动,就说:少来了,你们明明想问又不敢问。到底是不是,法兰西斯? 卡梅儿挤出最像老妈的语气说:别烦法兰西斯,我刚才跟凯文说过了,现在再对你说一次,你们两个今晚安分一点。 谢伊笑了,伸手拉过一张椅子。过去两小时,虽然我脑袋依旧迟钝,但还是有充裕的空档思考到底要让忠诚之地知道多少,或让家人知道多少其实两个是同一件事。没关系,梅儿,我说:目前什么都不确定,但没错,看起来像是萝西。

洁姬倒抽一口气,所有人沉默不语,谢伊低低长吁一声。 愿她安息。卡梅儿柔声说道,和洁姬一起在胸前画了十字。 你同伴是这么对戴利家说的,洁姬说:就是和你讲话的那个家伙。但不用说,没有人知道他的话能不能信警察嘛,你也知道。他们什么话不是你,是其他警察。他或许只是想让我们以为是她。 他们怎么知道?凯文问。他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我说:他们不知道,还不知道。他们会做鉴识。 像是DNA? 我不晓得,小凯,这不是我的专长。 你的专长,谢伊手指夹着酒杯旋转说: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专长? 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不用说,卧底面对民众,通常会说自己在做智慧财产权或随便什么工作,只要能让话题腰斩就好。像洁姬,她就认为我负责执行策略人力运用方案。凯文问:他们能不能判断你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我张开嘴巴,然后闭上,耸耸肩膀,喝了一大口啤酒。甘迺迪没跟戴利夫妇说?卡梅儿抿起嘴巴说:一个字也没提。他们求他,求他说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真的,但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直接走人,让他们自己去想。 洁姬气得身体挺直,连头发都似乎竖了起来。他们的亲生女儿,他却说她是否遭人谋杀不关他们的事。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同伴,法兰西斯,这么做简直下流,我是说真的。球王留下的第一印象竟然这么好,真是令人意外。我说:甘迺迪不是我同伴,那个家伙我偶尔才会遇到。 谢伊说:我敢打赌你们交情一定不错,他有跟你说萝西出了什么事。 我环顾酒吧一眼。交谈声变多了,音量没有提高,但更快,也更专注:消息终于传到这里来了。没有人看我们,一方面因为谢伊,一方面是会来这种酒吧的人,通常都有自己的麻烦,因此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我身体往前,手肘撑着桌子压低声音回答:好吧,我说出来可能会被开除,但戴利夫妇有权知道警方知道的。我要你们保证,我讲的话绝对不会传回甘迺迪耳中。

谢伊露出一千瓦的怀疑目光,但其他三人立刻点头附和,像布偶潘奇一样骄傲:经过这么多年,咱们家的法兰西斯依然社区第一,警察第二,大伙儿都是一家人,这不是太好了吗?这就是左邻右舍会从两姊妹嘴里听到的,加上我个人附送的一点小讯息:法兰西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说:看起来很像有人杀了她。 卡梅儿倒抽一口气,又在胸前画了十字。洁姬说:愿神保佑与救赎。 凯文依然一脸苍白,问:怎么杀的? 这目前还不知道。 但他们会查出来的,对吧? 也许。经过这么多年,可能很难,但鉴识科很有本事。 就像CSI犯罪现场?卡梅儿瞪大眼睛。 嗯,我说。没用的鉴识人员听我这么说肯定会得动脉瘤鉴识科所有人都讨厌CSI犯罪现场,因为漏洞百出但一定会让老太婆乐翻天。差不多。

只是没那么神。谢伊对着酒杯冷冷地说。 你会意外的。那些家伙不管去哪里,几乎什么都辨认得出来:旧血迹、微量DNA、几百种不同的伤势,你想得到的都行。他们在查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同时,甘迺迪和他同事会查是谁做了这些事。他们会侦讯之前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问清楚她和谁要好,和谁吵过架,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为什么,她生前最后几天在做什么。她失踪的那天晚上,有没有谁察觉什么异状,有没有人察觉谁在事发前后形迹诡异他们会查得非常彻底,无论要花多少时间。任何事,再小、再琐碎也可能是关键。 哇喔,卡梅儿吁了一口气,说:就像电视演的,对吧?真夸张。 此时此刻,这一带每一家酒吧、每一间厨房和起居室,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努力回想和挖掘旧回忆,交叉比对,综合拼凑出百万种说法。我们住的这一带,长舌就像奥运比赛,而我从不介意八卦。如同我对球王说的,消息是我们的弹药。现在一定有许多活灵活现的弹药冒出来,夹杂不少空包弹。我希望八卦能集中火力,挖出实弹,而且务必送到我这里,不管用什么方法。球王一旦惹毛戴利家,就很难从方圆一公里内的任何人身上问出什么。但我希望确定一件事,假如这一带有人正在害怕什么,他最好提心吊胆。

我说:只要我得知任何消息是戴利夫妇应该知道的,绝不会让他们蒙在鼓里。 洁姬伸手按着我的手腕,说:很遗憾,法兰西斯,我真希望事情不是这样感觉很复杂,我不晓得,只要不是 可怜的小姑娘,卡梅儿柔声说:她才多大?十八岁? 我说:十九岁出头。 喔,天哪,几乎和我家的戴伦一样大。这些年竟然孤零零待在那间可怕的屋子里,她爸妈一定急坏了,不晓得她去哪里,结果 洁姬说: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还真要谢谢赖佛瑞整顿那间屋子。 希望如此,凯文说完将酒一饮而尽:谁要再点一杯? 我也要,洁姬说:你是什么意思,希望如此? 凯文耸耸肩说:希望会没事,就这个意思。 拜托,凯文,什么叫做没事?那个可怜的女孩死了!对不起,法兰西斯。

谢伊说:他的意思是,希望警察不会找出什么东西;让我们宁愿赖佛瑞的工人当初把手提箱扔了,而不是惹出更多麻烦。 像是什么?洁姬问:小凯? 凯文将椅子往后一推,忽然信誓旦旦说:别再说了,我受够了,我想法兰西斯可能也受够了。我现在要去吧台,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们还在鬼扯这些东西,我就当场把酒一放,走人回家。 各位听听,谢伊嘴角上扬说:小老鼠发飙了。干得好,小凯,你说得对极了。我们来聊实境秀节目生存者吧,快去帮我们买酒。 我们又喝了一轮,然后再一轮。大雨击打窗户,但酒保将暖气开得很大,只有门开的时候才有冷风窜入。卡梅儿鼓起勇气到吧台点了六个烤三明治,我忽然发觉自己上回吃东西,是老妈的煎培根,而我早就饥肠辘辘,那种让你只想大口吃肉的饥饿。

我和谢伊轮流说笑,让洁姬喝琴汤尼呛到鼻子,卡梅儿虽然常常有听没有懂,但只要听懂就会尖叫打我们手腕。凯文模仿耶诞晚餐的老妈,学得维妙维肖,让我们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全身发疼。停,洁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朝他挥手说:真的,我的肾脏快受不了了,你要是不停下来,我就要尿裤子了。 她一定会,我说,试着让呼吸恢复正常。到时你就得拿抹布清理了。 我不晓得你在得意什么,谢伊对我说:今年耶诞你也会和我们一起受难。 去你的,我会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喝单一纯麦威士忌,一边想着你们几个可怜虫,一边哈哈大笑。 等着吧,小子。老妈的魔爪又伸向你了,你以为她会放过快来的耶诞节?错过一次让所有小孩痛苦的机会?等着瞧吧。 想打赌吗? 谢伊伸出一只手。五十镑,赌你会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过耶诞。 一言为定。我说着和他握手约定。他的手掌很干很壮,长满粗茧,握手瞬间窜起一道静电,但我们都不动声色。 卡梅儿说:你知道吗,法兰西斯,我们说好不问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洁姬,妳能不能住手,不要再捏我了? 洁姬总算制住肾脏,末日恶魔似的狠狠瞪着卡梅儿。卡梅儿很有威严地说:他要是不想讲,可以自己跟我说,就这样。法兰西斯,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回来? 我说:我很怕老妈会拿木汤匙把我打到只剩半条命,妳能怪我吗? 谢伊哼了一声。卡梅儿说:哎,说真的,法兰西斯,到底为什么? 她和凯文,就连洁姬(她之前问过好几次,从来没得到答案)都盯着我,表情微醺、困惑,甚至有一点受伤。只有谢伊看着酒杯,想挑出酒里的细渣。 我说:让我先问你们一件事,你们愿意为什么而死? 老天,凯文说:你真是玩笑大王,实在是。 哎,别这样,洁姬说:这一天已经够他受了。 我说:老爸曾经跟我说他愿意为爱尔兰而死,你们会吗? 凯文翻了个白眼。老爸还活在七〇年代,这年头已经没人这么想了。 试试看,算是实验,你会吗? 他一脸困惑望着我:为了什么? 比方说英国再次侵略我们。 他们才懒得这么做。 假如,小凯,只是要你想想看。 不晓得,我从来没想过。 这个,谢伊拿起酒杯指着凯文,不是很有恶意地说:听好了,这就是我们国家毁灭的原因。 我?我做了什么? 你和像你这样的人,该死的一整个世代。除了劳力士和Hugo Boss,你们还关心什么?还想些什么?法兰西斯说得没错,这辈子总算说对一次。人应该愿意为某件事牺牲性命,小子。 他妈的,凯文说:那你愿意为什么而死?健力士?爽一炮? 谢伊耸耸肩说:家人。 你在胡扯什么?洁姬问:你明明恨透老爸和老妈了。 我们五个全都哈哈大笑,卡梅儿笑得头往后仰,揩去眼角的泪水。我是恨他们,谢伊承认:很恨,但那不是重点。 你会为了爱尔兰而死吗,嗯?凯文问我,语气依然有些气恼。 我会才怪,我说,所有人又捧腹大笑。我曾经被派驻到梅约一阵子,你们去过梅约吗?那里除了景色、羊群和混蛋,什么都没有。我才不会为了这些东西而死。 那你愿意为什么牺牲? 就像谢伊说的,我对凯文说,一边朝着谢伊摇了摇酒杯: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知道。 我愿意为小孩而死,卡梅儿说:呸呸,上帝保佑。 洁姬说:我会说我愿意为了老盖而死,但得是真有必要的时候。这不是很变态吗,法兰西斯?你不会想聊点别的? 我说:当年我愿意为萝西.戴利而死,我想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个。 一阵沉默。接着,谢伊举杯说:敬我们愿意为之而死的一切,干杯。我们互相碰杯,喝了一大口酒,放松靠回座椅。我知道应该是我已经喝到近乎烂醉的缘故,但我真他妈高兴他们来了,包括谢伊。而且,我很感激。他们或许是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谁晓得他们心里怎么看我,但这四人却立刻放下可以自在消磨的夜晚,牺牲自己的生活,过来陪我一起度过。我们就像拼图一样契合,这种感觉包围着我,仿佛一道温暖金黄的光晕,又像一场完美的意外,让我摔到正确的位置。幸好我还够清醒,没有让心里的感受脱口而出。 卡梅儿凑到我面前,近乎羞怯地说:多娜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肾脏出了毛病。医师认为她可能需要动移植手术,我马上对他们说,没有半点犹豫,说可以用我的肾脏,两个都行。我连想都没想。多娜后来没事了,而且本来就只需要一颗肾脏,但我永远忘不了那时候。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 嗯,我对她微笑,说:我知道。 洁姬说:唉,多娜好可爱,真的,小乖乖一个,总是笑嘻嘻的。你一定要看看她,法兰西斯。 卡梅儿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每回看着戴伦,就好像见到你。一直都是,从他还是小不点开始。 老天保佑他。洁姬和我异口同声。 嗯,到现在都是,不过是好的方面。像是上大学,他完全不靠我或崔佛出钱。要是他肯继承他水管工老爸的事业,我们会很高兴。但没有,戴伦自己打定主意,一个字也没有对我们说。他自己搜集课程表,自己决定念什么,疯狂打工挣钱去上毕业考试相关课程,像头蛮牛一味往前冲,跟你一样。我一直希望自己也能这样。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她脸上涌出一股哀伤。我记得妳想要什么通常都要得到,我说:崔佛不就是吗? 哀伤消失了,我让她咯咯娇笑,笑里带着淘气,仿佛回到少女时光。是耶,对吧?那支舞,我头一回见到他,我只看了一眼,就对路意丝.蕾西说:他是我的菜。他身上那条风行一时的喇叭裤洁姬开始笑了 别取笑我,卡梅儿对她说:妳的盖文老是穿那条破破烂烂的旧牛仔裤,我喜欢比较用心的男人。崔佛穿喇叭裤屁股满翘的,真的,而且身上味道好好闻,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妳真是花痴啊妳。我说。 卡梅儿拘谨地喝了一口小鹿斑比,说:才不是。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妳要是迷上一个男的,宁可死掉也不能让他知道,妳必须让他追妳。 洁姬说:老天,妳以为妳在演傲慢与偏见啊?我是主动约盖文的,不骗妳。 我告诉妳,真的有用,比现在那些狗屁方法还棒。什么女孩不穿内裤泡夜店,胡说八道。我不是把想要的男人弄到手了?二十一岁就订婚,你那时不是还在这里,法兰西斯? 差不多,我说:三星期后,我就走了。 我还记得那场订婚派对:两家人挤进我家前门,两个老妈像是两只过胖的斗牛犬彼此怒视,谢伊展现大哥风范,猛骂崔佛脏话,吓得崔佛目瞪口呆,直吞口水。卡梅儿满脸通红,却又得意洋洋,硬是将自己塞进一件可怕的粉红绉折婚纱,活像肚子翻出来的死鱼。那时的我还很自大,崔佛的胖弟弟和我坐在窗台上,但我完全不理他,心里暗自庆幸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忍受订婚宴会有鸡蛋三明治。许愿千万要小心。我看着他们四个,感觉自己这一晚似乎错过了什么,或许是一场订婚派对,至少是某样值得拥有的东西。 我穿那件粉红装,卡梅儿心满意足地说:所有人都说我美呆了。 真的,是那样,我朝她眨眨眼说:可惜妳是我姊姊,不然我一定会爱上妳。她和洁姬大声尖叫:恶心,住嘴!但我不再注意她们。谢伊和凯文坐在桌边一角窃窃私语,凯文话里带着明显的反驳,让我不禁竖起耳朵。那是工作,工作有什么不对? 拼命舔雅痞屁眼,这就叫工作?是,先生。不,先生。三袋装满,先生。这些赚得脑满肠肥的公司只要时局一坏,就把你们扔去喂狼。你每周帮他们赚几千英镑,结果得到什么? 我拿到薪水。明年夏天我要去澳洲,潜水环绕大堡礁,在邦迪海滩吃花生酱汉堡,和漂亮的澳洲辣妹喝到烂醉,因为我有这份工作。有什么好不爱的?谢伊笑了,声音刺耳急促。最好把钱存着。 凯文耸耸肩:反正还会赚更多。 更多个屁,他们就希望你这么以为。 谁?你在说谁? 时代变了,小子,不然你觉得赖佛瑞干嘛 你他妈白痴,我们异口同声,除了卡梅儿,她由于为人母亲,只说了:你这个白痴。 不然你觉得赖佛瑞干嘛要拆房子? 谁在乎?凯文火了。 你当然应该在乎。赖佛瑞那家伙是贱胚,很懂得观望形势。他去年高价买下这三间房子,发了一大堆漂亮传单,表示要改装成豪华公寓,现在却突然打消念头,把房子统统拆了? 那又怎样?也许他离婚了或被人查税之类的,怎么会是我的问题? 谢伊倾身向前,手肘撑着桌子瞪了凯文好一会儿,接着又笑着摇头。你根本不懂,对吧?他伸手拿酒:他妈的一点概念都没有。人家喂你什么垃圾,你都吞下去,你以为未来一片光明美好是吧?我真想看你到时的表情。洁姬说:你生气了。 凯文和谢伊一向处不来,但刚才的对话里有许多我显然不晓得。感觉就像隔着强烈的静电干扰听广播,抓得到大概,但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无法判断干扰来自过去二十二年,还是刚才的八杯酒。我闭起嘴巴,睁大眼睛,静观其变。 谢伊将酒杯猛地放到桌上。我告诉你赖佛瑞为什么不把钱浪费在豪华公寓上,因为等他盖好,没有人有钱买。这个国家已经快完蛋了,这会儿正在悬崖边上,随时会以百米速度往下坠。 没公寓就没公寓,凯文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反正盖公寓只会带来更多雅痞让老妈抱怨而已。 雅痞是你的衣食父母,小子。他们要是绝迹,你也玩完了。万一他们开始靠救济金过日子,谁来买大萤幕电视?客人破产了,小弟又能过得多好? 洁姬打了谢伊手臂一掌。哎,我说你啊,你真差劲。卡梅儿一手遮脸,用夸张的道歉神情说他醉了,但她自己也喝了三杯小鹿斑比,而且根本用错手。谢伊完全不理会她们俩。 这个国家根本建立在狗屁和公关上,一踢就垮,而这一脚就快来了。 我不晓得你在爽什么,凯文郁郁地说。他也有点醉了,但不是变得更咄咄逼人,而是更内向。他无精打采靠着桌子,闷闷望着酒杯:假如真的垮了,你也会跟我们大家一起死。 谢伊摇摇头,咧嘴笑说:不不不,老兄,很抱歉,没那么惨。我已经有计画了。 你总是有计画,但有哪一次真的怎么样? 洁姬大声叹了一口气。气氛真好。她对我说。 谢伊对凯文说:这次不一样。 想也知道。 等着看吧,小子,等着瞧。 听起来很有意思,卡梅儿语气坚决,宛如想要挽回晚宴场面的女主人。她将椅子往前拉,身体坐得笔直,淑女般的用莲花指轻举杯子,说:何不告诉我们呢? 过了半晌,谢伊转头看她,靠回座椅开始哈哈大笑。 喔,梅儿,他说:只有妳才能让我守规矩。你们几个知道吗,我十几岁的时候,卡梅儿有一回狂打我的小腿肚,打得我抱头鼠窜,只因为我骂崔西.隆恩是荡妇? 你是罪有应得,卡梅儿正经八百地说:不能这样谈论女孩子。 没错。这几个家伙都不知感激,只有我感激妳。老姊,跟着我准没错。 跟你去哪里?凯文说:失业救济处? 谢伊将目光移回凯文身上,但有些吃力。他们没告诉你这个,他说:景气好的时候,大机会都在大鱼身上。工人可以过日子,但只有富人才会变得更有钱。 洁姬问:难道工人就不能好好喝酒,和兄弟姊妹开心聊天吗? 情况开始变糟的时候,就得看有脑袋又有计画的人大显身手了,那就是我。 晚上和辣妹约会,谢伊经常对着镜子梳头一边说道,却从来不肯透露是谁。我今天多赚了几块钱,梅儿,给妳和洁姬买冰淇淋吃,但你永远不晓得钱从哪里来。 我说:你说来说去,到底要不要讲清楚?还是打算整晚吊我们胃口? 谢伊盯着我,我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法兰西斯,他说:你这个内奸,体制内的人,干嘛关心我这样的叛徒怎么过日子? 兄弟情谊。 我看你是等着看好戏吧,想看自己又赢我一回,满足虚荣感。那你听好了:我打算买下单车店。 光是说出口,就让他颧骨泛起淡淡的红潮。凯文嗤之以鼻,洁姬本来就高的眉毛挑得更高。真有你的,她说:咱们家的谢伊是个生意人了,对吧? 漂亮,我说:等你变成单车界的唐纳.川普,我一定来找你拿极限单车。 柯纳奇明年就退休了,他儿子不想继承父业。那小子喜欢卖高档车,看不上单车,所以柯纳奇决定给我优先承购权。 凯文总算摆脱郁闷,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问:你钱要从哪里来? 谢伊眼神中的炙热光芒让我看见姊妹对他的期望。 我已经有一半了,我为这事存钱存了很久,银行会给我另一半。他们正在紧缩贷款他们知道麻烦来了,和赖佛瑞一样但我正好抢先一步。明年这个时候,各位,我就能自食其力了。 卡梅儿说:做得好。但她话里有某样东西抓住我的注意,让我竖起耳朵。她似乎有所保留。啊,真是太棒了,做得好。 谢伊喝了一口酒,想要装酷,但嘴角不禁扬起微笑。就像我跟小凯说的,没有必要卖命工作填饱别人的口袋。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当老板,赚多少是多少。 那又怎样?凯文问:就算你是对的,国家真的垮了,你还是会跟着完蛋。 这就是你搞错的地方了,老兄。要是那些有钱混蛋这星期发现自己麻烦大了,我的机会就来了。八〇年代,我们身边认识的人都买不起车子,大伙儿是怎么撑过去的?骑单车。只要经济泡沫一破,有钱老爸就买不起宝马给亲爱的小鬼开车上学了,他们就会出现在我店门口,我真等不及想看这些小杂碎脸上的表情。 随便,凯文说:很好,真的,太好了。他继续低头盯着酒杯。 卡梅儿说:这样你不是得住在单车店的楼上了? 谢伊目光移向她,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嗯,是啊。 而且必须全职工作,时间不再弹性了。 梅儿,谢伊说,语气温柔许多:没问题的,柯纳奇还有几个月才退休,到时候 卡梅儿轻吸一口气,点点头,仿佛准备好迎接什么。是啦。她说,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将酒杯举到唇边。 我说了,不用担心。 喔,不是,你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机会。你前一阵子那样,呃,我就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只是没我很为你高兴,恭喜。 卡梅儿,谢伊说:看着我。我会那样对妳吗? 嘿,洁姬说:怎么回事? 谢伊伸出一只手推开卡梅儿的酒杯,好看清楚她的脸。我从来没见过他温柔,我发现对卡梅儿比对我更有安抚效果。 听着,所有医生都说只剩几个月,最多半年,等我买下店面,他已经在家或坐轮椅,反正虚弱得很,不会惹什么麻烦。 愿神宽恕,卡梅儿轻声说:希望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转头看我,两双同样毫无表情的蓝色眼眸。这是我头一回觉得他们很像。我说:你们的意思是老爸还在打老妈? 桌子像是电击似的微微一颤,有人轻轻屏息。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谢伊说:我们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谁选你当狗屁代言人了? 卡梅儿说:我们希望家里随时有人在,以防老爸昏头。 我说:洁姬跟我说老爸已经停手了,许多年前。 谢伊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洁姬根本不晓得,你们几个都不晓得,所以他妈的别管闲事。 我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受够你这样了,好像家里只有你忍受老爸似的。 没有人呼吸,谢伊笑了,声音低沉又难听。他说:你觉得你也被他欺压过? 我有伤疤作证。老兄,我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记得吗?唯一的差别是我现在长大了,能够控制自己,不会三、两句就拿出来说嘴。 你根本什么鸟都没遇到,小子,什么鸟都没有。我们才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天都没有。你过得可享受了,比起我和卡梅儿的遭遇,你、洁姬和凯文舒服得很。 我说:你不要再说我过得很爽。 卡梅儿想用眼神制止谢伊,但他没注意,目光死盯着我。 你们三个被宠坏的小子,你们以为自己很惨?那是因为我们拼命不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惨。 你要是能向酒保借到卷尺,我说:我们就来比疤的大小、屌的大小,看你到底不爽什么。否则的话,你最好将自己的殉道情结收起来,别再指教我的生活,让大家今晚过得愉快一点。 很好,你老是以为自己比我们都要聪明,对吧? 只比你聪明,亲爱的,我向来凭证据说话。 你为什么比较聪明?因为我和卡梅儿十六岁就离开学校吗?你以为我们是太笨念不下去?谢伊身体向前,双手紧握桌缘,发烧似的颧骨泛红,斑斑点点。那是因为我们赚钱养家,老爸没有,让你们三个有东西吃,买课本和制服,拿到毕业证书。 老天,凯文对着酒杯喃喃自语:又开始了。 没有我,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做什么警察?我说我愿意为家人而死,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妈的,我就是这样做的。我放弃了教育,放弃了所有的机会。 我挑起一边眉毛。不然你现在就是大学教授?别逗了,你什么屁也没损失。 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多少。那你又放弃了什么?这个家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告诉我一个例子,一个就好。 我说:这个家让我他妈的失去了萝西.戴利。 沉默,彻底僵住的沉默。他们四人全都看着我,洁姬拿着酒杯喝到一半。我过了半晌才发觉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说话的声音接近嘶吼。我说:离开学校不算什么,被打几个巴掌也不算什么,我宁可辍学或被打,乐意之至,也不要失去萝西。但她却不在了。 卡梅儿语气充满惊诧:你觉得她是因为我们而离开你的? 我知道刚才说的有地方不对,意思偏了,但就是无法控制。我一站起来,酒精就让我双脚发软。 我说:不然还会是怎样,卡梅儿?我们前一天还浓情蜜意,彼此相爱到永远,甚至打算结婚。我们连船票都买了,我发誓我们什么都做了,梅儿,所有事,所有让我们能够厮守的事情。但隔天,他妈的隔天,她却甩了我。 酒吧常客开始瞟向这边,交谈声也少了,但我无法放低音量。不管任何打斗或在任何酒吧,我都是头脑最冷静、血液酒精含量最少的人。但今晚远非如此,要挽回也已经太迟了。 这期间唯一的差别是什么?老爸喝得烂醉,半夜两点闯进戴利家,而你们这群好样的在街上大吼大叫,表演推拖拉扯。妳一定记得那天晚上,梅儿,整个忠诚之地都记得。经过这样的事情,萝西怎么不退缩?谁要和这种家人成为姻亲?谁希望自己小孩拥有这样的血统? 卡梅儿轻声细语,依然不带情绪地说:所以你才始终不回家?因为你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要是老爸规矩一点,我说:假如他不是醉鬼,甚至只要不这么招摇,如果老妈不是老妈,谢伊不要每周每天惹出有的没的麻烦,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 凯文困惑地说:但要是萝西根本哪里都没去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这一天的辛劳忽然压在我身上,我累得感觉双腿就要溶进脚下的破地毯。我说:萝西甩了我,因为我家人是一群禽兽,而我一点也不怪她。 洁姬开口了,我听出她受伤的语气:哎,不是这样,法兰西斯,这么说不公平。 谢伊说:萝西.戴利一点也不讨厌我,小子,相信我。 他已经恢复镇定,轻松靠回座椅,颧骨的红潮也褪了。不变的是他说话的样子、眼里闪耀的傲慢与嘴角慵懒的微笑。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说萝西。非常友善,喜欢交际,这样的形容对吗? 我的疲惫顿时消失。我说:你要是想趁女孩子不在说她坏话,起码摊开来说,有点男人的样子。假如没胆,就闭上你的鸟嘴。 酒保砰的一声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嘿!你们几个!够了,马上给我安静,不然统统滚出去。 谢伊说:我只是赞许你的品味,奶子大、屁股翘、态度又好,应该很好上,对吧?直接让你全垒打。 我脑中有人厉声要我立刻走开,但隔着重重酒精只剩模糊不清的呢喃。我说:萝西连你一根指头都不会碰。 想清楚一点,小子,她可不只碰碰我而已。你扒光她衣服之后,难道没有一次闻到我的味道? 我一把抓住谢伊的衬衫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准备朝他挥拳。其他人立刻采取行动,只有酒鬼的小孩反应才会这么俐落:卡梅儿挡在我们之间,凯文攫住我挥出的拳头,洁姬将酒拿开免得碰倒。 谢伊将我抓住领子的手扳开(我听见撕裂声),我们各自向后颠簸。卡梅儿抓着谢伊的肩膀将他压回座位,按住他不动,不让他看到我,一边说话安抚他。 凯文和洁姬架住我的胳膊,带我转身朝门口走。走到一半,我恢复平衡,同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说:放开,放开我!但他们还是拖着我走。我想要挣脱,可是洁姬紧缠着我,我只要用力就会弄伤她,而我还没醉到那个程度。 谢伊越过卡梅儿肩头咒骂了几句,卡梅儿大声嘘斥,凯文和洁姬带我灵巧闪过桌子、椅子和一脸茫然的常客走出酒吧,刺骨冷风从街角迎面扑来,店门啪地关上。 我说:干什么? 洁姬语气平静,仿佛在和小孩说话:哎,法兰西斯,拜托,你应该知道不能在那里打架的。 是那个混球自己讨打,洁姬,求我揍他。妳都听见了,妳敢说我不应该打得他屁滚尿流? 他是欠打没错,但你不能砸了那个地方。我们去散步,好吗? 那你们干嘛拉着我?明明是谢伊 他们勾住我的胳膊开始往前走。出来透透气,你会舒服一点。洁姬向我保证。 才怪,才不会。我一个人喝酒喝得好好的,没妨碍任何人,是那个讨厌鬼进来之后开始胡闹。你们听到他说了什么没有? 凯文说:他喝醉了,而且一直耍白痴。怎么,难道你没发现? 那为什么是我被拖出来?我知道自己像个大吵大闹是他先动手的小孩,但我实在控制不住。 凯文说:这里是谢伊的地盘,他每两天就会来一次。 放屁,这地方又不是他的,我和他一样有资格我想摆脱他们折返酒吧,但差点站立不稳。冷风一点也没有让我清醒,反而从四面八方甩我巴掌,阻挠我,让我耳朵嗡嗡作响。 你当然有资格,洁姬说,一边使劲拖着我往其他地方走:但你要是留在那里,他只会继续烦你。你没必要继续和他耗,完全没必要。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吗? 意识有如冰冷的针尖,戳穿我体内的酒精迷雾。我停下脚步,摇头将醉意甩去几分。不,我说:不要,洁姬,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洁姬转头一脸焦虑看着我:你还好吗?你该不会想吐吧? 没有,想吐还早得很。但妳要我跟着妳走,最好慢慢等吧。 喔,法兰西斯,别这么 我说:妳还记得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吗,洁姬?妳打电话给我,说服我回到这个罪恶渊薮。我发誓自己一定是被车门打到,否则绝对跟妳說门都没有。妳看看现在这样,洁姬,妳自己看。妳满意了吗,嗯?是不是觉得任务圆满达成?妳开心了吧? 我身体摇摇晃晃,凯文想用肩膀撑住我,但我将他们两人推开,身体沉沉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庞。几万个光点在我眼皮底下飞舞。我早该知道的,我说:妈的我早该知道。 三人沉默片刻。我感觉凯文和洁姬眼神交会,想靠着挤眉弄眼商讨对策。后来,洁姬开口说:嘿,我不晓得你们两个怎么样,但我冷到奶子都冰了。我想回去拿外套,你们愿意在这里等我吗? 凯文说:顺便拿我的。 好,你们别乱跑喔。法兰西斯? 她试探似的捏了我手肘一下,我不理她。过了半晌,我听见她轻叹一声,之后便大步踩着高跟鞋喀喀沿原路回去了。 我说:真是天杀的、混蛋加三级的一天。 凯文靠在墙上,和我并肩站着,我听见他的呼吸轻轻推着冷风。他说:这其实不是洁姬的错。 我知道,小凯,真的知道。但我现在要是一点也不在乎,你得原谅我。 小巷飘着尿臊味与油味。一、两条街外,两个男的开始对吼,声音不成句子,只有沙哑的谩骂。凯文挪了挪身子说: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一起厮混的感觉很好,我是说,当然不是指萝西的事,还有你知道。但我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说了,我知道,但事情不一定总是照我们想的方向走。 凯文说:因为,我是说,家人对我确实很重要,一直都是。我不是说我不会为家人而死你知道,就像谢伊说的那样。我只是不喜欢他告诉我该怎么想。 我说:有谁不会?我放下双手,脑袋离开墙壁几公分,看地球是不是稳一点了。摇晃得不是很厉害。 我们小时候,凯文说:事情简单多了。 我印象中完全不是这样。 呃,我是说,老天,是不简单,可是你知道吗?起码我们晓得该做什么,就算事情糟透了,但至少我们知道。我想我很怀念这一点,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我说:凯文,兄弟,我必须告诉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凯文转头看我,冷风和酒精让他双颊泛红,眼神朦胧,身体微微颤抖,时髦发型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旧式耶诞卡上的小孩。嗯,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也许不懂,但无所谓。 我小心翼翼离开墙边,一手扶着以防万一,但我膝盖很稳。我说:洁姬不该一个人在街上走,你去找她。 他朝我眨眨眼说:你该不会我是说,你会在这里等我们吧?我很快就回来。 不会。 喔,他似乎犹豫不决:那么,嗯,明天呢? 明天怎样? 你会过来吗? 应该不会。 那么你知道,以后呢? 他看起来是那么年轻,他妈的失落,让我心头一痛。去找洁姬。 我找回平衡感,开始往前。不久,我听见凯文的脚步声在我背后响起,缓缓朝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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