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杀人一瞬间

第12章 12

小女孩!在叫你呢,小女孩!到这儿来! 露希惊讶地转头一看,桂康索先生正在一道门里拼命向她招手。 您在叫我吗,桂康索先生? 别说那么多,到这儿来。 露希顺从他命令的手势走了过去。桂康索老先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门去,又关上门说: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露希环视四周,她正置身于一个小房间里。显然这间屋子原来是做为书房用的,但同样可以明显看出,这里已经好久没人使用过了。桌上放着的成堆文件都布满了灰尘,蜘蛛网从天花板角落垂下来,屋里的空气很潮湿,还有股霉味。 您要我打扫房间吗?她问。 桂康索老先生猛烈地摇摇头。 不,不用。我一直锁着这房间,艾玛想整理一番我都不肯。这是我的房间。看见那些石头了吗?都是地质标本。

露希看着他收藏的十二、三块石头,有的光滑,有的粗糙。 很漂亮,她温和地说,很有意思。 你说的没错,这些石头很有意思。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可不是每个人来都拿给他看的喔。再给你看点别的东西。 太感谢您了,但我真的要去做事了。家里住着六个人 吃得我快倾家荡产他们来这儿就是吃吃吃,从来不付钱。吸血鬼,都在等着我死。哼,我还不打算死呢,免得称了他们的意。其实我比艾玛想像的要健壮多哩。 我相信您是。 我还没那么老。她认定我是个老头子,所以拿我当老头子看待。你不觉得我很老吧,是吗? 当然不觉得。露希回答。 聪明的女孩。看看这个。 他指着墙上一张褪色的大图表。露希一看,是一张家族谱系图,做得精细至极,有的名字拿放大镜才能看见。那些年代久远的祖先们,名字都是用大写字母写的,看来又大又有气魄,上面还有王冠图样。

是从国王那里传承下来的。桂康索先生说,是我母亲家族的谱系图,不是我父亲的。他是个暴发户,俗气的老头子,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可比他强多了。我继承了母亲的血统,对艺术和古典雕塑有天生的感受力。他对此却一无所知,那个老傻瓜。我记不得我母亲了我两岁时她就去世了,是她们家族最后一个人。她们家的财产全部被卖光后,她才嫁给我父亲的。你看那是忏悔者爱德华(英格兰国王,一○○三︱一○六六年在位。因为笃信宗教,获忏悔者称号)。还有艾特雷德王(英格兰国王,九六八︱一○一六年)他们都是诺曼人到来之前的国王。诺曼人到来之前呢!了不起啊,是不是? 的确是。 我再给你看点别的东西。 他带着她穿过房间,来到一件庞大的暗褐色橡木家具前。露希感到他的手指有力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心中很不自在,桂康索老先生今天看上去毫不虚弱呢。

看见这个没有?从鲁辛顿弄来的那是我母亲娘家的地盘。这可是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四个男人才扛得动它。你不知道我把什么东西放在里面吧?想看看吗? 让我看看吧。露希礼貌地说。 好奇了吧?女人总是好奇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下面橱门的锁,又从里面拿出一个全然崭新的钱盒,把它也打开了。 来这儿看看,亲爱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取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小圆筒,把一端的纸拉开,金币便一个个滑进他的手掌里。 瞧瞧这些,年轻小姐!看一看,握一握,摸一摸,知道是什么吗?我打赌你一定不知道,你太年轻了!这是沙弗林(英国金币,面值一英镑,现已不通行),沙弗林啊!在脏兮兮的纸币流行之前,我们用的就是这种东西,这比那些可笑的纸币值钱多了!我好久以前存的。我还有别的东西放在这盒子里,有好多呢,都放在这儿,准备将来用的。艾玛不知道,没人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知道吗,小女孩?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还拿给你看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个已经玩完的老不死,我这把老骨头还挺有活力的哩。我太太已经去世很久了。她以前什么事情都要反对,也不喜欢我给孩子们取的名字都是些很好的撒克逊人名啊对家族的谱系也毫无兴趣。我从来不注意她说的话,她总是委靡不振、逆来顺受你是个生气勃勃的女孩子,非常美丽、非常活泼。我要给你几句忠告:别把终身幸福托付给那些年轻小伙子,年轻人都是傻瓜!你得慎重考虑自己的将来,得等待他用力抓住露希的手臂,俯在她耳边说:我不多说了,静心等待吧。那些傻瓜以为我快要死了,哼,还早的很呢,如果最后我比他们都长寿,那也一点儿不稀奇。我们就等着瞧!哦,是的,我们就等着瞧!哈罗德没孩子,赛巨和奥菲还没结婚,艾玛艾玛现在是不会结婚的了。她对昆珀有点意思,但昆珀可没想过要娶艾玛。当然,还有亚历山大,对,还有亚历山大不过你知道,我很喜欢亚历山大,那可就糟糕了我喜欢亚历山大。

他皱着眉头停顿半晌,然后说: 小女孩,那怎么办,怎么办呢,啊? 艾拉贝罗小姐! 艾玛的声音从紧闭的书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露希感激地把握住这个良机。 桂康索小姐在叫我,我得走了。非常感谢你给我看这些东西 不要忘了我们的秘密 我不会忘记的。露希说罢匆匆冲进门厅,一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这个有附带条件的求婚。 戴蒙.盖达克在苏格兰警场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旁。他闲适地斜倚在椅子里,一只手肘支在桌子上,手里握着话筒打电话。他说的是法语,听来还算流利。 这只是一种假设,你知道。他说。 但是它不失为一种可能。电话的另一端,是巴黎市警察局长官署传来的声音,我已经在这个范围内著手调查。我的情报员报告说,他有两三条线索还挺有希望的。除非那些女人有家人,或者有情人,否则很容易四处流浪,反正没人替她们操心。她们或许去旅行,或许另结新欢,总之谁也无权过问。真遗憾,您寄给我们的照片太难辨认了。被掐死的人,样子不会好看到哪里去。那帮不上忙。我再去研究一下我的情报员对于这件事的最新报告,也许会有新发现。再见,亲爱的朋友。

盖达克礼貌地重覆了一句再会,这时候,一个警察把一张字条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上面写着:桂康索小姐。求见盖达克警官。鹿瑟福庄园一案。 他放好话筒,对那警察说: 请桂康索小姐过来吧。 他往椅子上一靠,一边等一边想。 这么说他并没有弄错啰?艾玛.桂康索的确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不多,但总是有的。而且她已经决定要告诉他了。 艾玛被领进办公室,他站起身来跟她握手,请她在椅子里坐下,并递过一支烟,艾玛谢绝了。之后是短暂的冷场,盖达克想,她是在努力搜寻合适的措词。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说: 您来是有事告诉我吧,桂康索小姐?我能为您效劳吗?您在担心什么事情,对吗?也许您觉得只是小事一桩,跟本案没有关系;但再深入一想,或许它与本案有关也说不定。您来这儿是想把这事告诉我的,是吗?它可能有助于辨认遇害女子的身份。您觉得自己知道她是谁吗?

不,不,不全是那样,我真的觉得不太可能,但是 但还是有一些可能性,所以您很担心。您最好把它告诉我们。我们或许能让您安心一些。 过了一会儿,艾玛才开口说道: 您已经见过我三个哥哥了。我还有一个哥哥爱德蒙在战争中阵亡了。就在他去世前不久,他从法国给我写来了一封信。 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封破旧褪色的信读了起来: 我希望不会让你大吃一惊,亲爱的艾玛,我快要结婚了,跟一个法国女孩。这一切也许太突然了,但我相信你会喜欢马蒂娜的。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要好好照顾她。下封信我再把详细情形告诉你,那时候,我就是个已婚男子了。慢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老爸,好吗?他也许会气得七窍生烟呢! 盖达克警官伸出一只手,艾玛踌躇了一下,把信放到他手里。她接着急急地说下去:

收到这封信的两天后,我们便接到电报说,爱德蒙下落不明,可能是阵亡了;后来有报告确认他已经牺牲。那正是敦克尔克战役之前一个极端混乱的时期。就我查出来的消息看来,军方并没有他结婚的记录。可是就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时候是个极端混乱的时期。我从此失去那女孩子的消息。战后我也努力找寻过,但我只知道她的教名,那片法国领土又曾经被德军占领,加上我们不知道她的姓氏以及其他情况,想找到她实在是太难了。最后我想,可能婚礼根本就没有举行,也可能她在战争结束前就嫁给别人了,或者,甚至她也未能幸免于难。 盖达克警官点点头,艾玛接着说下去: 就在大约一个月前,我收到一封落款是马蒂娜.桂康索的信。您应该可以想像我当时的震惊。

您把信带来了吗? 艾玛从皮包里拿出信递给他。盖达克颇有兴趣地读着。信是用斜体字写的,出自一个受过教育的法国人手笔。 亲爱的小姐: 希望收到这封信不会让你太感意外。我什至都不知道你哥哥爱德蒙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结婚的事告诉了你,他说会告诉你的。我们结婚才几天他就阵亡了;与此同时,德军又占领了我们的村子,尽管爱德蒙曾经嘱咐我写信给你或者跟你联系,但战争结束之后,我并没有那样做。那时我已经拥有自己的新生活,再没有必要跟你们联络了。可是现在情况起了变化,我写这封信是为了我儿子,他是你哥哥的亲骨肉,你知道,而我我无法给他本应享有的权益。下星期的头几天我会到英国来,如果我能去看你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一声吗?我的地址是:伦敦北十区艾尔维新月街一二六号。再次希望这信不会让你感到太意外。

谨致以良好的祝愿。 马蒂娜.桂康索 盖达克沉默半晌,又仔细地重读了一遍,才把信递回去。 您收到这封信后做了什么,桂康索小姐? 我的妹夫布莱恩.伊特立那时正好在,我就把这事跟他说了。然后我又打电话给在伦敦的哥哥哈罗德,和他商量了一下。他对整件事情持怀疑态度,嘱咐我要千万小心,还说我们必须把那女人的证件好好查看一下。艾玛略做停顿,又继续说下去:当然,那些话都是些普通常识,我也很赞同他的看法。但如果这女孩这女人真的是爱德蒙信中提过的马蒂娜,那我觉得我们得好好款待她。我按照她信中留下的地址回了信,邀情她来鹿瑟福庄园跟我们会面。几天后我收到一封从伦敦打来的电报:万分抱歉,迫于意外事故必须返法,马蒂娜。此后,她就再也没有来信或者有任何消息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艾玛皱皱眉头。 就在圣诞节之前。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我本来想建议她跟我们共度圣诞节的。但我父亲怎么也不愿意,所以我就提议她在圣诞节之后的那个周末,也就是趁大家还在这儿的时候来。我想,她那通说要回法国的电报,是在圣诞节前几天发出的。 于是你认为,石棺里的女尸可能就是这个马蒂娜了? 不,当然不是。但你说她可能是外国人时,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万一 她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盖达克赶快安抚她: 您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做得很对。我们会深入调查的。我觉得很有可能那个写信给你的女人的确回法国去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另一方面,的确存在着时间上的巧合。您很聪明,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审讯时您也听见了,法医证明死亡时间是在三、四个星期之前。别担心,桂康索小姐,交给我们处理吧。他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您跟哈罗德.桂康索先生商量过了;那您父亲和其他哥哥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得告诉我父亲了。他非常紧张,艾玛淡淡一笑,认为这事早有预谋,她的目的是想讹诈我们的钱。我父亲一说到钱就特别激动。他相信或者是假装相信吧自己是个穷人,得尽力节省每一分钱。我相信老年人有时会有那种偏执。实情当然不是这样,他有钱的很,而且实际上连四分之一都用不了或者说,在个人所得税没有变得这么高之前都用不了。他必定已经存下了一大笔钱。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也告诉另外两个哥哥了。奥菲好像把它当笑话看待,不过他也认为十有八九是个骗局。赛巨则丝毫没有兴趣,他生性以自我为中心。最后我们决定接待马蒂娜,也同时邀请我们的家庭律师温伯恩先生到场。 温伯恩先生对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他商量这件事情。正要告诉他的时候,马蒂娜的电报来了。 您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吗? 有啊,我写信到伦敦那个地址去,信封上还写明请转交的字样。但是没有任何回音。 真是怪事,嗯他敏锐地看了她一眼。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您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您觉得这封信是真的吗?或者说,您同意父亲和哥哥的看法吗?还有,您的妹夫呢?他又做何感想? 哦,布莱恩觉得信是真的。 那么您呢? 我?我不敢确定。 那您的感觉如何?假设那女子真是您哥哥爱德蒙的遗孀? 艾玛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我非常喜欢爱德蒙,他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看这封信确实是处在马蒂娜那种境况下会写出的信。她描述的事情经过也很合乎情理。我猜战争结束之后,她可能再婚了,或者跟某个能保护她和孩子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后来这男人也许死了,也许离开了她,于是她觉得应该像爱德蒙生前希望的那样,请他的家族接受她。依我看,这封信写得真实而自然当然,哈罗德说,如果是为了招摇撞骗,那八成是一个认识马蒂娜或者熟悉实情的女人,炮制了这封看似真实的信。我不得不承认他那种说法很合理,但是我仍然 她停下不说了。 您希望这是真的?盖达克温和地问道。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我希望这是真的。要是爱德蒙留下了一个儿子,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盖达克点点头: 正如您所说,那封信从表面上看是很真实的。令人惊奇的是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马蒂娜.桂康索突如其来地离开英国返回巴黎,事实上,你也从此没了她的消息。您已经很亲切地答覆了她,并且正准备欢迎她的到来,那为什么她返回法国之后就再也不给您写信了呢那是假定真有其人而言。如果她是个骗子呢,当然这是好解释得多了。我原以为您跟温伯恩先生商量过,于是他着手进行调查,结果弄得打草惊蛇;但您又告诉我,您并没有跟温伯恩先生商议过。还有一种可能是,您的哪位哥哥去调查,而这个马蒂娜有某些背景不可告人。她本以为要对付的只是爱德蒙疼爱的小妹妹,而不是个头脑精明、生性多疑的生意人。她本来指望从您那儿为她的孩子争取到一笔钱现在也不是孩子了,应该是一个十五岁或十六岁的大男孩了不用接受什么盘问。后来却发现,她要应付的是一个根本不同的局面。结果呢,可以想像,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会随之而生。如果爱德蒙.桂康索真的留下一个儿子,是在婚姻状态下生下的儿子,他会成为您祖父遗产的继承人之一吧? 艾玛点点头。 而且,据我所知,他还将继承鹿瑟福庄园和周围的土地。现在它们大概已经是很值钱的建筑用地了。 艾玛看上去有点吃惊。 哦,我可没想到那上面去。 嗯,反正我不必担心。盖达克警官说,您做得很对,前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会进行调查的。我看那个写信的女人她可能是想诈取钱财和石棺中发现的女尸应该没有什么关联。 艾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真高兴我告诉了您,您真亲切。 盖达克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然后他打电话叫韦瑟罗警佐进来。 鲍勃,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伦敦北十区艾尔维新月街一二六号走一趟,把鹿瑟福庄园一案中遇害女子的照片也带去,看你能不能调查到一个自称为桂康索太太马蒂娜.桂康索太太的情况。大概在十二月十五日到月底这一段时间,她可能在那儿住过,或者曾把那儿当作通讯处。 是,长官。 盖达克开始埋头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下午他去拜访一个做剧团经纪人的朋友,向他询问了一番,也毫无结果。 当天晚些时候他又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有份从巴黎拍来的电报: 您所提供情况与马里茨基芭蕾舞团安娜.史卓文卡有关。建议来巴黎。 德桑,巴黎市警局局长官署 盖达克解脱地舒了一口长气,眉头舒展开来。 马蒂娜.桂康索的事总算有点眉目了他决定搭晚上的渡船去巴黎。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