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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5

妖术师 傑佛瑞.迪佛 5376 2023-02-05
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请律师,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明白。艾力克.威尔喃喃说。 他们现在已回到纽约市警局,来到塞利托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小房间,大部的颜色都是灰的。若以这位警探在调查报告中的写法来说明里面的摆设装饰,就会写成这个样子:一张婴儿相片、一张男孩相片、一张成年女性相片、一张不确定为何处的湖畔风景相片,以及一株已枯死的植物。 塞利托在这间办公室里已侦讯过几百名嫌犯。这些人和眼前这位嫌犯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威尔的双脚被加上双重脚镣牢牢铐在灰色的椅子上,而且身后还站着一位带枪的警员。 你明白? 我说过我明白了。威尔大声说。 于是,侦讯便开始了。 和只专精于刑事鉴识的莱姆不同,一级警探隆恩.塞利托是个全方位的警察,他能侦测隐藏在话语之间的真实意义。他可以运用纽约市警局和其他同僚执法机关的资源,加上他懂得如何在街头求生和过人的顽强意志,他总能一件件查出案情的真相。警察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他经常这么说。这种工作可以让你变成演员、变成政客和变成棋手,有时候,甚至还变成带枪的战士和必须施展擒抱术的橄榄球员。

其中最有趣的就是侦讯游戏。动脑筋让嫌犯自白、供出同伙名字,以及赃物或尸体藏匿的地点。不过,眼前的情况很明显。打从一开始,这个混帐就不肯透露任何口风。 好了,艾力克,你说你对爱国同志会知道多少? 我说过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在报上看过新闻。威尔回答,同时尽可能把肩膀抬高去搔鼻子的痒。你能不能把手铐解开一下?一分钟就好。 不,我不能。你只看过爱国同志会的新闻? 没错。威尔说,然后一连咳了好几声。 在哪看到的? 好像是《时代杂志》吧。 你有受过教育,谈吐还算不错。我猜,你应该不会赞同他们的哲学观点。 当然不赞同,他以嘶嘘的声音说: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些顽固激进的人。 这么说来,你既然不赞同他们的政治理念,那么驱使你行刺查理斯.葛拉迪的唯一动机就只有钱了。我们想知道花钱雇用你的人是谁。

噢,我并没打算杀他。这名嫌犯低声说。 但你却闯进他的住处,身上还带着上了膛的武器。 那是因为我喜欢挑战,看我能不能闯进一个没有人能进得去的地方。我并不打算伤害任何人。他这些话有一半是对塞利托说的,另一半是对着一台对准他的脸在拍摄的老旧摄影机。那么,上次的肉卷是怎么回事?还是你也是吃烤火鸡肉? 什么? 我说的是贝德福车站的河畔旅馆。我敢说你一定是吃火鸡肉,而康斯特伯的人吃了肉卷和牛排,还有当日特餐。杰迪吃的是什么? 谁?噢,是你一直问我的那个人吗?巴尼斯。你说的是那张收据的事,没错吧?威尔嘶嘘着说:事实是,那张收据是我捡来的。我需要一张纸写点东西,所以随便捡了一张来用。事实?塞利托心想。好吧。你只是因为想写点东西吗?

威尔耸了耸肩调匀呼吸,然后点点头。 当时你在哪里?隆恩.塞利托强忍住心中逐渐升高的不耐烦,继续问道:你在什么时候需要这张纸? 我忘了,大概在星巴克吧。 哪一家? 威尔眯起眼睛。不记得了。 近年来,嫌犯有开始大量利用星巴克做为不在场的证明的趋势。塞利托猜想,这是因为这些咖啡厅越来越多,而且都长得一个模样的关系。如此一来,嫌犯才能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也搞不清楚在那个关键时刻自己是待在哪一家咖啡厅里。 为什么这张收据是空白的?塞利托追问下去。 什么是空白的? 这张收据的背面。如果你为了想写东西才捡来这张收据,那么为何上头一个字都没有? 喔,因为那时候刚好找不到笔。 星巴克里面有笔。那里有柜台,顾客必须用笔才能在信用卡帐单上签字。

店员太忙了,我不想去打扰她。 那时你想把什么事记下来? 嗯他又发出风一般的呼吸声。电影上演时刻。 赖利.巴克的尸体在哪里? 谁? 那个在八十八街逮捕你的警察。你昨天晚上告诉林肯.莱姆说你杀了他,尸体藏在西区的某个地方。 我只是想让他相信我打算攻击马戏团,为了误导他,我才告诉他一些假讯息。 你昨天承认杀害其他被害人,也都是为了制造假消息? 的确如此。我没杀任何人,是别人干的,有人想把罪过推到我身上。 啊,这是有史以来最古老的辩护,而且是蹩脚、最容易说出的那种。 尽管如此,塞利托也很清楚,这种老套确实还是有点管用这得看那些易受欺骗的陪审团会不会上当。 谁想陷害你? 不知道。不过,显然是某个认识我的人。

因为他们拿到你的衣服、纤维和毛发之类的东西,然后布置在刑案现场。 正是如此。 那好,你心里一定有一份名单,现在告诉我这些人是谁。 威尔闭上眼睛。我谁也想不出来,他沮丧地说:这真是让人生气。 塞利托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种无聊的游戏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这个警探终于放弃了。他一肚子火,而且很讽刺的是,他想到待会回家后,女友为他准备的晚餐就是火鸡肉和那些歹徒在贝德福车站的河畔餐厅吃的午餐一样。至于赖瑞.巴克警员,看来他是永远也无法回到自己妻子身边了。塞利托已抛开表面的和善态度,但仍坚持做完侦讯,然后才咕哝说:够了,你给我滚吧。 他和另一位警员将这名嫌犯押过两个街区到男性人犯拘留所,以杀人、伤害、侵犯人身和纵火等罪名,将他登记在收押犯人名单上。他还特别交待拘留所的警员,告诉他们这个犯人具有高超的逃脱技能,而他们则保证会把威尔关在最特别的囚室里,那里有让犯人插翅难飞的重重防范设施。

呃,塞利托警探。威尔突然以很重喉音说。 这位警探转身。 我对上帝发誓,我什么也没做。他喘着气说,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听起来就像是发自肺腑的诚恳之言。也许我好好休息后,能想起一些能帮助你找到真正凶手的事。我一定帮上忙的。 在坟墓的楼下,两名拘留所员警一左一右紧紧抓住这名嫌犯的手臂,夹着他拖着脚步往登记台移动。 他看起来倒不是很恐怖,警员琳达.华尔斯心想。这个人很强壮,她感觉得出来,但并不如他们曾戒护过的一些野兽,那些来自阿尔法城或哈林区的小鬼即使再大量的古柯碱、海洛英和啤酒,也无法使这些人完美的体格稍微变弱受损。 她也搞不太清楚,这个削瘦的老家伙,叫艾力克.威尔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大惊小怪。要紧紧抓牢他,眼睛不可以离开他的手。还有,千万不能把脚镣打开。

这个人看起来既悲伤又疲倦,而且似乎有呼吸困难的问题。她看见他手臂和脖子上的疤痕,纳闷这个人过去曾遭遇过什么事。也许被大火烧伤,也许是热油烫到,一想到这种伤会造成的疼痛,她便不由得隐隐颤抖。 华尔斯想起他在拘留所门口对塞利托警探说的话。我一定会帮上忙的。威尔当时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小心让父母失望的孩童。 尽管塞利托一副忧心忡忡,但在按捺指纹和拍摄档案相片的过程中并没发生任何事,嫌犯很快又被铐上两个手铐和双重脚镣。现在,华尔斯和汉克一位身材壮硕的男性拘留所警卫,两人一起夹着威尔走在这条长长的通道上,准备搭电梯到防护戒备最森严的那一层楼去。 华尔斯曾戒护过上百名犯人,虽然她早已对他们的哀求、抗议和眼泪无动于衷,但刚才威尔对塞利托说的那句话,还是令她微微受到感动。也许他真的是无辜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杀人凶手。威尔的脸抽搐了一下,华尔斯便稍稍放松施加在他手臂上的力气。

没过多久,这个人犯又呻吟着向她这边歪倒,满脸的痛苦表情。 怎么了?汉克问。 我抽筋了!他喘着气说。好痛噢,上帝。他轻声尖叫起来。是脚镣的关系! 他的左脚不停颤抖,硬得像根木头,明显出了问题。 汉克问华尔斯:要替他解开吗? 她犹豫了一下。不行。她回答,然后又对威尔说:我们继续走下去,你把重心放在右边,我会撑住你。她经常慢跑,很清楚抽筋这种事。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他哀嚎得那么真实,而且脚部肌肉也硬得像石头。 噢,天啊,威尔痛得叫了起来。脚镣! 我们必须把它解下来。她的同伴说。 不行。华尔斯再次坚决反对。让他坐下来,我会处理。 他们让威尔坐在地上,华尔斯开始替他按摩抽筋变僵硬的那条腿,汉克则微微退后一步,在一旁看着。一会儿后,她无意间抬起头,发现威尔被铐在背后的双手已移至腰侧,而他的裤子已微微拉下了几吋。她坐直身子仔细查看,看见在他的大腿外侧有一块创伤贴布已被揭开了,而在这张贴布下的是那是什么鬼东西?她看了一下,发现贴布底下的皮肤上有一道裂缝。

就在这个时候,这名人犯突然用手掌重重击向她的鼻子,正中鼻梁的软骨部位。一阵剧痛顿时从她脸上蔓延开来,痛得让她一时无法呼吸。 他有钥匙!他身上带了钥匙或开锁工具,就藏在那块创伤贴布所盖住的皮肤裂缝里。 在一旁戒护的汉克马上冲过来,但威尔起身的速度更快,弓起手肘狠狠往他的喉咙突刺。这名警员立刻倒下,两手捂着喉咙,猛咳挣扎着呼吸。威尔把手伸向华尔斯的手枪,想从枪套中抽出,但她用双手压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保护身上的佩枪。她想张嘴大叫,可是鼻梁流出的鲜血灌进了她的喉咙,使她只能不停地呛咳。 这名犯人右手抓着她的枪,空着的左手在短短几秒钟内便解开了脚上的重重镣铐,然后才回过来用两手拔她的葛拉克手枪,而且胜过了她的力气。

救命!她大叫,一边咳着鲜血。谁快来帮忙! 威尔把手枪抽出了枪套,但华尔斯心中想着自己的孩子,死也不肯放开歹徒的手腕。枪口横过空荡荡的长廊,指向趴在地上不停作呕挣扎呼吸的汉克。 救命!有警员受伤了!快来人呀!华尔斯高叫。 长廊底端有了动静,有扇门打开了,几个人冲了出来。然而,这条长廊似有十里路长,而威尔把枪握得更牢了。他们扭打在地,犯人的眼睛离她的双眼只有几吋距离,而枪口则缓缓指向了她。最后,这把手枪已位在他们两人中间了。他喘着气,食指准备扣向扳机。 不要,求求你,不要她低声说。枪口只离她的脸几吋,她凝视着黝黑的枪眼,知道随时都会冒出火焰,而歹徒的脸上已浮现残忍的微笑。 她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看见女儿的父亲,看见她自己的母亲 你想都别想!华尔斯愤怒地这么想。她把脚往墙边一踢,用力转了个方向。这力道让威尔往后摔倒,而她则压在他的身上。 在轰然一声巨响中,手枪击发了。重重的后座力震麻了她的手腕,巨大的声响让她震耳欲聋。 墙壁喷溅上了一大片鲜血。 不、不、不千万不能让汉克出事!她祈祷。 但是,华尔斯看见她的同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没被子弹击中。她突然发觉,此时已经没人和她抢夺这把手枪了,那把葛拉克手枪好端端在她自己的手上,威尔的手已经放开了。她心一惊,顿时跳了起来,远离这名人犯。 噢,我的天啊 她看见那颗子弹直接射入了人犯头部的一侧,在他脑袋上造成一个恐怖的伤口。他身后的墙壁上溅上了一大摊鲜血,红红白白地黏着脑浆和骨头的碎片。威尔倒在地上,两眼圆睁看着天花板,鲜血从他的太阳穴汩汩流至地板上。 华尔斯颤抖着发出呜咽:妈的,看我做了什么!噢,妈的!快救他!谁快来替他急救! 十几名警员赶了过来。她转过身看着这些警员,却发现他们全绷紧了神经,每个人都蹲低身子采取防卫姿态。华尔斯倒抽一口气。难道她背后还有另一个歹徒?她猛然转身,但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再转回来,一样看见那些警员仍采取蹲姿,一动也不动地保持警戒状态。他们大声对她喊叫着,但她的耳朵被刚才的枪声震聋,一时不知道他们在喊些什么。 最后,她总算听见了。天啊,琳达,妳的武器!快收起来!小心妳的枪管在指谁! ,她这才发觉,刚才她在慌张失措中,竟然拿着这把葛拉克手枪到处乱指指向天花板,指向地板,指向他们就像一个拿着玩具枪的小孩。 她因自己的疏忽而哑然失笑。她把手枪插回枪套,却感觉裤管上有块硬硬的东西。她把这块东西剥下,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血淋淋的骨头碎片,是从威尔的头部喷出来的。啊。她惊呼一声,点了点头,把这块骨头碎片扔下,然后忍不住狂笑起来,笑得像她的女儿在被人呵痒时那样。她往手掌上吐了点口水,在裤管上来回揉擦抹去血迹。她摩擦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接着,她跪了下来,整个人开始痛苦地发出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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