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太客气了，邀请我来跟你们一起用茶。玛波小姐对艾玛．桂康索说。
玛波小姐一副可爱的老太太模样，看来显得糊里糊涂、傻里傻气。她一边冲着每一个人微笑，一边环顾四周哈罗德．桂康索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外套，奥菲充满魅力地笑着把三明治递给她，赛巨穿了件破旧的花呢夹克站在壁炉边，瞪眼看着家里其他的人。
真高兴您能来。艾玛彬彬有礼地答道。
她只字未提那天午餐后发生的那一幕
天哪，我都忘了，我告诉艾拉贝罗小姐今天带她的姑妈来喝茶的。
去她的吧。哈罗德粗暴地说，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讲呢，不需要陌生人在这儿打扰。
让她跟那女孩在厨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喝吧。奥菲说。
哦，不行，我不能那样做。艾玛坚定地说，那太不礼貌了。
哦，让她来吧。赛巨说，我们可以从她那儿套套那个精灵古怪的露希的底细。我承认，我想进一步了解她。我无法信任她，她太聪明了。
她的人脉关系很好，而且是真的。哈罗德说，我已经把调查她的来历一责包揽下来了。一定要弄清楚。她那样到处乱翻，找出那具尸体
奥菲说：
如果我们能知道那该死的女人是谁就好了！
哈罗德怒气冲冲地加了一句：
我一定要说，艾玛，你真是脑子出问题了，居然去告诉警察那具尸体可能是爱德蒙的法国女朋友！他们会就此认为她来过这儿，还可能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谋杀了她！
哦，不，哈罗德，不要夸大事实了。
哈罗德说得没错。奥菲也说，你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我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便衣跟着。
赛巨说：
我要她别去，可是昆珀支持她。
这又不干他的事。哈罗德怒不可遏，叫他钻到药片药粉堆里研究他的国民健康去吧！
哦，别再吵了。艾玛疲倦地说，有位老太太要来喝茶，我真是挺高兴的。有个陌生人在这儿，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至少不必把同样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说上一遍又一遍。我得去稍微整理一下。
她走出了房间。
这个露希．艾拉贝罗哈罗德说完停顿了一下，正如赛巨说的，这事也太怪了。她在长仓里东寻西找，居然还弄开了石棺。那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啊。也许我们是该采取行动了，我觉得吃午饭时她的情绪很不对。
奥菲说：
交给我吧，我很快就能查出她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她为什么要打开石棺呢？
说不定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露希．艾拉贝罗。赛巨提出他的观点。
但那到底哈罗德看上去非常烦恼，哦，真该死！
他们面面相觑，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正想仔细思考一下，这个讨厌的老太婆又要来喝茶了。
今天晚上再好好商量商量吧。奥菲说，我们得从老太太嘴里多套点露希的底细。
于是，露希如约把玛波小姐接了过来，并将她在壁炉边安顿好。这会儿，奥菲正递给她三明治，她则对奥菲欣赏地微笑着。她对相貌英俊的男人总是这样。
太谢谢你了请问哦，鸡蛋和沙丁鱼，真是太好了。我一喝茶恐怕就会贪嘴起来你知道，一个人年纪大了当然，晚上我吃得很少我不得不小心谨慎。她又转向女主人，你的房子真漂亮啊！还有这么多漂亮的陈设，这些铜器，嗯，让我想起我爸爸在巴黎博览会上买的东西真的？是你祖父买的？古典式样，是不是？真美啊。你真幸福，兄弟们都在身边。很多家庭都是四处离散，有的在印度，不过我想现在那儿是完了；还有非洲西海岸，气候那么糟糕。
我两个哥哥住在伦敦。
多好哇！
另外一个哥哥赛巨，他是个画家，住在伊维札，巴里亚利群岛中的一个岛屿。
画家总是特别喜欢岛屿，是吧？玛波小姐又说，萧邦喜欢马约卡岛，对吧？但他是个音乐家。我还想起了高更。他过着一种很让人悲哀的生活，有人觉得他在虚度光阴。我个人从不喜欢以土著妇女为题材的画作不过我知道他很受推崇我不喜欢那种火红的颜色，看他的画让人觉得悲从中来。
她有些不以为然地瞥了赛巨一眼。
玛波小姐，跟我们说说露希小时候的事吧。赛巨说。
她开心地对他笑笑。
露希从小就很聪明。她说，是的，你很聪明，亲爱的现在别打岔；她的数学成绩尤其突出。啊，我记得有一次，卖肉的多算了我的钱
玛波小姐滔滔不绝地回忆起露希的童年，然后又说到了自己在乡村度过的童年时光。
布莱恩和孩子们进来了，打断了玛波小姐。三个人刚才热情高涨地去寻找线索，结果弄得又湿又脏。茶点拿来了，接着又来了昆珀医生。他被介绍给老太太后，环视四周，微微有些吃惊：
你爸爸没什么不舒服吧，艾玛？
哦，没有，只是今天下午他觉得有点累。
我想他是不想接待我这位客人吧。玛波小姐恶作剧地笑着，我记得我亲爱的老爸总是对我母亲说：有很多老太太要来吗？把我的茶端到书房里来。他挺任性的。
您可别以为
艾玛刚一开口，就被赛巨插了进来。
打从他亲爱的儿子们一回来，他就在书房里喝茶。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这也是可以预见的，是不是，医生？
昆珀医生很少把时间花在吃饭上，只见他囫囵吞着三明治和咖啡蛋糕，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情。他说：
心理学就留给心理学家去研究吧。麻烦的是，现在的人都爱当业余心理学家。我的病人们都能准确地告诉我，他们正受着什么情结和精神官能症的煎熬，从不给我机会告诉他们。谢谢你，艾玛，我还想再来一杯。今天没时间吃午饭。
我认为医生这一行是高尚而充满牺牲精神的。玛波小姐说。
可能您认识的医生不是很多。昆珀医生说，他们常被称为吸血鬼，而多半也是些吸血鬼。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是有报酬的，而且国家会提供照顾。我们不会明知收不到钱还把帐单寄出去。但麻烦在于，每一个病人都想尽可能享受政府提供的福利。所以，如果小詹尼晚上咳嗽了两次，或者小汤米吃了两个青苹果，那可怜的医生就不得不半夜赶去看病！哦，太好了，这蛋糕真好吃！艾玛，你做得太棒了！
不是我做的，是艾拉贝罗小姐的手艺。
你做得也一样好。昆珀很忠诚地说。
请你来看看父亲好吗？
她站了起来，医生也跟着起身，玛波小姐目送他们离开房间。
桂康索小姐是个很孝顺的女儿，我看得出来。她说。
不能想像她怎么受得了老爸！赛巨快人快语。
她在这儿有个舒适的家，父亲也很爱她。哈罗德赶快说。
赛巨说：
艾玛人太好了，注定要做个老处女。
玛波小姐眼光微微一闪，说道：
哦，你这么认为吗？
哈罗德赶紧说：
我哥哥用老处女这个词语并没有恶意，玛波小姐。
哦，我没有生气。玛波小姐说，我只是怀疑他的说法是否正确。我个人以为，艾玛小姐不会做老处女，她是属于那种比较晚婚的人，但婚姻会很美满。
若住在这儿就不太可能了，这里找不到什么可嫁的人。赛巨说。
玛波小姐眼中的光芒更强烈了。
总还有牧师或医生吧。
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眼神亲切而略带顽皮。
显然她在暗示他们未曾注意到的某件事，而且这事还未必让他们觉得开心。
玛波小姐站起身来，身上几块羊毛小围巾和手提包跟着掉了下来。
三兄弟很殷勤地替她捡起来。
你们真是太好了。玛波小姐的声音像长笛一样悦耳，哦，对了，还有我那条蓝色的披肩是的再次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你们知道，我一直在心里想像你们家是什么样子，以便设想小露希在这儿的情形。
完美的家庭组合还有谋杀案发生呢。赛巨说。
赛巨！哈罗德勃然大怒。
玛波小姐朝赛巨微笑着。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谁吗？小托马斯．伊德，一个银行经理的儿子，他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在银行界当然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去西印度群岛了他在父亲死后才回来，继承了一大笔财产。这安排倒是不错，他花钱的本事比赚钱强多了。
露希送玛波小姐回家。回程她正要转进庄园后面那条小路时，有人从黑暗中闪出来，站在汽车前灯的光柱里举起手。露希认出那是奥菲．桂康索。
他钻进车子，说：
这好多了，啊，外面好冷啊！我原来想舒舒服服地到外面溜达溜达，可是根本动不了。你已经把老太太送回去了？
是啊，她玩得很高兴。
我们都看出来了。真是好玩，老太太们就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不管它有多枯燥乏味。说真的，没有比鹿瑟福庄园更乏味的地方了。我最多只能在这儿待两天。你怎么忍耐的下去，露希？不介意我叫你露希吧？
不介意。我不觉得这儿乏味啊。当然，我也不会长久做下去的。
我一直在注意着你你是个聪明的女孩，露希，你太聪明了，煮饭打扫只是在浪费你的才能。
谢谢您，但我宁愿煮煮饭，打扫打扫，也不想去坐办公室。
我也是，但还有别的生活方式啊。你可以做一个自由工作者。
我就是啊。
不是指这种类型。我是说，为自己工作，把智慧用于对抗
对抗什么？
权力！对抗那些束缚我们、愚蠢、庸人自扰的规定！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你就会发现总有办法绕开那些规定的。你是个聪明人，告诉我，这个想法对你有吸引力吗？
也许吧。
露希把车子驶进了馬廄。
你不愿考虑吗？
我还得多听一些意见。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亲爱的小姐，我可以聘用你。你有一种难能可贵的气质，让人对你产生信心。
您想要我帮您卖金砖吗？
没那么冒险。只是稍微避开法律，仅此而已。他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滑动，你真是十分迷人，露希，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您过奖了。
所以我是白费唇舌了？好好考虑考虑，想想它的乐趣，以自己的智慧战胜那些保守派。麻烦的是，我们需要资金。
恐怕我也没钱。
哦，我可不是在向你乞讨。不久后我就有钱了。我那伟大的爸爸，那个老吝啬鬼，可不会长命百岁。一旦他呜呼哀哉，我就真的有钱了。怎么样，露希？
条件是什么？
你要是乐意的话，我们就结婚。女人嘛，不管有多么先进，多么独立，总归是想结婚的，而且已婚女子不会提供不利于丈夫的证明。
这话稍嫌逆耳了！
别装傻了，露希，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吗？
露希诧异的是，自己居然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奥菲身上的确有股魅力，但那也许纯粹是肉体的吸引力罢了。她大笑着从他环抱的手臂中挣脱出来，说：
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还得想想晚餐要做什么呢。
好吧，露希，你是个可爱的厨师！晚上吃什么？
等着瞧吧。您真坏，就跟个孩子似的！
他们进屋子后，露希就急忙跑进了厨房。正在准备晚餐时，哈罗德．桂康索来了，露希感到十分意外。
艾拉贝罗小姐，我能跟你谈谈吗？
过一会儿好吗，桂康索先生？我正在忙。
当然，当然可以。晚饭后怎么样？
好的，没问题。
晚餐准时上菜，同样深得大家赞赏。露希洗刷完毕，走进门厅，发现哈罗德．桂康索正在那儿等着她。
是什么事，桂康索先生？
我们来这儿说好吗？
他开了客厅的门，领着露希走进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明天一早我要就走了。他解释道，我想告诉你，你的干练着实让我惊讶。
谢谢您。露希微感诧异。
我觉得你的天赋被浪费了，确实是浪费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
他总不会要我嫁给他吧，露希想，他已经有太太了。
承蒙你好心照拂，陪我们度过这段令人痛心的困顿期。我想请你到伦敦来如果你愿意打电话过来约个时间的话，我会交代秘书这件事。说实话，我们公司可以聘用像你这样能力出众的人。我们可以一起讨论，看哪个领域最能让你发挥长才。艾拉贝罗小姐，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优渥的薪水以及美好的发展前途，我想它的结果会令你喜出望外的。
他慈祥地微笑着。
露希认真地回答：
谢谢您，桂康索先生，我会考虑的。
别考虑太久，一个有心上进的女孩子，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他又露齿一笑：晚安，艾拉贝罗小姐，好好睡一觉。
嗯，露希自言自语，嗯，这一切太有趣了
上楼睡觉时，露希在楼梯上遇见了赛巨。
喂，露希，我想跟你说点事。
你要我嫁给你，去伊维札岛照顾你吗？
赛巨大吃一惊，微微有些慌乱：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
对不起，我弄错了。
我只想问问你，家里是不是有火车时刻表？
就这样？门厅的桌上就有一份。
你知道吗？赛巨责备她说，别总以为每个人都想娶你。你是个漂亮女孩，但还没漂亮到那种程度。这种毛病有个说法它会在你身上不断发展，而你也变得越来越糟糕。事实上，如果我要结婚的话，你一定是我最后一个选择，最后一个选择！
是吗？露希说，你不用再唠叨了。也许你比较喜欢我做你的继母？
你说什么？赛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刚才已经听见了。
露希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