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比先生走进房里，白罗先生示意他坐下。他环顾四周，选择等下说话时要盯住的地方。一如以往，这次他的目光又落在电炉上，这个季节电炉是关着的。格比先生以从来不正视他的雇主著称，他总是对着窗帘、暖炉、电视、时钟，有时是地毯或垫子说话。他从手提箱里取出几张纸。
嗯，白罗说：你搜集到了什么？
各种细节。格比先生回答。
格比先生是全伦敦、全英格兰、甚至全欧洲最有名的消息供应者，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创造奇迹的。他的助手不多，有时他抱怨他的腿不如以前他是这么称呼助手的，然而他得到的消息仍会让雇主们吃惊。
伯登卡夫人，他念这个名字时，语调就像教区执事念颂经文一般，仿佛接下来会跟着：以赛亚书，第四章、第三节。
他接着念道：伯登卡夫人嫁给塞西尔．欧伯里先生，富有的钮扣制造商。后来投身政治，当选小史丹摩区的国会议员。婚后第四年欧伯里先生车祸丧生，唯一的儿子不久也意外死亡。欧伯里先生的遗产由妻子继承，但由于公司最后几年经营不善，遗产总值不如预期庞大。欧伯里先生同时留下一大笔遗产给凯瑟琳．费恩小姐，他似乎背着太太与她有亲密关系。伯登卡夫人继续从政，约三年后领养了凯瑟琳．费恩小姐的孩子。凯瑟琳．费恩坚称这个孩子是已故欧伯里先生的骨肉，根据调查，此点难以令人信服。费恩小姐关系复杂，交往对象多是财力雄厚、出手大方的男人。总有人会被金钱收买，不是吗？抱歉这次的帐单会有一大叠。
继续说。白罗催促道。
欧伯里夫人同意领养那个孩子，不久便与伯登卡少校结婚。凯瑟琳．费恩后来成为知名的演员和流行歌手，收入颇丰，她写信给伯登卡夫人希望领回孩子，伯登卡夫人拒绝了。伯登卡少校后来在马来半岛丧命，留给她一小笔遗产，所以她一直生活优裕。另一条消息显示，凯瑟琳．费恩小姐大约十八个月前过世了，遗嘱中交代将一笔为数可观的财产留给她的亲生儿子德斯蒙，即德斯蒙．伯登卡。
真慷慨。白罗说：她是怎么死的？
我的消息来源表示是死于白血病。
这个男孩继承了母亲的钱？
这笔钱委托律师代管至他二十五岁。
那时他就可以独立，会有一大笔财产？那伯登卡夫人呢？
她的投资不甚成功，这不意外。她生活无虞，但也仅此而已。
德斯蒙立遗嘱了吗？白罗问道。
我还不知道，格比先生说：但可以查到，查到后我会马上告诉你。
格比先生站起来，心不在焉地朝着电炉鞠躬道别。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电话铃响了。
赫丘勒．白罗在面前的一叠纸上记录着，他不时皱眉头、捻捻胡子，划掉某几句再重写，反覆如此。电话响时，他拿起话筒说：
谢谢，动作真快。是的是的，非常感谢。有时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搜集到这些消息是的，这样事情就很清楚了，原来觉得奇怪的地方现在都解释得通了。是的，我知道是，我在听你确定是这样吗？他知道他是领养的但从来没有告诉他谁是他生母嗯，好，我明白很好。另一点你也会弄清楚吗？谢谢。
挂断电话后白罗继续记笔记，半个小时后，电话又响了，他拿起话筒。
我从雀尔特南回来了。白罗认得这个声音。
啊，亲爱的夫人，你回来了？你见到萝森特女士了吗？
见到了，她人不错，非常好。你说得对，她是另一头大象。
亲爱的夫人，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她还记得莫莉．雷文克。
而且还记得她的假发？
对。
奥利薇夫人大致描述了这位退休美发师提到的内容。
对，白罗说：和葛洛威主任所说的完全吻合，警方找到四顶假发，鬈发的、晚宴用的和两顶普通的，一共四顶。
所以我说的你早就知道了吗？
不，有些事是我没听过的。你刚说，雷文克夫人原来已有两顶假发，在自杀悲剧发生前的三到六个星期，又多买了两顶。嗯，这点很有趣，不是吗？
这很自然啊，奥利薇夫人说：你要知道，女人也会弄坏东西，像假发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小心烧坏、溅到去不掉的污渍或染上别的颜色，没办法修补或清洗时，当然要再买两顶回来。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不完全是兴奋，白罗说：只是一种观点。但更有趣的是，你刚刚提到，当时是一个法国小姐带着假发去订做的，对不对？
对，我猜是女伴之类的人，雷文克夫人曾住在医院或疗养院，她身体不好，没办法亲自去订做。
我明白。
所以由她的法国女伴代为订购。
你知道那个女伴的名字吗？
不知道，萝森特太太没提起她的名字，我想她也不晓得。大概是雷文克夫人和她约好，由法国小姐拿假发去量尺寸订做。
嗯，白罗说：这样我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你打听到了什么？奥利薇夫人问：你有什么行动吗？
你老是对我不放心，白罗说：一直认为我整天坐在椅子里休息，无所事事。
好吧，就当你是坐在椅子里思考问题，不过你确实很少出门做事。
过不久我可能就会出门了，白罗说：你高兴了吧？我还可能横渡英吉利海峡呢，不是坐船，是搭飞机。
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白罗说：这次我自己去比较适当。
你真的要出门吗？
当然，我四处奔波，你一定很感到欣慰，夫人。
挂断电话后，白罗在先前记下的资料里找到一个号码。电话拨通后他说：
亲爱的葛洛威主任，我是赫丘勒．白罗，我不会打扰太久，你现在忙吗？
不忙，葛洛威主任说：正在修剪玫瑰呢。
我想问你一件事，很小的一件事。
关于那对夫妻自尽的问题吗？
对，你曾说他们家有只狗，你说那只狗常和他们出去散步，对吗？
对，有几处都提到有只狗，好像是管家说他们夫妇那天如常带狗去散步。
验尸报告上有没有记录雷文克夫人被狗咬伤的痕迹？不管是旧伤或新的伤口。
真奇怪，你竟会关心这种事。你如果不提，我也忘了。对，是有一两处不很严重的伤口。管家提到那条狗曾有几次攻击女主人，还咬伤了她。白罗，不会是狂犬病，请你打消这个念头，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事。他们是中弹死亡的，绝对没有败血症或破伤风的问题。
我不是怀疑那只狗，只是想了解一些事。
她身上有一处新咬的伤口，才一两个星期，她也没有就医打针，伤口愈合得不错。葛洛威说：俗话说死的是咬人的狗（原句为被狗咬的人没死，死的是咬人的狗，出自十八世纪英国诗人奥利佛．高士密之诗），不晓得这话是哪里来的，可是
可是狗没死。白罗说：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真想见到那条狗，它一定很聪明。
白罗谢过主任后挂了电话，喃喃自语道：聪明的狗，也许比警察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