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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后记

室友 妮基.法蘭齊 3922 2023-02-05
我手机响了。 喂,埃姆林。我说。 妳在干嘛呀? 你知道我在干嘛啊。我正在砍灌木。 我知道。不过我想亲耳听妳說。这样可以帮助我想像那个画面。 你不能打去提供聊天服务的付费热线吗? 我已经找人带我们去看房子了。房屋仲介半小时后要跟我们见面。 房子?为什么?我们已经有房子啦。 艾丝翠。那是梅特兰路七十二号。我有个朋友开车经过,发现屋外立了一个出售的招牌。 哦,我说,顿觉寒意,花园也从金秋转为灰暗。我不晓得他要把房子卖了。他从没跟我说过。但你为什么要安排看房子? 它对妳来说意义重大,所以我很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妳老是说至少要再回去一次。不过还是要看妳愿不愿意。 我顿了一下。 好吧。我说。

我们抵达时,房地产仲介已在人行道上等候。他腋下夹了一张硬纸板,耳朵紧贴着手机。我们下了车,他举手示意,但电话依旧讲个没完。 这个嘛,你知道口头承诺所代表的意义吧,他有说有笑,老兄,先掰啰。下次见。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面向我们。我们俩的外表似乎一度让他感到困惑。埃姆林穿了件开领的蓝色衬衫,搭配灰色西装。我则尽力扮演工作到一半被打断的庭园造景设计师。 看来有人被抬价敲诈啰。埃姆林说。 我可不会这么说,仲介说,不过目前市场很热。前景大好。他伸出手。麦特.庞德。 我是埃姆林.卡普兰,埃姆林说,这位是艾丝翠.贝儿。 你们也听说这栋房子有买主出价了,庞德说,不过或许富有想像力的喊价可以打动屋主。

这是当然,埃姆林说,并斜眼瞄了我一下,在此同时? 是的,是的,庞德说,我们进门吧。 他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把系了陌生标签的熟悉钥匙,把大门打开。我顿觉惊慌失措。屋主在吗? 他出国好一阵子了,庞德说,只要价钱谈得拢,买方明天就能入住。 我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光秃秃的地板和空荡荡的墙壁;不过情况并非如此。迈尔斯没有回来完成搬家的任务。他无法再次面对这个充满回忆的家。墙上仍挂着熟悉的画。我可以从敞开的门,看见琵琶以前房里的一张小地毯。尽管如此,房子被弃置数月,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屋里弥漫一股宛若洞穴或地窖散发的气味,潮湿而静滞,仿佛空气和光线都被阻绝在外。 你们会发现这栋房子需要整修一下。庞德说。他望着一进门墙上钉的托架。显然以前有人把单车挂在这里。挂取的动作并不细心。

埃姆林扬起一边眉毛,对我漾起挖苦的笑容。我没回以微笑。我骤然觉得自己像个重返家园的幽魂,在那里我曾经享受快乐,或者至少年轻过。一个幽魂,来到已经被幽魂占据的房子。 你们有自己的房子要卖吗?庞德问道。埃姆林摇摇头。这个嘛,假如第一次买屋就付得起这一栋,那可真有你们的。 我感觉到他不确定该非常狐疑,还是敬佩万分。 从这里开始看起,他边说边走进迈尔斯的旧房间,虽然有点简陋,不过房子本身就是最好的推销。宽敞的房间、大片的玻璃窗可以欣赏窗外的花园景致。有许多原创的特色。实不相瞒,上楼之后,你们会看见一些奇怪的DIY,不过都很容易拆卸。 我打开壁橱的一扇门。一件外套、一件夹克和几件熟悉的衬衫,依旧吊在里面。我吸了一口气:除了污浊和腐朽之外,我仿佛也能察觉到迈尔斯的气息。我顿时热泪盈眶,眨眨眼把泪水挤掉,并背对房地产仲介。我们可不可以单独绕绕?这样比较容易熟悉环境。

没有问题的啦。恐怕这里是得好好清理一番了。请试着忽略杂乱的表象,欣赏它超群非凡的潜力。看完房子就叫我一声。 他走了之后,我坐在床上莉亚跟迈尔斯同睡的床凝视四周。埃姆林走到我身边,轻抚我的秀发。我们是不是不该来这儿? 就我所知,达维至今什么都不肯透露,不过警方认为这里八成就是他杀害佩姬的现场。那是第一位遇害的女子。这个嘛,应该说是第二位,如果你把他可怜的母亲也算在内。他在这里杀了她,把尸体藏进壁橱,然后想办法把她扔到街上。 教人不寒而栗。埃姆林说。 嗯。她应该是个好人吧。正派,但孤独。开车门的时候很粗心。我突然起身。我们出去吧。 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来为你导览。 琵琶的房间曾经杂乱不堪,如今却显得空无荒凉,只剩一支口红在她以前放镜子附近的地毯上。我拉开她的衣橱,碰到衣架、哐啷作响,却只找到一双她称为色诱鞋的红色特细高跟鞋。我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一度仿佛可以看见她盘腿坐在小地毯上,周围尽是成堆颜色鲜亮的衣物和散落的珠宝首饰。

好像幽灵船哦。埃姆林说。 我们走得很仓促。 我领他上楼。楼梯平台可见积成球状的灰尘。窗子污秽,其中一扇最近才破。一只蜘蛛从浴室的灯泡爬出来。我们的脚步发出微弱的回音。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我一边介绍,一边推开房门、踏进房里。方形的光束映照在地毯上。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房间舒适,简朴。 有耳环妳没带走。埃姆林说,并从窗台捡起耳环、放入掌心,他向我伸出手来:单车造型的小小银制耳环。 留在这儿吧,我说,它们属于这里。 妳不必这么做的,妳知道吧,我们俩离开房间时,他对我说。 但我想要这么做。从这儿走。 欧文的房间。我站在门槛上说。 妳的? 对。 女人在涟漪荡漾的水中游泳的相片,依旧挂在墙上。我在相片前方驻足片刻,深陷回忆之中。我们曾经对彼此多么饥渴向往。有一阵子,曾经多么你侬我侬、恋恋不舍。如今他变回陌生人。有天我会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

妳还有他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重点是,其实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来不算是我的朋友。所以分手的时候,断得干净俐落嗯,就是这样。 走吧。他把我往房外拉。 上了顶楼,我短暂带他参观达利欧的卧房,被一把肮脏又裂开的折叠式躺椅绊倒,它神奇地逃过清仓大拍卖跟扔进废料车的命运;接着我们走进麦克四四方方、空无一人的房间。 最后但同样重要的是,我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说,达维的房间。 妳想要进去吗? 不想。我说。门后是冷若冰霜的黑暗。倘若我开门,那片黑暗会向我一涌而上。不。我真的不想进去。 他牵起我的手,盖在我手上的手指强壮温热、充满生气。 我们下楼时,发现庞德已在那里等待。

先瞧瞧这个再决定,他说,有人得砸些钱翻新厨房、修理落地窗,然后这里就会焕然一新、令人惊艳啦。 这是什么?埃姆林问道。他走到厨房另一头,从墙上取下一张纸,将它递给我。我注视它的时候,胸口一阵疼痛,眼睛后方宛若针扎。那是一张照片,我们全员到齐唯一拍过的七矮人合照。达维把照片洗出来时,它看起来丑陋到可笑;我们东倒西歪、歇斯底里,外加微醺,却也快乐,是的,当时我们看起来很快乐,努力挤进镜头,却又失焦,你推我挤地贴在一块儿,挥舞双臂、张嘴微笑或怒容满面。如今我望着照片,试图看穿达维在笑眼背后,究竟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以及事到如今,他还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在佩姬.法雷尔陈尸楼上的同时,他怎么有办法拍那张团体照?这是他嘲弄我们的方式吗?

我们可以进花园吗? 没有问题的啦,庞德边说边打开后门的锁,我先警告两位哦,你们得稍微运用一点自己的想像力。 我们踏出户外,晚秋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我的双颊。一见我的菜园,我就立刻感觉滚烫的泪水滑落脸上。我得从口袋掏出一张面纸,假装打喷嚏。蔬菜、豌豆、绿皮密生西葫芦和马铃薯,全都过早结实、萎陷,腐烂之后再次任意生长,然后过早结实的戏码又再度上演。有大一丛丑恶的大黄灌木。一条条古老的茎在地面蜿蜒蔓生。 我不知道这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庞德说,不过园子有三十公尺长。找个上电视打广告的设计师,铺些步道、边界就是烤肉的好地方啦。此刻突然传来一首我依稀记得的流行歌曲电子乐声。庞德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失陪一下。

埃姆林正在凝视房屋的外观。我走到他身旁,亲吻他的脸颊。谢谢你。 我们接近主屋的同时,我在铺路石上看见斑驳的深色区块。我跪下来用手指碰触,然后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但它是什么,我心里有数:那是我修理单车用的润滑油。埃姆林探询地看着我。我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庞德啪嗒一声关起手机。 那么,两位意下如何? 希望哪个好人可以买下它,我说,有孩子的好人家。这应该是会带给人们欢乐的房子。 妳不中意? 它不是我的菜。 那好吧。 走吧,我的朋友,我对埃姆林说,我的爱人。 我牵起他的手,带他从我住过的地方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那里的窗户上有人脸,寂静中有人声。阴影处有故事。我的回忆之屋,鬼魂之屋。我再也不会踏进那里一步。

于是我跟埃姆林一块儿走出去,我没有回首,因为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的我进入了另一个故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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