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莎克斯抛开胡椒喷雾罐。
她内心潜在的警佐特质,因她无端第二次攻击康斯特伯的行为而感到困惑。
但是,在注意到他的手上藏有那把十四K金的小刀后,熟悉街头生态的莎克斯便完全乐于听见那阵凄惨锐利如杀猪般的尖叫声了。她第二度使用喷雾罐后,便退到一边,旁边的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人犯架出去。
医生!我需要看医生。我的眼睛!我有权利接受医疗。
我叫你闭嘴。警卫拖着康斯特伯往长廊走去,但他的双脚却不停乱踢乱动。警卫停了下来,替他加上脚镣,然后才继续拖着他绕过转角。
莎克斯和另外两名警卫检视乔瑟夫.罗斯的伤势。他仍呼吸,但受伤的情况很严重,已完全陷入昏迷状态。她判断,这时最好不要随便移动他的身体。没多久,紧急医疗小组的人赶来了。莎克斯先检查过他们的证件,才允许他们入内替律师治疗。他们熟练地为伤者清洁呼吸道,在脖子上套上护颈,然后将他固定在抬板上,放上担架推出安全区,送上救护车前往医院。
莎克斯退到门外,观察整间会客室和外面的大厅,以确定威尔没有趁乱潜入这个地方。不对,她无法确定他有没有这么做。于是,她只好立刻往外走,唯有从柜台警员那里取回葛拉克手枪,她才能感到梢微放松一些。领回枪枝后,她用无线电和莱姆联络向他报告这里发生的事。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康斯特伯在等他,莱姆。
等威尔?
我想应该是。当我把门打开时,他似乎显得相当惊讶。他虽然马上伪装,不过我还是能看出来他是在等待某人。
这么说来,这就是威尔真正的目的了劫狱救出康斯特伯?
我正是这么想的。
去他妈的误导,他咕哝说:他让我们全把焦点放在如何保护葛拉迪,没想到他们真正的计画竟然是劫狱。沉默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除非,这次的劫狱也是一次误导,而威尔的真正任务还是去暗杀葛拉迪。
莎克斯想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还没发现威尔的踪影吗?
没有。
好吧,那只好继续研究妳在拘留所找到的证物了。莎克斯,妳马上回来,我们一起研究。
我还不能走,莱姆。她说,目光瞟向站在大厅那边的十几名看热闹的人们。他一定还在这里某个地方,我要继续搜索下去。
专门编纂给孩童学习的铃木钢琴教本共有好几册,每册约有十个左右的乐谱,内容由浅至深一册册渐渐增加。每当学琴的孩童顺利完成一册教本后,父母亲通常会召集亲友家人和钢琴老师,举办一场小型音乐会,让这名完成阶段课程的学生来几段钢琴独奏。
克莉丝.葛拉迪的铃木教本第三册音乐会,计画在一个星期后举行。此刻,她正在家中的琴房里积极练习,并且刚刚弹完一曲舒曼的<狂野的骑士>。
琴房不大,光线也不明亮,克莉丝却相当喜欢这个地方。这里面只有几张椅子,几个摆放音乐书籍的书架,以及一台漂亮的、反映着光芒的小型平台钢琴他们把这个房间称为雅诺房,正是以钢琴的昵称为名。
她认真地弹了一段克莱曼蒂C大调小奏鸣曲的行板,然后又弹了一遍莫札特的小奏鸣曲,以这首她最喜欢的曲目做为犒赏自己的奖品。不过,她觉得今天自己弹奏得并不好,那群聚集在她家里面的警察让她分了心。尽管这些男女警察都非常和善,也会愉快地和她聊起星际大战、哈利波特或Xbox电动玩具之类的事,但克莉丝很清楚,挂在他们脸上的愉快笑容并非真正的笑,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安抚她,不让她觉得紧张罢了。但是,这些假装出来的笑容,实际上只造成让她更害怕的效果。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但警察会再度聚集在这里,就表示还有人想伤害她的爹地。克莉丝不担心自己被坏人伤害,只害怕坏人会把爸爸从她身边夺走。她一直很希望他不要再做司法工作了,有次还鼓起勇气,向他提出要求。然而,她爸爸却这么对她说:妳对弹雅诺有多喜欢呢?亲爱的?
非常喜欢。
那好,我对我的工作也是一样。
喔,好吧。她说,虽然心里觉得一点都不好。因为弹钢琴不会让人们讨厌你,不会想要动手把你杀掉。她弹坏了几个小节,发现自己分了心,便努力集中精神再重弹一次。
她知道他们待会就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住上一阵子。她母亲说,就只是一、两天而已。但是,万一时间比她说的还长呢?万一他们必须取消下星期的铃木教本演奏会呢?她突然觉得有点沮丧,便放弃了练习,把琴谱合上收进自己的书包里。
啊,这是什么?
她看见琴谱架上竟然摆着一条约克牌薄荷巧克力糖,而且不是那种小颗粒包装的,而是完整的一大条,是摆在生鲜超市收银柜台旁贩卖的那种。她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她的母亲不喜欢有人在雅诺房里吃东西,而克莉丝自己也绝不容许吃过糖果或黏腻腻的手去碰触她的琴键。
也许是她爸爸留下的。她知道他心里一定觉得很不好受,因为他惹来了这么多警察,因为他害她没办法参加在社区小学举办的演奏会。
一定是这样没错这是爸爸偷偷补偿她的礼物,只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克莉丝透过半开的门缝瞄了身后一眼。她看见人们来来回回走动,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她认得那平静的声音是来自那位北卡罗来纳的警察,这位警察伯伯有两个儿子,他说过有天会介绍给她认识。她看见母亲从卧房搬出一个行李箱出来,表情一脸不愉快。她听见她说:这实在太夸张了。你们为什么找不到他?他只有一个人,而你们有几百个。我实在是搞不懂。
克莉丝坐回椅子,打开锡箔包装纸,慢慢吃下这块巧克力糖。巧克力全部下肚后,她又仔细检查自己的手指头。果然没错,手指头的确沾上了一点巧克力,她必须去浴室把手洗干净。她盘算好,等她一到浴室就要把包装纸丢进马桶冲掉,如此才不会被母亲发现。这叫湮灭证物,是她从电视的《刑案现场》节目中学到的尽管她的父母亲都不肯让她收看这种节目,但她只要逮到机会,就一集也不会错过。
罗纳.贝尔已和查理斯.葛拉迪安全回到住处,现在这家人正忙着打包行李,准备前往纽约市警局设在摩瑞山丘的庇护所。罗纳已拉下屋里所有窗帘,并交代这一家人不要接近窗边。他看得出这些话增添了他们心中的不安,但他的工作不是心理辅导,而是保护他们的性命别被那位异常聪明的杀手夺走。此时,他的行动电话响了。是莱姆打来的。那边一切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里滴水不漏。贝尔回答。
康斯特伯已经被送进特别防护牢房了。
那边的警卫都是认识的人吧?贝尔问。
艾米莉亚说威尔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那两个身材长相都像极侠客欧尼尔的人。
明白了。那个律师情况如何?
罗斯?他还活着,只是被打得很惨。我莱姆突然停止说话,这时似乎有人进来了他的房间。贝尔听见一个细细的说话声,他判断说话的这个人是梅尔.柯柏。
一会儿后,莱姆又对贝尔说:我们还在研究艾米莉亚在拘留所现场找到的证物,目前还没找到特别的线索。不过,倒有件事我得提一下。贝迪和索尔总算在兰杭昂斯旅馆找到那把钥匙所属的房间了。
登记住进去的人是谁?
房客留的是假名和假地址,莱姆说:不过柜台服务员说那个人的外貌和威尔相当符合。现场鉴识小组已在房间的抽屉中找到一支使用过的针筒,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威尔留下来的,但最好先假设是他的东西。梅尔已在针尖上找到巧克力和蔗糖的成分。
蔗糖是来自糖果吗?
没错。另外,在针筒里则残留大量砒霜。
贝尔说:所以他把毒药注射到某块糖果里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你问问葛拉迪最近有没有人送糖果给他。贝尔立刻把问题复述给检察官和他太太听,但他们两人都马上摇头,甚至对这个问题感到相当厌恶。
没有,我们家从来不吃糖果的。检察官太太说。
莱姆于是再问:你说过,当他在今天下午闯进来时,你曾觉得相当意外。
的确,我们以为会在大厅、地下室或屋顶逮住他,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从大门进来了。
在他进来之后做过什么事?
他就直接在客厅现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所以他没时间把糖果留在厨房了。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机会。贝尔解释说:我和隆恩都待在那个地方。
有哪些房间是他可能进去的?
贝尔再把这个问题转问葛拉迪和他太太。
现在到底怎么回事,罗纳?检察官问。
林肯刚刚发现新的证物,他认为威尔可能会把毒药送进你家。毒药可能藏在糖果中,但我们不确定他是否已
糖果?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微细尖锐的声音。
贝尔、葛拉迪夫妇和所有参与保护行动的警员全都一起回头,看见检察官的小女儿正一脸恐惧地凝视着贝尔警探。
克莉丝?她的母亲问,妳怎么了?
糖果?女孩又喃喃说了一次。
一张锡箔包装纸自她手中落下,同时,她开始哭了起来。
贝尔手心冒着冷汗,紧张地观察所有从查理斯.葛拉迪公寓大门外经过的行人。
一共有好几十个。其中有一个人是威尔吗?或是来自那该死的爱国同志会的人?
救护车很快便抵达了,车上跳下两名医护人员。但他们在进入大门之前就被贝尔挡了下来,要求他们出示证件接受详细检查。
搞什么鬼?其中一名医护人员很不高兴地说。
贝尔不理会他,在检查过后才说:好了,准备带她出来吧。他查看过街上的车辆、行人、附近楼房的窗户。等确定没问题后,他吹了声口哨,于是那位壮硕安静的警员路易斯.马丁尼兹便护卫着女孩出来,和她母亲一起钻进救护车。
克莉丝还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但脸色已十分苍白,颤抖着害怕地哭个不停。她吃下了整块神秘出现在琴房的薄荷巧克力,贝尔知道那一定是威尔留下的,也已知道他稍早从大门闯入葛拉迪的住处之时,一定绕了点路,先溜进那间摆放钢琴的房间。对贝尔来说,这是无法宽贷的罪恶伤害无辜的孩童。并且,虽然他先前一时曾被康斯特伯理性的谈话所打动,但这次事件已完全暴露那些爱国同志会党徒的邪恶本质。
文化差异?种族差异?全是狗屁。真正存在的差异只有一项:一边是正义与良善,而另一边是邪恶与堕落。
万一这个女孩死掉的话,贝尔绝对会申请去旁观威尔和康斯特伯两人被处以极刑的过程。他要亲眼看见这两个人接受符合他们对克莉丝所做行为之惩罚接受毒针注射处死。
别担心,亲爱的。他对她说。此时一位医护人员正在替她量血压。妳不会有事的。
听见这句话,女孩的哭声变小了,只剩无声的抽噎。贝尔偷偷瞄了克莉丝的母亲一眼。此时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温和,却无法完全掩盖她强过贝尔数倍的愤怒情绪。
贝尔呼叫总部,替他把通话接到他们正火速前往的那间医院的急诊室。他对急诊室的负责人说:我们两分钟后会抵达急诊室大门。现在,你听好我希望你能清空现场,从那里到中毒急救中心的整条路上都不要有半个人,除非佩戴上附有照片的身分证件。
呃警官,这点我们无法办到。接电话的女人说:这里是医院最忙乱的地方。
这位女士,我可是很顽固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坚持非这么做不可。现在有一名武装嫌犯企图追杀这个女孩和她的家人,如果我到了医院还看见任何出现在我视线内、而身上又没佩挂证件的人的话,我保证他们全会被铐上手铐,得到非常无礼的对待。
警官,这里是市中心的急诊室,医院的那个女人不高兴地说:你知道我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多少人在这里吗?
不知道,女士,但我可以想像他们全绑上绷带拄着拐杖的样子,如果他们在我们抵达之时还留在那里的话。还有,再提醒妳一次,从现在开始妳只剩下两分钟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