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车到达,屋内一切如善楼的意思办妥后,我们站在路旁,我低声向善楼说道:我认为你询问哈雪薇的时候,把我带在身边,我可以帮你点忙。
帮我什么?他问。
问哈雪薇呀。我低声说。
他把头向后一仰,哈哈大笑,他说:听着,小不点,不要自作聪明了,你的合伙人,柯白莎,为了争取生意,一再说你是个有脑筋的杂种,事实上那祗是噱头,千万不要让宣传冲昏了你的头。
你的意思你不再需要我了?
你的任何一部份我都不需要了,滚你的吧,滚回家去不,我还有更好的建议。
什么?我问。
我要给你最好的建议,他说:你知道什么地方还有开着的药房吗?
当然,时间虽然晚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药房当然到处都有。
好吧,他说:找家药房,买二包浴用白矾。
又如何?
回家,把白矾放在洗脸盆里,用热水泡开,把你脑袋泡进去,泡到见得人为止。他自己被自己说得哈哈大笑。
就这样,善楼走两步面向哈雪薇,他心情好得出奇。好了,妹子呀。他说:我们走。
他自己爬进驾驶座,从车里把前座右侧门打开,示意雪薇自己绕车头坐进前座去,雪薇把车门关上,善楼才把自己一侧的车门碰上。滚吧!滚得远远的,小不点。他说。
我看到过三条街之外有一家加油站,我向那方向走去,行动使我很痛苦,我用公司信用卡向加油站职员兑了几个硬币好打电话给白莎。
你这死人在那里呀?白莎问。
我在卡尔顿道五八○○地段,一个加油站,白莎。
在那地方干什么?
有困难。
你总是自己去找困难,这次又是怎么啦?
两个坏蛋把公司车偷去。
什么意思他们把公司车偷去了?
就是这意思。
有人要这辆车,有什么用?
他们不是要这辆车,他们是要我动弹不得,我需要辆车子,我还有地方要去,我被修理得很惨。
又被修理了?
是的。
你说你在那里?
卡尔顿道和五十八街交叉口。
好吧,白莎说:我就来。
我身上有不少血。我说:我在办公室总有一只箱子备用的,假如妳顺道把箱子带来,我就有衣服可换了。
好吧,白莎不高兴地说:我顺道走一次,给你带来,唐诺,要是世界上真有转世的理论的话,你上一辈子一定是只橄榄球。
也许是练拳击的皮袋转世。我说,把电话挂上。
我打尔话给皇甫菲丽说:警察马上会找妳,要妳辨认一尊玉菩萨,是不是那天晚上失窃那一尊,妳尽管依规定辨认,但是除此之外尽量少开口,告诉他们妳在等我,就说我已经打电话说在路上了,一定不要忘了告诉他们这一点。
警察走了之后,不论什么原因不要外出,留在家里等我来不论我多晚来,妳等着。
我不等她问问题或辩论,说完话立即把电话挂了。
半小时之后,柯白莎才赶到。
她说:老天,看你像个什么样。
我告诉過妳的,箱子带来了吗?
有。
妳有钱吗?
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给抢走了。
唐诺,白莎说:你是有权可以带枪的,你的执照准许你带枪,你为什么不带支枪,而老让别人把你修理呢?
枪,我说:要六十到七十五元一支一支我认为可以佩用的好枪。
你为什么不去买一支呢?但是你千万别认为可以在公款开支,这是为你个人保护的,你可以先借公款来买。
我说:买了枪每次有人修理我就把枪拿走,光买枪就叫我破产了。
一点不错。白莎同意,一点同情心没有说:现在你要一辆车,我怎么回我的公寓呢?
这里有电话,我说:我马上去换衣服,妳可以叫辆计程车。
叫辆计程车!你你认为我是谁?
叫辆计程车,我说:记皇甫夫人的帐上,假如妳不叫,我可以替妳打电话,也可以把车费给妳付好,但是我需要一点钞票。
白莎把皮包拿出来,吝啬地数出五元钱,她说:这些可以维持你到明天的早上不会有问题你怎么想出来的,把我当你司机,半夜三更开了车乱跑,公司车怎么办?
明天早上警察一定会找到的。我说:也许会早一点,他们会问我什么意思把车停在消防栓前面。
你想他们会把车子停在消防栓前面?她问。
绝对的。
你真会做奇奇怪怪的事情。白莎咕噜着,非常不愿意地把自己挤进电话亭去打电话。
我把衣箱带进盥洗室,换了衣服,把脸上干血擦掉,在弯弯扭扭的镜子里观察自己肿起来的脸。
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白莎已经搭计程车走了。加油站服务员对我很关心。你一定是碰到车祸了。他问。
是的。
你的车怎么啦?
全撞坏了。我说。
我查看一下白莎车的油箱,油箱是半满的。
我开车回到卡尔顿道,经过齐莫谋房子的时候,我从车中向外望,房子前面有一辆警车停着,相信警察们还看守着齐莫谋,等候宓警官检定好玉菩萨,带搜索状来搜查这个地方。
我向前进半条街的距虽,把车停妥。
仔细一想我就能明白了,当我在和齐莫谋谈话的时候,他祗是假装听到了后面房子有电话铃响,真正发生的事是他用电话通知他那两个打手,前来对付我。
既然如此,他指挥的两个人一定住在附近,时间上不允许他们从更远的地方过来,我又想像他们一定会注意事情的变化,会不断观察这房子,所以我把每一辆通过卡尔顿道汽车的牌照号都给它记下来,预备找重复来回的。
一辆车过来,在他通过齐莫谋家前面的时候,慢了下来。
我把车子开出路边,跟上去,在四条街之后接近上去,是一辆新型轿车,车牌号NEE七九九,两个人在前座,两个都是大个子,坐在驾驶盘后面的,我确信是在踢我肋骨的时候,被我抓住小腿,把他绊倒在地的那只猩猩。
他们在五十四街右转,我跟着在五十三街右转,又立即回转,很快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停车,等候。
五分钟之后,同一辆车又开过这里,我又再次跟踪它,这次他们开进一个加油站停了下来,大猩猩走出来,走进一个电话亭。
我把车停在半条街之外。
两分钟之后大个子自电话亭出来,跳进车里,两个人很快把车开走,我跟在后面,冒个险,尽量接近。
他们连续右转了三次,又开到卡尔顿道,在卡尔帧顿道他们左转向六十一街方向前进,在六十一街上他们左转进入一个私人车道。
我记住那所在,沿六十一街下去二条街,把车回转,沿六十一街回来。
他们的车还在车道上,两个人在一个平房的门前,过不半分钟,两人进入平房,屋里灯光亮起。
我把车停妥,偷偷向停在车道的汽车走去。
我带上手套,试试车门,车门没有锁。
我用一支钢笔电筒,看车子里面。
登记的车主姓名是封来利,地址是六十一街九六一一号。
我打开手套箱,里面有一瓶威士忌,三分之一满。
我用带了手套的手抓住瓶子的颈部,把瓶子拿出来,把手套箱关上,把车门轻轻也关上,走向白莎的汽车,把瓶里剩下的余酒全部倒入水沟,把空酒瓶极小心地放在汽车坐垫上,我用一根绳子绑在酒瓶口上,这样我可以拎着瓶子走不会弄乱瓶子上假如有的指纹,我开车回我的公寓。
拎着系在瓶口上的绳子,我走进我公寓,开始把自己住的公寓弄乱,我把抽屉都抽出来,把抽屉东西倒在地上,把柜子里东西都抛出来,衣架上衣服拿下来,口袋翻出来,把床罩拉掉,被单扯开,床垫翻过来,把这地方弄得面目全非后,我开车到皇甫公寓附近一家药房。
我打电话给皇甫菲丽。把通屋顶公寓的电梯安排好使我可以自己上来,我说:我不愿意给公寓职员看到我进来,我会溜过他,请妳确定我一上来就自己可以换电梯,把一切准备好,我就来。
我来到公寓大厦,在附近等候,一批好像住在大厦里的人自外面回家,我计算好时间,在他们进门时跟在他们后面,走在最后的男人看见我想进去,替我把门扶着。
我谢谢他,摸出一支香烟,向他借个火,跟他走向电梯,我把自己躲在他身体的另一侧,尽量不使值夜的柜台职员见到我面孔。
这些人在十五层都出了电梯,我到二十层。
二十层上皇甫家的接待室门开着。
我按隐藏的钮,电梯自上层放下,把我带上屋顶公寓。
菲丽在等着我。
这里除了妳还有谁吗?我问。
祗有我一个,她说:唐诺!你怎么啦?
我遇到意外了。
什么样的意外?
有人以为我是橄榄球。我说:化了很多时间才说服他们我不是的。
唐诺,你该去医院挂急诊。
急诊医生应该住在我家里的。我试着为自己说的话笑一笑,但是由于脸实在肿得太厉害了,所以没笑成。
什么时候了?我问。
她看看手表:十二点二十分。
我摇摇头。
怎么啦?她问。
十一点二十分。我说。
唐诺,到底怎么啦?
我说:妳的表快了,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
唐诺,不可能,我一直在看电视我知道我表没快。
我进来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我说。
她凝视我的脸,然后笑着说:好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脸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吧?
我看我们有进步了。我说。
那一方面?
我想警察快要破案了。
警察?
当然是警察。我说:妳几时见过警察肯承认案子是别的人代他破的,干我们这一行,这一点座右铭必须牢记于心的有没有人打电话这里找我?
没有。
我合伙人柯白莎,也没有打电话这里找我?
她摇摇头。
我想我们总算是电话铃响。
我对菲丽点点头。
假如有人找你,我怎么办?她问。
就说我在这里。
她接电话,转向我说:是你合伙人柯太太,她要你立即听电话,她说是火急的。
我过去拿起电话,白莎说:唐诺,宓善楼马上要见你。
在那里?
总局,他要你立即给他打电话,要我找你马上向他报到。
我说:好的,白莎,我来办。
白莎说:希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唐诺,善楼好像有点激动,找到了什么新东西似的。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我告诉她:我马上找他。
我挂上电话,向菲丽说:这下真是警察找我了。我拨警察总局的电话。
我请总机接凶杀组,是宓善楼来接电话。
善楼说:唐诺,你在什么地方?
在皇甫公寓里访问我的客户。
在那里多久啦?
大概一个小时吧。我说: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
你要过我了呀。我说:是你叫我滚的,记得吗?所以我就滚了。
现在我又要找你了。
我在这里。我说。
好吧,我就来。善楼说:告诉姓皇甫的女人把电梯放好在楼下等我,不要来无聊的那一套,否则我把那地方铲平了我认为你又玩了一个花样,小不点,假如真是如此,我个人保证把你撕成粉碎,让你学一点一生不会再忘记的教训。
我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是两个坏蛋把我修理得那么惨,你敢这样威胁我吗?
善楼为之语结,好像被电话线扼住喉咙了。
我把电话挂断。
皇甫菲丽一直在听我们的对白,紧张地看着我。怎么回事,唐诺?她问:警察对你不太好?
我一直和警察不太搞得来。我告诉她:这是天生的,慢性的,宓善楼马上来这里,可能会有人和他一起来,他要直接上来,没有阻碍,妳最好通知楼下柜台不要问三问四,而且请楼下派个小弟伴他上来,免得有电梯的困扰。
唐诺,他们这样半夜三更想来就来,我一定要见他们吗?
今晚要见。我说。
唐诺,我这里有点现成的金缕梅树枝,我刚才决定泡一点热水给你脸做热敷,我不希望有人这时候来打扰。
好极了。我告诉她:这概念不错,多弄点毛巾出来,好像妳已经替我敷了一小时的脸了,等一下有机会的时候,妳不妨指责一下善楼,就说警察真是没有用,竟让一个付税的公民被人打伤而无法保护。
他会恼羞成怒吗?
当然,我说:他会对妳很生气,我们越是弄得他生气,他就越是没有办法集中对付我们任何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在生气你一件什么事了,是吗?
生气一件事,是有的。我说:但是,这一次他真正生气的是我个人。