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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1

妖术师 傑佛瑞.迪佛 5713 2023-02-05
□□□ 可敬的观众,幻术总是与科技并驾齐驱。 发条装置、磁石、火药众人才刚刚知晓这些发明,魔术师就已将这些东西应用在舞台表演了。有时,他们的脚步甚至比科学家还要快。在爱迪生发明白炽灯泡之前,伟大的幻术师罗伯.胡迪就已经使用电光做为表演的内容了。 在枪械发明不久,幻术师便把手枪拿上舞台表演。最著名、也最骇人的戏码,是由助手朝表演者开枪射击,让幻术师用手或嘴把子弹接住。 这种戏码在欧洲的马戏团中相当常见,设计出各式各样内容不同的节目,包括同时使用好几把抢,或邀请台下的观众上台亲自朝表演者开枪射击。 现在,在我们下一个节目中,我们将重现百年前举世闻名的幻术师威廉.艾斯沃斯.罗宾森的表演。他自称是中国人,艺名为程连苏,枪打活人是他的压轴节目,他的名声也因此而高飞上天。

愚弄观众、让他们相信戏法真实性的方式有很多,有些胆大的表演者会使用真枪真弹,在让观众检查过后,才换上有火药无弹头的空包弹。一八〇〇年代的美国魔术师使用的也是真枪,但子弹却是上过银漆的干泥土。罗宾森的做法是用设计过的前膛枪这种抢有两根枪管,位于上方的枪管中装有真子弹,但不能击发;下方是隐藏过的枪管,里面装有能发出爆响的空包弹。 啊,可敬的观众,我好像看见你们脸上出现担心的表情了?你们是否在想,我怎么事先揭开了戏法的秘密,怎么就如此轻易地把罗宾森幻术的手段给戳破了。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能让人兴奋的好戏可看呢? 哪里还会有神秘可言呢? 请各位稍安勿躁。一九一八年三月二十三日,在罗宾森的压轴节目上,他的助手同时用两支来福抢对准他朝他射击。枪声响起,这位幻术师却按住胸口倒在舞台上,没多久便死了。事后才知道,其中一把来福枪的火药漏进了装有真子弹的枪管,并且在空包弹击发之后引燃,结果把那颗真子弹射进了这位倒楣鬼的胸膛。

瞧,可敬的觐众,这就是我们这一行最令人兴奋之处。 即使是我们这些幻术师,也不知道一场表演会以什么方式结束。 □□□ 在曼哈顿上东区的兰杭昂斯旅馆内,摩尔雷克身穿旅馆服务生的制服,走在第十五楼的长廊上。他端着客房服务用的大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盖有圆金属盖的盘子和一个插有一朵红色郁金香的花瓶。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和这里的环境完全契合。摩尔雷克本人长得就是一副惯于顺从的样子,像愉快的服务生。再加上他那游移的目光、微露的笑容、不引人注目的步伐和洁亮无瑕的托盘,在在都无法让人引起任何怀疑。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和兰杭昂斯其他服务生不同:在托盘上的那个圆金属盖下,盛的不是英式早餐或总汇三明治,而是一把已装上子弹和灭音器的贝瑞塔自动手枪,以及一个开锁工具袋和其他工具。

住得还愉快吗?他问一对迎面走来的夫妻。 是的,他们回答,并祝他有个愉快的下午。 他在走廊上又遇到几位房客,这些人或已享用过星期天的午餐走回房里,或正打算出门欣赏这个美好的春日午后风景。他都一一对他们点头微笑了。 他经过一扇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大片绿地那是中央公园的一隅。他很想知道这时在幻奇马戏团的帐篷内会兴起怎么样的骚动他花了好几天功夫,煞费苦心在凶杀现场留下线索,才把警方引导到那个地方去。 或说,把他们误导去那里。 误导和花招是幻术成功之钥,没有人能做得比拥有无数脸孔、能像火柴焰火划一下就出现、又像蜡烛火焰吹一下就消失的摩尔雷克更好。 他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消失的人。

警方此时一定惊惧莫名,这是可以想见的,他们相信炸弹可能随时会引爆,而正在拼命寻找。然而,那里并没有炸弹,幻奇马戏团里的两千名观众并没有任何危险(若硬要说有,也只是有些人可能会在惊慌中彼此推挤踩踏致死)。 走到长廊底端,摩尔雷克回头看向身后,发现现在长廊上只有他独自一人了。他立刻把托盘放在一扇客房房门边的地板上,掀开盖子,拿起那把黑色手枪塞进服务生制服的拉链口袋内。接着,他打开工具袋,挑出一把螺丝起子,然后便把整个工具袋放进口袋中。他以飞快的动作卸下安装在窗户上、只能让窗户稍稍推开几吋的金属保护片,(他心想,也只有人类会逮着机会就自杀,否则何必在窗户上加装这种东西?)把窗户整个向外推开。他将螺旋起子小心地插回工具袋内,拉上拉链,双手一撑便跃上窗户,站到外面的猫道。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这个离地面四十五公尺高的狭窄猫道上。

猫道的宽度是五十公分这是他几天前住进这间旅馆,在房间中测量过这种猫道而得到的数字尽管过去他接触杂耍特技的次数有限,但他还是拥有伟大幻术师过人的平衡感。他走在这条由石灰石筑成的猫道上,平稳地像在人行道上行走。前进五公尺后,他抵达旅馆建筑的边角。他在此停下,看着紧邻兰杭昂斯旅馆的那栋建筑物。 这栋建筑物面向东七十五街,建筑物外面没有猫道,但有一个防火逃生出口,离他现在所站的地方下方是一座通风井,充满永无休止的冷气空调运转声不到两公尺。摩尔雷克抛出一个小爪钩,落在对面建筑物锈迹斑斑的铁制逃生出口上,然后把绳索绑在腰间,收紧松弛的绳索。接着他蹲身一跃,越过两栋建筑物之间无底的空间。这一跳跳得非常远,他完全用不着绳子帮忙,便落在那座防火逃生出口上,稳定地连双手都不需要伸出来扶住任何东西。

他解开绳索,爬上两层阶梯,停在十七楼一扇窗户外面。他飞快向内瞄了一眼,屋内的通道上并没有人在。他把手枪和工具放在窗台上,一扯便脱下身上的旅馆服务生制服,露出早已穿在里面的灰西装、白衬衫和领带。他把枪插在腰带上,用工具打开这扇窗户上的锁,一跃便进入了屋内。 摩尔雷克定住不动,调匀呼吸,而后才沿着通道走向他锁定的那户人家。他站在大门前,蹲了下来,再次使用工具打开门锁。不到三秒,他便把锁打开;不到五秒,就抽开了门栓。他微微把门向内推,空隙仅刚好让铰链露出来。他取出装有润滑油的喷雾罐在铰链上喷了几下,好让大门在被推开时不发出任何声音。一会儿后,摩尔雷克便已进到这户人家内部又长又暗的玄关,接着,他悄然将大门轻轻关上。

他在玄关环顾四周,以认定方向。 玄关的墙上挂有几张大量复制的达利超现实风景画、几张家庭成员相片。墙上最突出的是一张小孩子描绘纽约市风景的笨拙水彩画作,这位画家的签名是克莉丝。大门旁边摆了一张廉价桌子,较短的那只桌脚下垫着一叠折成方形的黄色标准记事簿用纸。一双雪屐孤苦伶丁地靠在玄关的角落,上面的皮靴固定装置已断裂。墙壁上的壁纸已旧,处处污痕斑斑。 摩尔雷克循着来自起居室的电视机声音,沿着通道走去。但他暂时绕了一下路,踏进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面有一架乌黑的河合小型平台式钢琴。钢琴上有一本摊开的乐谱,上面的空白处写满了注记要点。那个克莉丝的名字又在此出现,出现在这本乐谱的封面上。摩尔雷克对音乐所知不多,但他翻看了一下乐谱,发现这个钢琴教本的难度好像还满高的。

他判断这个女孩是个差劲的画家,但却是一个优秀的少年音乐家这个名叫克莉丝.葛拉迪的女孩,正是纽约市助理检察官查理斯.葛拉迪的女儿。 这里就是这位检察官的家,摩尔雷克在收下某人提供的十万元美金后,受雇来此地杀人行凶。 艾米莉亚.莎克斯坐在幻奇马戏团帐篷外的草地上,脸上表情因腰部右侧发出的阵阵疼痛而皱成一团。她在协助数十位民众避开推挤离开帐篷后,才总算找到这个地方让自己好好喘一口气。 戴着面具的阿莱基诺仍待在那幅巨大的黑白旗帜上,从高处俯瞰着她,并且依旧随风发出响亮的霹啪声。在帐篷内发生那阵因他而起的慌乱后,他的样子比昨天看起来更诡异了,看起来更加怪诞、更加让人觉得反感。 她躲过了被践踏致死的危机刚才她并没有倒下,那只重重撞在她脸上的膝盖和靴子,原来是来自一个在惊慌中爬上群众头顶、踩在众人的脑袋肩膀上想往出口逃生的男人。尽管如此,此时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背部、胸口和脸部都隐隐抽痛。她在这里坐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但仍感到头晕想吐,部分是因为刚才的推挤,部分是因为那恐怖的空间幽闭症。她可以忍受不大的空间,甚至可以忍受电梯那种空间,但像刚才那样完全被困住而动弹不得,对她来说仍是一种最恐怖的折磨。

她附近一些受伤的人都已得到医疗,没有人受到严重伤害。紧急医疗小组的队长告诉她,这些人大都是扭伤或被物体割伤,少数几个人有脱臼现象,而只有一个人手臂骨折。 莎克斯和她附近的这些观众是从帐篷南侧的出口逃出来的。一离开帐篷,她便马上跪倒在草地上,以爬行的方式远离那些人。一旦脱离了可能藏有炸弹或武装恐怖分子的封闭环境,这些观众马上变成良善的撒马利亚人,开始热心协助那些感到头晕或受了伤的人。 她躺在绿草地上,以手势拦下一位防爆小组的组员,亮出警徽,告诉他在帐篷南边出口附近的看台底下有个盖有防水布的物体。这名防爆人员立刻通知同僚,进入帐篷内查看。 这时,帐篷内的军乐声停了,爱德华.卡德斯基从帐篷中走了山来。

直到看见防爆小组的人员出现,一些观众才明白自己刚才面临到什么样的危险,多亏卡德斯基急中生智,才使他们免于陷入最恐怖的惊慌中。许多观众一看见卡德斯基便热烈地对他鼓起掌来,但他只谦虚地点头回应,一心只想快点查看马戏团成员和观众们的安全。不过,也有人对他毫不客气(这些人有的是伤者,有的则根本毫发无损);他们对他怒目而视,要求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又抱怨他应该把现场疏散状况处理得更好一点。 防爆小组和十几名消防队员彻底搜寻过幻奇马戏团的帐篷,却没找到任何炸弹装置。在那个盖有防水布的箱子中,装的只是好几盒卫生纸。搜索行动从帐篷内部延伸到外面的拖车和补给卡车,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让莎克斯皱起眉头。他们搞错了吗?怎么可能呢?她百思不解。证据明明都在那里,再也清楚不过了。莱姆总是根据证物而大胆做出结论,尽管他偶尔也会出错,但在这次妖术师的案件中,所有证物汇聚在一起后全都指向幻奇马戏团,这里绝对是歹徒的最后目标。 莱姆知道了他们没找到炸弹的消息吗?她心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找位同僚向他借无线电使用;她自己的那台摩托罗拉无线电,此时正肢离破碎地躺在帐篷南边的出口旁,显然已成为这次惊慌推挤事件中的唯一牺牲者。 摩尔雷克安安静静地离开查理斯.葛拉迪住处的这间小琴房,走进阴暗的通道,稍稍驻足片刻,聆听从起居室和厨房传来的声音。 他很想知道眼前的情况究竟会有多危险。 他已精心设计了许多动作让葛拉迪的保镳失去戒心,好让他们不会在受到惊吓的第一时间便开枪将他射倒。两星期前,在贝德福车站餐厅的那次午餐中,摩尔雷克和来自上纽约州的杰迪.巴尼斯和其他国民兵成员会面。他提出计画,认为在他侵入葛拉迪住处的前一天,最好先叫一个人去行刺这位检察官。众人一致决定,这个倒楣鬼最适合的人选是肯东瀑布一位行为有点偏差的牧师:拉尔夫.斯文森(巴尼斯对他具有一些影响力,但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他。于是,昨天摩尔雷克从哈林河畔脱身后就换上工友道具服装,从牧师住的廉价旅社一路跟踪他到社区学校以确定这个衰鬼没在最后关头胆怯缩手不干)。 摩尔雷克故意让斯文森失败(巴尼斯提供的那把枪,上面的撞针根本就是坏的),根据他的理论,葛拉迪的保镳在逮到一名刺客后,心理上一定会减低不少动用武力的决心,因此在遇见第二名刺客时便不会太快做出反应。 不过,这都只是理论而已,他心想。 他悄然无声地经过更多蹩脚艺术品,经过更多家庭成员相片,经过几叠过期的《法学期刊》、《时尚》和《纽约客》杂志,以及一堆从街头展销会上买回来的脏兮兮的古董葛拉迪买来是想要好好整修一番的,但这些东西一直堆在这里,只证明了他一直没有时间。 摩尔雷克知道在这间屋子内该往哪走;他不久前才假扮成维修工人,来过这里一次。但那次只是基本侦察,目的是为了弄清楚这间屋子的平面图,研究好进入和脱离的路线,并没有时间多加留意这一家人的生活层面。他注意到墙上有葛拉迪和他妻子的职业证书,原来她也是一位律师。墙上还有许多亲人的相片,但数量最多的就是那个九岁大的金发小女孩。 摩尔雷克想起在河畔餐厅与巴尼斯和他同伙会面时的情景。他们那时曾岔出主题,讨论有没有理由将葛拉迪的妻子和女儿一起杀害。根据摩尔雷克的计画,让斯文森去牺牲是有道理的,但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杀害葛拉迪全家人?于是,在他们大啖美味可口的烤火鸡肉时,他对巴尼斯和众人提出这个问题。 这个嘛威尔先生,杰迪.巴尼斯对摩尔雷克这么说:这是个好问题。我只能说,你应该杀掉他们全家人,这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摩尔雷克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很清楚,绝对不能盲目屈从观众或舞台上的表演同伴。好,我不介意杀掉他们,他说:但是,除非他们造成危险,例如说他们可以指证我,或那女孩突然想拿起电话报警,否则留下活口不是比较有道理的做法吗?说不定,你们之中也有人会反对杀害妇女和小孩。 呃既然你这么想,威尔先生,虽然他们对这个节制过的做法似乎有点不满意,但巴尼斯还是这么说:我们就支持你的想法。 现在,摩尔雷克停在葛拉迪的客厅外面,拿出一块纽约市警局的假徽章挂在胸前。他朝一面脏兮兮、表面需要好好擦拭一番的镜子瞄了一眼。 好了,他已进入这个角色了,外表看起来就像到这里保护这位受到死亡威胁的检察官的警察。 深呼吸。不要紧张。 □□□ 现在,可敬的观众,灯亮了,布幕也拉开了。 真正的表演即将开始 □□□ 摩尔雷克把双手自然地垂在腰侧,绕过走廊转角,大步走进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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