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尚有多少时间上的空档,但据一般常识判断,我能用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我估计最多一小时吧。一小时之后,总会有一位女佣会发现尸体,他们会凭车号找到他叫贾道德,于是我要去,或去过的地方,会有警察密探密布。
我在汽车旅馆捡起来那钥匙夹中的第三把钥匙,可以开贾道德公寓的门。我走进去。
男性独居的房子有他特殊的霉味,倒也不一定因为隔夜的烟头烂在烟灰缸的关系。贾道德的公寓就有这种味道。
我快速四周望一眼。
这里有不少玄学中的书。一本书书名叫《命运之轮》,一本书叫《远东哲学》,另一本叫做《赎罪与羯磨》是谈因果报应的书。
写字桌上了锁。我再用钥匙夹中的钥匙来配,没有什么困难,因为只有一把钥匙是这抽屉的大小。
我打开抽屉,抽屉中有如打翻了的苹果派。他有一本以ABCD为序的档案册,其他抽屉有信纸、信封、复写纸和邮票。桌上有盖子打开的手提打字机。
我把F开头的档案打开,找到他写给费巴仑信的副本。接下来我发现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一封写给费巴仑太太信的复写本。日期是两天前,地址正是费家。信封上写着:私人信件,亲启。
我把信仔细读一遍。一切都糟了。
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费太太:
请先了解我并不是一个忙碌的人。我是改善地球上人类生活而存在于世的。
住在本市西利亚公寓的苗露薏是一个好女孩。正如一般像她年龄的人一样,活泼、天真,享受物欲,对永生的精神境界尚无实际的认识。
我正在教她种瓜得瓜的道理,因果循环,绝对是确凿不移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她能对自己的将来,负起自己的责任。
五年之前,我和露薏结婚。她是如此天真,如此可爱。但我们的婚姻维持不久。她去雷诺,主动和我离婚。
自此之后,她一直自眨身价。她追求物质与肉欲享受。她用幼稚的脑子来支配成熟的胴体。
我一直希望她能醒悟。
我写信给妳的理由是,你的丈夫,来本市开会时,和她共度了一个夜晚。我有道义上的责任要管这一件事。
一般说来,你丈夫对这件事也不应该单独负责的。但是,我知道他现在领养有一个孤女。我应该问问有关方面,他这种品德在领养权方面是否有瑕疵。
我现在可以证明,一位叫康京生的商人,故意利用女色在接待客户。年轻女郎由他付钱来招待别人,使他的船体外引擎京生一号得以销售出去。
我已经给了这位康先生一次警告,我想这已经够了。因为他用的也是时下一般做生意的方式。世风日下!
妳的丈夫才是罪人。更不好的,他使别的人也变成罪人!
报应应该降临在他身上。
真诚的人
贾道德敬上
我把复写纸副本折起,放入口袋。我看一下腕表,匆匆搜索桌子内容。我知道我冒的险可大啦。然而,我的原则是为客户可以两肋插刀。事实上,不冒险也办不成案。
我找到一本皮面记事本,六乘九吋大小。我打开一看,是本日记,我把他放入口袋中,其它已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了。
我擦掉一切可能留下的指纹,离开公寓。我走过一家行李物品店,买了一只手提袋,把信的复写本、日记和钥匙夹,全部投入行李袋内。
我乘计程车到一家大的超市,把行李放在付钱自动存物柜里,把钥匙封在一只信封里,把信封和小费交给附设快餐部一位服务小姐,要她保管到我回来拿为止。
现在,我身上无物一身轻。即使有人脱光我衣服来搜,也搜不出一件罪证来。
我没有用我租来的车,而乘了一辆计程车来到西利亚公寓。
我很想看看苗露薏,在她知道出了这种变化后,她的脸色如何。
我踮起脚尖,轻轻走过裘豪西的三一六公寓房。我经过时,闻到气窗上飘出来煮咖啡的香味,想来裘豪西起晚了,正在准备起来的早餐。
我按三二九公寓房的门铃。
苗露薏在房内问道:什么人?
赖唐诺,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我听到门闩拉开声,门上链条拉开声,而后门被打开。
苗露薏没有化妆,穿一件家居服,脸色自然,还真有点天真无邪的感觉。
可恶的私家侦探,这不是拜访一个女孩的时候啊!
妳不是已经起床,穿着整齐了吗?
我那里穿着好了,只是胡乱穿了件衣服而已。
妳还是要我在这里讲话,每个人可以听到,还是进去说话?
还有一种第三类选择。
什么?
你根本不讲话。
我微笑地说: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妳打赌我绝找不到贾道德。我赌我找得到。好吗?
你已经找到了吗?
找不到就我输。
我们赌什么?
不知道。我说:我们赔什么好?
进来!她邀请道:我对肯赌认输的男士都有好感。我自己也好赌成性。你要怎么赌?
输了请吃饭。我告诉她。
自开着的门我可以看进她卧室。床还没整理。她走过去,把门掩上,自己坐在长沙发上,把双腿交叉,看我把眼光离开,她说:唐诺,我大腿很养眼的,是吗?
她把家居服下摆向下拉了一拉,拘谨地坐了一下子,然后她说:管他的,相信你也是什么都见过。于是她又放松自己。她伸手向烟罐,取出一支香烟,在桌上直着敲了两下,点上烟,深吸两口,她说道:想来你是习惯了早起的人,看你样子已经起来一两个小时了。
也不过才起来。
咖啡?
可以
好,我吸完这支烟就给你烧一壶。我要坐着,把自己放松,看看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肚子想打赌。我说:记得吗?
当然,她说:当然我记得。这是你找借口以便进身的理由。
假如我给一个合理的价格,你能使我找到贾道德吗?
我不知道。我只告诉他叫他自己躲起来。
于是他就自己躲了起来?
你不是亲自领教了吗?
显然是如此。我说:我在奇怪的是,妳怎么会叫他去躲起来,而他为什么肯彻底的听妳话,立即躲起来不见人?
我告诉他,有一个私家侦探找上门来了。
他怕了?
他怕了。
妳知道他会怕的?
我认为有可能他会怕。
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唐诺,目前我要靠在这里好好享受这支香烟。我在与人斗智之前,需要冷静一下。然后我想享受一下咖啡。假如你要做一个好孩子,当我去换家居服的时候,你给我炒几个蛋,煎几片火腿肉。之后我们吃早饭,讨论事情。
我还想先知道一些事情。
你有不少事想知道的。但也得慢慢来。
好吧!我说:妳可以享受咖啡,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她移动一下位置,深吸一口烟,也不再顾虑自己的坐相。什么问题?她问。
什么事情使贾道德转变自己为救世的十字军?
她微笑道:这倒是一个值得六万四千元现钞的问题。
随妳說。
她把烟屁股捻熄。好吧,我来烧咖啡。
她起身去厨房。我有幸欣赏一下穿了家居服的美好身材。
我听到水加进咖啡壶的声音,听到咖啡壶放上电炉金属相碰的声音。她走出来。
我喝咖啡喜欢临时煮。她说。
我也是。
我的咖啡磨得细,烤得香。水冲上咖啡壶十五次我就关火。我现在进去换衣服,你给我看着好吗?
看妳换衣服?
傻瓜,要你看咖啡壶。
她走进卧室,把门自身后踢上。门没有关紧,她也不在乎。我瞥到家居服自她身上滑下的一瞬,晨光照向她白嫩的肌肤。
她自门内大声问道:唐诺,你在看咖啡吗?
还没有,你看着烧水,水永远不会滚的。
她半打开门,站在门缝中,日光自卧室窗口亮亮的照进来,里亮外暗,她身体的影子透亮在单薄的衣服里。
什么都看到了。我说。
她大笑,下视自己的衣服,她讲: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
她又大笑道:你自己去想啊。你是侦探,我要你知道,我有的东西你是看不到的至少我不会自动告诉你。你快去看咖啡。腌肉和蛋冰箱里都有。
我在厨房洗碗槽里把手洗净,用纸巾擦干,找到腌肉和蛋匣子,用温火来煎腌肉。我打了六个蛋在一只碗里,我把平底锅侧过来,把煎肉的油屑留在一边,我把油屑找了个纸袋装进去抛掉,用煎腌肉的油来炒蛋。
我把煎好的腌肉条用纸巾包起来吸掉油腻。
蛋快炒好,苗露薏过来站在我身后。
怎么样?她问。
还可以,蛋是炒的喔。
炒蛋可以。
加点红椒纷?
加点红椒粉。
加一点点辣酱油?
没试过。
今天妳会试一下,我早已加进去了。
加盐,加胡椒了?她问。
嗯,盐加了,胡椒很少,一点点。我怕妳吃不出红椒粉的味道来。
你的腌肉要冷了。
炒蛋炒好,我把腌肉回一次锅,只是热一下。
唐诺,看你如此老手,你一定是已经结过婚的。
没有。
为什么对做菜如此老练呢?
做菜是只有婚后才会老练的吗?
做早餐是。只有婚后,才知道自己老婆早上要睡美容觉。也才知道老婆一起床假如没有咖啡喝会头痛,啰唆一天没有个完。于是丈夫就先去厨房煮咖啡。既然人已经在厨房了,炒个蛋,煎点腌肉,也只是举手之劳了。
妳分析得很清楚。
嗯。
妳是以此教贾道德的。
倒也没有。
贾道德的心理障碍,就是如此得来的?
我不告诉你,让你永远不知道。
她看我炒好蛋,把蛋铲在盒子里,又看我把包在纸巾里的腌肉连包着的纸放回平底锅去,把腌肉再热一下,剥掉纸,把腌肉放进盘子去。
这种事告诉你,你会觉得岂有此理的。她说。
我什么事都见过,见怪不怪的,我说:要不要吐司?
要一点。
我看到妳有一个烤面包机在那儿。我说:这该是妳的工作。
她大笑。走去冰箱自面包盒中取出两片吐司面包,放进烤面包机,一面还是很有兴趣地在看着我。
我等她烤好面包,涂上白脱。我把炒蛋盒子周围放满腌肉,放在厨房餐桌的正中央。
她坐下,倒了两杯咖啡。
我叉了一叉子炒蛋,试一下口味。拿一块吐司在手中,犹豫地玩弄着。
你好像并不太饿。
这好像已经是我第二顿,还是第三顿早餐,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我就知道你是早起的鸟儿。
她喝了口咖啡。又叉蛋试了一试。用手拿一块腌肉,也试了一下。她说:唐诺,有你这样一位老公,一定不错的。
怕不见得。我说:我有时很凶的,我会把老婆从床上拖起来,打她两记屁股,叫她在我去刮胡子的时候把早餐做好。
不会的,你不会的。她说:只要女人对你好,你对她更好。
也许吧。
她静默了一下。看我一下道:这一点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
想试一下,看我是不是正人君子?
正在研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
不妨从妳和贾道德结婚的时候,妳是不是真爱他开始。
咖啡杯半路停在她嘴唇前,她把咖啡杯放下来。杯子颤抖地停在碟子里。她看向我。
你知道不少事。她说。
妳也不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说得也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道德变了很多。她说。
什么使他变了?
她看向我。
告诉我,什么事使他变了?
她慢慢说道:他把他的祖父谋杀了。
我惊奇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这种事你想也想不到的。她说。
我说:我们来弄清楚,裘罗琳是他的堂妹,两人的遗产都来自那祖父,是吗?
是个信托基金,这基金中道德所得是罗琳的一倍。
他们祖父一死,两个人都有受益?
是的。
妳认为祖父是被谋般的?
是。
罗琳如何?我问:她也如此认为吗?
她要不知道,肯不吭气吗?
我更奇怪了,我说:她是另外一种型式妳說她是那一类她。
苗露薏道:喔!我真是糊涂,我笨哪!
怎么啦?我问。
唐诺,你这个小混蛋,一定是你!
到底怎么啦?我问。我知道我自己说漏了嘴,犯了大错了。
罗琳和裘豪西昨天说晚上来这里找我。她说:他们醉得糊里糊涂。他们对他们的前途兴奋的厉害。豪西卖出一张画给一位懂得艺术的人。你这个混蛋,我现在才想起,你一定就是那个人!
哪个老几?
那个出钞票买他画的人。别假痴假呆,你脸上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了。你说到罗琳,你突然停下来,你不要我知道你见过她面。唐诺,假如你见过她,你就是个小人,你利用我,你小人!你大残酷了,裘豪西现在飘飘然,他整个人在天上的云上面。他要摔下来
我说:那太好了。艺术家要热心,要全力以赴,要对自己有信心。每位艺术家都会画出好画,假如他画的时候不会想到:这张画要不知丢在画廊里要多久才有买主。现在妳告诉我,凭什么妳认为道德谋杀了他的祖父?
等一下!她说:要是豪西知道你买他那一张画的目的,是要找出道德在哪里。他会从云上摔下来,斗志全失。如果凭这件事,你又把要躲起来的亲戚找了出来,他会窝囊死的。你倒不如叫他从二十层楼跳下来算了。
那么,我看我们还是先告诉他,叫他有个底,好吗,露薏?
我们不必。唐诺,你不会赶尽杀绝吧?
我也不知道。我说。
别给我敷衍了事。道德的事是我告诉你的,你一定得表明清楚。
好吧!我告诉她:是我干的。
你使豪西自以为了不起,是个天才,目的是要知道贾道德躲在哪里?
是的。
我恨你。她说:我准许你留在这公寓里帮我把盘子洗干净,然后你给我滚出这公寓,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等一下!我说:目前一个人也没有损害到啊!
什么意思,一个人也没有受到损害?
我说:我给裘豪西打了一针强心针。他这几天会拼了老命作画。我也向他做了好几种有用的建议。
她想了一下,她说:他昨晚告诉我,他有了种全新的想法。他整个人改变了,也积极起来,他准备今天一早开工作画了。
我说:假如你不把这件事拆穿,他从此会变成一个努力的画家,说不定卖出些名气来。
但是,他以为你是艺术品鉴赏家、推销商,甚至是隐姓埋名的收藏家。
谁又说我不是业余的呢?
当然极可能你不是的。
侦探自己也可能借艺术品打发空余的时间。我说。
你有没有设法使他告诉你道德在哪里?
没那么麻烦。
你骗他,他一高兴,就自动打电话告诉道德说给他听?
有点像。
你大浑蛋!
妳講话很像柯白莎。我说。
她说话也是如此的吗?
正是。
我相信她对你还有一点妈妈照顾儿子的心情,是吗?
一点也没有,她恨我。
喔!
道德与他祖父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不该告诉你的,唐诺。
你说过了,就不可以半路停下来吊我胃口。
屁的不可以。我不是停止了吗?
门上响起重重的敲门声。敲得也的重。
什么人会要想拆掉我这扇门。她生气地说,一面站了起来走向房门。
看来是熟人。我说:一位没有耐心的人。
我没有在这个时候没有耐心的熟人。大家知道我早上要睡觉、香烟、咖啡和早餐。她一面半回头说,一面把门打开。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小姐,妳认识一位贾道德先生吗?
去你的,不认识!她说,一面准备把门碰上。
等一下,妹子!对方说:看一下这个!
喔!喔!她说。
贾道德和妳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头痛来源。
妳不会再头痛了。他说:他死了。
什么啊!她喊叫出声。
让路!他说:我要进来和妳谈。妳在干什么?才吃早餐吗?
嗯哼。
我可以来一杯咖啡,他说,一面大步走进厨房来。
我完全不去注意他们,一面把咖啡喝完。
喔!喔!喔!他说:这一位男朋友又是什么人?
这不关你的事。
我说有关就有关。
你说,她说:你来这里为的是道德,还是为这位先生?
那家伙理也不理她,径自走向我,问我道:说,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干什么?
他自口袋拿出一只皮夹,一下把皮夹抖开,给我看警章。
我说:条子,是吗?不必紧张。我的名字叫赖唐诺。我是从洛城来的私家侦探,这是我的名片,这是我的工作证。
我把这些铺在桌面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找贾道德。
为什么找他。
要和他谈谈。
谈什么?
听你说他死了,我也就死心了。
老兄,他说:在这里,我们办事不喜欢狗腿子。我们更不喜欢洛杉矶来的狗腿子。我们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人!
我把椅子向后一推。好吧!我说:我也不在乎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的执照可是加州发的,在加州我有权做我的工作,我现在正在办我的业务。我已经回答过你问的问题,你要再问随便什么事,我都可以不必回答。我不喜欢背后把我雇主的私事拿来随便讨论,不过,我对警察一向取合作态度。我现在开始不说话了,假如你要我找个律师,我可以马上找一个来。
先别冲动。他说。
你也该向后退一些。我说。
他说:你的样子,不像可以说那么大话的人。
露薏道:你那么大个子,碰到他也说不出大话来。
警官看向我,他说:赖,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告诉他。
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
你跑来跑去用什么交通工具?
我租了一辆车。
他突然警觉起来。不错,不错,他说:我现在再问你一些事情。你听说过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吗?
我应该听到过吗?
有人开了一辆租来的车子去过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我们真的很希望知道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
因为可能是那个人谋杀了贾道德。
我不表示意见。
警官又仔细看我。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赖?
我倒不知道你们对外县市的侦探恨到这种程度,竟然想把谋杀罪也推到他身上去。我告诉他说。
那倒不至于。他说:你也别慌。只要不在这里瞎捣乱,也不致于倒楣到如此程度。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我们不欺来客,当然我们也不喜欢他们投机取巧。
我点点头。
门上敲门声响起,敲几下,停了一下,又敲几下,停一下,再敲几下。
苗露薏突然站起来道:这是我邻居太太,我去开门。
警官说:可以,我也想见見妳邻居太太。不论什么情况,现在我是这里的发言人。过来,赖,到客厅去,我不愿意你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你不必一定要两只眼睛看住我。我告诉他:我懂我应该怎么办,尤其我不会超过规定范围的。至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吗?
当然。他说:我的名字叫尹慕马。这件事,我们是支援凡利荷警方的。你老实,我们就放你一马。你不老实,我们
苗露薏走出去。
苗露薏把门打开了。
裘罗琳道:露薏,抱歉这时候打扰妳,但是我的糖用完了。豪西发狂似地在作画。我才煮好咖啡,发现忘了买糖。想问妳喔!万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拿糖。露薏道。
尹警官看着我,又看着裘罗琳。
万先生?他问。
是啊?她说:万先生。他是艺术品推销家,也或许自己就是收藏家?至少我们推测他没有错。他买了我丈夫一张画。
苗露薏带了一杯白糖自厨房出来。
妳說什么来着?
尹警官从口袋掏出那只装有警章和警员身份的皮夹。
请进来,他说:进来坐,告诉我这位万先生他做过些什么来着?一面把皮夹翻开来,给她看这些东西。
我们对他也不十分清楚。她说:他把我丈夫的一幅撒哈拉的太阳买了去。
妳的丈夫?
裘豪西。
尹警官转头看向苗露薏。邻居?他问。
她是贾道德的表妹。露薏道。
有意思,有意思,尹警官说:而妳說这个人姓万?
有什么不对吗?罗琳道。
苗露薏道:罗琳,道德死了。
等一下,等一下,尹警官大叫道:我说过由我来发言。现在,请你们大家都坐下来,我们要弄弄清楚。由我来发问,我不喜欢小组会议。
尹警官转向裘罗琳:据我知道,这个人从你丈夫那里买下了一幅画。他自己说姓万。他说了些话使你们认为他是艺术品推销商,对不对?
她问:道德怎么样了?
这家伙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是你请先告诉我有关道德的事好吗?到底他怎么了,怎么说死了?
我会慢慢说到的。
他被谋杀了?露薏道。
他妈的!给我闭嘴!尹警官大叫道:这件事该由我来讲。
他转回向罗琳。这家伙在你们公寓的时候,有谈到贾道德吗?
她摇摇头。没有。
你们谈些什么?
只谈我丈夫的画。他对我丈夫很欣赏。他买了一张,又好像一定会买另外一张。这位先生对现代画还真在行。他给我丈夫很多构想,他给了他作画的力量。
根本没有谈起贾道德?
她摇摇头。
这家伙有没有请求妳丈夫试着和贾道德联络?
没有,他没有。他们说他的画,他作画的特性。我的丈夫和贾道德谈过话。万先生没有任何要求。
等一下,我们把事情弄弄清楚。昨天晚上,妳丈夫和贾道德曾经通过电话?
有。
当了这家伙的面?
他在那里。
他有听到?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他在和我讲话。当然我丈夫喝了酒,很兴奋,说话声音够响的。
妳丈夫说了些什么?
他告诉他画的事。尤其是卖掉画的事情。
妳丈夫知道贾道德在哪里?
当然。
怎么会?
道德告诉他他会在哪里。
那是哪里?
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登记的名字是郑道德。
苗露薏道:岂有此理!这位私家侦探是来
闭嘴!尹慕马大喊道:妳再插嘴,我把妳锁在洗手间里去!
你有这种权利吗?我问。
他看向我道:我保证你我有权,小子!我在主持侦询。
罗琳道:你说这个人,这位万先生,是洛杉矶来的私家侦探,他来的目的
罗琳转向我,满脸怒意。
你你这个可恶!你!
省点力气!尹说:这种事我比你内行。他转向我:说!他向我道:我们来听听你怎么讲。
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发言吗?
我说过,但现在我要听你的。
对我而言,我在看戏,到目前为止,你已越弄越糊涂了。我说,还是由你继续混比较省力。
他脸色一下发红,一阵风来到我椅子前面,右手挥拳作势,向下怒视着我。
我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原来如此!他说:你是自始至终知道贾道德在那里的。
苗露薏也知道的。我说:裘豪西也知道的,裘罗琳也知道的。
罗琳对尹警官道:你不是要揍他吗?揍啊!我希望你揍他。
他不敢揍我的,罗琳。我说:那是他们想要妳告诉他们事情时的表面标准姿势。
喔?那是你的想法?他挥手向我道:看我敢
他在中途停下。
哈!哈!我说:我要回我旅社去了。
你不要梦想了。他告诉我。
我正是如此在做。我说:当然,你有权把我送去暂时拘留起来,不过,我一定会控告你恶性无故滥用职权。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我也不喜欢你的态度。你是在尽忠职守,但是红眉毛绿眼睛对我就是不行。我正是吃软不吃硬的。我也不必教你,想来各人做事性格不同。
知道就好,我一向又硬,又粗野,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绝不会找有证人在旁的时候。
可以,我说:下次见了。
我留下他们三个人,自己走出公寓。
我停在裘豪西的公寓门外,我按门铃。我一直在回头看,有没有人从苗露薏公寓出来。
没有。
第二次按铃时裘豪西开门出来。嘴里在叫:什么事一定要现在来找我,我正在忙着呢。喔!万先生。
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有如小孩开门见到了圣诞老人。
我让他上下地握着摇我的手。让他把左手放我肩上。
进来!进来!他说:我正在画那张画。
哪张画?
冲突。他说:一定会是轰动一时的好画,杰作!大师级的。
好极了,我告诉他: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名字不姓万。我是赖唐诺。我是派出来找贾道德的。他知道我来,就躲起来了。我使你自己打电话找他。不过,据说贾道德被谋杀了。
他的右手松开,左手自我肩上移开。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向我。
我另外有事要告诉你。我说:那张冲突一定要完成它。我知道你会成功。有关现代艺术,我没有骗你。
贾道德的死亡会引起一连串的丑闻。有不少记者会来找你要题材。假如他们看你在作画,你只要说话对头,他们会给你你要的宣传的,买你画的人会不少的。祝你好运。
我不管他表情如何,我离开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