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已经高中二年级,她的个子大,穿起和服来像高中已毕业的少女。这天阳子放学回家在更衣时,夏芝情绪良好地进入阳子房间。
阿彻寄了一些照片来。
啊!什么照片?
妳等一等,今天真热,一点不像六月天。
等阳子换好衣服,夏芝便从白色信封里取出照片,两人靠着脸,拿着照片看,恰像一对感情融洽的母女。
第一张是阿彻和北原在较量腕力。阿彻和北原都歪着嘴,希望把对方的手臂压倒,阿彻的手臂没有北原的粗,好像有点将输的样子。
啊,哥哥要输啦。
夏芝拿起第二张,北原和阿彻坐在宿舍的桌前看书,阿彻的桌子井然有序。身材较高大的北原桌上书籍杂乱,连桌子下面也堆了许多书。阳子不觉笑了,在杂乱中,她仍看到北原的清洁。
想不到北原君这样不规矩。夏芝说。
可是,我看起来是魅力,阳子在心里说。接着是阿彻要上马的照片,翘起屁股,姿态滑稽,两人看得哈哈大笑。
哥哥是第一次骑马吧?
接着是阿彻在马上的姿态,他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神经质。
啊!哥哥好威风。
夏芝抬起脸,嘴角浮着冷笑,她拿起下面一张照片放在阳子面前。阳子一惊,那是北原和一个女学生在温室长椅谈话的照片,两人都愉快地笑着。
这女孩子好漂亮啊!夏芝说。
是个给人好印象的女孩子,她看着北原,所以略微侧着脸,阳子一阵嫉妒,冲动地想把那女学生的脸扭向正面。
再来的一张照片是那女学生挽着北原胳臂,在白杨树下散步。阳子想扭正的脸朝着前面,略有波纹的短发被风吹拂着,含笑的嘴露出虎牙。
这位小姐就是北原君的情人吧?夏芝自然地说。她的口吻仿佛是从以前就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阳子觉得被人刺了一针,其后的数张照片照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视而不见。
阳子从小学就在男女合校读书,因此,男人和女人并肩走路,或共看一本书等,她从未感到奇怪。但看到北原和不认识的女性合拍的照片,她的心情却不一样。照片是一旦看过之后,就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现在她仍好像看到他们两人坐在温室长椅谈话,又好像两人仍挽着手在白杨树下散步,甚至想像两人离开长椅,仍挽着手的情景。
夏芝说的北原的情人这句话仍留在阳子耳中,阳子不认为她和北原的关系是普通的朋友。自从元月那寒冷的日子两人相见以来,一直书信来往。阳子不喜欢那种需要避人耳目的来往,他们两人的信都是光明正大的,就像在教室谈话的信。阳子认为不需要用表示亲密的词句,能够意气相投地倾谈,阳子已感到十分满意。
但现在北原有了情人,阳子的寂寞情绪比悲哀来得浓厚。她以为北原是可以无所不谈的人,但他却有她所不知道的重大秘密,这使阳子感到非常寂寞。她把已经写了大半的信撕成粉碎,并且把七封北原的信丢掉,看都不再看一眼。潜伏于阳子心底的激动,一齐爆发了出来。
阳子最大的要求是彼此视对方为无价之宝,她希望北原亦如此。
北原的信又来了,瞬间,阳子的心动摇起来,拿起剪刀要剪开,但放弃了。看过那两张照片后,不愿意再看任何北原的信。
阳子所盼望的是咆哮山庄那种深刻的爱情。阳子生平第一次不能原谅人。这是初解异性爱情的少女的纯洁。她不了解爱情的烦恼,她纯洁而热情。
阳子拿着火柴和信,走入树林。来到溪畔时,划了根火柴,把北原的信点燃。在六月明亮的阳光下,火焰是透明的。转眼间,北原的信熊熊燃烧起来。
阳子凝视着化成一小把灰烬的北原信件,杜鹃鸟一面啼叫,一面低低飞过溪面,然后渐渐消失于溪岸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